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转眼间又到了春天。风和日丽,万物苏醒,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时候,朝中大臣也像受了春天的召唤,一个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血管里澎湃着一股激情。他们纷纷上疏,请求皇上前往泰山封禅。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李世民听后,却不再像以往那么坚决地拒绝,而是显出一副虚心纳谏乐意接受的神情。房玄龄、长孙无忌、褚遂良、于志宁等大臣揣摸出了皇上的心思,就越发卖命地劝他下诏封禅。此时,李世民也不像过去那么谦谨,自以为其功绩可超秦皇汉帝,完全有资格在泰山之巅上刻石记功以留千载传颂。因此,他不顾魏征、马周、刘洎等朝臣的劝阻,毅然决然地颁旨诏告天下次月前往泰山封禅。这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一片哗然,百姓加额相庆,口口声声称赞当今皇上乃是一代圣君,自当封禅于泰山,以名扬千古。
没多久,这消息传到了远在漠北的薛延陀。薛延陀对大唐遣返突厥部落居碛南颇为不满,后屡次想起兵入侵阿史那思摩,又均被李世民下敕制止,这令真珠毗伽可汗夷男对大唐皇帝充满了怨恨之情。于是,为了夺取阴山这片水草肥美的土地,夷男招兵买马,在军事上做好与大唐开战的准备,只是因时机尚未成熟而迟迟不敢动手。这会儿,听说大唐皇帝要东去泰山行封禅之礼,夷男终于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发兵攻打阿史那思摩。
夷男身穿胡服,端坐于虎皮交椅之上,那张肌肉结实肤色黝黑的脸庞透出股威严。他目光冷峻地扫视了眼立在自己面前的臣下,默然会儿,沉声说道:“想必诸位也清楚,李世民遣阿史那思摩率众占据碛南,其目的就是要对付我们薛延陀。这些突厥人仗着有唐国撑腰,趾高气扬,盛气凌人,不断侵占阴山这片肥美的大草原,妄想把我们薛延陀人赶出阴山,赶出漠北。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本汗已是忍无可忍,不知各位是否能容忍突厥人肆意欺凌?”
“大汗,臣等早已忍受不了这口恶气,就等着您下令发兵攻打碛南,把该死的突厥狗赶出大草原。”众人听了,大都义愤填膺地高声嚷了起来。
“不可,万万不可!”在狂热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冷静的声音,显得极不和谐。反对者不是别人,正是老臣一利咥伽毗,他一拱手,高声谏道,“大汗,今唐国强盛,天下无人能敌,若此时出兵攻打碛南,李世民必乘机遣军讨伐薛延陀,如此则危矣。为今之计,臣以为当按兵不动,休养生息。”
“伽毗,你为何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夷男目光冷冷地瞪了眼一利咥伽毗,绷着脸说,“唐国虽强,然我薛延陀也不弱,何故要怕他们,哼!”
“父汗说的对。”大度设颇为自负地附和道,“我薛延陀统领草原大小十余部落,兵马数十万,皆骁勇善战。汉狗若敢前来,定当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对,说的对。”一利咥咄摩支高声应道,“大汗,我薛延陀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现今已是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不用惧怕任何对手,唐国也如此。”
“是呀,父汗。”大度设紧跟着说,“唐国虽强,然距漠北甚远,待其军至,我军早已击败阿史那思摩,占据碛南,到时我军全力抵御唐军,其必退也。”
“言之有理。”夷男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地说道,“今我军兵强马壮,可一举击败东突厥,与唐军相抗衡,更为有利的是,李世民前往泰山封禅,精兵强将都随他而去,边境必然空虚。我军此时攻打碛南,势如摧枯拉朽。我军击败阿史那思摩之后,再乘势入唐境,掠其财货女子。”
“大汗所言甚是!。一利咥咄摩支赞成道,“李世民前往泰山封禅,李世勣定当离开并州。并州空虚,我军可趁机攻取。此乃天赐良机,切不可错失。”
“大汗,请发兵吧。”众将纷纷上前向可汗请战,“臣等对突厥狗恨之入骨,巴不得把他们统统杀掉。若大汗下令出兵,臣等必将拼死而战。”
“既然诸位将军愿为国而战,本汗也不好阻拦你们。”夷男见众将急于求战,斗志昂扬,不由满心欢喜。哈哈一阵大笑后,他一拍案桌,郑重地说道,“好,本汗决定出兵攻打阿史那思摩。此次征战由大度设为元帅,一利咥咄摩支为副元帅,统二十万大军前往碛南。二将听令,不得有误!”
