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宋王朝举杯欢庆王韶开边凯旋的第二天,嘉王赵頵的女人朱王妃在两位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她脱去上下衣,再一个搀左一个扶右将她那柔若凝脂吹弹即破的玉体搀扶到盛着大半桶亮汪汪水温适宜的浴盆前,好不容易将那玉体抬着轻轻放进浴盆的温水中,朱王妃竟突然“噌”地站起,如一支丰满的白蜡烛定定地戳立在浴盆中央并声嘶力竭地冲着两位侍女吼道:“凌脂!瑞芬!难道本宫就如此沐浴不成?”
“娘娘是说浴盆中没有香料?”两位侍女胆颤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道。
“既然知道,还不快与本宫弄来!”说着,朱王妃已将一条细滑白嫩的长腿从浴盆中提架到浴盆沿口……
皇宫嫔妃佳丽所用的香料香水以及所有化妆品,历来皆由婢女或是小黄门按时去内务府领取,但娇贵的朱王妃自从得到嘉王赵頵的宠喜后,便觉得内务府那香料香水不仅颜色单调,香气更是过淡,难以起到爽身怡情悦性的作用。于是此后每逢沐浴,她都得叫侍女或是小黄门去市场购回那些香味浓艳得能使她陶醉的香料香水。此次京城罢市,朱王妃自是早已知晓,但对于这位整日只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女人,她丝毫不会想到罢市会危害到她的头上。事情竟是如此奇妙,不会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突然,令她防不胜防,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娘娘,满京城都罢市了,香胰子粉、玫瑰花瓣、猪苓这些香料实在没处买,我们也没办法呀。”瑞芬扶着那条已架到盆沿上的玉腿斗胆说道。
“朝廷不是下诏复市了吗?怎么还买不到?”朱王妃厉声问道。
“娘娘,皇上下诏有何用?人多势众,商家不听,有什么办法。”瑞芬怯怯地回道。
“不行,没办法也得想办法。你俩必须马上给本宫弄来,不然本宫今天就不洗了。”说着,女人竟挣脱侍女的搀扶,索性离开浴盆,气嘟嘟跑到一旁叫喊穿衣。
两位侍女无奈,只得帮女人穿好衣,再跑到宫门口,大声喊道:“小于木头,快陪我们买香水去!”
负责后宫采买的小黄门于木头过来,一边挠着头皮,一边傻傻地皱眉咧嘴说道:“街上卖香药的店门没开,开门店里的香水都卖完了,这到哪儿去买呀?”
瑞芬不理,伸手揪住对方衣领就地一拽,小于木头一个踉跄蹿了过来,瞪着傻眼摇头道:“真的买不到呀。”
王妃还在等着香水沐浴,两位侍女哪管得了许多,拉着于木头跌跌蹿蹿先是跑到大内横街。原本热闹的横街除了来来往往匆匆去上衙或是办事的官员胥吏之外,所有店门无不关闭,更不见往日摆摊设点及那些提篮背包往返游走的小商小贩。
“这横街小的一天跑多趟了,没一家店开门。”小黄门再次傻傻地说道。
“走,去高头街,去潘楼街,再不行就去浚仪街,去大相国寺,今天要是买不着香水,娘娘是要我们小命的!”瑞芬说着,拉着凌玉和小黄门头也不回地出了东华门来到高头街。
要是往日的大清早,店铺林立的高头街,加上外来不可胜数的小摊小贩,要买啥就有啥。可这天,那些熟悉的店铺大多关门,即便有店门开着,里面往日那些排得满满档档的商架上已是空空荡荡,无货可卖,惹得那些赶来买货的市民无不叫嚷:“朝廷不是早就下过文告,要生意人复市吗?怎么只是开了店门,而无货可卖呢?”
有的说:“生意人鬼着哩,还不是在等着涨价。这些生儿子没屁眼的奸商!”
有的唉叹:“这罢市何时才是个头呀?这可是京城从来没有过的事呀!”
……
两位急疯了的宫女,拉着小黄门一路奔跑,凡是见有店门开着,就将小黄门用力一推,说声:“小木头,快过去看看可有香水!”
小黄门被推搡得踉踉跄跄跑到开门的店前,不一会又回来,结结巴巴口词不清地说道:“老板说没、没香水。”
又跑,又见一家店门开着。宫女瑞芬又将小黄门重重一个推搡,道:“快去问问可有香水!”
