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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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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为政》连载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王韶出现在朝堂

回到宜圣宫,神宗取下皇冠,连龙袍玉带也懒得解下,往后一倒,双手抱头,仰儿八叉横躺在床上。

向后知道官家还在为太皇太后的“懿旨”生气,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明黄色帷帐拉下,轻轻走到床榻边,柔声说道:“官家这样会着凉的,换件睡衣吧。”

神宗一向尊重向后,听这一说,就任向后搀扶着坐起,脱了龙袍,换上睡衣。

向后又帮着脱了朝靴,扶着躺正,盖着那床柔软的杏黄绢丝被褥,一边让宫女去御膳房为皇上做碗调补身体的羹汤,见宫女已去,这才坐在榻边静静地守候。

神宗问道:“圣人你说,王丞相真是借变法为名,要搞乱我大宋,毁掉我赵宋天下吗?”

这时宫女已将御膳房做好的鹿筋山鸡莲籽羹端来,向后接过,用银匙轻轻挑起一匙,放嘴边吹了吹,感觉不再灼烫,便将银匙伸到神宗口边,温存地说道:“官家先喝下这羹补补身体。”

神宗摇手拒绝道:“朕是问你,那安石自任宰相以来大刀阔斧地办事,是不是真的有意搞乱我大宋,毁掉我赵宋天下?”

向后只得将银匙收回,小心翼翼地回道:“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叫臣妾如何说呢?”

神宗已有几分恼火,说道:“你如何想便如何说,管太皇太后作甚?”

向后坚持道:“为这事,太皇太后都要给官家下跪了,官家还是听从太皇太后的吧。”停了一会,又道,“据臣妾所知,那不仅是太皇太后的旨意,更是娘娘和那些老臣们的意思 。听说自从施行《方田均税法》以来,好多平时隐瞒田土的官员都惊慌失措,纷纷跑到京城来找后台为他们说情。再说……”

“再说什么?”神宗紧追不放。

“派囚犯桑玉楚到西域买马;派反贼周庄统领重甲骑兵,致使那么好的战马上了战场就……官家,所有这些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幕后的操纵者就是丞相呀。”说着,向后两眼怔怔地看着神宗。

神宗骨碌坐起,问道:“圣人也相信王丞相是有意乱我大宋,毁我赵宋天下?”

向后立马垂头敛眼,好久不见皇上声音,又慢慢将头抬起,舀了一匙羹汤,喂到神宗口边,轻声说道:“官家,还是把这汤羹喝了吧。”

神宗帝觉得自己的问话确实为难了圣人,只得张口将那递来的汤羹喝下,再就任向后用帕巾在唇边揩抹。

“圣人你说,自从共事以来,我与王丞相虽为君臣,实同师生,无所不谈,他不曾欺骗过我,我也不曾有负于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得到我的点头准允,亲手御批的,此怎能是他在搞乱我大宋,毁我赵宋天下呢?可太皇太后今天竟发如此大火,非要将王丞相免去。圣人说,这究竟是为何?”

向后又喂了一羹,稍作思考,回道:“官家忘了那句话?”

“何话?”

“ ‘天下愚者众而贤者希,愚者固忌贤者也。’且官家与丞相施行的新法,虽是为国为民带来了好处,但屡屡触犯了那些高官巨贾的利益,能不造成三人成市虎么?”

神宗一惊,问道:“圣人是说现在反对王丞相的人太多了,才逼得太皇太后不得不作出如此决定?”

向后点头道:“正是。”

神宗愈加恼火,道:“圣人你说,这这这为国为民办事的官员,反倒不如那些损害国家利益、侵吞民脂民膏的那些贪官、庸官,这是何道理?”

向后浅浅舀了一羹汤送到神宗口边,说道:“官家,官场上不是有句话,叫办大事担大风险,办小事担小风险,不办事不担风险。王丞相办了那么多大事实事,与那些只会耍嘴皮、专会顺着官家的竿儿往上爬的官员相比,那些当官的能不难堪,能不心生嫉恨?何况丞相的性格又过于刚烈,怎能不招惹众多的痛恨与反对呢?”

此话激起了神宗帝的共鸣,他推开向后伸过来的汤匙,愤然说道:“是呀,朕自继位以来,已清楚地看到,正是那些坐而论道,行事无闯劲,办事无担当,只知为着自己的官位巴结讨好,上下应付,才招致我大宋走到如今‘积贫积弱’的境地!而这些庸官、烂官,不仅得不到惩罚,反而常常获得他人‘稳健踏实’、‘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赞誉,而对那些敢于办大事、办实事之人,却反遭攻击,这是何种奇怪的现象?这是何种道理?难道朕真的就该叫那些敢办大事、敢办实事而容易得罪人的官员去一旁休息,而让那些随波逐流、整天无所事事、只会讨好上司的人在我大宋朝堂上汹汹叫嚷横冲直闯指手画脚不成?”