“是,大汗。”大度设、一利咥咄摩支两将向可汗一拱手,信誓旦旦地说,“大汗,请放心,臣等一定率大军击败突厥,生擒阿史那思摩来见大汗。”
“好!”夷男听罢,很是兴奋,呵呵一笑道,“不错,以我二十万铁骑定能踏平碛南,生擒阿史那思摩此贼,夺取阴山这片水草肥美的大草原。”
“大汗,你过于自信了。”一利咥伽毗再次进谏道,“依臣看,阿史那思摩一定能坚持到唐军前来增援,到时我军恐难胜之。故而,臣恳请大汗罢兵。”
“伽毗,请闭上你的嘴!”夷男恼怒地瞪了一利咥伽毗一眼,厉声喝斥道,“你若再说这种扰乱军心的胡话,别怪本汗不念旧功治你死罪,哼!”
“大汗,你不听老臣之言,悔之晚矣!”一利咥伽毗痛心疾首地高呼句,然后一转身踉跄着脚步朝牙帐外缓缓走去,两颗老泪随风飘落在地上。
夷男听了一利咥伽毗最后那句话,心头不由得跳了下,脸色突然变得阴悒起来。默然会儿,他便朝众臣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众将得令,纷纷告退。
大度设一回到营地就开始着手调兵遣将,做出战准备。十几天后,他便征召到同罗、仆骨、回纥、靺鞨、霫等部族兵马二十万,然后率领他们出了都尉捷山北独逻河向碛南方向进发。但见一路上旌旗飘扬,人影飞动,蹄声震天,卷起滚滚沙尘,遮天蔽日。经过二十余日长途跋涉,大度设终于率大军越过了漠南,抵达了白道川,并在善阳岭安营扎寨。大度设本想立即对东突厥发动进攻,却因将士疲顿极需休息,故而只好暂缓几日了。
阿史那思摩得知大度设引二十万大军前来攻打自己,不禁惊骇万状。他知道以自己部下四万兵马根本无法击退敌军,不由忧心忡忡,愁眉紧锁,独自坐在牙帐内苦苦思索退敌之计,直到天亮也没能想出对策。他苦恼不已地摇了摇头,准备起身到帐外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冉冉升起的旭日,好排遣排遣心中的愁闷。然而,就在这时,大将军阿史那拔拓身披战袍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来到可汗跟前,他扑通一声跪地施了一礼,直统统地问句:“大汗,今大度设率大军前来,不知大汗有何退敌之策?臣愚钝,请大汗明示!”
“退敌之策?”阿史那思摩重新在虎皮交椅坐下,沉吟会儿才如实地说道,“实不相瞒,本汗寻思了一个通宵,也没想到击退薛延陀的办法呀。”
“大汗,今敌军压境,这该怎么办法呢?”阿史那拔拓听说可汗也无计可施,心里不由得发慌,着急地说,“薛延陀二十万大军陈于牙帐外,若一旦攻来,我军这区区四万骑兵如何抵挡得住?”顿了顿又迟迟疑疑地建议句,“大汗,依臣愚见,我们还是弃牙帐往南退走,这样尚能保存实力。”
“撤退,这……”阿史那思摩低声说句,两道浓眉紧锁着。寻思了好半天,他认为这主意不错,便说道,“拔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赶紧撤走吧。”
正在这时,大将吉克思灼跨进了牙帐,听说可汗打算弃牙帐而逃,胸中腾地升起股无名火,却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前拱手道:
“大汗,臣以为不可。薛延陀虽有二十万大军,然远道而来,已是精疲力竭,我军以逸待劳,可击退他们。今我突厥铁骑人人欲杀敌,岂可不战而逃?”
“吉克将军,本帅知道你素来喜欢逞强好斗,可惜的是大都以失利告终。”阿史那拔拓两撇短髭往上一翘,露出丝冷笑,不无讥刺地说,“不过,这一回本帅还是劝你别逞能,否则会把整个碛南葬送了。你想大度设有二十万精兵强将,我军只有四万,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如何能敌得过他们?”
“阿史那将军,你身为三军统帅,怎能如此畏惧强敌呢?”吉克思灼反唇相讥道,“翻翻史书,自古以少胜多的战例还少吗?远的且不说,就说大唐天子当年在虎牢关时,不也只用几千人马就击败了窦建德二十万大军?况且我军还有四万精锐铁骑,怎么就不能打败大度设?元帅,你也太怯弱了点吧。”
“你……”阿史那拔拓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当着可汗的面呵斥对方,只好继续挖苦道,“李世民英武神明,将军你能跟他比吗?真是自不量力!”
