我家从来没有养过狗,老宅院在上头道区的正中间,背靠山包面向井沟,左右都是户连户,院墙是两米多高的夯土,安全系数杠杠的,根本不需要什么看家的狗。即便是整个村子,养狗的人家也很少,而且似乎也没养过什么恶狗,它们都绵善到徒有其名,并无任何先进事迹。
我不知道这个常有野狐石虎出现的小山村,为什么如此天然地拒绝了狗的存在。
在一个接近无狗的环境中长大,自然对狗怕得要命。吴甲村的狗名声在外,在此之前我是听说过的,常有被吓到咬到的人在闲坐时大骂吴甲村的人不厚道,养狗不看狗简直如猪狗,特别是谁谁谁家的那条,特么狼一样也不给拴个链子……这也是人们步行进城一般不选择吴甲坡的一个重要原因。
步行可以绕道煤窑,推车拉货就无处可逃。
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两黑一白就冲到了近前。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父亲已经迅速把自行车支了起来,并且顺手从路边捡起了一根干枯的的树枝,吩咐我躲在他的身后。“三条”们在离我们大约五米的位置来了个急刹车,因为它们看到了父亲的下蹲动作,狗是最怕人下蹲的,再厉害的狗如果你突然下蹲,都会对它形成震慑。然而这种震慑也就止于震慑,只能吓唬吓唬那些狗种怂货,如果你没有更强有力的办法,恶狗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和人际国际关系差不多,越南菲律宾是可以震慑震慑,但朝鲜或者小日本好像就不会太在乎你的震慑或者抗议,你不结结实实给上一棍子,不行。
父亲的一蹲一捡吓住了白的,它只是原地汪汪,不再向前,可两个黑货在短暂判断形势后,发现这样的防御对它们并不构成太大威胁,再加上湖南花们听见狗吠后叫唤的更加要命,越发激起了它俩战斗的欲望。几乎没有会商,它俩迅速分兵两路,一只正面进攻直扑过来,一只绕到我们背后噌地窜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我本来躲在父亲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可是敌人突然的变阵,让我不得不急忙转身面对来自身后的危险……
父亲手里有树枝,正面战场陷入僵持。背面的黑货,身下是吱哇乱叫的猪仔,面前又是一个两手空空的娃子,不由分说,它的两条前爪从车座上跃起,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千钧一发,父亲果断转身,一手推我一手抡起树枝啪的一声打在了后黑的脑袋上。树枝打折了,后黑也跌在了地上,但我却又变成了正面战场……
眼看着更大的危险即将来临,父亲一边挥舞着半截树枝就像游戏里护小鸡一样护着我一边扯开嗓子喊骂:这是他妈谁家的畜生,赶快出来管管啊……
父亲的喊叫立竿见影,可能正是午饭的时间,它们的主人正好在家咥面没有下地,山顶很快村口有了回应,大声地喝止他们的畜生赶快回家……
狗这东西,特别是认了主做了奴的,都很听话。就像《西游记》里那些菩萨帐下偷偷下凡为怪的金角银角玉兔精,只要主子来了,随便吭个气,它们就会立马怂歪歪地卧倒在地。
两黑一白瞬间变了个狗样,相跟着,屁颠屁颠沿着土坡回家去了。
山顶上的人问,没咬住吧?
父亲说,没咬住。
山顶上的人又问,是不是西岭村的谁谁呢?——看来他听出了父亲的声音。
父亲说,是么。——父亲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对我说,那人正是他表兄的连襟。
好家伙,好一个 :
买花猪十里铺父困子厄,
战恶犬吴甲坡遇难成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