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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埂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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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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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帝国》连载

第八十二章 北伐大梁(2)

柴绍瞧见突厥骑兵乱哄哄地逃跑,便命大将薛万彻引兵追杀。薛万彻奉命,立即率部下轻骑追击阿史那杜乌。薛万彻甚是勇猛,飞马舞枪将十余名突厥兵挑落马下。他手下的骑兵皆为精锐,他们一面大喊着杀呀,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奋勇杀敌,直杀得突厥人仰马翻,哭爹喊娘。唐军骑兵杀得兴起,只顾往前追击,根本没在意到了什么地方。直到薛万彻回过神一看,才发现部队已跑出五十里之外,立即勒住马缰,喝令手下停止前进。众将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追杀可恶的突厥兵,然军令不可违,他们只能带着些许遗憾拨马往回跑。一路上,他们彼此谈论着这场大胜,忍不住内心的得意,仰天哈哈大笑。

阿史那杜乌回头见唐军不再追击,心里踏实了不少,勒马立在坡道上,望见一路都横七竖八地躺着自己部下的尸体,心痛如针扎刀割。他清楚这一仗折兵大半,所剩兵马也垂头丧气,全无斗志。于是,沉思默想了半天,他仰天长叹一声,然后带着残兵败将回大草原去了。

柴绍得知阿史那杜乌灰溜溜地引残兵退回突厥,欣喜不已。他横刀立马,望着渐渐散尽的尘土,哈哈大笑了阵,然后大刀一挥,命军直扑朔方城。没过多久,唐军大部队便抵达了朔方城下。这时候,撤退到山谷之后的刘旻、刘兰成也恰好赶到。两军汇合在一块,声势益发浩大。刘兰成一心想尽快夺下眼前这座城池,当下向主帅柴绍建议立即发动进攻。柴绍深知梁师都经营朔方城十几年,不仅城高壕深十分坚固,而且城内的兵马也不少于城外唐军。倘若此时强攻,取胜的把握确实不大,到时恐将损兵折将,伤了自己的气势。因此,他深思熟虑一番后,便否定了刘兰成的提议,而是决定分兵包围城池。

很快,唐军按照主帅的指令速度行动起来。薛万彻率三万兵马围北门,刘旻引部下人马赶往城西,刘兰成领两万人马据守南门外,柴绍和薛万均共领所剩兵马扎营东城。不多久,朔方城就被唐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唐军将士奉主帅之命,一个个挥舞着刀枪向城上守军喊话,劝他们快快纳城投降。

梁军见城下唐军气势如虹,心里不免有些恐惶,对守住城池缺乏足够的信心。然而,他们的主子梁师都却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打败柴绍,守住自己的老巢。现在他真正担心的不是唐军攻城,而是怕柴绍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主动出战风险很大,反之唐军强攻,自己就能充分利用城池坚固及居高临下的优势慢慢消耗他们的兵力,待到他的兵力上升到绝对优势之时,便可率大军出城,一举歼灭唐军。相反,如果柴绍围而不攻,时间一长,城内守军就会因断粮而生乱,如此朔方城便难保了。因此,他热切盼望着柴绍能尽快发动攻城战,好落入自己的圈套。

然而,柴绍似乎已经识破了梁师都急于求战的诡计,尽管城上守卒骂得很凶,骂得很难听,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可就是不下令予以反击。这让不少唐军将士感到困惑不解,同时也有点气恼。他们怀着急切的心情向主帅请战,就连薛万彻、刘旻、刘兰成三位大将也坐不住了,他们一道跑进主帅的营帐,问柴绍迟迟不攻城的原因。

柴绍端坐于元帅位,见众将如此急于求战,不禁手捻长须呵呵一笑,面色温和地答道:“诸位将军愿舍生忘死为国而战,这实令本帅感到欣慰。有你等忠勇之将,本帅岂用忧虑梁师都不能灭?然今若出战,正中了梁师都的奸计。”

“此话怎讲?”薛万彻一时半会没弄明白主帅之意,就睁大眼睛盯着柴绍那张皮肤黝黑的大圆脸问道,“在下愚钝,请元帅明说。”

“梁师都之所以命人日夜向我军挑战,是因为他想速战速决。”柴绍慢条斯理地说,“梁师都见城池被我军四面包围,担心时间长了,城中无粮,从而动摇军心。这军心涣散,兵无战心,城池自然难守住。故而,他想趁现在粮草充足,将士齐心之际打退我军,好稳稳守住自己的老巢。”

“元帅所言甚是。”副帅薛万均看了眼弟弟,又把眼光移向虎背熊腰的柴元帅,高声说道,“梁师都利在速战,而我军当围而不攻,以待其粮尽生乱。”

“二位元帅所言不无道理。”薛万彻思忖着说,“从这几天来看,梁师都的确不敢主动出战,我军围而不攻以待城池自破,此不失为好计。可问题是我等孤军深入,所备粮草也不多,又能维持多少时日呢?倘若到时我军断粮,而梁师都城内尚有余粮,岂非反倒误了自己?”