“在下是不是自不量力,跟大度设交上番手就一清二楚了。”吉克思灼倒是大度,不生气,反倒呵呵一笑,接着又向可汗请战道,“大汗,请下令出战吧。末将愿率军前往善阳岭,与大度设决一死战。正所谓哀兵必胜,我军一定能奋勇杀敌,一举击退薛延陀。若战败,末将愿以颈上之头赎罪。”
“将军勇气可嘉,然也不可鲁莽行事。此战干系甚大,切不可意气用事。”阿史那思摩考虑了会儿,接着又问,“将军有何退敌之策,可否说来听听?”
“是,大汗。”吉克思灼拱手答道,“今薛延陀大军刚至,立足尚未稳,且疲惫不堪。若我军连夜突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当可胜之。”
“吉克将军,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获全胜。”考虑了好半天,阿史那思摩决定道,“好,本汗命你今晚率军攻打善阳岭。”
“不可,大汗,万万不可出兵哪。”阿史那拔拓急切地劝道,“大度设身经百战,极善用兵,岂能不防我军偷袭?到时恐怕是偷袭不成,反折兵马哪。”
“拔拓,请勿多言。”阿史那思摩沉着脸说,“大敌当前,自当奋起抗敌,岂可不战而逃?再者,就算我军奔走,大度设怎能不追?与其如此,不如一战。”
“大汗英明!”吉克思灼轻蔑地瞥了眼阿史那拔拓,挖苦句,“阿史那将军,看来你真的是老了,一点血性也没有,真让狼神的子孙蒙羞啊,哼!”
“你……”阿史那拔拓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吉克思灼说,“吉克思灼,你不时时务,只知逞匹夫之勇,到时兵折善阳岭,看你如何面对先祖在天之灵!”
“阿史那拔拓,你就等着本将军凯旋而归吧。”吉克思灼两道八字眉往上一扬,像已打了胜仗似的得意地说,“哼,到时看你有何脸面面对全军将士!”
“好了,你俩不要再相互攻击了。不管怎样,大敌当前,该精诚团结,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是。”阿史那思摩不胜其烦地皱眉喝止句,沉吟片刻又神色威严地吩咐吉克思灼道,“吉克将军,本汗命你引两万兵马今晚三更出击善阳岭,务必取胜。若有差池,本汗唯你是问。”
“是,大汗!”吉克思灼两手一抱,胸有成竹地答道,“请大汗放心,末将一定能大败大度设,让他乖乖滚回漠北去。”
“好,若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阿史那思摩见吉克思灼如此有信心,神色凝重的脸颊上掠过丝笑,接着又绷紧脸对阿史那拔拓说道,“拔拓,你既然不想出战善阳岭,本汗也不勉强你,你就留下来坚守营寨。待吉克将军击败大度设,你随本汗一道引兵乘胜追击,不得有误,否则按军法处治!”
“是,大汗!”阿史那拔拓拱手应命,随即又对身旁得意洋洋的吉克思灼冷笑声,兀自说句,“唉,就怕到时兵败善阳岭,老夫没杀敌的机会了。”
阿史那思摩听了心里头很不痛快,却没再责骂老将军,只那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命他退下。阿史那拔拓苦笑声,就转身朝帐外大步走去。
几分钟后,吉克思灼向可汗施礼告退。出了牙帐,他昂首阔步向自己的营地走去,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军营,郑重其事地向部下宣布受命偷袭善阳岭一事。他原以为将士们会欢呼雀跃,谁知竟然一时间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都蒙上层忧虑,甚至是惊惧。这令他很不痛快,沉不住气喝斥他们,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影响士气,便挤出丝笑好言好语劝他们不畏强敌奋勇杀敌。然而,不论吉克思灼怎么鼓舞斗气,部下士兵就是打不起精神。也是,以两万兵马冲入二十万大军中,这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吗?可军令不可违,他们只能奉命动身前往校场集结,准备晚上的战斗。
三更一到,吉克思灼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他手握双锤,飞身上马,引兵向黑漆漆的善阳岭奔去。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允许士兵点火把,因此部下人马只能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沿着蜿蜒小道悄悄地进目的地进发。不到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薛延陀军的营寨前。此时,营内十分安静,暗淡的灯光下只有数十名兵卒在巡逻。这不难看出,大度设真的是没有想到阿史那思摩会遣军劫营。为此,吉克思灼满心欢喜,忍不住哈哈笑了两三声。
