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藏嘎玛也算是尺蠖之行,能屈能伸。她虽有绝等武功,但为寻得报灭门之仇,只得暂栖于青楼,等待时机,便腾云而去。
前些日听说梁太后梁落瑶围了大顺城,一股复仇的烈焰顿时在没藏嘎玛心头燃起。她知道,梁落瑶为了登上“皇后”的宝座,竟不择手段极其残忍地灭了没藏氏一族,此事西夏人人皆知,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这次只要自己在西夏千军万马面前,将梁落瑶这等罪恶全盘抖落出来,定会动摇西夏军心,使梁落瑶颜面扫地,看她还有何面目在夏人面前施展淫威?
没藏嘎玛本想请求宋廷将她送去大顺城揭露梁太后的罪恶行径,但担心宋皇帝不会同意此举,想到最后,只得独身前往。
那天夜里,她施展功夫,从后院越墙出了碧云轩,再到马行盗了快马,三天三夜便到了大顺城,就见夏军不仅将大顺城围得水泄不通,更是白天黑夜攻城不止。没藏嘎玛想了想,待到夜深,弃了马匹,只身溜到围城的西夏两军的交界处,乘隙潜到城墙下,解了腰间钩绳,抛出挂上城垛,再抓着绳索身轻如燕般“噌噌噌”上到城头,向城头宋兵说了情况,被带去见城内长官。
被困多日的经略使李复圭正为无法退兵而焦急,听说此女子能退夏军,当即问到如何退敌,没藏嘎玛说了自己的想法。李复圭好生高兴,先叮嘱没藏嘎玛休息,待第二天再按计行事。
知州王广渊先是怀疑,待没藏嘎玛走后,提醒李复圭道:“经略大人,此事重大,还是先向韩宣抚禀报,听听他的意见。”
李复圭没同意,说道:“韩宣抚还在昏迷之中,如何向他禀报?现在夏军攻城紧急,我们又不见援军到来,若此女子果能退得夏军,岂不是千好万好;既便退不了夏军,我们大不了加强防务,坚持等候援军便是。”
王广渊道:“大人,此城池被围困得铁桶一般,一个小女子如何能进得来?此莫非是夏军有意放进来做攻城的内应?”
李复圭道:“她一个小女子进来,能做何内应?我们密切监视她的行动便是。”
十天已过,大顺城仍未攻下,梁太后心焦如焚。这天一早,她令四门同时用云梯、撞木登城墙撞城门,尽管遭到城上飞蝗般的流矢滚木的狙击,但夏军仍是一批批疯狂地叫嚷着向城墙城门攀登、撞击。
经略使李复圭、知州王广渊等早已登上西门城楼,见双方攻防惨烈,先是让城上士兵停止射击与投放滚木礌石,李复圭手拿铁皮喇叭,站在堞口后对着攻城及向城下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夏军喊道:“夏军将士们,我们这里有一女子要见见你们,待你们见面后,再攻城不迟。”
夏军听了,急将此话报于梁太后。
梁太后不知此女子为何人,见宋军已停止了还击,她也令四门停止攻城,自己披挂整齐,跨上桃花马,在二十位侍女及大将野利雄、五千“铁鹞子”的护卫下,来到西门城外,见城楼上宋军仍用铁喇叭叫喊,梁太后手提马缰,脚蹬桃花马,威风凛凛立到队伍前面,以马鞭指向城楼喊道:“宋军那边是何等女子,本宫倒要见识见识。”
这天,没藏嘎玛早已换上西夏党项人的服饰:锦袍,背心,头戴锦帽,帽后垂挂两条白貂绒串球,两耳戴着硕大银环,围着貂领尾,腕上饰着璎珞,脚穿靴鞋,走到李经略前面,接过铁皮喇叭,试吹两下,用那满含愤慨的党项语向夏军喊道:“西夏弟兄们,我是西夏没藏氏的后人没藏嘎玛。十年前,你们还记得十年前夏国国相没藏讹庞家被满门抄斩的事吗?”