“是呀,薛将军所虑不无道理。”刘旻插嘴道,“若真要按元帅之意围而不攻作长久战,末将以为当遣人奏请皇上,派人向我军运输足够多的粮草。”

“本帅以为,大可不必如此。”柴绍很有把握地说,“朔方城内兵马众多,粮草消耗自然很大。今被我军围困,梁师都无法从城外运输粮草加以补给,不出半月,城内就得断粮缺草。而我军所备粮草足够维持一月,就算到时真的粮草不够,只须劳刘将军前往夏州一趟了。”

“元帅所言甚是。”刘兰成拱手道,“夏州城内粮草颇多,可供大军两月之久。若元帅需要,一声令下,未将即刻前去将粮草运来。请元帅不必忧虑。”

“嗬嗬,我看到时恐怕用不着烦劳刘将军了。”薛万均胸有成竹地说道,“城中死气沉沉,连鼓声也听不到,此乃败亡之兆也。不出半月,定可破城。”

“薛将军一向神机妙算,这回也当无误。”柴绍欣喜地说,“不错,只要我军围住城池,不让梁师都从城外弄得粮草,朔方城必定不攻而自破,哈哈!”笑罢又表情严肃地叮嘱众将,“今计议已定,我军只围不战,请各位将军勿再言战。同时你等务必安抚各自将士,谁若再请,本帅军定斩不饶。”

“遵命!”薛万彻、刘旻、刘兰成等将领认为柴绍所说有道理,皆心悦诚服,不再提攻城之事,接着纷纷告退,出帐返回自己的地盘。

梁师都见柴绍迟迟不肯攻城,担心断粮缺草,将士斗志丧失,打算冒险出战。一日朝议时,他便向群臣宣布自己的决定。武将们了听,大都举双手赞成,说实话他们被城下唐军困得够憋气,就想痛痛快快地杀一场,以泄胸中之气。不过,那些文官们便没几个敢响应皇上,他们怕一旦城破丢掉身家性命,故而大都反对皇上冒险出战,劝他一如既往地坚守不战,以待城下唐军断粮而退。末了,宠臣梁璿忽然走出班列,跪地向皇上死谏。

梁师都听过梁璿一席话,觉得甚是有理,就慢慢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沉吟半晌,他最终接受了梁璿的谏言,决定不出兵。这让殿中那群武将很是失望,个个唉声叹气,却又不敢再劝皇上出战,因为梁师都已下旨对言战者格杀勿论。只有身为皇兄的梁洛仁敢挺身而出,态度强硬地劝皇上立即出战,以为如此方有一线生机。梁师都知道立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堂兄生性骾直狷介,敢以死顶撞自己,为此对他颇为不满,却因念及亲情而迟迟不忍心除掉他。这会儿,他听到那一大堆刺耳的言语,气得脸色直往下沉。最后他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大声呵斥他一顿。梁洛仁很是气恼,二话不说,拂袖往殿外走去。

突然,殿内陷入到死一样的沉寂中。众臣什么话也不说,只把眼睛齐刷刷地对准高高坐在宝座上的皇帝。此时,梁师都也沉默不语,阴沉着张脸,摆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真的,他想的不是如何处治梁洛仁这个狂妄之徒,而是琢磨着方才大将孙达的话。孙达忠心于梁师都,自然不会反对他,可心里清楚要想做到坚守不战而逼退城外唐军,就必须要有充足的粮草。可如今朔方城被唐军团团包围,一只蚊子也难飞出去,上哪儿去搞到粮草呢?