见官家震怒,向后急忙放下汤盏,取衣为神宗披上,劝道:“官家,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这么说了,你就依从了吧,要不然这事是没个完了的。”

这是一个难眠之夜。

第二天早朝,丞相领着文武百官来到文德殿,刚排好朝班,神宗帝在宫娥侍臣的簇拥下,从后门进来,稳当当坐到御案前。若是往日,群臣跪呼“万岁”,皇上赐过“平身”后,要么是内侍尖着嗓门宣布:“皇上有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要么是皇上亲口说道:“朕今日临朝,诸卿有何奏本?愿闻其详。”而这日全然不见。

或许正是极少少见到这种景况,大臣们无不懵然,一个个屏声静气,吱声不作,只敢偶尔瞟一眼高坐于龙廷的神宗皇帝。

荆公不仅发现这日的气氛反常怪,更觉得这日的朝会也非同往日。往日朝会,王爷几乎都不参加,而这天,嘉王赵頵、济阳郡王曹佾、大将军赵士居、吴荣穆王赵佖等,不仅早早赶来, 更是凑在一处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这是为何?难道朝中出了何种大事?既是出了大事,作为执政,我王介甫为何不知?”

荆公想着,便向御案瞟了一眼。这一瞟,就瞟见安坐在御案前的神宗帝挺直着身体,一双龙目极其威严而又极其缓慢地一一扫视着大殿中伫立的官员与王爷。

“皇上如此扫视干吗?是想征求大臣与王爷的意见,还是有话想对他们说?既然有话要说,直接说出便是,为何要逐一扫视呢?”荆公百思不得其解。

荆公是宰相,每日早朝押班自是站在群臣的前面,也就是说,每天上朝,距神宗帝最近的就是他这位宰相,而神宗帝第一眼所看到的也正是他这位宰相。这天神宗帝第一眼看到丞相时,心里顿时“格登”一下,又想起昨夜与向后作出的决定。他本想利用这天早朝,当着众臣的面宣布那个决定,可当第一眼看到这位与他相处多年且是亦臣亦师的宰相时,他又犹豫了,便想借着群臣的表情,从中寻找到一种既能挽留宰相,又能给“二后”一个满意交待的两妥方案。可直到扫视三遍之后,还是没能找到最佳的对策。这时,他不得不再次拷问自己:“安石所做的一切,果真是为搞乱我大宋,毁掉我赵宋天下吗?如果不是,那该……”

就在这犹豫之间,朝班中站出一人,奏道:“陛下,据臣所知,太皇太后、皇太后已同陛下说好,近日就要将那个毁我大宋天下的乱臣贼子拿下。不知陛下何时宣诏?”

此言一出,正在噤声的文武大臣一个个无不震惊得瞪大双眼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神宗皇帝。

神宗一看,见奏本者是国舅爷高登谷,心中更是焦躁。

这时,几位王爷也追问道:“陛下,臣等今日来,正是受太皇太后、皇太后之托,看看陛下对那乱臣贼子是如何处治的。陛下就快快下旨吧!”

听着这些声音,再见王爷们穷追不舍的神色,神宗帝只得狠狠心,咬咬牙,暗道:“如果安石果真要搞乱我大宋,那也怪不得朕的无情,只得将他拿下了。”话到口边,又想:“若果真此时拿下安石,今后还有谁能接任安石这个宰相之位?今后还有谁能像安石这样为朕担当?……敢接、愿接、想接,甚至想方设法都觊觎宰相此位的大有人在,可他们又有谁能像安石这样横身为我大宋敢想敢为敢当呢?”

想着,神宗帝再次陷入到犹豫中,不由得向距他最近的宰相觑了一眼。

荆公何等敏锐。他正想着那些解不开的疑惑,忽见皇上向他闪过一眼,再想到高登谷及几位王爷刚才的追问,由追问又想到这些天他所得到的种种消息,就已清楚地意识到,这天所要发生的大事,正是应在他这位宰相身上!

“他们要攻击我王介甫什么呢?免役法?方田均税法?让钱币走向海外?让蕃货蕃商走进国内市场?不,不,他们是、是……”荆公又想起已消失几十天的王元帅及那十万将士,想起自己在朝会上决意一战时的承诺。“是啊,我王介甫说过,若与吐蕃战败,我王介甫甘当一切责任。现在王元帅与十万将士不知去向了,他们何能不追究我的责任,何能不追究我的承诺呢?”