笑罢,吉克思灼扭身往后一挥手,示意部下人马停止前进。他忽然心生一计,打算先派小分队深入营内,把那些讨厌的哨兵干掉,然后再率大军突袭大度设。主意一定,他即刻挑选百余名精骑,命他们偷偷潜入敌营。这些骑兵的确机智骁勇,不多时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营中,嚓嚓嚓就把那些毫无防备的巡逻兵一个不留地杀了,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了一阵惨嚎声。营外的吉克思灼听到死亡的声音,喜不自胜,立即命全军朝那扇快速打开的寨门冲进去。东突厥铁骑见状,不禁兴奋起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大度设居然会如此麻痹大意,看来此次偷袭真能大获全胜。于是,他们纵马往营内直奔而去。
顿时,平静的营寨被人喊马嘶声打破了。正在帐内睡大觉的大度设听到外面巨大的响声,惊得直跳了起来,一时间还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副帅一利咥咄摩支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舌头打着卷儿向主帅禀报敌军劫营。大度设听了不由得一阵恐惶,连战袍也顾不上披,抓起刀就往外跑。
这会儿,吉克思灼已引兵杀入营中,把毫无准备的薛延陀兵马打得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东突厥铁骑见状兴奋不已,一个个越发奋力厮杀。薛延陀士兵本凶悍善战,不输于对方,然因仓促应战,战斗力一下子就变弱,显得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兵无战心,抵挡一阵后就纷纷四处逃窜,大有溃不成军之势。吉克思灼眼见如此情状,乐得呵呵直笑,一边冲着部下人马高喊着给我杀,一边两手挥舞着铁锤朝敌人头上砸去,嘴里不时痛骂句该死的杂狗。
正当吉克思灼杀得兴起时,大度设跃马赶来,一面大声喝令将士奋勇杀敌,一面舞刀杀入敌阵。薛延陀士兵看见主帅的身影,像吃了颗定心丸,一下子就镇静下来,纷纷拨转马头,举起手中的刀枪重新杀向敌军。东突厥兵见对方士气高涨,杀气腾腾,不免有些紧张和惶恐,方才身上那股子猛劲也消减了不少。两军混战,厮杀起来。激战一阵后,薛延陀兵马逐渐占据了上风,并且很快向东突厥兵合拢过来,大有将他们围在垓心厮杀之势。
吉克思灼见情形急转直下,惊骇不已。他心里清楚自己寡不敌众,很难扭转局势,却又不甘心失败,故而近乎歇斯底里地喝令手下人马拼死一战。不幸的是,此时军心已乱,东突厥骑兵见难以抵敌,便纷纷往营外方向撤退。吉克思灼见状,是又恼又无奈,他明白兵无战心意味着什么,后又见薛延陀大军合围上来,不禁大惧。他知道再拖延下去,势必会被敌军团团包围,乃至全军覆没。想到这,他顾不上自己对可汗的承诺,慌忙引兵后撤。东突厥骑兵得令,一个个拨转马头往光线昏暗的营门方向逃奔。大度设见吉克思灼引兵逃走,大喜,即刻命军往后掩杀,直杀得敌兵哭爹喊娘,满地都是尸体和鲜血。
这种时候,吉克思灼根本就顾不上手下人马的死活,只顾自己逃命。他身下那匹汗血马着实厉害,如闪电般往前飞奔,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营门口。他回头望了望,见薛延陀追兵被自己甩开四五十米远,不由放松心情纵身哈哈一阵大笑,以为自己可安然出敌营。可就在这时,斜刺里闪出员大将,冲他厉声喝句往哪里逃。吉克思灼吓得面如土色,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个彪形大汉就闪到了他跟前。他借着火把的光亮一看,来者竟是薛延陀赫赫有名的大将一利咥咄摩支。他不由倒抽了口冷气,拍马就想逃,却被对方一叉挡住去路。于是,他不得不举起铁锤力战对手,欲击败他脱身。
两马相交,战斗起来。但见火光下,叉来锤往,呼呼生风,不时发出阵清脆的撞击声,迸射出一串串耀眼的火星。吉克思灼武功非同一般,只见手中那对硕大的铁锤使得溜溜直转,闪着金灿灿的弧光,如同闪电般令人眼花缭乱。然而,一利咥咄摩支也非等闲之辈,手中那把大铁叉异常凶狠,直逼得对手透不过气来。两将大战百余回合,也不分高下。吉克思灼一心想将对手斩落马下,以泄心头之恨,然迟迟未能如愿。于是,他转念一想,决定乘机脱身逃走。一利咥咄摩支想斩对手以建大功,岂肯轻易放过他,因而死死将他缠住不放。吉克思灼见摆脱不了对手,只得抖擞精神拼死力战。
