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四年深秋,大宋军事检阅与比武按时在秦凤路古渭寨城外展开。
古渭寨西面有一片开阔地,正便于众多军士、马匹、火炮辎重辗转。
比武前几日,王韶已将场地规划好:四周以木桩彩带圈起栅栏,栅栏每隔丈余竖起一面彩旗,绵延数里,西风萧萧,旌旗猎猎,煞是威武壮观。偌大的场地,根据比赛项目一一划为格斗、骑射、火炮施放三大区域。
为便于皇上、大臣的观摩,在赛场东面高高搭起一座观摩台,台三面及顶部均以黄绢圈围,台前二面各竖一合抱粗细的圆柱,圆柱上分别书上“赛武功弘扬军威”、“展军容尽显国力”十四字。阅视台右前方另竖一面大纛,上书“大宋较武大赛”六个遒劲大字。
比武的头天上午是阅兵。年青的神宗帝更是着戎装,骑铁马,银铠熠熠、英姿勃发,在丞相荆公、枢密使文彦博的陪同下,由兵部、鸿卢寺官员引导,来到赛场,登上观摩台,坐于帷帐中。
一切就绪,枢密副使、本次比武总指挥赵抃,雄赳赳气昂昂登上观摩台,向神宗帝行单跪礼,请求检阅。
神宗帝站起,周身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道道银光闪烁。他健步走到台前,看着台下那威武雄壮而列着各种阵形的队伍,陡然想起周武王伐纣前大阅时所讲的话,也想对他的将士们如此喊道:“我的将士们,请举起你们的戈,排好你们的盾,竖起你们的矛!”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喊,只是以自己黄钟大吕般的嗓音宣布道:“大宋朝军事检阅——开始!”
随着三声炮响,首先接受检阅的是厢军。
同是厢军,但他们出场的阵形各不相同,分别有: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等等。
戎装、兵器也各具特色:或是身穿犀皮甲,头顶朱红盔,左手挽藤牌,右手执弯刀;或是身穿犀皮甲,头戴朱红盔,手执盾牌;或是上下一套黑,头戴红缨草帽,脚着黑靴,手持短刀……
最叫神宗帝和大臣们震惊的是鄜延、环庆两路的阵形。
八字金锁阵的鄜延路厢军,一色头戴范阳帽,身着皮甲皮铠,斜端长戟,迈着矫健的步伐,整个阵形宛如一张巨形的黑色网罟浩浩荡荡通过检阅台;环庆路的厢军,人人头戴凤翅盔,身披盆领甲,脚蹬战靴,一个个高举丈二浑铁点钢枪,步伐整齐得酷似一片浩瀚的森林向检阅台这边移动过来……
看到此,神宗帝突然想起王称那首《阅兵呈总戎》的诗,禁不住咏道:
“青天昨夜将星明,际晓风云气色清。试向阅兵台下望,豺狼何处敢横行。”
荆公听了,借机问道:“陛下,此阅兵不比纯以警告、抗议、申明、解释更有效益吗?”
神宗点头道:“丞相说的极是。”接着问道,“如此振奋人心的场面,丞相能不来一首?”
荆公见皇上兴致极高,也咏了自己早年所作的一首阅兵诗:
“因射构兹亭,序贤仍阅兵。庶民观礼教,群寇避威声。城垒前相壮,溪山势尽倾。宜哉百里地,浮鼓未尝鸣。”
枢密使文彦博见皇上与丞相都咏了,自不甘落后,以手捋了捋银白胡须,也咏道:
“将台高筑飐旌旗,百万貔貅试阅时。上下风云同一色,天心元与将心期。”
厢军阅过,禁军出场。就见京畿那二千五百人的队伍,个个头戴铜盔,身着连环锁子甲,手持方天画戟,在金色阳光照耀下,一片灿烂映照。
……
神宗帝情有独钟的还是那两支重甲骑兵。
先是秦凤路新组建的重甲骑兵出场。就见那五百骑兵分四路纵队,战马一色披重甲,系铜铃朱缨,昂首透亮双眼,轮番四蹄悬地;将士更是人人头顶蓝盔,身罩铁铠,手执长柄大刀,腰挎插鹊画雕翎,威武潇洒挺坐于鞍间,揽辔带缰,“得得”的马蹄与 “叮咚”铃铛的声响,更是极有节奏地颠动得全体将士精神抖擞,威风八面……
看到此,台上台下观众,无不震惊,纷纷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神宗帝更是大悦,对两位枢相说道:“大阅之后,朕要重赏所有功臣。”
文彦博瞅了荆公一眼,半是玩笑地说道:“丞相,这次可不能再拿赝品来犒赏这些有功之臣哟。”
荆公也笑着回道:“文大人放心,现在的左藏库已今非昔比,只要圣上一道御旨,要何奇珍异宝就有何奇珍异宝,安会再有以次充好的赝品出现?”
