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皇泰主杨侗的死讯传到了大唐皇帝李渊的耳朵里。李渊获知这一消息后,心情颇为复杂。他既为自己曾经效命过的王朝彻底覆灭而难过,同时又因它的灭亡使自己尊为天下正统而暗喜。这不,当日他就把自己的心腹之臣裴寂、萧瑀、王珪请进宫中,一边饮酒,一边谈论时事。
酒过三巡,李渊想起大隋朝由盛至亡的过程,不禁感慨万千,语调沉重地说:“想当初大隋何其强盛,四方蛮夷无不臣服,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乃泱泱大国也。可谁曾想到有朝一日竟分崩离析,最后竟亡矣。”
“文帝正位之时,政治清明,府库充实,外患不生,内忧不起,国家繁荣强盛。”萧瑀也跟着感叹,“可谁能想到如此昌盛的大隋王朝,竟然不到三十八年就不复存在了。这,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哪!”说着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伤感与惋惜之情。
“隋有今日,实乃炀帝之过也。”王珪一针见血地指出道,“炀帝在位,荒淫无度,奢侈至极,大兴土木,致使府库空虚,国力渐弱。加之穷兵黩武,劳民耗财,致使民不聊生,揭竿而起,天下纷乱。如此,岂有不亡之理!”
“虽天命有气数,朝代有更替,然皆因人祸所致也。”裴寂若有所思地说,“隋室覆灭皆炀帝不理民情,不善治国所致,此教训极为深刻。”
“言之有理。”李渊颔首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也。朕当以此为鉴,尽心竭力治理天下,使我大唐蒸蒸日上,繁荣强盛。”
“皇上乃英明之主,可与尧、舜比肩。”萧瑀高声赞道,“故而不用多久,皇上定能一统天下,建立强盛的大唐王朝。”
“嗬嗬,这还得众爱卿同心协力,共同辅佐朕哪。”李渊欣悦地笑道,“朕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能够尽快平定天下,好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说句心里话,朕一看到眼下苍生流离失所,饱受战乱的苦痛,心里头就难受极了。唉,真不知何时天下太平,百姓能安生哪。”
“皇上以苍生为念,上天自然会全力相助。”王珪郑重道,“今秦王已平西秦,李密已亡,陇右及山东等地皆归大唐。又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所灭,王世充部下大将程知节、秦琼、李君羡等归顺皇上,使其兵力削弱,而我大唐兵力日益强盛,平定天下当指日可待。”
“王大人所言极是。”裴寂含笑着说,“今纵观天下,数雄已灭,所余者中仅有东都王世充、河北窦建德、马邑刘武周以及江淮杜伏威尚存实力。然他们与我大唐相比,兵力显明不足,难以相抗。待时机成熟,皇上只须一声令下,大唐将士必能横扫诸路贼寇,一统天下。”
“是,是呀,皇上!”萧瑀、王珪随声附和道,“皇上乃真命天子,岂容那些鼠辈称王称帝,假以时日,定当灭之,以成中原之主。”
“言之有理。”李渊满怀信心地说道,“朕有你等谋臣,又有良将无数,岂有不扫灭群雄,称霸天下之理。以朕之见,不出两年便能平定四方。”
“皇上圣明!”裴寂等人高声附和,过了会儿又想了凉王李轨,沉思着说,“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剪除李轨,平定河西之地。”
“裴大人所言甚是,如此一来,关中以西悉数归我大唐。”李渊点头赞同道,“如若关中稳固,朕命军东进便无后顾之忧矣。”
“皇上圣明!”萧瑀忧心忡忡地说,“只是皇上不派一兵一卒,而仅凭安兴贵大人一张嘴,恐难取下凉州之地。”
“萧大人,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裴寂呵呵一笑,“以裴寂之见,安兴贵一定能不辱使命,擒住李轨,夺取河西之地。”
李渊笑呵呵地望着裴寂说:“裴监哪,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放心了。”
言毕,李渊又高举酒杯邀请在座各位共饮。大家一边饮酒,一边继续谈论着国事,气氛轻松而愉快。
裴寂可谓料事如神,怎会看错安兴贵呢?事实也是这样,安兴贵离开长安来到凉州后,就充分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开展活动。他清楚,自己要想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李轨降唐,就必须成为他身边的臣僚。正因如此,他到达凉州的当晚探望了在大凉小朝廷做官的胞弟安修仁。安修仁是李轨的亲信,他一出马,李轨当即就召见了安兴贵。李轨见安兴贵仪表堂堂,且有雄辩之才,十分欣赏,马上下诏拜他为左右卫大将军。从此,安兴贵便可出入朝廷,亲近大凉皇帝李轨。李轨见安兴贵对朝政不仅洞若观火,而且很有见解,常单独留他在殿中谈论政事。
这样一来,不久安兴贵便成为李轨的心腹之臣。安兴贵看见李轨如此信任和器重自己,认为劝降的时机已经成熟了。于是,一日退朝之后,安兴贵没有随众人离开大殿,而是向坐在龙椅上的李轨走了过去。他对李轨深深施了一礼,然后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此时,李轨心里有点烦,正想与自己的心腹谈谈心。不料,安兴贵这么善解人意,不请自到,这令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不少。他那张棱角分明的瘦长脸上浮起丝笑容,目光柔和地望着安兴贵,不轻不重地问:“安爱卿,方才朕对赈济灾民一事所作安排,你以为如何呀?”
