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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埂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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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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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帝国》连载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斩杀功臣

时光在缓缓地流逝着,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然而李世民的病依然不见好转。这不仅让御医万分焦急,也让朝中大臣们忧虑不安,他们一边辅佐太子处理朝政,一边不断地前往承庆殿探望皇上,以尽为臣之心。一日,刘洎出了寝宫,正朝太极殿赶去,恰巧在转弯处遇见了褚遂良。褚遂良为人圆滑阴险,心里面对刘洎怀有成见和宿怨,表面上却总是装出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十分敬重这位官居宰相的权臣。他见刘洎,慌忙弯腰施礼,陪着笑说道:“刘大人,你被皇上召见,想必该知道皇上龙体如何吧,能否告知褚某一二?”

刘洎为人率直,一向心直口快,加上又把褚遂良当朋友看,所以在他面前也就不设防。回过礼后,他神情悲伤地答道:“皇上病得如此厉害,实在是件令人担忧的事,唉!”言罢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脸忧愁,满腹心事。

“是吗?这……这太令为臣的难过呀。”褚遂良登时变了脸色,神色十分忧伤,沉吟会儿又着急地问句,“皇上圣体欠安,我等为臣的该如何是好?”

“褚大人,你也不必焦虑。”刘洎好心安慰褚遂良一句,想了想又说,“朝廷大事不足为虑,倘若皇上真有意外,只须即刻传大位于太子,我等依伊尹、霍光之先例,辅佐太子就是了。若大臣中有二心者,诛之,如此便可很快安定局势了。”

“刘大人所言甚是。”褚遂良小眼珠骨碌一转,毒计暗生,却向刘洎拱手一拜道,“刘大人深谋远虑,雄才大略,真乃当今之伊尹、霍光也。”

“过奖,过奖了。”此时,刘洎压根就没看出褚遂良的险恶用心,彬彬有礼地答道,“刘某位居宰相之职,深受皇上隆恩,岂能不为社稷安危着想?”

说完,刘洎便向褚遂良揖礼告辞,踏着那条落满阳光的石径继续往太极殿快步走去,他想找房玄龄、马周、萧瑀等人就皇上病重之事商谈一番。

褚遂良立在那儿,望着刘洎匆匆离去的高大背影,那么阴阴地笑了一笑,接着转身径直朝承庆殿方向疾步走去。皇上并没有特意差人召见他,他却决定非见到皇上不可。不多时,他就来到了皇帝的寝宫,请求内待禀奏皇上,说自己有要事相奏。 那内待知褚遂良乃皇上所器重之人,自然不敢怠慢,当下就佝着腰屁颠颠跑进了殿。一会儿后,他又跑了出来宣褚遂良进见。褚遂良听了,激动不已,赶忙迈开脚步朝殿内大步走过去。

不一会儿,褚遂良来到了李世民的身边,伏地向躺在病榻上的皇上行了个君臣大礼,然后态度诚恳地询问皇上的病情,难过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李世民很喜欢褚遂良,不仅仅是因为他书艺精湛,更是被他的才干和忠心所打动,认为他是个可托付大事之人。他见了褚遂良,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问道:“褚爱卿,你有何要紧事禀奏朕,请说吧。”

“是,皇上!”褚遂良拱手答道,“微臣方才遇见刘洎大人,问起皇上龙体如何。刘大人说皇上病入膏肓,当即刻传位于太子,他要像伊尹、霍光辅佐少主那样行使大权,诛杀大臣中不听号令的人,以尽快稳定局势。臣听后,感到很是不安,就迫不及待地前来打扰皇上。请皇上恕罪!”

“什么,刘洎竟敢说这种话!”李世民听后大吃了一惊,随即又勃然大怒道,“他……他这个狂妄之徒竟敢诅咒朕,难道想谋反不成?”

“皇上圣明!”褚遂良进一步挑拨道,“刘大人素来恃才狂傲,自比伊尹、霍光,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动辄就要诛杀朝中大臣。皇上当小心为好啊!”