想着,荆公再次将目光投向銮台宝座,就见神宗帝已不再巡视群臣,而是僵坐龙椅,微闭双目,似在作着艰难而痛苦的抉择。

“陛下在思考何事呢?”想着想着,荆公终于明白过来:“一定是在众压之下,皇上正为我介甫的承诺而处在艰难的抉择中哩。”接着心情激荡起来,暗自说道:“孟子说过,‘大人者,言必信,信必果。’我王介甫既有承诺在先,岂可推脱?更不可为此而连累圣上。再者,我王介甫是一国之相,如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日后还有何面目在群臣面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还有何面目居高临下指责他人?”

想到此,荆公正要站出启奏,不料高登谷再次站了出来,奏道:“陛下,臣冒昧启奏: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大臣们的反映,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陛下万不可优柔寡断,优柔寡断那将会给我大宋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陛下,你就快快决断吧!”

济阳郡王、吴荣穆王、嘉王也出班奏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还是快下决心吧!”

平时反对荆公的臣子,似乎这才听明白高登谷他们这天所说的意思,也一个个跪地奏道:“陛下还是早早决断吧!”

就在神宗帝两难之间,荆公已大步跨到丹墀下,坦然奏道:“陛下,那次在商讨向吐蕃用兵时,臣确实作过保证,若是战败,臣甘愿承担一切责任。目下王元帅已失踪,我十万将士不知去向,为严明朝纲,臣必将兑现诺言,承担一切责任。”说罢,摘下头上三梁冠,双手托起举到丹墀前,待内侍接过后,又郑重奏道:“陛下,臣恳请辞去丞相一职,并接受朝廷惩罚。”

看着摆放在御案上的三梁冠,神宗帝已如木鸡一般呆坐不动。

这时,曾布出班奏道:“陛下,王元帅失踪,十万将士不知去向,岂可凭此就断定我军已全军覆没?其中必有……”

高登谷见曾布为荆公说情,更是出班指责道:“曾大人,若不是全军覆没,王元帅及那十万将士,为何至今杳无音信?你有何证据证明王元帅不是全军覆没?”

曾布正要回话,吕惠卿也挺身而出,冲高登谷说道:“高大人,自古以来,战场上短时间失去音信,也是常有的事。淝水之战,秦军先锋符融深入敌区,岂不是十多天杳无消息?还有,西汉小将霍去病率八百骁骑深入漠南,不也是失联了二十余天……”

济阳郡王见吕惠卿如此寻找理由,也站出指责道:“吕大人,你说的那些,他们失联最多不过十天、二十天,可我们的王元帅和他的将士,失联已快六十天了,若还有存活的话,他们爬也得爬几个回来报信吧?可为何直到现在,连一个人影也不见?这还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全军覆没了吗?”

吕惠卿驳道:“上次‘两府’就曾分析过,露骨山那边,山高林密,说不准王元帅与他的将士们此时正同敌方大战,也未必不可。”

就在高登谷、曹佾与吕惠卿、曾布争得各不相让时,参政王珪已壮着胆走到荆公面前,劝道:“丞相,目下情况尚不明了,你何必如此自责呢?”

荆公凛然回道:“不能正已,安能正人?我王介甫既有言在先,何能自食?”

薛向、吴充、吕嘉问及一批大臣更是感动,纷纷出班劝道:“王参政说得极是,目下情况尚且不明,丞相完全不必如此自责。”说罢,纷纷恳求皇上赐还丞相幞头。

高登谷见有如此多大臣为荆公求情,更是转向神宗帝奏道:“陛下,丞相王安石向来刚愎自用,狂妄恣睢,所以那次在决战朝会上,他才口出狂言,挑起战事。此时我军已战败,他若不兑现诺言,天理难容!现在他假心假意摘下幞头,只是想欺蒙陛下,此正是他的狡猾之处,陛下万万不可信以为真而归还他的幞头!”

双方又是一番舌战……

就在这时,守门太使匆匆进来,大声跪报道:“启禀陛下,熙河路经略安抚使王韶王元帅求见!”

“啊?王元帅?”

“王元帅?”

“王元帅?”

“……”

满朝文武无不惊呼起来。

尤其是神宗皇帝,此时已“噌”地站起,再次问道:“果真是那统兵与吐蕃交战的王韶王经略王元帅么?”

太使回道:“正是王经略王元帅!”

神宗帝袍袖一挥,喊道:“快请!快请!”

文武众臣听说王韶归来,“唰”地一下,一个个无不将目光投向朝门口。

此时正恍若梦中的荆公,也下意识地将目光缓缓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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