安兴贵一脸真诚地答道:“皇上心系百姓,倾力为民,实令臣敬佩与感动。”
“朕一心想解决凉州灾民的吃饭问题,可仓中缺粮啊。”李轨微蹙着浓眉,神色忧虑地说,“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能做的也只能这样,唉!”说罢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
沉思了会儿,安兴贵试着问:“唐国麦粟丰收,堆积如山。皇上,您为何不向唐国求助?”
“李渊不满朕称帝,扣押使者,又令吐谷浑出兵侵犯我大凉,与朕为敌。”李轨脸色一沉,气忿地说,“朕岂能向敌国救援,自取其辱?”
“大唐皇帝素来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又岂会以此而拒救凉州灾民于水火之中?”安兴贵道,“臣以为,皇上若肯相求,必能得到大唐的援助。如此,凉州灾民就有救了。否则,必将饿殍遍野,民心沸怨哪,皇上!”
“李渊野心勃勃,欲吞并天下。”李轨提高声音说,“朕若向李渊求援,他必向我索取河西之地,逼朕向他俯首称臣。你说,朕能这样做吗?”
“皇上,请恕臣斗胆进言。”沉吟良久,安兴贵劝谏道,“大凉辖地不过千里,土地瘠薄,百姓贫困,加之又遭灾荒,民怨沸腾,朝野动荡,且大唐与吐谷浑合兵正准备攻打凉州,周边戎狄如豺似狼,对我大凉虎视眈眈,伺机出兵攻城掠地。如此看来,皇上已深陷内忧外患之中,如若不作变通,恐难守河西偏隅之地。”
“爱卿所言不谬。”李轨神情凝重地叹口气说,“朕深知大凉正处于险恶之中,很想摆脱困境以图发展,然一时苦于无计。爱卿,你有何良策?”
“今隋室已亡,李唐兴起,夺取函秦,统治中原,有雄兵百万,良将无数,战必胜,攻必取,天下已无人可敌也。”安兴贵语调激扬地说,“纵观天下大势,日后必由李唐所主宰。此乃天意,决非人力所能为之。故为今之计,皇上当顺应天命,归顺大唐,以图功名富贵也。”
“昔日吴濞以江左之兵尚且称自己为东帝,朕今有河西之地,岂能不为西帝?”李轨自负地答道,“朕据山河险固,唐兵虽强大,又奈朕何?”
“河西乃弹丸之地,不论如何险固,也无法阻挡勇悍的唐军。如若有朝一日唐军发兵攻打河西,那必定是势如破竹。”安兴贵继续劝李轨,“皇上圣明,自当认清当前形势,清楚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若依然固执己见,以卵击石,那无异于自取灭亡。皇上,请三思!”
李轨神色坚毅地答道:“朕乃堂堂大凉皇帝,岂可俯首称臣降于他国?”
“时势使然,皇上当上应天意,下合人心。”安兴贵谏道,“倘若皇上能以河西之地归附唐国,实为汉朝窦融,必封王裂土,富贵一生。”
李轨见安兴贵如此卖力地替李渊劝说自己归顺大唐,心里渐感不快,而且突然对他产生了疑心。于是,他两眼紧盯着安兴贵,绷着脸质问道:“安兴贵,你几次三番地劝朕降唐,是前来替李渊做说客的吧?”
“非也。”安兴贵看见李轨变了脸色,知道他不高兴了,赶紧诚惶诚恐地跪拜道,“臣全家深受皇上厚恩,岂敢有二心,更不敢私下归附唐国。臣之所以劝皇上归附李唐,实为皇上着想,为河西百姓造福。请皇上明鉴!”