“褚爱卿言之有理。”李世民应了句,寻思会儿又说,“当初朕率军征讨高句丽,命刘洎辅佐太子,嘱咐他与群臣共理朝政,他却对朕说大臣有罪,自当立即予以诛罚。由此可见,此人包藏野心,非伊尹、霍光,实乃董卓、王莽之辈也。若有朝一日,让其得势,恐祸害朝廷,危及江山社稷。”

“皇上所虑极是。”褚遂良继续诬告刘洎,“臣与刘大人共事已久,对他颇为了解,此人性情狡诈,恃才放旷,独断专行,飞扬跋扈,实非社稷之臣也。”

“褚爱卿,依你看朕当除之。”沉吟半晌,李世民两眼紧盯着褚遂良低声说,“然刘洎位居宰相之职,德高望重,若以此为由而处决他,恐难服众。”

“以谋逆之罪杀之,天下谁敢不服。”褚遂良果断地说,“皇上,请恕臣直言,正因刘大人位高权重,且包藏祸心,更当尽快除之,否则后患无穷。”

“言之有理,爱卿言之有理。”李世民思忖着说,“只是仅凭爱卿一面之词,难以定刘洎谋逆之罪,这又该如何是好呢?褚爱卿,你有何妙计,请说吧。”

“刘大人性情疏阔,处事急躁,且胆大妄为,若知皇上有不测之事,其必暴露真意也。”褚遂良阴笑道,“臣以为,皇上可请刘大人进宫,行托孤之事。”

“此计甚妙。”默然半晌,李世民赞同道,“朕素来对刘洎不大放心,今不妨以此计试其心,若真有异志,朕定当杀之,以除后患。”

褚遂良见皇上采纳了自己的计谋,心头一阵欢喜,他想自己终于可以借皇上之手除掉这个宿敌。于是,他高声谏道:“皇上,事不宜迟,请速作决断。”

“今朕病沉如此,正可以托孤之事试探他。”李世民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笑,声音低沉地说,“好,朕明日就宣刘洎觐见。”

“皇上圣明!”褚遂良拱手应道,接着又同皇上合谋了一番才揖礼告退,转身步出了装饰奢侈华丽的寝宫,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李世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豪华舒适的龙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跟刘洎有关的事情,越想就越觉得此人狂傲无礼,野心勃勃,如果不除掉他,必会危害江山社稷。正因如此,他完全将刘洎的功绩抛在一边不管,决意要杀掉他以除后患。到这时候,其实刘洎的言行是对是错都已经不重要的,只管杀他就是。

第二天早朝时,李世民差人前往太极殿传刘洎入宫觐见。刘洎接受圣旨,喜出望外,以为皇上接连召他进见是对自己的信任与器重。因此,他叩拜过正襟危坐于殿堂之上的太子,一转身就兴冲冲地朝皇上的寝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皇上的病榻前,见皇上病成这模样,悲伤不已,含着泪跪地叩拜。李世民瞧见刘洎伤心落泪,心头不由一动,不想对这位大臣动手。不过,他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意志又重新坚定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今见爱卿泪湿衣襟,便知对朕之忠心哪。”过了会儿,李世民故作伤感地叹口气说,“朕念太子尚年轻,欲为社稷再尽份力,然天不与朕寿也,奈何奈何!朕今已病入膏肓,于世恐无几日,故而想将太子托付于心腹之臣。爱卿才德出众,朕欲托孤于你,不知愿否?”

“臣承蒙皇上厚爱,深受恩泽,岂敢不效犬马之劳?”刘洎听罢,喜出望外,慌忙伏地叩道,“皇上圣体欠安,国不可一日无主,请即刻传大位于太子。”

“朕自当为社稷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将大位传于太子。”李世民不动声色,继续试探着说,“然朝中大臣大都追随朕多年,恐有不服从者,如何?”

“太子登基之后,大臣中若有不听号令者,臣代皇上诛之,如此局势便可安定。”刘洎不作多想,脱口而出,面露霸气,语气铿锵有力。

“什么?朕之肱股,朝中功臣你也敢杀。”默然良久,李世民突然变了脸色,怒斥道,“向日朕便得知你私下与人议论,窥探朕有不幸之时,阴谋执掌朝政,自比伊尹、霍光,无端犯忌大臣,欲将他们全部杀光。对此,朕不可置信,今听你之言,确信无疑。朕待你不薄,何故行谋逆之事?”