这时,孙达突然上前一步,用沙哑的声音向梁师都献了道计。他的计策就是,深夜时分趁唐军疏于防范之际引兵出城取粮。梁师都身经百战,曾也做过类似的事,以为不失为一条好计。说实话,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这条路可走,考虑了好一会儿方点头同意了孙达的建议,并命他执行这项任务。孙达欣然接受,然后转身走出金碧辉煌的大殿,朝军营大步流星地走去。来到营中,他精心挑选了批精兵猛将,令他们磨刀擦枪,于三更时分出发。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就到了三更时分。此时,那些执行任务的将士们都已在指定好的地点集合完毕,等待着主将下达行动命令。不一会儿,孙达身穿银甲,手执大刀,飞马来到了众将面前。他什么话也不说,只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他们一圈,冲着他们大喝一声出发。

于是,那股小部队便跟着孙达朝西门方向奔去,很快出了城门。为了不让唐兵察觉,孙达命将士将火把统统熄灭,摸黑过了壕沟,然后人衔枚马勒口偷偷绕过驻扎在离城五里处的唐军营寨。这会儿,唐营一片漆黑,只有几个士卒手持兵器在营门前走来走去,不时传来几声响亮的哈欠,显出一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样子。孙达见唐军戒备如此松懈,心底不禁涌出阵欢喜,想这真是天助大梁也。他控制不住自己,对着灰暗的夜空哈哈笑了两声,接着便一遍又一遍催促手下快速前进。他想趁唐兵尚未发现之时,顺利绕过唐营,前往北山取粮。

梁兵运气还真不错,他们一个个提心吊胆地过了唐营,怀着份劫后余生般的欣喜之情打马朝黑乎乎的前方奔跑。孙达见自己的部队顺顺利利过了唐营,满心欢喜,勒马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可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喊杀声。他不由一怔,放眼一望,但见一队人马从黑暗中闪出,为首大将乃刘旻也,到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中计了。他又惊又怒,拍马舞刀直取刘旻。刘旻见孙达冲上来,举槊便刺过去,一边高声喊句孙达你已中我家元帅之计了,还不快快下马就降。孙达大骂柴绍一声,使出全身本领力战对手,一心想尽快击退刘旻,好引兵前往北山。可惜的是,刘旻武功并不在孙达之下,手中那把马槊使得呼呼生风,直把对手死死缠住。孙达见自己一时难以摆脱对手的纠缠,又见手下被唐兵团团围住厮杀,真是心急如焚哪!

两军杀了一阵,梁军便完全处于下风。虽说这些梁兵个个骁勇善战,然因人数过少而无法挡住唐军的进攻。他们纷纷着刀中枪,倒在茵茵草地上,或一命呜呼,或捂着流血的伤口痛苦地呻吟着。孙达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阵阵惨号,心头不由隐隐作痛,更令他惊慌的是,自己带来的人马已折去大半,心里明白败局已定,再这样硬撑下去,自己也逃脱不了被擒或被杀的命运。因此,他想了想,便决定趁现在还来得及时逃走。于是,他觑得机会,猛力一把将刘旻刺来的槊挡开。刘旻压根没想到已显疲态的对手会有这么大的反击力量,不禁愣了愣。就在这短暂的半分钟里,孙达拨转马头,飞也似的往前奔跑。

待回过神儿,刘旻才发现孙达已跑出了百米开外,怒喝一声往哪里跑,拍马舞刀直奔过去。孙达回头一望见刘旻追来,越发用力鞭打身下坐骑。好在那马是匹极善奔跑的胡马,被主人这么狠抽一顿,就发飙似的朝山谷小道飞去。刘旻追之不及,只好勒马回身冲入阵中。他一边痛杀所剩梁兵,一边高声劝降。梁兵听说主将孙达已逃走,又见自己被唐军层层包围,知道再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活命,他们只好滚身下马,伏地求饶。

天亮时分,独坐在宫中的梁师都接到了孙达惨败的消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恼怒与失望。他为自己失去千余精锐骑兵而难过,也为孙达败逃而愤怒,忍不住痛骂了这个没用的东西一顿。当然,更令他伤脑筋的是,自己不知该如何去补给军中粮草。出城运粮此路不通,他真的是束手无策。与此同时,城内守军得知孙达运粮未果,自己很快将面临可怕的饥饿和死亡,便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与不安。他们个个唉声叹气,情绪消沉,斗志渐失。为此,整个朔方城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之中,似乎任何人都看不到拨云见日的希望。的确,城内粮草渐尽,城外强兵围困,这怎能不教人绝望呢?