“为臣之道,当尽心尽力效忠自己的国君,岂可在危难之际,劝说朕舍弃江山社稷,而向他人称臣呢?”李轨声色俱厉地责备道,“安爱卿乃朕所器重之大臣,自当为朕解忧排难,而非游说朕弃国降他人也。方才所言,实令朕失望至极。”
“臣知罪!”安兴贵见自己无法说服李轨,只好明哲保身,连忙谢罪道,“臣当尽心尽力效忠皇上。”
“好,安爱卿,请平身吧。”李轨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神情严肃的面庞上竟露出一丝微笑,虽极淡,却令安兴贵安心了。
出了庄严肃穆的大殿,安兴贵朝弟弟的府邸疾步走去。穿过几条曲径,绕过花香扑鼻的园圃,他来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院。恰巧,一位眉目清秀的家僮从府门内闪了出来。他举目一望,瞧见安兴贵朝自己这儿走过来,就小跑似的走上前,把他迎进了门。
这时,安修仁正坐在厅堂一面动作优雅地举杯品茗,一面低头沉思。他听到家僮禀报,猛地抬起头,一见兄长走过来,就赶紧起身给他施礼请坐。安兴贵有密事要与弟弟商谈,不便在来人来往的大厅倾心相谈,因而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声。安修仁会意,立马把手里的茶具搁在矮几上,起身领着兄长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来到散发着浓浓书香气息的书房,安修仁请兄长就座,然后亲自替他泡了杯茶,接着在身边那把朱红色的镂花木椅上坐下。安兴贵没有马上开口说事,只是默默地啜饮着幽香四溢的佳茗。安修仁瞧见兄长神色凝重,很快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压低声问:“兄长,皇上没有采纳你的谏言?”
“没有!”安兴贵简短地回答了句,沉吟一下又补充道,“李轨的态度很坚决,不论我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归顺大唐,唉!”
“这事,其实我早就料到了。”安修仁口气平淡地说,“以皇上的性格,他是绝不会轻易向他人俯首称臣,更何况因上次拒绝大唐的封爵而称帝得罪了大唐皇帝,因而怕举兵降唐后遭他杀害。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大唐皇帝天生胸襟宽广,是不会计较前嫌。何况现今是用人之时,皇上怎么会因那点小事杀诚心归顺自己的人呢?”安兴贵解释道。
“我也深知大唐皇帝宽容仁爱,因而天下英雄豪杰纷纷归附于他。”安修仁点头认同道,“大唐皇帝肯定不会杀害皇上,可皇上并不这么想。”
“你说的也对。”安兴贵想了想说,“李轨心里十分忌惮皇上,怕自己一旦解甲归唐,便成了刀俎之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所以尽管他清楚自己势单力薄,无法与强大的唐军相抗衡,也要破釜沉舟搏一回。如此看来,我先前在皇上面前的许诺要落空了,这可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这是肯定的。”安修仁说,“看来兄长是不大了解皇上,他这人出身将门望族,心气高傲,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因此降唐是万万不可能。”
“就这一点,我还是挺佩服李轨的,此人确有一股英雄气。”安兴贵忽然感叹道,“只可惜天命不归他,不久自当灭亡,真是可惜了他!”
“是呀,命由天定,岂可逆天!”安修仁也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情,“这就叫生不逢时,奈何奈何!”
说到这儿,兄弟俩突然默然无语。
过了会儿,安修仁替大哥担心了,问道:“兄长,你不能完成使命,大唐皇帝会不会怪罪于你?”
“果真如此,皇上一定会重重处罚我的。”安兴贵语气沉重地说,“兄长我来大凉之前,就当着皇上和各位大臣的面下了军令状,如若不能拿下河西,便任由皇上处置。修仁,你也知晓河西对大唐有多重要。倘若兄长我不能取下河西,完成使命,皇上肯定会要了我的小命。”
“真是这样?”安修仁喃喃道,“可如今皇上不肯听你的谏言归附大唐,那兄长该怎么办呢?”
“办法倒是有,就看你肯不肯帮兄长了。”默然良久,安兴贵对弟弟狡黠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若你肯帮,那兄长我就可转祸为福了。”
“此话怎讲?”安修仁撞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低声问句,“兄长之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呢?修仁愚钝,请兄长明示。”
安兴贵微微一笑说:“兄长此言不虚,就怕你不肯出手相助。”
“兄长,请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尽力而为。”安修仁发誓般地答道,“请兄长直说。”
安兴贵面露喜色,高声说道:“好,既然修仁你如此念及手足之情,那兄长我就直说了。”
“请说吧,兄长!”安修仁面部表情仍然轻松淡定,可心头忽然七上八下,有些忐忑不安了。此刻,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兄长要自己干什么。
沉吟一下,安兴贵无奈似的摇头说:“劝降一事已宣告失败,所以要取下河西之地向皇上交差,那就只剩下攻城这一下策了。”
“攻城?”安修仁惊诧道,“兄长,你只身前往大凉,并无一兵一卒,如何攻城哪?”