“皇上,您误会臣之意思。”刘洎听罢吓得前额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慌忙伏地解释道,“臣所言乃是诛罚欲乱天下之逆贼,以安定社稷。”

“朕即位二十载,政通人和,臣子一片忠心耿耿,何来逆贼?”李世民目光锐利地盯着刘洎,厉声说,“依朕看你才是逆贼,欲行谋逆之事,该当何罪?”

“皇上,您冤枉臣了。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对朝廷尽心尽力,岂能行谋逆之事。请皇上明察!”刘洎两腿发软,浑身发抖,跪地恳求。

“刘洎,你素来自恃才高,狂傲无礼,肆意专行,包藏祸心,堪比汉时王莽。朕岂敢留你诛杀大臣,危害社稷。”李世民怒容满面,毅然决然地答道,“然朕念你有功于朝廷,不欲将此事公之于众,不株连你之妻儿族人,只赐你一人之死。朕命你回家后自行了断,明早以暴病而亡上奏朝廷,奉旨去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刘洎见事已成定局,反倒镇定下来,向皇上叩拜道,“臣遵旨奉命,只是想在临死前知道,到底谁在皇上面前诬告陷害臣。”

李世民微微侧过脸,不再注视刘洎,也不开口说话,只那么轻轻地吁了口气。刘洎明白皇上是不会把那人供出来,兀自哈哈一笑,不无气忿地说:“皇上不说,其实臣也知道,诬陷臣者,乃黄门侍郎褚遂良也。褚遂良气量狭小,常因公堂之争而结私怨,欲除臣而后快,故有今日之诬陷。”

“刘洎,你不要无端猜测。褚遂良人品如何,朕心里比你更清楚。”李世民冷冷地瞥了刘洎一眼,沉声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快回府去吧。”

“臣因言而招致杀身之祸,实悔恨不及,然更替皇上难过,皇上当因冤杀臣而有损龙威呀。”刘洎伏地含泪叩首道,“臣就此拜别,请皇上保重。”

刘洎缓缓地站起身,微垂着头,神情黯淡地朝殿外走去。李世民突然欠了欠身,望着刘洎渐渐离去的背影,鼻头一酸,禁不住落下两滴眼泪。

刘洎的死并没有让李世民高枕无忧,反倒使他越发多疑不安,他心里明白自己体弱多病,难以长寿,太子又年少,到时恐难控制朝政安定天下,因此现在必须未雨绸缪,将那些有野心有异志的功臣除掉,为太子以后掌控朝廷铺平道路。也正因为这样,他对谋反之事异常敏感,不管是谁只要有人举报,就格杀勿论。朝中那些头脑活络的臣子很快就琢磨透了皇上的心思,知道告发他人谋反能得到皇上的重赏,从而使自己加官进爵,前途无量。为此,他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窥探别人的隐私和秘密,寻找对方谋反的证据。有些居心叵测之徒甚至捏造证据,诬告政敌,让皇上错杀忠臣义士。

一日,大病初愈后的李世民正伏在御案前批奏折,看过十几份奏疏也没看到什么特别之处,不免感到一种烦腻和倦意,想暂时休息一下有些疲乏的身子。可就在这时,他盯着手里那本奏折的眼睛不由一亮,神经即刻兴奋起来,同时脸上又露出愤怒之色。原来那是份弹劾刑部尚书张亮的奏折,说他听信图谶,豢养义子,图谋反叛。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自己所信任和器重的大臣居然会图谋不轨,不由得勃然大怒,痛骂他一顿,着就差人传唤中书令马周,命他按查此事。与此同时,他又下旨令大理寺缉拿张亮。此时,张亮正在府中与萧瑀谈经论道,不亦乐乎,压根就没想到大祸临头了。