小黄门又是跌跌蹿蹿跑去,同样跌跌蹿蹿跑回,哭丧着脸说道:“也、也没有。”
……
两位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女正要拉着小黄门向往日最繁华也是无所不有的潘楼街跑去,就见前面一团人如蛆拱秽物般在一家店门前拥挤。
凌玉正要过去,小黄门已大声叫嚷道:“那店我、我熟悉,是阿、阿云香药店,那、那店在卖,在卖!”边说边领头跑了过去。
当两位侍女挤到店前,就见那拥挤的人群中大多是禁中的宫女太监以及花街柳巷的小姐。她俩正想再往里挤,小黄门已挤了过来,又一脸苦逼地说道:“刚、刚剩的一点点香、香水,全被、被甜水巷那些婊子买走了。”说着,就愤愤地指着那些在街上扭着腰肢的花枝招展的小姐们。
原来这罢市,激怒了朝廷,皇上一道御旨下到开封府及皇城司,对凡不开门营业的店铺,一律就此查封,永不许营业。店主们慌了,纷纷找到他们的幕后策划人, 讨要主张。
你有政策,他有对策。自从接到朝廷告示,京城各大小商铺面子上已按照朝廷要求拉开了店门,但货架上却仍是空空如也,理由是“货已告罄”。在幕后策划人的恫吓下,阿云的香药店同样囤积了一批香药、香水之类的货物,那日听说朝廷下诏复市,她才借机拉开店门,将囤积的货物全部摆出,不料僧多粥少,仅存的一点香药香水两天不到就被一抢而空。
侍女拉着小黄门又跑到潘楼街,见所有店门同样是敞开,同样是有店无货。
两位侍女及小黄门整整跑了大半天,见一无所获,只得回宫如实禀告,等候王妃砍下她们的脑袋。
偏遇王妃这天善心大发,见两位侍女及小黄门吓得颤颤巍巍不敢进见,遂招手道:“来来来,随本宫去一个地方。”
两位侍女以为要砍脑袋,立马跪下哭道:“娘娘,杀奴婢不打紧,只求给奴婢留一个完整的身子。”
王妃吼道:“谁要杀你?还不快快陪本宫去见王爷!”
两位侍女这才明白过来,急忙与小黄门于木头护陪着王妃去了嘉王赵頵那里。
嘉王赵頵这些日极其苦恼。
东明县乡民冲击王府失败;王韶征服了吐蕃,神宗帝更是以玉带嘉赏丞相;罢市刚开头,朝廷就下诏复市,并由都市易司外出组织货源充实京城市场……眼见一切密谋统成泡影,一心想凭借此次多箭齐发的行动一举拿下铁腕人物王安石,捣毁都市易司,恢复行会独霸市场的嘉王,何能甘心?自是又将京城商界几大心腹行首召来商议对策。
嘉王赵頵自是高坐上首。
此次议会由嘉王的御医、翰林祗侯刘育主持。刘育这年四十六岁,生得抠鼻凹腮,为人阴沉。刘育先是看了嘉王一眼,接着对各行首说道:“诸位,据可靠消息,都市易司已从外地组织了大批货物即将投放市场,目的就是冲着我们这次罢市来的,诸位看如何应对?”
此事行首们早已听说,现见问话,无不回道:“如果都市易司果真将进回的货物送到各家店铺,或是由他们自己上市销售,那我们这次罢市就彻底失败了。”
香药行行首牛重九已急得双手挠头,说道:“王爷,为了扭转这种局面,我们千万得想想办法呀。”
米行行首盛万仓更是急得连连挠着头皮,说道:“朝廷已明令我们复市,如果都市易司真的将进回的货物投放到市场,何止是罢市失败,简直就是让我们这些老商家不仅不能抬高物价获取高利,更会使我们亏得血本无归。这火烧眉毛的大事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桑玉楚终究是进过牢子的人,他担心的不是血本无归,而是担心再回大牢,直吓得索索发抖地对嘉王说道:“王爷,皇上已下诏要我们复市,如抗争不复市,不仅是血本无归,更怕是要坐大牢的。坐大牢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呀。”
一直坐着未动的嘉王赵頵正要说话,外面一声尖叫道:“王爷,我们后宫的香水没了,你得为我们作主啊。”
嘉王正要发怒,见是王妃,只得疲软下来,皱了皱眉头,问道:“这负责采办香药的小黄门呢?怎么连王妃用的香水都没了?”
小于木头吓得躬腰细声说道:“王爷,京城所有店家都将货物囤积起来,奴才跑遍了整个汴梁城,实在没处买呀。”
嘉王更是怒火,说道:“店家把货物囤积起来,难道连王妃用的香水也囤积不卖了?”
小于木头就如鸡啄米般点头道:“是是是。”
嘉王又吼道:“是什么,还不快想办法为王妃弄来香水。”
王妃也趁势撒娇道:“是呀,要不本宫身上都馊得发臭了。”边说边扭着腰肢将宽袖伸到嘉王面前。
小于木头这才一脸痛苦地说道:“王爷,您都让店家将货物囤积起来了,叫奴才去哪里买香水呀?”