又斗过数十回合,吉克思灼非但未能摆脱对手,反倒是逐渐处于下风,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这会儿,他渴望有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眼睛不由四下张望。遗憾的是,此时他的部下人人只顾逃命,压根就没把自己将帅的生死放在心里,像没看见似的从他身边打马飞过,直向营门飞去。一利咥咄摩支也很执拗,他宁肯眼睁睁看着东突厥骑兵从自己面前逃走,也不肯放下敌军主将。吉克思灼见无人肯解救自己,是满心愤怒,同时情绪也变得急躁起来。这一急就等于要了他的命,很快他手中的铁锤就乱了章法,露出了破绽。一利咥咄摩支见状,暗喜不已,越战越勇,忽地瞅准一时机,一叉往对方胸口直刺过去。
吉克思灼眼见锋利无比的叉头闪了过来,不由惊得大叫一声,想躲闪却已是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惨叫,他身子往左一歪就栽倒了马下,胸口血如泉涌。一利咥咄摩支见敌手落马坠地,欣喜万分,拍马上前朝着地上扭动的躯体又是一叉刺将过去,紧接着有力往上一挑,把一命呜呼的敌军主将生生举起,血直洒了他一脸。他像泄愤似的大骂一声,往下抖,将那具尸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砰地发出阵沉重的声响。此时,大度设引兵追至,见吉克思灼已死,禁不住仰面哈哈大笑,然后一挥大刀,令军出营继续追杀敌兵。此时,东方露出了片鱼肚白,四周渐渐地亮了起来。
阿史那思摩又是一夜没合眼,带着几个侍从站在塔楼上张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前方的战报。他透过微弱的光亮看到自己的人马跑回来时,心头不由咯噔了下,似乎从那凌乱不堪的队列中预感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果然,不久他就得到了战报,吉克思灼非但未能偷袭成功,反倒丢掉性命,现在大度设正率大军追来。阿史那思摩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不由啊地叫了声,眼冒金星,差点晕倒在地。待缓过气来,他大骂了声已阵亡的吉克思灼将军,疾步下了塔楼,准备朝帐内走去。正在这时,老将军阿史那拔拓迎面疾步走了过来,从容不迫地问可汗打算怎么办。阿史那思摩铁青着脸,下令立即出兵迎敌。阿史那拔拓听了,慌忙跪地死谏,说以区区三万败军无法抵挡二十万气势如虹的胜利之师,到时必全军覆没,可汗也难逃此劫。
阿史那拔拓的苦苦相劝令阿史那思摩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清楚若真率军迎敌,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必定会导致全军覆没,自己非死即擒。既然如此,何不引兵先避其锋芒,然后再作良图呢?这么一想,他便听从了老将军的谏言,即刻率领全部兵马出了牙帐,以最快的速度向南逃跑。待他们一口气跑出十里之外时,大度设的人马才到达了东突厥的牙帐。此时,整座牙帐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带不走的牛羊因受惊吓而不停地叫着乱蹿着。大度设见阿史那思摩已逃走,甚感失望,本想马不停蹄地追击,手下将士却只想杀羊宰牛饱食一顿,再加上副帅一利咥咄摩支的进言,最终只得下令就地歇息。
阿史那思摩生怕大度设率军直追,因而快马加鞭没命地往南奔跑,直到马儿跑不动了,才令军歇息。到这时候,他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跑了两天一夜,到达了长城边。将士们早已是又饥又饿,听说能够好好休息添添肚皮,人人兴奋不已,跳下马一头栽倒在草地上直喘粗气,然后慢慢咀嚼着所带干粮。
休息了两个时辰后,阿史那思摩恢复了些精力,便与老将军阿史那咄摩支商量下一步行动。阿史那咄摩支坐在草地上,神色忧虑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好半天也没吐出一个词儿。他心里清楚现在光靠自己的力量是难以抵抗薛延陀,得靠宗主国大唐鼎力相助了。沉吟半晌,他望着可汗声音低缓地说道:“大汗,今大度设引二十万兵马侵犯碛南,大有踏平我东突厥之势。若仅凭我军力量是不可能击退他们,得向大唐天子求救呀。不知大汗以为如何?”
“拔拓,你说的没错。”阿史那思摩想了想,点头赞成道,“我军势单力薄,的确很难击退薛延陀夺回失地。本汗需要有人援助,只是不知天子肯救否?”