马周办事可谓雷厉风行,没过几天,他就找到了证人程公颖和公孙常,亲自审讯他们,并录了一大堆证词,然后便连夜前往齐政殿向皇上禀奏案情。李世民阴沉张脸伏在御案前,逐字逐句地细读着那厚厚一沓笔录,越往后看胸间的怒火就越旺,同时也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意。他所愤怒的是张亮竟然忘恩负义背叛自己,所庆幸的是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把这个乱臣贼子除掉,好让儿子即位后无风无浪,使大唐江山稳如磐石。十几分钟后,他终于看完了证人的所有呈辞,脸色变得十分可怕,隐隐透出股杀气。不错,这一刻他已经决定要诛杀这个逆贼了。不过,他不想用处理刘洎那种方式来处治张亮,而是要将这件事交给朝臣们来讨论,来做决定。说实话,他也觉得两月前杀刘洎有些不够光明磊落,这回一定得堂而皇之处决张亮,让臣子无可非议。

于是,次日早朝,李世民第一件事就是把张亮企图谋反的事儿说给文武百官们听,动员他们讨论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而且还特意命大理寺押嫌犯张亮进殿,让他跪在一边听审。众臣听说刑部尚书张亮豢养义儿图谋反叛,惊得一个个目瞪口呆,如同看到六月天下雪一样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张亮是一位刚直的武将,武德元年同李世勣降唐后就一直跟随皇上东征西讨,战功卓著,且对皇上忠心耿耿,他怎么会谋反呢?他们一面寻思着,一面把目光齐刷刷地对准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满眼都是疑惑与不解。

李世民从臣子们的神色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目光威严地扫了他们一眼,板着脸说:“张亮听信图谶,私养义儿,欲图谋不轨,此事证据确凿,且有程公颖、公孙常二人为证,足见其确有此意。诸位大臣,你们有何异议,但说无妨。”

“皇上,此二人皆为臣之手下,他们害怕被处死而诬告臣,不足为信。”还没等众臣开口,张亮忙叩首申辩道,“臣对皇上忠心不贰,岂能行谋逆之事?”

“哼,好个忠心不贰!”李世民一拍御案,怒喝道,“既然你对朕忠心不贰,那为何还要豢养五百义儿?你养这些壮士意欲何为,不正是为了谋反吗?”

“皇上冤枉,臣绝无谋反之意。”张亮连磕三个响头,态度诚恳地说,“臣将这些年轻人收养于府中,是因为他们大都为孤儿无依无靠,或是家境贫寒,地位低下,想通过臣寻得出路,好为朝廷效力。他们都是忠义之士,一心想为皇上效命,怎么会做背叛朝廷之事呢?臣所言字字属实,请皇上勿疑。”

李世民缓和神色说:“朕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既器重你,委以重任,又怎么回怀疑你呢?然而,今日之事人证物证俱在,你教朕如何不信?”

“臣已说过程公颖、公孙常因惧死而诬告,不可为信。”张亮继续辩道,“难道皇上宁可相信这两个信口雌黄的小人,也不相信忠心于您的大臣吗?”

“谁是小人?你忘恩负义,图谋不轨,才是小人,才是乱臣贼子!”李世民忿然答道,“张亮,你不要再在朕面前狡辩,罪证确凿,快从实招来。”

“臣无罪,又从何招来?”张亮性情刚毅,自然不会屈打成招,他抬头挺胸,两眼紧盯着皇上,口气坚定地反问道,“皇上乃贤明之主,难道要冤杀臣?”

“你,你……”李世民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缓过神重重一拍御案,厉声喝道,“张亮,你好大的胆,竟敢忤逆朕。你凭这一点,朕当治你死罪。”

“张将军非忤逆皇上,乃是为自己申辩而已。”众臣面面相觑之时,老臣萧瑀挺身迈出班列,拱手谏道,“臣见张将军神色镇定,言语凿凿,根本不似谋逆之人。臣知张将军敬事佛祖,有慈悲之心,故而广招贫寒孤苦之人养于府中。皇上谆谆教导臣等多行善举,今张将军身体力行,又何故反疑其谋反?”