正说着,京畿路的五百重甲骑兵出场,神宗等一看,顿时又被卷入一场无比惊艳的震撼中……
阅兵结束,比武正式开始。
按照规则,各项比武头两天均为分组循环赛,第二轮进行淘汰,淘汰后的胜者方才进入决赛。
神宗帝是首次来西部边陲,除观看阅兵外,他更想借机察勘一下边塞的发展及军备防务,因而阅兵结束后,在两位枢相的陪同下,先是看了渭源城新开辟的茶马互市榷场,第二、第三两天又去看了荻道新城的防务,更是对王韶在边塞的战略谋划大加赞赏。
第四天各项比武决赛开始。
年青的神宗帝清楚,一个强大的王朝,需要精兵,更需要良将。有良将无精兵,尚可出奇制胜;而有精兵无良将,则准是散沙一盘,无法胜敌;唯有良将与精兵齐备,方是战可胜,攻可克,方可成为一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的军队。当得知此次兵械决赛是在国家武学的生徒与边陲环庆路的将士中展开,神宗帝更是有了极大的兴趣。
这天一早,神宗帝披上银盔银甲,在二位枢相的陪同下,英姿勃发地登上观摩台,端坐帷帐,目光炯然,他要一睹大宋那些出类拔萃顶尖将才的威武与武艺的高超。
随着兵械比武裁判一声哨响,就见环庆路那边一位全身火炭色铠甲,骑着枣红烈马,手执劈山大刀的大将,威威武武来到赛场中央。他叫单虎,是环庆路的副钤辖。在此次马上兵械比武一轮循环、二轮淘汰赛中,环庆路五员大将分别战胜各自的对手而进入团体决赛,而单虎竟是一路过关斩将以全胜的战绩为全队立下了赫赫战功。
自恃战功显赫的单虎在赛场中央等了一会,方见另一端的决赛对手——国家武学那边出来一位手提双剑骑着灰鬃马的小孩。小孩不过十二三岁,原本气吞山河的单虎一见,顿如皮球泄了气,浑身变得疲软无力,本想一刀将那小孩劈下马去,但又觉得以大欺小不够道德,于是连连挥手,让小孩回转。
直弄得那小孩满脸通红尴尬地骑着灰马立在原地不知可否。
两位裁判正不知出了何事,就见武学这边又冲出一员小将。此小将黑盔黑甲,年龄在十六七岁,他是武学周侗周学谕的另一位得意高徒史文恭。史文恭性急,早被单虎的傲慢给激怒,他用双腿将坐骑黑鬃马重重一夹,挥动浑铁点钢枪,高喊一声:“清云师弟下去,这厮狗眼人低,让文恭来收拾罢了。”
小将周清云退下。
两位裁判这才急了,撕破嗓门喊道:“哪、哪有、有这等比、比法?停!停!停!”