嘉王正要发怒,牛重九站起说道:“王爷,我那香药铺里还有货,就叫小于木头去拿是了。”
嘉王这才恍然醒悟,挥手道:“对对对,你们快去,快去。”
王妃一听,立马带着于木头和两位侍女小跑着出门去了。
嘉王赵頵这才说道:“我们还是回到刚才说的话题上。既然我们的罢市没能干掉都市易司,更没能撼动那王倔驴的相位,下一步该咋办?诸位一定得想出个好主意。”最后威胁一句,“要不然,你们一个个就得坐等治罪吧。”
“王爷,我这里正有一个主意,不知能不能用?”这时,门外一人大声说道。
众人寻声看去,见是都市易司的货色高步诚,一齐惊问道:“高货色?你有何好主意?”
身为都市易司货色的高步诚,在此困难时期,本该为都市易司多加操劳,而偏偏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却早已成了他京城商界大佬们的内应。
高步诚见众位无不惊奇地看着他,更是洋洋得意地说道:“以本货色看来,咱们如不想坐以待毙,此时便有一个极好机会,就看诸位愿不愿意干了?”
众人听说有机会,无不问道:“什么极好机会?货色快说与我们听听。”
高步诚这才习惯地耸动一下鼻尖,说道:“现在老天爷不是好几个月没下雨吗?本货色得到一条十分确切的消息,有人正在利用这次天大旱,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诸位如果能将这次罢市与这场风暴掺和到一起,就一定能掀起更大的风暴。只要这更大的风暴掀起,就不愁掀不倒王倔驴宰相。只要掀倒了王倔驴宰相,还愁都市易司不倒?只要都市易司倒了,东京这市场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豪门大贾的天下?那坐以待毙的说法就更不会存在了。”
众行首一听,纷纷问道:
“不知高货色说的‘风暴’是指何事?”
“那风暴是来自何处?”
“那风暴有多大?果真能掀倒那王倔驴宰相吗?”
“……”
翰林祗侯刘育侧身看了看嘉王,阴险地一笑,道:“王爷,这事在下已听说了,现在朝中正有人要借天大旱来扳倒那王丞相呢。”
众人顿时雀跃起来。
刘育献计道:“王爷,如果我们果能如高货色说的那样,立即行动起来,配合那班借天灾而兴起的风暴,做到两面夹击,双峰压顶,那市易司的总后台老板当朝宰相王安石就不愁不倒了!只要那宰相一倒,树倒猢狲散,京城都市易司自然就不会存在,只要都市易司不复存在,我们各大行会就会死灰……不,应是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到那时,一切就又恢复到我们的天下了!”
嘉王赵頵想了想,问道:“可都市易司很快就要将进回的货物投放到京城市场,我们这罢市眼看就要停摆,只要罢市一停摆,还能等到风暴刮起的那一天?”
刚点燃的火焰顿被一瓢冷水浇灭。
“不。这个我早就想好了。”高步诚重新站起,说道,“都市易司不是已进回好多货物吗?我们正可以借他们的石头砸他们的脚?”
众人一时不解,问道:“高货色,何为借他们的石头砸他们的脚?”
高步诚又耸了耸瘦瘪瘪的鼻尖,用手招了招,见嘉王和众行首无不拉长脖颈将脑袋伸了过来,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步诚在都市易司有位好友,是专门负责司里采买,这次我可以让他暗中将采买来的那些宝货运送到都市易司的头头家,到时候……”就说了自己的全盘计划,接着又道,“单干掉都市易司提举吕嘉问还不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非得同时干掉!”
众人问道:“是谁?”
高步诚虽是将声音放小,但说得更是咬牙切齿:“就是丞相王倔驴那个左膀右臂、此次为都市易司提供钱币进货的三司使薛向薛师正。”
众人一听,顿时想起,纷纷说道:“对,听说都市易司这次所以能从外面进回那么多货物,就是薛向从三司拿财费支持的。”
嘉王想了想,问道:“打倒都市易司提举可以用栽脏的办法,但要打倒三司使薛向也能用此法?”
高步诚又狡狎地在嘉王耳边嘀咕一番。
嘉王这才高兴得以拳头砸着椅靠,说道:“好一个釜底抽薪!只要能将左膀右臂干掉,那王倔驴自是独木难支,再加上因天大旱而掀起的风暴,王倔驴宰相是必倒无疑了!”
众行首更是激动得摩拳擦掌,宣誓道:“王爷,这次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