“兄长手中是无兵马,然在凉州颇具威望,拥戴我的人也不在少数。”安兴贵信心十足地说,“只要我振臂一呼,羌胡之兵必应声云集于我麾下。”
“兄长之言不无道理,我们安氏世居凉州,为凉州豪望,深得羌胡拥戴。只要兄长举事,他们定当呼应。”稍顿,安修仁又叹着气说,“尽管如此,可毕竟兵力有限,难以与大凉军相抗衡,到时恐难取胜。”
“李轨兵马虽多,然君臣不同心,将帅不用命,不足为虑也。”安兴贵不以为然,“羌胡人马虽不多,却皆肯用命,何愁不能擒李轨。”
“兄长,你过于自信了。”安修仁一脸忧虑地说,“今大凉人心虽有所浮动,但大都忠于皇上,若遇兵临城下,必将会三军用命,力保城池不失,到时兄长兵败,必为皇上所杀,且灭我安氏九族。如此,我等子孙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请兄长三思而后行。”
“凡欲成大事,必有冒身死灭族之决心。”安兴贵言辞激越道,“如若能擒住李轨,取下河西,必能得到皇上重赏,加官进爵,世代荣禄。”
“而今你我都是朝廷大臣,深得皇上信任与赏识,可谓荣禄已极,又何必冒险去另求功名呢?”安修仁反问句。
“大凉偏安一隅,无帝王之气,不久必为大唐取代,到时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谈何功名荣禄?”安兴贵驳道,“修仁,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还会看不清天下形势吗?今大唐国运昌盛,兵强马壮,不用多久便能扫平诸雄,一统天下。如若此时,我们能为大唐建功立业,博取功名,必能使子孙万代享尽荣华富贵。若不思进取,固守于大凉小朝廷,待其灭亡之时,也就是你我的末日。到时安氏断送在你我手上,岂不愧对列祖列宗!”
“兄长说的也对。”安修仁思忖着说,“只是……现今大凉尚能自保,待其摇摇欲坠之时,再起兵反之,不是更好吗?”
“修仁你可以慢慢等,可兄长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安兴贵急忙说,“我与皇上约定的时日将到,如若延期必受处罚。修仁,难道你愿看到为兄之头悬于开门吗?为兄跟你说句心里话,约期到时,我一定返回大唐,交由皇上处置。为兄头可断,然不可背叛大唐,不可做不忠不义之逆贼。”
“修仁深知兄长为人忠义,不会久留大凉,然兄长无功而返,恐为李渊所斩。”安修仁一脸为难,“可贸然举兵起事,又恐反遭其害。”
安兴贵坚定地说:“修仁,你也知道兄长我向来谨慎行事,不会做毫无把握之事,故而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协力,事必成!”
“但愿如此。”安修仁考虑了半天,终于同意了,“不管前途如何,我都要与兄长同甘苦共患难,因为我不忍心兄长因违背旨意而罹难!”
“修仁,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安兴贵激动得一把握住弟弟的手,深情地说句。
彼此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动情地望着对方微微笑了笑。接着他们兄弟俩一起出谋划策,制定切实可行的周密计划。
次日,安兴贵兄弟就按照既定的计划悄悄地展开行动。他们分头秘密前往各处羌胡部落做思想工作,动员他们起来反叛大凉,归附大唐。部落首领们大都对李轨不满,心生怨恨,同时他们又非常信得过安兴贵兄弟,经他们一番入情入理的劝说,很快就纷纷表示愿跟着他们兄弟俩举兵起事,团结一致攻打凉州,活捉大凉皇帝李轨,然后归顺大唐。安兴贵看见群情激昂,众志成城,不由欣喜万分。他与众部落首领商量好了起事的时间,然后日夜兼程地赶往库门,与弟弟会合。
在库门,安兴贵兄弟与吐谷浑大将慕容恭延就袭击凉州一事商讨了整整一宿。慕容薛恭延是受吐谷浑可汗伏允的指令率军攻打库门,由于大凉将士离心离德,无心迎战,他很轻松就攻取了库门,为下一步进军凉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慕容恭延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颇有谋略,他与安兴贵兄弟不谋而合,认为联合羌胡攻打凉州是最佳选择。因此,深思熟虑一番之后,他就同意了安兴贵的请求,决定出兵凉州。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安兴贵深明这一点是取胜的关键,因此想趁李轨还没有觉察到他们的行动之前率军突然包围凉州。于是,他等一切战前准备做好后,就率领慕容恭延和羌胡兵马连夜火速赶往凉州。