早朝时,雕梁画柱的正殿内没有了平日的喧哗与热闹,只有死一样的沉寂。群臣立在铺着红毯的阶下,什么话也不说,只齐刷刷把眼光对准高高在上的皇帝。梁师都铁青着脸,目光冷峻地扫视着面前的文臣武将,见他们都不吭声,胸中腾地窜起股无名火。他真想暴跳如雷地指着他们大骂一通,却又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得罪了自己最需要依仗的人是不明智的做法,默然半晌才重新抬眼望着众臣,声音和缓地向他们问计。

群臣无主,只好彼此面面相觑。这也怪不得他们,事到如今他们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办法来退城外强敌。就连大谋士梁璿也是束手无策,此时只翻着两只老眼偷偷瞟皇上,以察其颜观其色。梁师都见无人支招,很是不痛快,却没厉声责备臣下。过了会儿,他把眼睛转身心腹大臣梁璿,语气尽量委婉地问他有何破敌之策。梁璿听到皇上那透着威严的声音,心头不由砰地跳了几跳。他慌忙步出班列,弯腰向皇上行了个礼,然后语无伦次地敷衍了几句。

梁璿的提议确实没有任何新东西,依旧是那番坚守不战以待唐军自退的论调。军中即将要断粮缺草,这主意还管用吗?群臣当中有不少人对此持怀疑态度,可他们鉴于皇上对梁璿言听计从而不敢站出来公然反对,怕得罪皇上招来杀身之祸。只有梁洛仁无所顾忌,箭步上前,拱手向皇上进谏道:

“皇上,梁大人之言实乃亡国之论也。今城外敌军久围不攻,足见柴绍军中粮草充足,根本不可能因断粮而退。而我军因无法及时得到补给,军中粮草不出三日即断矣。倘若还坚守不战,三日过后粮断生乱,城不攻而自破。故而,臣以为,为今之计,皇上当即刻率军出战,如此方有退敌之机。”

“梁将军所言甚是。”将军罗承德是个主战派,听梁洛仁如此一说,就连忙出列附和道,“皇上,依今日之势,我军只有一战,方可守住城池。”

“是呀,皇上。”梁洛仁手下几员将领也跟着向梁师都请战,“今形势危急,不战将饿死城中,战则能退敌保城。众将士深知此理,必会背水一战。我军兵马并不弱于城外敌军,加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定能一举而击败敌军。今城内将士皆肯为大梁而死战,皇上,请下令出战。”

紧接着,殿中武将们大都纷纷向梁师都请战。梁师都听着众将铿锵有力的言语,看到他们个个斗志昂扬,心底忽然涌出股胜券在握的信心。他认为乘军心尚稳之际出战,也不失为上策。于是,考虑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想改变先前的策略,打算采纳梁洛仁等武将的意见。然而,就在这时梁璿上前劝道:“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出战。我军久困城中,士气低落,今若出战,难免一败。此战一败,大梁将不复存在。请皇上切勿听雠梁将军祸国之论也。”

“何出此言?”梁洛仁针锋相对地反驳梁璿,“今我军皆有破釜沉舟之气势,愿为皇上拼死一战,岂有败亡之理?倒是你梁大人,口口声声坚守不战,可如今军中快要断粮,将士即将无食裹腹。倘若此时还不出战退敌,必将军心大乱,城池不攻自破。如此看来,梁大人,你才是在祸害社稷。”

“你……”梁璿气得浑身不由得哆嗦了下,手指着梁洛仁,却说不出一个词儿,半天才从牙缝里吐出句,“梁洛仁,你是祸国之乱臣。”

“梁璿,你含血喷人!”梁洛仁气忿地指责道,“若不是你一味劝皇上坚守勿战,今日就不会被别人逼向绝境。若朔方城有失,你就是罪魁祸首。”

“好了,你俩给朕闭嘴。”梁师都瞅着两位堂兄争吵斗狠,不由黑着张脸说,“你们皆是皇室宗亲,今大敌当前,本该同心协力共扶社稷,孰料竟当着朕的面相互指责,争吵不休,这……这成何体统!朕本该拿你俩问罪,然念及往日之功方不予追究。梁洛仁、梁璿,你俩知罪否?”

“臣知罪。”梁璿慌忙跪地谢罪。

梁洛仁不承认自己有错,而是抬头挺胸地答道,“皇上,臣以为此时再不出战,必将城破国亡,请皇上当机立断。”

“皇上,梁将军危言耸听。”梁璿拱手谏道,“依臣所料,柴绍军中不出两日就得断粮。两日过后,城下贼军便将退走,到时皇上可率大军出城掩杀,必可大败他们。若此时出战,贼军必以死相拼,我军难以取胜。若稍有不慎,就得大败而归,甚至丢城失地。此事关系重大,臣请皇上慎思。”

“梁爱卿言之有理。”寻思良久,梁师都最终还是接受了心腹宠臣梁璿的意见,决定继续闭门不战,“好,众将听旨,继续坚守城门,不得出战。”