“天子令我等返回大草原时曾有约,碛南与碛北不可相互侵掠,若有违反,大唐将出兵讨伐。”阿史那拔拓语气肯定地说,“今薛延陀违背当初的承诺,发兵侵犯我碛南,天子得知,自当起兵伐之。大唐强盛无比,精兵强将百万,若出兵定能替大汗击败大度设,使我等得以重返牙帐。”
“你说的对。”阿史那思摩听老将军这么一说,顿时信心倍增,提高声音说,“天子向来一言九鼎,自当不会欺我也。若知薛延陀相侵,必发兵讨之。”
阿史那拔拓见可汗接受了自己的建议,神色凝重的脸上绽出丝笑容,急切地说道:“既然如此,大汗何不赶紧遣一将快马加鞭前往天子处求救呢?”
“对,本汗马上命将军毕野滚尔前去搬救兵。”阿史那思摩毫不迟疑地答句,默然片刻又揣度道,“天子前往泰山封禅,这会儿该是达到了洛阳吧。”
“大汗猜得没错,天子一定在洛阳行宫,故而大汗当派人前往洛阳告急。”阿史那拔拓不假思索地答道,“事不宜迟,大汗当立马遣毕野滚尔将军前往。”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阿史那思摩心里的那块石头砰地声落地,心情不由轻快了些,从草地上跳了起来,朝不远处的营地大步走过去。
毕野滚尔得到可汗的命令,当即就背上干粮,翻身上马。他坐在马背上向可汗一拱手,然后猛力一抽马屁股,如离弦之箭般往前飞奔而去。为了节省时间,他没走大道,而是沿着那条通往洛阳的小道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经过几天几夜的狂奔,在日落时分他终于来到了洛阳宫,累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时候,李世民正在宫中与一班文臣武将开怀痛饮,甚是快活。忽听有人禀报,说东突厥使臣有急事求见。他愣了下,就撤宴接见使者。不一会儿,毕野滚尔从殿外小跑似的走了进来,来到大唐天子跟前,扑通一声跪地叩拜。李世民瞧见使者一脸疲惫不堪,便知是马不停蹄地赶来,肯定有急事。
“毕野滚尔,你起来吧。”过了会儿,李世民面含微笑地对东突厥使臣说,“朕知你是从草原日夜兼程赶到朕这儿,那是为何事而来,请说吧。”
“陛下,乙弥泥孰可汗大难临头了。”毕野滚尔悲从中来,几欲落泪道,“今薛延陀真珠伽毗可汗命大度设率二十万大军侵凌碛南,大汗四万精骑难以抵挡,只能向南奔逃,现已到了长城之外。为了能击退大度设夺回所有失地,也为了能替大唐抵挡薛延陀的犯边,大汗特遣末将前来求援,请陛下应允!”
“什么,夷男竟敢遣军侵掠碛南?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世民听罢又惊又怒,忍不住拍了下御案,气呼呼地说,“当初朕赐夷男玺书,令他不可恃强侵凌碛南,不料竟敢违背朕的旨意出兵相侵。这夷男也真是胆大包天,连朕的话也敢不听,哼!朕与之有约,谁敢出兵侵掠,朕就遣军前往讨伐。”
李世勣紧跟着说:“夷男也算是颇知兵法,他得知皇上前往泰山封禅,各路大将皆随皇上前往,致使边庭空虚,便乘机攻打碛南,进而犯我中原。”
“夷男,他也真是自不量力,你凭他薛延陀那点兵力也敢跟我大唐相抗衡。”李世民冷笑一声,霸气十足地说道,“只要朕大军一出,薛延陀必败。”
“陛下所言甚是,大唐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岂是薛延陀可比!”毕野滚尔高声赞句,接着又恳求道,“陛下,今乙弥泥孰可汗危在旦夕,请发兵相救。”
“皇上,此时正值封禅之际,动兵戈似乎不大合适。”长孙无忌想了想,进谏道,“依臣看,此事不如先压一压,等仪式完毕,再举兵讨伐薛延陀不迟。”
“陛下,事不宜迟,若延误时日,乙弥泥孰可汗定遭不测,且中原边境也难免薛延陀侵掠。”毕野滚尔叩头恳请道,“臣请陛下快快发兵,搭救大汗。”
“朕曾向思摩承诺过,一旦碛南遭侵凌,大唐定当即刻出兵相救。”李世民斩钉截铁地说,“今薛延陀不遵守约定,擅自出兵攻打碛南,朕岂能因封禅之事而失信于思摩,失信于天下?若动兵戈有犯封禅之忌,那朕宁可不前往泰山,也要发兵讨伐薛延陀。朕意已决,你等勿须多言。”
“陛下圣明!”毕野滚尔得到李世民的承诺,欢喜不已,赶紧磕头叩谢道,“臣代大汗感激陛下鼎力相助,草原狼神的子孙们都会永远感激陛下。”