这几天,李轨根本就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情况,像往常一样上朝理政,退朝回后宫与年轻貌美的妃子们寻欢作乐,所以当大臣关谨慌慌张张地向他禀报,安兴贵兄弟与率羌胡兵包围了凉州城时,惊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撤去管弦歌舞,侧耳静听,他终于被外面传来的阵阵兵马声震醒了。他内心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恐惧与慌乱,同时还有满腔的愤怒,那是对自己所信任的人突然背叛自己的怨愤。他一把甩开缠着自己的爱妃,从凳子上直跳了起来,然后阴沉着张脸,疾步迈出了香息氤氲的怡心殿。
李轨手握重兵,十分自负,以为外面那几个胡兵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不顾曹珍、李赟等大臣的反对,当即亲自率军出城迎战。
安兴贵看见李轨引兵出城,大喜,即刻命慕容恭延率军上前与李轨交战。李轨手舞方天画戟,纵马直取安兴贵,一边厉声大骂反贼。安兴贵挥剑边战边劝李轨下马受降,免得一死。李轨怒目圆睁,挥舞着画戟,直刺对方要害。两马相交,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此时斜刺里闪出一员大将,但见面如黑炭,须似霜雪,体格威猛,形容凶悍。此人就是羌兵统领拓跋野,他瞅见李轨,大吼一声,挥刀砍将过去。李轨耳边响起一声巨雷,不由一怔,转眼见是拓跋野,气就不打一处来。哼,这家伙竟然敢帮安兴贵反自己!他怒吼一声,舞戟直取拓跋野,边战边破口大骂。拓跋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用十分粗俗的辱骂回敬李轨。两人刀来戟往,火星迸射,大斗起来。
百余回合过后,李轨依然精神抖擞,不露败迹。安兴贵见状,重又拍马舞剑,与拓跋野合击李轨。李轨虽骁勇,然一人难敌两强将,渐渐招架不住,末了虚晃一下,乘机逃走。
安兴贵见李轨败起,即刻命令胡兵掩杀。大凉兵见主帅逃循,不由军心涣散,他们无心恋战,自顾抱头鼠窜,逃之夭夭。慕容恭延岂肯错失如此良机,对着部下大吼一声杀呀。将士们个个精神百倍,手舞刀枪,奋勇杀敌。大战一场过后,但见夕阳映照的地面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李轨见大势已去,难以挽回败局,便大喝一声撤,领着残部仓皇逃回城内。这一仗,大凉损兵折将近半,算是场惨败。
李轨回到宫中,神情沮丧地倒靠在虎皮交椅上,半天也没吭一声。关谨、曹珍、李赟等人看见皇上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局促不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彼此面面相觑,等待着对方开口。
静默良久,曹珍终于憋不住先开腔了,小心翼翼地劝谏李轨出城纳降,紧跟着李赟也如是说了几句。关谨本想进谏,可一看到李轨面色阴沉得可怕,知道自己照实恐有生命之虞,于是立即把刚到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只忐忑不安地垂手拱立在一旁。他知道,李轨喜欢把失利的怨气撒在别人头上,尤其是这种时刻,若出言不慎,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剑下之鬼。可李赟就没关谨这份机灵,依然不停地劝皇上降唐以保全身家性命。
李轨听到有人劝自己向李渊俯首称臣,怒火腾地从胸膛里直窜了起来,气恼地瞪了李赟一眼,沉着脸指责道:“你等皆是朕的肱股之臣,朕对你们恩宠有加。危难之时,你等本当以死相报,为朕守住凉州。可如今,你们只顾自己保全性命,贪图富贵,而将朕之江山社稷置之不顾。这岂是为臣之道,哼!”
“皇上,臣冒死进谏,就是为了保全凉州,保全大凉。”李赟言辞切切地说,“今安兴贵兄弟联合吐谷浑等胡兵围攻凉州城,他们来势汹汹,实难解围。且李渊又命大将窦琼率军进攻张掖、西平等地,牵制我军大部,从而无力回兵增援凉州。如此,凉州必为安兴贵等贼攻陷。故而,欲保大凉,皇上只能效仿前番遣使向李渊称臣,接受他的封爵。如此,大凉之地仍然是皇上您的了。”
“哼,李赟,你倒是替朕想得周全!”李轨冷笑一声说,“可惜呀,你不了解李渊,他岂能容朕立于天地之间。若降唐,朕必死无疑。”
“皇上,您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李渊欲一统天下,自然不容强者存在。”李赟坦言道,“然现今天下依然纷乱,李渊迫于形势,不敢斩杀诚心归顺他的英雄豪杰。故而,皇上若真心归顺大唐,李渊不仅不会加害您,反倒会封你为凉王,辖制大凉之地。如此,皇上依然是大凉之主也。”
“将军此言,岂非在羞辱朕!”李轨勃然作怒道,“朕乃一国之君,岂可作他人之臣,受他人之辱,且今城池坚固,何须引颈受戮?”
