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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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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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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为政》连载

第一十四章 进京前奏

荆公刚到家,就接到皇上诏书,不仅将他的辞表原封退回,更是告诉说,新任知府已在途中,一旦到达江宁,请荆公即办交割手续,进京履职。 荆公想到在鄞县的所见所闻及自己的后悔与懊恼,现在突见诏书,顿如在灰暗的天空划过一颗流星,让他重新看到了光亮。然而细观家人,却无一人有欣喜之色,更无人谈及朝廷来诏书一事,荆公便知他们仍是反对他进京为官。 荆公很苦恼,但一时又找不出劝说家人的理由,于是只得整天愁眉不展,郁闷寡言,吃饭也不招呼他人,只是独坐上方,埋头三口两口吃罢,再去书房闷坐,或是到院中走动。 全家人都明白荆公的心思,但谁也不提,一个个装着无知,避而远之。 一日,朝廷又来了诏书,但此次诏书不是给荆公,而是给大弟安国的,是皇上亲赐安国进士及第,拜西京国子教授的诏书。 这可引来王家好久不见的欢喜。 安国虽是器识磊落,文思敏捷,十二岁就将其所写的诗、铭、论、赋数十篇向人展示,观者无不惊叹其文采超群。成年后,他虽然多次参加应试,终因家庭仕籍纠葛而未能中第。这年已整四十岁了,虽是名已就却功不成,全家都为他的前程担忧不说,他和夫人曾氏更是难堪:已是不惑之年、有着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至今却不能安家立业,而是长期生活在哥嫂身边;再说,哥嫂家也不宽裕,常年多着大小四口人的衣食饱暖,这负担能不沉重?想到这些,安国夫妇时常愧疚不已。这日听说圣上赐了安国进士及第,并任了西京国子教授,这进士、教授虽不是官位,但已有了升官晋爵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到时能拿到俸禄,生活有了着落,给哥嫂减轻了压力,自是欣慰不已。 安国更明白,皇上不早不迟,而在此时赐他进士及第,还是为解除兄长的后顾之忧,盼兄长早日赴京视事。现见大哥终日沉默不语,知他有苦难言,于是利用吃饭时间对荆公说道:“大哥,这次小弟能受皇上恩典,实赖大哥之力。” 荆公问道:“二弟怎说起此话?” 安国道:“皇上连下两道诏书催大哥进京履新,这次又赐平甫进士及第,安排到西京任职,皇上此用意,岂不是为解除大哥后顾之忧,盼大哥早日赴京,以了圣愿?” 曾氏也说道:“大哥,官人此次能有这样,弟妹真得感谢大哥才是。”说着,放下饭碗,站起为荆公深深施了一礼。 小女盈儿为爹爹搛了一筷青椒驴肉丝,说道:“看来爹爹这次不去京城是真的不行了。” 一直未说话的夫人吴氏说道:“如何不行?皇上能把辞表退回来,那就叫你爹爹再写一道呈上去,一道不行两道,两道不行三道,一直到皇上准允为止。以往你爹爹不都是这样辞官的。” 盈儿见爹爹还是埋头吃饭,也搛一筷菜塞到吴氏碗里,说道:“娘,往日是往日,今朝是今朝,往日爹爹是想在下面砺炼,不想与那些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官员在一块儿厮混日子。爹爹现在对下面百姓的情况已了解清楚了,又遇到当今的圣明之君,爹爹能不急着进京为朝廷出力吗?娘,你没见爹爹这些天整日郁闷不乐,这时间长了,还不把爹爹身体给闷坏了?” 吴氏向来关心荆公身体,听女儿这么一说,便仔细看了看正在埋头吃饭的荆公,果见相公这段时间长四方脸庞瘦得颧骨突起,两眼眍凹,顿时心疼起来,长叹一声,说道:“老爷如真是一心想进京城,你直接说出来好了,何苦郁闷在心里?要是把身体郁闷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安国道:“嫂嫂,平甫就要带夫人走了,做兄弟的还是那句话,只要大哥此次进京不搞什么变法变革,平甫也是支持大哥进京的。” 曾氏更劝:“嫂嫂,我们一家去了西京,三弟一家也在太原,你和大哥要是还住在江宁,我们回来一趟多远呀。要是你和大哥搬到京城去住,到那时,我们兄弟几家要团聚,就方便多了。” 夫人吴氏终是位通情达理之人,见大家如此说,也不再坚持,看了看荆公,说道:“老爷,我们讲的话都是多余的,主张还是你自己拿吧。” 荆公一听,心中大喜,这才抬起头,捋着胡须逐一将大伙看了个遍,问道:“你们真的同意我进京了?” 全家人都说:“你整天把脸沉着,多吓人呀!我们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荆公见全家答应,自是高兴,当即回到书房,铺纸研墨,赋诗一首:“荣禄嗟何及,明恩愧未酬。