“好了,毕野滚尔,你起来吧。”李世民呵呵一笑,对东突厥使臣说,“毕野滚尔,你赶紧带上朕的敕书回到思摩身边,好让他们安心。”
“是,陛下!”毕野滚尔兴奋地站起身,立在一旁等待着皇上的敕书。没过多久,他便从岺文本手上接过那封散发着墨香的书信,转身往殿外跑去。
东突厥使者走后,李世民便召集文臣武将商讨出兵之事。经过一番讨论,他最终采纳李世勣的建议,决定兵分五路进攻薛延陀,任命李世勣为朔州道行军总管,节制诸路兵马;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为庆州道行军总管,出云中;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屯兵灵武;凉州都督李袭誉为凉州道行军总管,出击薛延陀西部;营州都督张俭率本部骑兵及奚、契丹族兵马进逼薛延陀东部边境。吩咐完毕,诸将即刻拜别皇上,飞身上马前往各自驻地。
不几日,毕野滚尔重新来到了阿史那思摩跟前,将李世民的敕书递到了可汗的手中。阿史那思摩像看见了珍宝,两眼发亮,激动得连打开敕书的手却禁不住抖索起来。仔细看过之后,他兴奋得直冲着老将军阿史那拔拓高声说大唐天子很快就要出兵相救了。阿史那拔拓听了,也是满心欢喜,捋着花白的长须呵呵笑个没完,一个劲地说可汗有救了,狼神的子孙们有救了。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提醒可汗大度设恐怕就追来,得抓紧时间继续撤退。
姜还是老的辣,果不出阿史那拔拓所料。大度设休整了一段时间后,就亲率三万精骑往南赶来。不到十天,他便到达了长城外,原以为可痛痛快快跟阿史那思摩痛杀一场,灭了他的所部,并将他杀死或生擒。谁知放眼一望,四处空空如也,不见东突厥一兵一卒。大度设大怒,指着长城内破口大骂,以发泄内心的怨恨。不过,此时阿史那思摩已经听不到了,他于两天前安全撤入并州,与李世勣兵合一处,只焦急等待着唐军反攻,为自己报仇雪耻。
大度设痛骂了一阵,气倒是消了不少,然后命军起锅造饭,就地歇息。他想等一利咥咄摩支的大军赶到,然后再一起攻打并州。孰料还没等军士把肚子填饱,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大度设见状,大骇,赶忙起身跑向几十米开外那座废弃的城楼瞻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跳,原来映入他眼帘的旗帜上大大地书着个李字,他知道李世勣已率军赶来。到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阿史那思摩这该死的东西向大唐搬来了救兵。此刻,他后悔自己没能紧追不舍,给了东突厥一个喘息的机会。然而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该做的是如何对付唐军。
很快,大度设跑下城楼,飞身上马,高声喝令手下上马应战。东突厥骑兵听说唐军已到,大惊失色,慌忙跑向自己的坐骑。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跨上了战马,举起了刀枪。大度设瞧见自己人马已做好了战斗准备,便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令他们朝唐阵冲过去。可还没跑出一里,抬眼一望,瞧见李世勣率七万大军如潮水般直扑过来,东突厥骑兵大惧,纷纷拨转马头往后逃跑。大度设见部下人马不战而逃,大为光火,可冷静一想也觉得走为上策,因为他明白仅凭自己手下这三万兵马,实在是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唐军。于是,他随即掉过头,索性下令全军撤退。东突厥骑兵的确善于奔跑,他们沿着赤柯泺如闪电般向北狂奔,没过多久便把唐军甩得远远。李世勣见自己部队难以追上,干脆命他们暂时停止追击,就地歇息一阵。