“皇上,凉州城虽坚固,然人心已散矣。若不速降,不日必破。”李赟直言道。
“谁说人心已散,你是在扰乱军心。”李轨拍案大吼道,“李赟,你口口声声劝朕降唐,是否与安兴贵等人相勾结,欲里应外合,图朕大凉?”
“皇上,你冤枉臣了!”李赟闻言,大惊失色,慌忙跪地谢罪道,“臣之所以冒死进谏,实为皇上着想,岂敢图谋皇上。臣请皇上明鉴!”
“朕非昏君,岂能冤枉你!”李轨怒不可遏地指着李赟厉声吼道,“你几次三番劝朕降唐,就是想毁朕江山社稷。如此逆贼,留之何用?”
“皇,皇上……臣实无此意呀。”李赟听罢,吓得两腿发软,浑身抖索如在筛糠。
“来人,把李赟给朕拖下去斩了。”李轨气呼呼地下令。
“皇上,李将军虽有过,然罪不该死,请皇上从轻处罚。”曹珍见状,连忙替李赟求情。
“朕意已决,谁敢替李赟求情,朕连同他一起斩了。”李轨毫不念及李赟立下的汗马功劳,只为杀一儆百而枉杀功臣。
李赟自知必死无疑,反倒镇定了下来。他缓缓挺直腰身,两眼紧盯着李轨,默然许久方痛心疾首地说:“臣死不足惜,只可惜了这用无数生命换取的土地,可惜了这片大好山河啊。皇上,臣死之后,您恐不久将步臣后尘。”
“大胆,竟敢诅咒朕!”李轨拍案而起,指着一旁的刀斧手厉声喝斥道,“你等为何不动手,快给朕拖下去斩了。”
刀斧手听了,慌忙跑上前一把架住李赟往殿外走去。李赟视死如归,不作任何反抗,从从容容地走向刑场。
李赟乃大凉名将,素有威望,深受将士拥护与爱戴。将士们听说李赟被皇上莫名其妙地处死,一个个伤心流泪,愤懑不已。他们对李轨益发不满,渐生叛逆之心。他们面对城外羌胡大军的围攻,内心充满了恐惧,同时也失去了足够的信心和斗志。一时间整个凉州城陷入一片惶恐与混乱之中。一些胆大的士卒便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偷偷商量着逃出城投靠义军,以求活命。
李轨从奸细中获知这一消息后,大发雷霆,派人将几个企图叛逃的头目抓来当众斩首。他原以为这样可以对部下将士产生足够大的震慑力,从而打消他们逃跑的念头。孰料这不仅没有产生杀一儆百的作用,反倒激起了越来越多将士的不满与愤怒,更加坚定了叛离李轨的决心。
恰好这时,安兴贵率领羌胡兵马一面加大攻势,一面做策反宣传。城内守卒听说只要他们肯降唐就能得到钱财,还能升官,一个个心花怒放,跃跃欲试。尽管他们清楚叛逃敌军,很有可能会被李轨杀头,仍然愿意铤而走险,冒死偷出城去投敌。说到底,他们这样做其实也是被迫无奈,因为李轨根本斗不过李渊,大凉很快就会被大唐消灭了。到时兵败城破也是难免一死,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伺机逃跑,寻找活路。这么一想,众将士们便纷纷冒死越墙而出,投靠安兴贵,最后连曹珍、关谨等大凉朝重臣也离开了凉州,各奔前程去了。
不到五日守城将士就差不多跑光了,仅剩下死忠于李轨的御林军千余人马。对此,李轨是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他立在夕阳映照的城墙上,望着猛烈攻城的敌军,不由怆然长叹句,人心背离,此乃天亡我也。他拉起皇后的纤纤玉手,朝玉女台缓步走上去。
上了玉女台,李轨与皇后并肩坐着,当着落日余晖对饮。李轨海量,一杯接一杯往嘴巴里倒酒,如同喝白开水一般。皇后见状也不劝阻,她心里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的夫君有多忧愁,有多痛苦,也许只有酒精才能够暂时缓解他内心的愁苦,才能够让他感受到生的快乐。基于此,贤慧的皇后不再像往常那样劝夫君少喝酒,反倒是频频举杯与他对饮。她隐隐感觉到,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与心爱的人儿在一起饮酒,在一起谈心了。她听着城外一阵紧似一阵的厮杀声,一股生离死别的悲伤顿时袭上心头,两眼不由得泛潮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装欢颜,亲手把盏为夫君添酒,一边尽挑轻快诙谐的话儿逗他开心。
李轨知道皇后是为了让自己快乐而故意压抑内心的忧伤与痛苦,为此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忧郁的目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柔情。他艰难地挤出丝笑容,双目脉脉含情地凝视着自己深爱的漂亮女人。良久才回过神擎起酒杯,与皇后碰杯共饮。
酒至半酣,李轨两眼迷离地凝望着面如桃瓣的皇后,动情地对她说:“皇后,你知道朕当初为何会爱上你吗?”