关于西夏没藏氏满门被抄斩之事,夏军将士有的听说过,也有的不曾听说,现见城上小女子说她是没藏氏的后人,夏军无不感到震惊,顿时肃静下来,一齐竖耳细听……
挺立在队伍前面的桃花马也不由自主地一阵引颈嘶鸣,弹蹄不止。梁太后连喊:“吁!吁!”紧勒缰绳,那马才稍稍立住不动。
“夏军将士们,你们真以为我的祖父没藏讹庞是因为要篡位而被满门抄斩的吗?”没藏嘎玛开口便提出了一个久遭夏人执疑的惊天话语。
“错了!我的祖父没藏讹庞一直对夏主忠心不二,从来就没有篡位之心,那纯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使出惨无人道的恶毒手腕所编造出来的!”说着,没藏嘎玛用手直指城下的梁太后,大声说道,“那个恶毒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你们面前骑在桃花马上那个在夏朝垂帘听政的心胸极其阴险毒辣的梁太后梁落瑶!”
听到此,夏军顿时如傻了一般,“啊”地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叫一声,接下便是交头接耳,窃窃议论,嘈杂之声弥漫一片。
太后梁落瑶,生于北宋庆历五年(公元1045年),凉州人,汉人之女。她自幼生长于西夏,天生丽质,容貌倾城,早被西夏权臣没藏讹庞的儿子看中,十二岁便嫁入了这个西夏赫赫有名的豪门。
没藏讹庞是西夏首任皇帝李元昊的宠妃没藏氏之兄,毅宗李谅祚的亲娘舅,连续做过西夏两朝宰相。梁落瑶从小就是位聪明绝顶、心高气傲的女子,对于客居西夏、出身低微的她,能够高攀到高贵的没藏家族,开始觉得十分荣幸,但很快野心便膨胀起来。
一日梁落瑶到庙中拜佛,偶然见到一位器宇轩昂仪表非凡的英俊少年,一打听,知此英俊少年竟是当今皇上李谅祚,于是心旌动摇,难能自已。
李谅祚是刚满周岁便即位做了西夏皇帝,由其母没藏氏以太后名义垂帘听政。宋嘉佑元年(公元1056年),没藏太后病死,其兄没藏讹庞又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毅宗为妻,以国丈身份辅佐朝政。这一天,李谅祚闲暇无事,到寺庙游玩,不想与梁落瑶邂逅。他见落瑶生得如花似玉,桃腮杏面,风姿楚楚,仪态万千,也不禁怦然心动。
二人一见钟情,男欢女爱,很快便成了一对出没于深宫的“野鸳鸯”。
梁太后见没藏嘎玛揭了她的底细,娇好的脸色顿时气得乌紫,两片薄嘴唇更如舌簧般打颤。她一手紧勒马缰,一手挥着马鞭指着城上的没藏嘎玛吼道:“这是哪来的妖女?快快射死她!快快射死她!”直踢得那桃花马不断“吁吁”嘶鸣,振鬣扬蹄。
左边的大将野利雄立马挥刀指向城楼,大声吼道:“快向那妖女放箭!放箭!”
右边的帖身宠臣罔萌讹也指着城楼吼叫:“射死那妖女!射死那妖女!”
太后梁落瑶更是用马鞭向身后划了一圈,声嘶力竭地吼道:“把士兵的耳朵统统给塞起来!塞起来!”
野利雄又下令士兵一个个自割戎装塞耳,再派数将巡视督查,对凡不塞耳者,一律就地诛杀。
夏兵虽是不得不割下戎装角布将两耳塞住,但获取真情的好奇心还是不得不让他们一个个暗地将耳朵塞个半严,继续偷听。
城楼上喊话继续:“夏军弟兄们,这个恶毒的女人本是我没藏家的儿媳,也就是当时毅宗的国舅没藏讹庞的儿媳妇,而就是这个不知羞耻的恶毒女人,为了她的一己私欲,为了夺得我夏朝的权力,她借着看望她的堂妹,也就是毅宗的爱妃的机会,常去宫中勾引国主,纵风流,泄情欲!”