十七岁的史文恭与充满傲气的单虎到了这种地步,哪能停得下来,一个挺钢枪,一个挥大刀,你来我往,直斗得白光翻飞,银丝缠绕……
台上的神宗帝看得眼花缭乱,连连击掌叫好。
身着白铠白甲的林冲眼见史文恭的枪法有些混乱,担心有失,叫一声:“师兄休息,让俺来教训这厮!”说着,催动白马,挥舞一杆丈八银枪,换下史文恭,拨开对方大刀,搅动手中长枪如银蛇履平地,直逼对方颈部扎去,眼看就要击中咽喉,就在此时,只见那银枪横着重重一摆,枪柄砸着对方手腕,“噹”地一声,单虎手中大刀落地……
裁判见状,趁机判道:“环庆路已……”
不等“输”字出口,就听环庆路这边又有人嚷道:“真是废物,竟斗不过一个小孩!俺熊豹来也!”
林冲见来了一位赤盔赤甲的大将挥动斧钺砍杀过来,正要挺枪迎战,身后一声大叫:“师弟休息,让俺来会会。”
鲁达喊罢,挥动手中镔铁禅杖飞步迎上,与熊豹钺铲劈杀,直斗得叮叮当当,火花四溅……
两位裁判见一对兵器耍得空中霞光破碎,云霓坠落,只得站一旁搓手叫道:“乱套了,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熊豹眼看不支,又听环庆路一大将喝道:“废物统统下去,我苗兕来也!”苗兕是泾原路副都指挥使,手使双戟,作战十分骁勇。
鲁达是个“人来疯”的性格,见对方换了一员大将,更是斗得性起,只见他那禅杖与苗兕的双戟缠搅得上下翻飞,如两团雪球在两匹战马间上下左右四处翻滚……
卢俊义知鲁达性情鲁莽,见二人斗得天昏地暗,担心鲁达会伤了对方性命,于是拍马上前,不敢说叫他下来,只喊道:“师弟不该独显威风,也该让卢俊义来过把手瘾。”说着拍马挥棒迎上……
神宗帝正看得目不暇接,连连叫好,环庆路安抚使刘昌裕与武学学谕周侗从左边急切切来到观摩台上,单腿跪地喊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神宗帝正不知所以,又见大赛的两位总指挥赵抃、王韶匆忙忙从右边来到台上,施礼奏道:“陛下,臣安排不周,让此次比武乱了章法。”
安抚使刘昌裕再次奏道:“是臣治军不严,甘当受罚。”
周学谕也奏道:“周侗治学无方,请陛下治罪。”
神宗帝“啊、啊”好久,方才醒悟过来,突然仰面大笑道:“众卿何罪之有?二位不就是说此比武没按规矩行事吗?朕要见到的是人才、将才,不是规矩。朕看就是如此好,就是如此好。”说罢,又问左右二位枢相,“二位说说,是不是如此?”
文彦博立马说道:“陛下说的极是。尤其是武学那几位生徒,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精湛的武艺,此正是我大宋之福呀。以臣之见,此场比武不仅不能惩罚,更应当嘉赏。”
荆公也施礼道:“武学短期内就为大宋培养出如此将才,这是文大人的功劳,更是陛下的英明,确实应该为这些将才嘉赏。”
神宗帝更是高兴,连连说道:“对对对,朕要嘉赏,朕要嘉赏。”说着,想起一事,急对王韶说道,“朕不仅要嘉赏,还要敕封那几位小将。快快把那几位小将叫上台来。”
王韶领旨下去。
工夫不大,五员小将到了台前,一一给皇上行了跪拜礼。
神宗帝见这五位稚气未脱的小将,更是喜爱,说道:“五员小将,年龄虽小,武艺高强,是我大宋未来军中之栋梁,更是我大宋之宏福,朕要一一加封。”
说罢,封卢俊义为虎威将军,史文恭为奋武将军,鲁达为破虏将军,林冲为荡寇将军,周清云为鹰击将军。敕封后说道,“朕希望五员小将日后更加刻苦,练出更强的功夫,早日成为我大宋的栋梁,为我大宋振兴效力。”
话音刚落,哨马匆匆来报,说秦凤路参与阅兵的重甲铁骑中有五匹战马突然奔向吐蕃去了。
众人大惊。
神宗急召荆公、文彦博、赵抃、王韶到行宫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