“嗯。”低眉沉吟了下,皇后抿着红润而饱满的嘴唇轻笑道,“皇上喜欢臣妾,大概是因为臣妾出生豪门望族吧。”
“不!”李轨摇首断然道,“皇后,这一回你猜错了。朕会爱上你,是因为你动人的歌喉和美妙的舞姿。真的,这是朕的心里话。”
“是嘛!”皇后娇媚地轻笑了声,默然片刻,她动情地悄悄问声夫君,“皇上,臣妾想再为你跳支舞,你喜欢吗?”
“喜欢,皇后请为朕歌一曲吧。”说过这话,李轨鼻子不由一酸,眼眶慢慢潮湿起来。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欣赏皇后的歌舞了。
皇后轻轻放下手中金光闪闪的酒杯,绕过桌椅,踏着金莲碎步,来到了楼台中央。她像第一次偶然遇见李轨一样,对他低眉浅笑,盈盈一拜,旋即长袖一展,轻扭细柳腰,曼舞起来了。她一边轻盈地跳着美妙绝仑的舞蹈,一边轻启朱唇,用珠圆碧润珠的声音唱起了动听的歌。她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心中满是忧愁,所以想清唱一曲欢快的歌儿让他从中获得一丝安慰与愉悦。起初,她按自己的意志做到了,可惜后来她的情绪被内心的真实感受所左右,歌声渐渐变得忧伤起来,声音也因此而微微颤抖着,最后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清泪悄悄地滑落在娇美动人的面庞上。她噙着泪水,轻歌曼舞,华丽的楼台上空飘荡着充满生离死别的哀伤。
李轨一边举杯啜饮着琼浆玉液,一边观看着皇后那婀娜飘逸的翩翩舞姿,内心充满了无限的眷恋与凄怆。当听到皇后那饱含忧伤的歌声时,他的心不禁被每一个凄楚的音符所刺痛,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忧伤与悲痛,起身走向沉醉于歌舞之中的皇后。他看到皇后已成了泪人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他冲动地一把搂住自己即将失去的心爱女人,失声痛哭,任泪水肆意滂沱。
正在这时,一位战甲破烂、血迹斑斑的小将慌慌张张地跑上玉女台,跪地向李轨禀报,说城门已破,安兴贵带兵冲进了城内。说完,那小将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恐惧与悲伤,竟然伏地嚎啕痛哭起来。
李轨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后,一点儿也不惊惶,反倒是出奇地平静。他走到小将跟前,弯腰将他扶了起来。那小将抬眼看见自己的皇上,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怕他会一剑砍掉自己的脑袋。放在往日,他也许会遭受如此厄运,可这会儿他变得相当慈蔼,充满了善意。他用真诚的言语感激了一番小将,然后转身从案桌上取过那只盛酒的金杯,递到小将的手中,作为礼物送给他,恳求小将立即骑上自己的彪马,乘机送皇后出城逃命。小将深知李轨对自己的恩赐,点头答应,并保证拚死也要救皇后一命。
李轨重新回到皇后身边,请她快快上马。皇后被感动得眼泪扑潄潄直往下落,她一动不动地盯住夫君的眼睛,央求道:“皇上,请与臣妾一起走吧。”
“不可!”李轨毫无迟疑地回答道,“朕乃一国之君,当与大凉共存亡。皇后,请快快上马。”
“只要留得青山在,皇上何愁不能重整山河呢?”皇后劝道,“臣妾可以不走,可皇上你一定得逃出去,因为只要你能活着,大凉就有希望。皇上,请听臣妾一言,快快上马吧。如若迟疑,必为反贼所擒。”
“是呀,皇上,皇后说得对,请快上马吧,要不就来不及了。”小将也在一旁替皇后劝李轨。
李轨明白安兴贵等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逃出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自己连累了皇后,因为他深深地爱着她,不希望他被反贼捉住。他拿定主意宁死也不上马逃跑,沉吟片刻铁骨铮铮地答道:“朕乃堂堂大凉皇帝,岂可抛下江山社稷而逃亡?城在朕在,城亡朕亦亡。你等再勿多言,请即刻上马。”
“皇上!”皇后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夫君,不由绝望地叫了声,悲声恸哭起来。
李轨也忍不住落泪,他伸手一把握住皇后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与她诀别。过后,他用剑指着小将大声命令道:“快将皇后扶上马,违令斩!”