说到此,没藏嘎玛话锋一转,又说道:“如此的风流当然不能满足这个恶毒女人已膨胀到极点的权欲之心,为了控制皇上,夺得皇上的权力,她又使出毒计,诬陷我的祖父、也就是当时的国相没藏讹庞要弑君,要谋反。就这样,国主一怒之下,将我没藏氏满门杀得鸡犬不留!庆幸我没藏嘎玛那时正在华山学艺,才免遭一难。”说着,没藏嘎玛已言语哽咽,泣不成声。但怒火很快又使她坚强起来,接着说道,“大夏的将士弟兄们,将我没藏氏满门抄斩后,就是这个恶女人果真做了皇后。但她仍不满足,又想登上王位,坐上龙廷。就在她与国主产下自己的龙种之后,她的野心再次膨胀,又借打猎之机,让人用毒箭射死了国主毅宗,让他七岁的儿子登基做了国主,她也顺理成章地做了垂帘听政的太后,掌控了大夏的一切威权!西夏的将士弟兄们,你们想想,这个恶女人所做的一切,能不是人神共怒,天地难容吗?这个恶女人,早就应该浸猪笼、下油锅,开膛破肚,挖肝掏心了!夏军将士兄弟们,你们还能听从这样的恶女人的发号施令吗?还能为这个恶女人卖命吗?”
夏军将士原以为梁太后是位英明神武的太后,没想到竟是这等惨无人道的货色,听了没藏嘎玛一番带着血泪的控诉,无不震惊,无不羞愤,接着就是摇头不止,哀叹声一片。
梁太后见状,彻底震怒了,疯狂了,歇斯底里地大叫道:“这个妖女纯是无中生有!无中生有!快快给本宫踏平大顺城,捉拿妖女,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大将野利雄更是一马当先,挥动大刀,驱动五千“铁鹞子”开道,后是千军万马“嗬嗬”叫嚷着再次冲向城门……
就在此时,只见夏军背后如潮水般涌来数千骑兵。只见那骑兵手中利刃飞舞,寒光闪烁,直杀得夏军如切瓜削菜,一批批倒下。更见骑兵前面一员大将,白铠白甲白马,使一杆丈二白腊银枪,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野利雄见背后受敌,一面下令攻城,自己带着“铁鹞子”杀回,正要阻挡,那员白铠大将赶到,大声吼道:“夏军休要猖獗,大宋王韶在此!”
得知银盏儿已去边陲退西夏兵,荆公不仅担心银盏儿会出事,更是担心大顺城一旦被攻破,城中数万百姓、将士及好友韩绛的性命难保,于是急请皇上以十万火急告之秦凤路缘边安抚使王韶,命他一面严防吐蕃生事,一面派兵前去解救大顺城之围。
王韶何等智勇,接到朝廷急报,立马作了周全安排:派军师游师雄和大将景思立、苗兕、王君、周庄等在古渭寨一线排兵布阵,严防吐蕃听信辽夏的谗言到边界生事。待一切安排妥当,自己亲率五千轻骑日夜奔赴大顺城,见夏军正在全力攻城,遂将五千骑兵各分一千堵截东南北三面的敌军,自己率二千轻骑从背后向围攻西门的夏军掩杀过来。
西夏大将野利雄见是大宋文武兼备的王韶亲率二千骑兵挥舞一杆银枪,已绞杀得夏军无人敢挡,纷纷败退。
野利雄正要迎战,哨马来报,说梁太后有令,请速速撤军。
原来荆公请调王韶率军救援后,又与枢密使文彦博向神宗帝献策,让鄜延路钟谔率大军佯作进攻西夏横山一带的态势。正在歇斯底里命令攻城、捉拿没藏嘎玛的梁太后得到消息,担心横山一带有失,不得不急令野利雄撤军去驰援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