接下来,李世勣便从大军中挑选出六千精骑做先锋,令薛万彻率领他们抄近路截击敌军。薛万彻得令,立即飞身上马引兵连夜追赶。第二天上午,唐军精骑终于翻过白道山,追上了敌军。大度设见被唐军堵住去路,勃然大怒,策马舞刀杀入唐阵。薛延陀骑兵见去路已断,又见唐军不过数千而已,一个个抖擞精神厮杀起来。两军混战,激越起来。唐军将士虽骁勇善战,然因寡不敌众,厮杀了阵后就被敌兵冲开条路。大度设见状,大喜,引兵直往前跑。眼看就要摆脱唐军,他高兴得仰面哈哈大笑。可就在这时候,薛万彻从一旁闪了过来,一把挡住了大度设的去路。大度设见是薛万彻,先是一怔,紧接着又大喝一声,拍马舞刀朝对手头顶直劈过去。薛万彻冷冷瞥了大度设一眼,二话不说举枪就迎了上去。只听当地一声闷响,阳光下迸射出一串刺目的火星。
两马相交,大战起来。大度设虎背熊腰,膂力过人,手中那把大刀使得十分娴熟,快似闪电,疾如奔雷,令人眼花缭乱。薛万彻也非等闲之辈,但见手中那支双勾枪使得呼呼生风,异常凶狠,枪枪欲置人于死地。两将斗过百余回合,也难见高下。薛万彻一心想将大度设斩落马下,因而越战越勇,在气势上完全压住了对手。大度设早知薛万彻勇猛善战,不敢跟他久战,只想着如何摆脱缠斗。又过了数十招,大度设还是未能脱身,这不免让他心里发急。这一急使他的心态严重失衡,为此紧握在手里的大刀也不听使唤起来,很快就露出了破绽。
薛万彻见状,暗喜不已,以为数招之后自己便可乘机取对手性命。谁知就在这时,从身后飞来一支利箭,不偏不倚正射中了右臂。他忍不住啊地大叫了声,猛地扭过头用牙齿把那支箭拔出,一股殷红的血液直涌了出来,顺着手臂直往下流淌,浸透了衣袖。大度设看见薛万彻被流矢所伤,满心欢喜,冲着对手阴阴一笑,举刀往他颈脖处直劈过去。薛万彻虽受伤,却依然神勇,瞅见那把闪着银光的刀朝自己飞过来,忍住疼痛举枪一把挡住。只听哐当一声脆响,直把大度设双臂震得发麻。大度设吃了一惊,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扫了眼面前的敌手,似乎被他的坚毅与凶悍镇住,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冷气。他不敢再战,伺机跳出阵外,策马往前奔跑。薛万彻深知自己伤得不轻,也不敢拍马追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度设引兵逃走。
大度设引兵狂奔数日之后,到达了诺真水。这时,他手下人马皆与疲惫不堪,没有力气再往前跑了。大度设只好命军就地歇息,以待一利咥咄摩支的大军赶到,然后再与李世勣决一死战。然而,他不知道此时一利咥咄摩支的部队已经被张俭、张士贵的联军击退至碛口一带,根本无法突破唐军的封锁前来增援他。五天过后,大度设迟迟不见一利咥咄摩支前来与自己会合,大为光火,却又无可奈何。冷静地考虑了一番,他便决定引后继续往北逃,以避唐军追袭。可惜的是,正当他准备出发时,突然耳边响起了阵蹄声,很快薛万彻率军从一侧闪出堵住了去路,紧跟着李世勣的大军也赶到。
如此一来,薛延陀三万兵马被堵在了诺真水,难以走脱。面对这种无奈的情况,大度设只能勒兵布阵,与唐军决一死战。列阵完毕,他便命手下五人一队,一人牵马,四人冲前拼杀。李世勣一看就知道,这是薛延陀军惯用的步兵取胜战术。此战术据说很厉害,先前西突厥沙钵罗和阿史那社尔就是败它手下。不过,在李世勣眼里它就像小儿科,根本不足为虑。他手握银枪,腿跨战马,用那种不屑的眼光瞥了眼敌阵,嘴角边浮出丝冷笑。沉吟会儿,他令契苾何力领部下骑兵冲阵。契苾何力得令,拍马舞矛直奔敌阵,紧跟在其后的是近万东突厥骑兵。两军对垒,一时间刀枪闪动,喊杀声震耳欲聋。
薛延陀的步兵战术着实厉害,每队四位步兵皆是武功高强之辈,他们并力将冲上来的东突厥兵马围着厮杀。激战一阵后,东突厥骑兵难以招架,纷纷败下阵来。薛延陀骑兵见敌军败退,振奋不已,挥舞着手中兵器兵马直追,杀得他们落花流水,死伤近半。李世勣见东突厥骑兵不敌薛延陀步兵,又惊又怒。默然片刻,他冲着部下骑兵一挥长枪,喝令他们继续冲阵。唐军骑兵得令,拍马舞槊杀向敌阵。大度设见唐兵杀来,撇嘴冷冷一笑,立即命弓弩手放箭。登时,薛延陀兵万箭齐发,矢如飞蝗般纷纷射向奔上来的唐军骑兵。但见马嘶人翻,唐军战马多被射死,士卒也一个接一个坠落马下,死亡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