“是,皇上!”小将应了声,转身就朝皇后走过去。
“皇上欲与大凉共存亡,臣妾乃大凉皇后,自当为大凉尽忠。”默然几秒钟,皇后突然毅然决然地说,“皇上,请容臣妾先走一步。”
皇后说完冲向楼台玉栏,纵身跳下数丈之高的城墙。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李轨震得呆若木鸡,回过神他痛不欲生地大喊着皇后皇后,一边飞快地跑向栏杆。他伏在雕栏上,俯视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爱人,悲痛欲绝,歇斯底里地呼喊着皇后。冷静之后,他万念俱灰地扫视一眼笼罩在沉沉暮色中的天地,这片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山河,这片至今恋恋不舍的大好江山,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宝剑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安兴贵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玉女台,看见李轨欲抽剑自刎,竟莫名其妙地大叫了一声。李轨扭头瞧见了安兴贵,绝望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火星。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轨心间登时充满了仇恨,决定手刃背叛自己的仇敌,为皇后报仇雪恨。于是,他手舞长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直取安兴贵。两人借着楼台上的灯光,腾挪跳跃地打斗起来。李轨剑术高超,将手中的宝剑使得炉火纯青,呼呼生风。安兴贵剑法虽不如李轨精熟,但斗志极为旺盛,在一招一式的攻防之中也不处于劣势。
于是,猩红色的灯光下,但见人影敏捷地转动,剑声当当作响,撞击出一簇簇金色的火星。
大战百余回合之后,安兴贵渐渐处于被动。李轨见状,越发使出狠劲,欲一剑封喉置敌手于死地。安兴贵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随时都有可能被李轨杀掉,可他心内没有一丁点儿怯意,更不想寻机脱身,因为他脑子里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就是不能让李轨逃走,给他机会卷土重来,祸害大唐。因此,不论自己快无力抵抗,他仍旧顽强地坚持着。然而,斗过十几个回合后,他因体力不支动作突然缓慢了些,不幸被对手刺中了肩部,一股殷红的鲜血直流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衣袖。
李轨眼见安兴贵被自己击中,禁不住哈哈大笑,十分得意,随即准备使出绝招,一剑结果自己这个无比痛恨的仇敌,以泄心头之恨。
可就在这危急时刻,慕容恭延引兵及时赶到。他一声令下,数十名彪悍的吐谷浑将士立即将李轨团团围住。李轨见状,自知已无退路,便抖擞精神,重新投入到战斗中去。李轨虽说武功了得,勇猛无比,然一人终难敌过数十悍将,一番打斗后就慢慢地招架不住了。这时,安兴贵求功心切,他不顾伤口火辣辣地生痛,挥剑上前,趁李轨不注意之际刺向他的大腿。李轨痛苦地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安兴贵一个箭步跃上前,将寒光闪闪的剑口搁在李轨的脖子上,大声喝令手下把李轨绑了。
城内很快就平息下来,此时已是深夜,湛蓝色的夜空中繁星闪耀。当空那轮圆月静静地洒下乳白色的光亮。月华如练,把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
安兴贵满心欢喜地引领着慕容恭延等羌胡将领,踏着皎洁的月光,穿过花影摇曳暗香浮动的石径,步入了那座宏伟壮丽的宫殿。他以主人的姿态招呼着各位将军入座,满怀激情谈论着刚刚结束的这场战斗。取得了一场具有决定性的巨大胜利,大家的情绪自然都非常高涨,非常畅快,他们谈笑风生,纵情欢笑。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充满了轻松活泼的笑语,笼罩在愉悦的氛围之中。
翌日一大早,安兴贵就命人把李轨打入囚车,并亲自率军押往长安。安修仁没随兄长一道前往京师,而是留下来安抚百姓,为大唐镇守凉州。
数日之后,安兴贵把李轨押到了李渊跟前。李轨见李渊非但不下跪,还十分粗暴地指责李渊欺凌幼主,盗取隋室社稷。李渊听罢,勃然大怒,当廷痛斥李轨背信弃义,撕毁盟约,随后就定下李轨之罪,令刀斧手把他拖出去处斩。
很快,李轨的首级被送到李渊面前验证。李渊对着李轨毫无生气头颅冷冷地瞥了眼,当即又下令将李轨的儿子和兄弟们一块斩掉,夷灭其族。
接下来李渊又论功行赏,拜安兴贵为右武侯大将军、上柱国、凉国公,赏赐帛万匹,同时遣人入凉州,下诏封安修仁为左武侯大将军,申国公。
李轨一死,大凉就覆灭了。李渊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平定了河西之地,这不仅拓宽了自己的疆土,也解除了来自西北面的威胁,为日后东进排除了后顾之忧。对此,李渊欣喜不已,他一连几天在宫中大摆宴席,与文臣武将们举杯痛饮,以示庆贺。
不过,欢庆过后,李渊又清醒地意识到新的威胁已经摆在自己面前,必须想办法将它消除了。这个威胁来自定杨可汗刘武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