欲寻西掖路,更上北山头。” 当天晚上,荆公写了谢表,第二天交邮驿传递。 三年前在虹桥见到满天飞翔的杜鹃向老者追问大宋时局变化的那位青年,正是辽朝遣往大宋的高级间谍石越。 石越字子明,这年二十八岁,羯人,是后晋出帝石重贵的后裔。天福元年(公元936年),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唐自立,向辽太宗求援,辽太宗出兵扶植其建立后晋,并与石敬瑭约为父子。天福三年,石敬瑭按照辽朝的要求,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朝,使辽的疆域扩展到长城沿线。后来石敬瑭之侄石重贵与辽反目,被攻灭。辽认为石氏一族还有利用价值,于是将他们掳到北方建州居住,并授以官职。石越就是在建州出世。由于家庭环境熏染,石越长到十七八岁,不仅说得一口流利的汉人语言,懂得一些术学,更善于阴谋。辽道宗耶律洪基时,为搞乱大宋,便于辽朝南侵,辽相萧佑丹亲自找来石越,经过长期训练,于宋治平二年,让石越潜入宋境。 依照事前安排,石越进入汴梁后,首先找到桑府,自称是桑玉楚的外甥。 桑玉楚也是后晋宰相桑维翰的后代,听说石越是后晋之后,细算起来,确实与桑家有些关联,念着这层关系,便认下这位外甥。 石越到桑府后,整天装着与“表兄”桑仲国等在书房看书作文、商谈诗词歌赋,说是以备科考,将来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庭。 石越的书房安排在桑府的西厢房,与桑玉楚的儿子桑仲国的书房正好一西一东,中间仅隔一道天井,两厢相对,读书时既不干扰,又便于相互来往交流。 石越书房布置简单:墙中央挂了一幅山水画,二面配有对联,对联是:“读古今诗书,做别样文章。”书房只有一张书桌,几把坐椅,至于读书写字用的文房四宝、水盂、水注、笔筒、笔架,自是一样不少。 这天,石越正坐在书房桌前为填一首《醉梅花.雾中看花》词搅尽了脑汁,足足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将那词填写出来,用羊毫小楷誊抄完,见纸上墨渖未干,牵起“咈咈”轻吹几口,这才展纸念道: “顶风披露隐雾中,几度艳丽也葱茏。柔枝款款摇娇态,铁骨铮铮展玉容。山远近,路重重,丰姿蔽日绿荫浓。满山滴翠何时现,雾散日出沐熏风。” 念罢,又看几遍,甚是满意,这才将镇纸拿开,将新词放于书桌左边那摞码得足有半尺高的书稿上,再用镇纸压好。正准备再填一首,有人敲门,起身去开,见是一女孩站在门前,问道:“梓儿,又有何事?” 梓儿小嘴一撅,扑到面前,调皮地说道:“子明哥,我哥叫你过去哩。” 石越问:“叫我过去干吗?” 梓儿说:“哥的几位好友来了,叫你去认识认识。” 石越知道,桑仲国为人热情,欢喜结交朋友,半年前,又结识了几位来京温习功课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学子,并时常将他们领进书房,要么在一块儿品茶斗茶,要么咏诗作赋,要么宏论天下大事。石越本为间谍,来汴梁的目的就是打探一切有关大宋朝廷的秘闻要事,此等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便匆匆收捡起笔墨,见梓儿还在桌旁磨蹭,催道:“走呀。” 梓儿捧起桌上茶盏,用手摸了摸,说道:“子明哥,你泡的茶还没喝哩。这都一上午了,不喝茶如何行?来,喝一口再走。”说着,将茶盏伸到石越嘴边。 石越知道这是梓儿喜欢他,无奈,只得喝了一口,说道:“这该走了吧?” 梓儿又热辣辣地扫了他一眼,不大情愿地说道:“走就走。” 石越的书房自不能与桑仲国的书房相比。桑仲国的书房正面墙中央吊挂一幅《范蠡为官图》,二面配着“养十年豪气,读万卷诗书”的楹联,楹联左右各摆两顶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只只匣装的藏书,藏书虽是不多,但已将书房装点得古色古香、典雅大气;《范蠡为官图》下方摆一张朱漆长桌,桌上所放之物,不仅有文房四宝、水盂、水注、笔架、笔筒、镇纸,更摆放着精致的花瓶及插花之类。书桌的对面却显示出书房主人的高雅与兴趣的广泛:左边摆着一架古筝;右边放着罗汉床、杌凳、榻一类的休憩之具,除此之外,更有假山盆景、画缸、花瓶及品茗所用的茶几、茶炉、茶壶、茶杯,一应俱全。 石越站在门前扫视一眼,就见书房内连主人共有五人,一色都在二十五六岁:机警灵活的李敦敏此时正单臂枕头侧卧在罗汉床上;陈云凤是南方人,此时正萧洒倜傥地坐在罗汉床另一端不停地摇动着手中的白纸扇;罗汉床右侧有一榻,榻中央放一小方桌,方桌上摆有茶壶茶盏,桑仲国的同乡柴贵友盘坐在榻上,用茶筅悠悠搅拌着盏中茶水;柴贵友的胞弟柴贵宜坐在杌凳上看着手中黄卷,似乎对周围事物均不感兴趣。 石越进来,几位青年顿时坐正身体,把一双双惊奇的目光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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