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神宗帝在垂拱殿刚看完环庆路经略使李复圭送来的加急公文,又收到南边交趾出兵攻打钦州的急报。待看完两份急件,又接到辽朝的国书,拆开视之,上面写道:“大夏皇帝谨致书大宋皇帝阁下:贵朝变法,名为富国利民,实则威胁他国安宁。若有意与周边国家修好,须立即停止变法,一切恢复如常。如若执意不从,后果皆由贵朝自负。”
神宗帝看得头脑胀大,急宣两府到资政殿商议。
听说西夏率领三十万大军屡犯宋境,并点名要王丞相去边塞和谈,两府官员无不震惊。
枢密副使高登谷首先奏道:“臣早就说过,变法会引起周边国家的担忧,如何?臣没说错吧?陛下,依臣看,要想周边国家速速退兵,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停止一切变法。”
参知政事王珪不能同意,反驳道:“变法乃我国内部之事,他国有何理由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他说他的,我行我的,岂能被他人几句喳唬,我们就把变法毁了?”
枢密使文彦博见西夏国书中,点名要王丞相去谈判,暗中瞟了荆公一眼,见坐在磁花墩上的荆公安然如山,心中陡生几分怵意,急忙以手抹一把飘然银须,坚持说道:“陛下,上次王韶在古渭寨建榷场、筑新城,臣就说过,那会让夷狄见形生疑,迟早会生战事,后来果真应了臣的话。现在我们又天天高喊以变法来富国强兵,如此大的动作,怎能不让夷狄担心呢?陛下,高副使的话,也不无道理,为了让西夏退兵,我们还是暂缓变法吧。”
韩绛见大兵压境,枢密使竟说出如此软弱之言,实难接受,说道:“文大人,你身为大宋的枢密使,理应兵来将挡,筹谋应对之策,为何未战先怯?此岂不是自我示弱,自取其辱吗?”又对神宗帝说道,“陛下,经过这多年的变革,我大宋仓廪已足,兵马已壮,何不趁机对那些始终将我大宋视为一个软弱可欺的国家而狠狠教训一顿呢?”
原为枢密副使、现任参知政事的冯京听了冷冷一笑,道:“韩丞相岂不将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现在我大宋的仓廪虽盈,兵马虽强,但面对西夏、交趾多国的同时出兵,我们如若迎战,胜了倒好,如是战败,那损失的何止是停止一场变法,更危险的是丢城失地,丧权辱国呀!”
神宗帝见双方又开始争论,只得说道:“争辩有何益处?就不能说些具体解决的办法吗?王丞相说说你的看法?”
荆公想到《待漏院记》中“一国之政,万人之命,悬于宰相” 那话,想着当下辽夏对大宋虎视眈眈,实为忧虑。现见皇上发问,只得如实回道:“陛下,臣已考虑多时,此次他国向我大宋进兵,要挟我大宋停止变法,此事关系到我朝是前进还是倒退,是变成强国还是维持弱国现状的大事。臣以为,此次决无退让之路,要想赢得他国的尊重,必须针锋相对,以实力让敌方看清:大宋的变法图强,是历史潮流所致,势不可挡;谁敢逆流而上,他们必将遭受灭顶之灾,自取灭亡!”稍一停顿,又奏道,“陛下,既然西夏已点名让臣前去和谈,臣也正有前去边陲察视之意,以便了解实情,再作理论。恳请陛下准臣前去边陲一趟。”
此言一出,韩绛急了,连忙奏道:“陛下,目下我朝正是全面推行新法的关键时刻,万不可让王丞相去边陲?要去也得臣去。”
荆公奏道:“陛下,韩丞相是理财的高手,有他在中书负责变法,陛下尽管放心。”
韩绛更是不让,奏道:“陛下,臣不否认,若论理财,臣不逊于王丞相;但变法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大事,唯有王丞相留在朝中统揽全局,变法之事方可按部就班顺利推行。况且,臣曾做过庆州知州,对那边情况熟悉,臣此去定会竭尽全力,解决好边事,请陛下放心。”
荆公急忙奏道:“陛下,西夏是点名要臣去谈判,若让韩丞相代臣而去?此会给西夏留下口实!”
韩绛道:“一个朝三暮四的西夏,有何资格点名要王丞相前去谈判?王丞相若是去了,岂不是我大宋向他示弱?只有不去,才显示出我大宋的威严。王丞相完全不必理会西夏的叫嚷。”
神宗帝见两位丞相争着去处理边事,甚是欣慰,于是说道:“朕意这样,西边之事由韩卿去处理,王卿仍留朝中。两位丞相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朕就更加放心了。”接着对韩绛说道:“朕坚信韩卿此去西路,必可成就疆事,望韩卿深体朕意。”
韩绛道:“臣遵旨。”
荆公见事已至此,不再争辩。
神宗又问枢密使:“文卿,环庆路尚有多少兵力?”
文彦博回道:“回陛下,环庆路现有禁军二万五千,蕃兵三万,加上厢军、弓手,也不足十万。”
神宗思考片刻,说道:“文卿,枢密院从京师屯驻禁军中立拨五万交由韩丞相带去增援环庆路。”
枢密使文彦博见两位宰相争着去边陲险地,自是惭愧,连忙站起说道:“臣遵旨。”接着奏道,“陛下,既然韩丞相去西边处理战事,南面的交趾,就由臣来安排吧。”
神宗问:“不知文卿如何安排?”
副使吴充接话道:“陛下,广南有郭逵率兵镇守,臣等再亲自去督察,决不会让交趾野心得呈。”原来朝廷见郭逵到秦凤路后同样嫉妒王韶,不久便将他调往广南西路。
神宗点头,又问:“还有北面的辽朝呢?”
文彦博道:“辽朝狡猾,遇事只会唆使他的藩属国出面,除非万不得已,他本国是不会轻易出战的。”想到两位宰相争相去边陲的事,文彦博也不愿无动于衷,接着说道,“陛下,北面虽有府州的佘家军及雄州的张利一元帅镇守,但为慎重起见,臣请求近日亲自去拒马河一带察勘,叮嘱佘家军及张元帅严加防守,以防万一。”
神宗允准,又对韩绛说道:“西南的吐蕃,虽然俞龙柯已归顺我大宋,河州的木征也与王安抚签了和约,但据王安抚奏报,木征仍时有犹豫,韩相去后,更要做好应对准备。”
韩绛回道:“臣去后,会立即告之泾原、秦凤两路,让他们严防吐蕃的行动。”
神宗点头,又敕韩絳以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身份出任陕西四路宣抚经略使,全权处理西夏三十万大军犯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