“皇上,您这是在坐等灭亡啊!”梁洛仁痛心疾首地大声说,“今日不战,不到三日,城将自破,大梁必亡矣。皇上,臣愿率军拼死一战,请下旨。”

“大胆梁洛仁,你竟敢诅咒大梁,诅咒皇上。”梁璿想借梁师都之手除掉眼中钉,赶紧进谏道,“皇上,梁洛仁犯有忤逆之罪,请杀之一儆众人。”

“梁洛仁,你太过分了。”梁师都勃然大怒,一拍龙案,喝道,“你当众忤逆朕,且有反逆之心,朕当杀你,以绝后患。来人,把他拖出去斩首示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梁洛仁哈哈一笑,镇定自若地说,“臣死不足惜,只可惜了这片大好江山。皇上,您不听臣今日之言,到时悔之晚矣。”

“梁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岂有异志?”罗承德慌忙出列,为梁洛仁求情道,“且梁将军为大梁立下盖世之功,又是皇上您的兄长,皇上怎能挥刀断手足呢?再说李正宝将军已亡,孙达将军已逃,朝中能征善战者,只有梁老将军了。若皇上执意杀梁将军,谁来为皇上御敌呢?臣请皇上饶梁将军不死!”

“皇上,今大敌当前,不可斩杀大将,此于军不利。”朝中大臣们纷纷劝谏梁师都,“臣等恳请皇上免梁将军死罪,好稳住军心。”

梁师都虽不喜欢梁洛仁,却也不想全部抹杀他的赫赫战功,不想彻底断了他们之间那份固有的手足之情,故而听到众臣的恳求,不由得迟疑起来。他举目望着身材高大、银须披胸的堂兄,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了,油然生出丝与生俱来的情谊。默然许久,他伸手朝刀斧手挥了挥,示意他们退下。

“皇上,您可不能不杀梁洛仁。”梁璿见梁师都放过堂兄,赶紧上前谏道,“臣知皇上顾念亲情,不忍心杀您的兄长,可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梁师都听到梁璿这句话心头不禁一怔,沉思默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有采纳老臣的谏言。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梁洛仁离开大殿,然后起身回后宫去了。

梁洛仁见皇上屡次不肯采纳自己的建议,令军出城击退唐军,心里颇为不满。今儿个他又受到皇上的斥责,甚至是获罪处斩,更加不满,同时又有些惶恐不安,隐隐感到自己的死期就要来到,明白闭门不战形同等死,一旦粮尽,军中必生大乱,朔方城将不攻自破。他是位征战沙场数十载的老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不惧怕死亡,所在乎的是自己部下的将士,是一城老百姓的性命。他不想让这些生灵因梁师都的愚蠢而遭受涂炭,不想让他们成为大梁的牺牲品,因此得想办法拯救自己所爱惜的将士和百姓。那么,如何才能拯救这些无辜的生命呢?他陷入苦苦的思索之中。

正在这时,罗承德出人意料地从府门外走了进来。梁洛仁见了自己的老朋友,心情好转了些,神色凝重的面上竟绽出丝笑容,热忱地请手下就坐,又亲手为他倒了杯茶。罗承德跟随梁洛仁东征西讨十六载,早跟眼前这位足智多谋重情重义的将军结下了浑厚的感情,他们虽非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他面带微笑地道了声谢,就面对面地坐在茶几前品饮佳茗。茶的确是好茶,可他全无心情品尝,此时脑子里想的是如何劝说老朋友举大旗行大义。梁洛仁似乎也没有心情品饮佳茗,若有所思地瞅着对面的挚友想心事。两人寒暄过一阵后,就不没再多说什么,只顾默默地凝视着对方,偶尔举起紫色茶碗抿一口清茶。

过了好半天,梁洛仁忽然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之两道剑眉也微微地蹙了起来,显出一脸的忧虑。罗承德看见老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猜到了他是在为何事而发愁。他没有立即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一边饮茶一边寻思着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让梁洛仁接受自己的主张。半天过后,他才问道:“洛仁兄,看你这忧心忡忡的模样,该是在为朔方城的安危而担忧吧?”

“是呀,承德贤弟,你看如今这岌岌可危之势,老夫能不忧心如焚吗?”梁洛仁叹了口气说,“老夫跟随皇上起兵反隋数载,为壮大军力而不惜称臣于突厥,受尽蛮夷之辱。我辈原本想驰骋中原,扫灭群雄,一统天下,建一番惊天动地之伟业,谁知只能长久偏隅一方,无力兵入中原。且今又被唐军围困于城中,犹如笼中之兽,实在令人憋气哪。承德贤弟,你也是个明白之人,依现今之形势,不过三五日,城必破矣,我等岂有葬身之地乎?”

“仁兄之言,正是承德所虑也。”罗承德语调沉缓地说,“皇上不听将军之言,执意闭门坚守。今粮草将尽,将士离心,这怎能守住城池?”

“是呀,粮草乃军之根本。今将断粮,军心必乱。兵无战心,又岂能守住城池?”梁洛仁应道,“若不出老夫所料,这会儿军心就该动荡不安了。”

“将军料事如神,真乃神人也。”罗承德提高声音说,“不瞒洛仁兄,方才承德经过各处营门时,看到士卒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粮草问题。他们当中不少人牢骚满腹,埋怨起皇上来,那样子好像要逃跑,甚至是造反。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面对饥饿和死亡,谁还能平心静气呢?”

“说的对。”梁洛仁气忿地说,“今日之事,罪责全在皇上,却苦了这帮弟兄,还有城中百姓。他们是无辜的,却得面临饥饿和屠戮。这是何道理?”

“承德深知将军一向爱惜士卒和百姓,视他们为兄弟亲人。”沉吟片刻,罗承德直言道,“将军既知他们身处险境之中,难道就不想救他们一回吗?”

“想,老夫怎能不想?”梁洛仁急切地说了句,随即又重重叹息了声,犯难地说,“承德贤弟,不瞒你说,我方才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办法来。这事可真把老夫难住了。你说,这皇上听信梁璿之言不敢出战,而城外唐军又不肯退走,你教老夫怎么去救这满城百姓呀?”

“仁兄说的也是,我等被皇上死死困住了手脚,的确无法一展身手。城池又被唐军紧紧包围,老百姓根本就没办法逃出去,到时不是活活饿死,就是被破城而入的唐兵杀掉。唉,这些无辜的百姓,实在是太可怜了!”罗承德悲天悯人地说道,“洛仁兄,若不能用非常之法,是没法让百姓免于涂炭。”

“何谓非常之法?”梁洛仁眼睛一亮,连忙盯着罗承德问,“承德,听你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妙计良策帮愚兄搭救城中百姓吧?若有,请快说来听听。”

罗承德徐徐说道:“不瞒仁兄,老弟我的确想到了一计可救城中百姓,以及我等将士。只是怕说出来,洛仁兄你不肯采用此计。”

“承德,你我亲如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梁洛仁不无急切地说道,“只要能救城内百姓,老夫我就听你的好了。说,快说,快说吧。”

“既然如此,老弟我就直说了。”罗承德两眼紧盯着梁洛仁那双挂着眼袋的眼睛,有意压低声音说,“老弟的办法就是……杀掉皇上,纳城降唐。”

“什么?”梁洛仁倒抽了口气,低声说道,“承德,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做弑君之事。这事若败露,不光你我得掉脑袋,还得夷灭九族。”

“洛仁兄,你不是跟承德说过,为了城中百姓,你可以不惜一切,这会儿怎么又在意起自己的脑袋呢?难不成你也像皇上那样口是心非,欺骗天下人吗?”罗承德激将道,“倘若真是这样,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若洛仁兄真的想救满城百姓与将士,就好好考虑一下老弟我刚才所说过的话吧。”

梁洛仁虽说对梁师都有众多不满之处,却打心里敬重这位撑起一片江山的皇帝,还是把他当兄弟看,正因如此,他一时半会很难接受罗承德的提议。说真的,这弑君之事放在谁头上都是件很为难的事,更何况他和梁师都还是堂兄弟,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他低头不语,只一口接一口地饮茶。

罗承德也不吭声,只时不时拿眼角往梁洛仁脸上瞟,知道这事也挺让梁洛仁犯难,却不想因此而改变自己原订的计策。默然会儿,他继续劝道:“洛仁兄,承德知道你重情重义,不忍心除掉自己的堂弟。可你也应该明白,不杀梁师都,待城破之后他也会死在柴绍手里。”

“这我清楚,城破人亡是不可避免之事。”梁洛仁皱着眉头说,“老夫深知皇上难逃此劫,他若死在柴绍他们手中便与我无关,老夫大可心安理得。”

“这倒也是,洛仁兄不用承担弑君之骂名,却得成为皇上的陪葬品。城破之后,你必为柴绍所杀。”罗承德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承德深知老将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不在乎以身殉国。可城中百姓呢,难道洛仁兄要违背自己的良心,置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于不顾吗?若如此,你必遭百姓唾骂。”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沉吟良久,梁洛仁肯定地说,“老夫一生视民如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唐兵的屠刀之下?然皇上乃老夫之堂弟,不管怎样,我们之间都有着一份割舍不断的情义。老夫如此,皇上也如此。若皇上真对老夫绝情,方才朝堂之上便会听信梁璿之言处死我。皇上怒而不杀老夫,就因为内心对老夫有这份手足之情。皇上不忍心杀老夫,老夫又怎能斩断情义谋杀皇上呢?百姓与皇上正如鱼与熊掌,老夫实在难以取舍。”

“若洛仁兄能深明大义,此事就不难了。”罗承德紧接着说,“洛仁兄与皇上之情乃小义,而拯救满城百姓实为大义。孰轻孰重,洛仁兄自当明白。”

“你的意思是,要老夫取大义而舍小义对吧?”梁洛仁思忖着说。

“没错。承德以为洛仁兄当大义灭亲,以拯救数万百姓。”罗承德振振有词地答道,“今大梁气数已尽,洛仁兄若执迷不悟死守城池,到时必身亡名败,为后人所耻笑。反之,倘若能弃暗投明,杀暴君而举城降唐,不仅能荣禄终身,而且可贤德远播,名垂青史哪。”

梁洛仁听了罗承德这席话后,感触颇深,内心不由产生微妙的变化。其实,他也明白大梁覆灭已成定局,无人能够力挽狂澜,使之转危为安。朔方城一破,皇上必为唐军所杀,而身为皇室宗亲他也不可能逃过此劫,必死无疑。如果他能如罗承德所言,杀梁师都举城归顺大唐,李世民就一定会因功而封赏自己,从而能够再次得到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生与死,荣与辱,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他该如何诀择呢?内心激烈斗争了好半天,他终于作出了决定。

“贤弟所言甚是。”梁洛仁忽然提高声音说,“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天下百姓为重,而不可为私情所囿也。故而,老夫当大义灭亲,以顺天应人。”

“将军英明,此乃城中百姓之福也。”罗承德喜出望外,一把握住梁洛仁的手,含笑道,“洛仁兄之义举必将得到全城百姓和将士的拥护,也会得到大唐皇帝的封赏。若不出承德所料,洛仁兄不日当为朔方城之主。如此,洛仁兄既可高官厚禄,又可流芳百世,真乃一举两得。老弟在此恭喜你了,哈哈!”

说罢,罗承德两手一拱,对着表情淡定的梁洛仁哈哈一笑。

梁洛仁抿了口清香扑鼻的绿茶,长长舒了口气,望着老朋友淡然笑道:“老夫生性淡泊,不在乎高官厚禄,也不在乎浮名远扬。老夫所在意者,乃城内百姓和手下将士也。为了他们,老夫才甘愿担当弑君之恶行也。”

“此非恶行,实乃为国除害,为民造福,其功可与武王伐纣相媲美。”罗承德郑重其事地说,“洛仁兄舍亲情而取大义,圣贤之举,必为后人所颂扬。”

“承德贤弟,你过奖了。”梁洛仁呵呵一笑,接着便正色道,“言归正传吧,既然贤弟劝老夫这么做,那你胸中应该早有此番行动的具体方案,请说吧。”

“洛仁兄,你真是了解承德我呀。”罗承德哈哈一笑,随即信心满满地答道,“你也知道,老弟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特意前来劝仁兄你行此大义,自当为你想好万全之策。”顿了顿又凑到梁洛仁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明晚皇上将于后宫饮宴,当请将军前去饮酒,你便可于中取事。”

“说的对,皇上已遣人向老夫下帖了,明晚老夫自当前往。”梁洛仁点了点头,迟疑地说,“不过,光靠老夫一人怎么能除掉皇上呢?承德贤弟,你也知道皇上的武功不在老夫之下,况且身边有侍卫守护着。若真如此,那不是要老夫前去送死吗?”转念一想又说,“老夫以为,贤弟该另有安排。”

“知我者,洛仁兄也。”罗承德哈哈一笑,饮了口茶说,“不错,老弟我已暗自买通了皇上身边侍卫,到时他们会助老将军一臂之力。”

“哦,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梁洛仁心头一喜,想了想又不解地问,“既然承德贤弟都把此事安排妥当,为何还要前来劝老夫呢?”

“承德人微言轻,难以服众,就算能除掉皇上,也不可镇住城中将士,到时恐生乱哪。”罗承德坦白地说,“然将军则大不相同,不仅出身豪门,而且德高望重,深受将士爱戴和拥护。皇上驾崩之后,将军振臂一呼,将士们都会听从你,如此则可避免动乱,这就是老弟前来劝仁兄你的缘故。”

“承德贤弟,你考虑得十分周全,让老夫无话可说。”梁洛仁面带微笑地说,“好,这事就听贤弟你的了,明晚老夫亲往宫中赴宴。”

“承德不能替仁兄出力,深感惭愧。”罗承德抱歉似的说了句,接着又举起茶碗,提高声音说,“来,老弟以茶代酒敬仁兄一杯,祝仁兄马到成功。”

两位老友会心一笑,然后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聊了会儿,罗承德方起身告辞。外面正下着细雨,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心情舒畅地走在风雨中。

那天晚上,梁师都好像完全忘记了城外的唐军,完全忘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心情十分畅快地跟大臣们饮酒作乐。他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眼前舞女们的曼妙歌舞,一边频频举杯与几位心腹们痛饮。

酒过数巡,梁洛仁抬眼向侍卫们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然后勃然作色,气忿地说:“皇上,城中的百姓哀号不已,他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屠杀而惶恐万状,可您却在这儿寻欢作乐。你……你配做一国之君吗?”

“你敢这样质问朕!梁洛仁,你要造反吗?”梁师都盛气凌人地斥责梁洛仁,旋即又冲着身边的侍卫厉声喝道,“来人,把梁洛仁给朕绑了。”

“来人,把这个昏君杀掉。”梁洛仁冲着侍卫一挥手,大声命令道。侍卫们得令,嚯地一声抽出刀,朝梁师都直扑过去。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梁师都惊得大叫一声,一边伸手欲拨出佩剑。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横在他粗壮的脖子上,不得动弹。

众臣见状,个个吓得浑身直打哆嗦,面色刷地发白。梁璿做梦也没想到梁洛仁敢行弑君谋逆之事,他惊得目瞪口呆,半天也没吐出个字儿。缓过神来,他霍地挺起身,指着梁洛仁的鼻子破口大骂。梁洛仁瞪了眼堂兄,二话不说挥刀就砍向他。梁璿年迈且自幼不爱习武,哪是梁洛仁的对手,躲闪了几下,便倒在了堂弟的刀下,鲜血直从胸口喷涌而出。梁洛仁冷冷地瞟了眼死去的堂兄,紧接着一个箭步窜到梁师都跟前,把带血的刀尖指向他。

梁师都眼见自己最亲近的堂兄死在堂弟手下,不禁悲痛万分,怒不可遏地冲着梁洛仁大吼大骂。此刻,他似乎已经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顾痛痛快快地发泄胸中的怒气。梁洛仁彻底被堂弟的怒骂激怒了,就理直气壮地数落起皇上的种种罪过,末了像狮子般大吼一声,挥刀劈下了堂弟的脑袋。

众臣见皇上死于非命,悲不自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啕痛哭。梁洛仁没有对这些忠于梁师都的老臣采取任何行动,而是静静地立在殿中,两眼盯着地上汩汩流淌的血液发愣。此刻,他似乎被回响于耳际的悲声所感染,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的确,这手刃兄弟之事并不能给人带来真正的痛快,多少会让灵魂受到一种无声的谴责与煎熬。好长一段时间后,他才从这种沉甸甸的情绪中缓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众人宣布举城降唐的决定。

那些老臣见皇上已死,大都心灰意冷,无意再为大梁尽忠,只想着替自己寻条活路,因此听说梁洛仁要纳城投降,心里莫名地涌出股喜悦之情,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梁洛仁看见众人不持异议,不禁松了口气,绷紧的脸上掠过丝令人难以觉察的笑意,接着和颜悦色地好生安抚了番大家,随后又差人把所有守城将领招到宫中商议降唐之事。众将领得知梁师都已亡,脸上显出惊诧和悲伤之色,过后又都对梁洛仁表示服从,愿意归顺大唐。

当晚,梁洛仁就遣使带上梁师都的首级出城,前往柴绍营帐请降。柴绍获知梁师都已被梁洛仁斩杀,惊喜万分,真没想到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灭掉梁师都。他一口气答应了梁洛仁的请降条件,并厚赏来使。这消息实在令人振奋,将士们连夜摆宴欢庆,饮酒取乐直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梁洛仁就领着一班人马出了城,正式向唐军投降。柴绍很是欢喜,见了梁洛仁便翻身下马,将跪伏于地的老将军亲手扶起,好生抚慰了他一番,接着便率领唐军井然有序地进入朔方城。进城后,他立即召集梁师都的旧臣加以抚慰,然后又领着薛万均、薛万彻等人四处安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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