“一派胡言!”李世民勃然作色道,“朕教导你等多行善举,岂是借机养死士以谋反耶?况且张亮此举只是利用佛门之事,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之目的。倘若其真心敬奉佛祖,那为何迟迟不出家以普渡众生,反而欲起事谋反祸害天下百姓?由此可见,张亮行善是假,图谋不轨才是他的真实用心。”

“臣听说过张将军曾向皇上请求出家,皇上却不予应允,这怎能反过来责备张将军?”萧瑀面无惧色地说道,“臣也有此心,只是怕皇上不答应。”

“朕知你素来喜好佛门,一心向佛,也就不好违背你的意愿。”李世民脱口而出,“好,朕今日就准你脱身俗事,出家事奉佛家。”

“谢皇上恩准!”萧瑀很冲动地答了句,想了想又改变主意说,“回禀皇上,臣刚才考虑过了,不能出家。臣乃大梁宣帝之后,若出家,有辱祖先哪。”

“天子尚不敢戏言,为臣者竟敢戏弄天子,这是何道理?”李世民怒气冲冲地指着萧瑀大声说,“朕对佛事无意遵从,所谓求佛并不能验证将来之福祉,反倒于过去受尽苦罪。至于为君者如梁武帝潜心于佛教,梁简帝执意于法门,他们倾尽府库供给僧寺,耗费人力修筑塔庙,致使天下大乱,社稷覆灭。所谓佛教施恩报答,是何等之荒谬?你重蹈梁朝之覆辙,承袭亡国之遗风,抛弃公义屈就私情,不知扬名隐世之理;身在俗世却口诵佛语,不能分辨邪恶正义,只顾欲修去累世孽缘,祈求一己之福。此对上有悖君臣之理,对下煽动浮华之气,其罪不可谓不大。今出尔反尔,戏言国君,该当何罪!”

“臣知错,请皇上降罪。”萧瑀知道自己所言不至于如此,实乃皇上借题发挥,以震众臣。于是,他不敢与皇上争执,伏地请罪。

“萧瑀,你屡屡大放厥词,触犯圣颜,然朕念你年事已高且有功于朝廷,故而一直容忍至今,你却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李世民疾言厉色道,“往日朕虽罢你相位,不日又恢复并加以重用,此乃助长了你的气焰。今朕除你宰相之职,绝不再起用!朕知你崇尚商州四皓,就降你为商州刺史,免除封爵。”

“谢皇上成全!”萧瑀很淡定地拱手答道,“臣已老矣,病体衰弱,难以堪当重任,不如前去拜谒四皓,以了却平生之愿。皇上罢臣之相,除臣之爵,臣并不为此伤怀,反倒感到些轻快。只是张将军之事,实令臣担忧呀。”说着又跪求道,“皇上,张将军实乃忠臣,切不可听信谗言而诛之。”

李世民沉着脸说:“萧瑀,朕知你与张亮志趣相投,交情颇深,却也不可枉顾事实而袒护叛逆之贼。你若再执迷不悟,诽谤朕,休怪朕以同谋罪诛你。”

“萧大人,请勿再言,今大人被罢去相位,实乃张某所累,甚是愧疚,请受一拜。”张亮弯腰朝萧瑀深深一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世民瞥了眼张亮,心头不由一动,随后又抬眼逐一从面前的臣子们脸上扫过,沉着声问他们该如何处治逆贼。到这时候众臣完全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知道皇上非杀张亮不可,也就不敢违背他的意志了。听皇上这么一问,长孙无忌、褚遂良、马周等人便纷纷出列,向皇上禀奏张亮该杀。李世民见众臣顺从自己,很是满意,那张绷得紧紧的脸上忍不住绽出一丝笑意。默然会儿,他义正辞严地痛斥了顿张亮,接着颁旨以谋反罪处斩这位战功赦赦的大将军。

“臣驰骋疆场数十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惧一死?”张亮站起身,痛心疾首地说,“臣所痛心的是不得为国战死沙场,却死在小人的诬陷之中。”

“张亮,你图谋不轨,死有余辜。”李世民冷冷地盯着张亮,厉声喝道,“来人,把反逆张亮拖出去斩了,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一旁的刀斧手便跑上前,准备执行任务。张亮见状,冲着他们大喝一声,然后扑通一声倒地跪拜,声泪俱下地向皇上诀别。完毕,他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瞥了眼诸位同僚,然后纵声哈哈一笑,一转身就朝阴雨凄凄的大殿外昂首挺胸地大步走过去,紧随其后的是一班凶神恶煞的刀斧手。

李世民眼见张亮如此豪迈拓落,内心不由感到丝愧疚。他清楚自己这样处治功臣有些不妥,但为了太子能掌控大权,稳固江山社稷,不得不这么做。他望着张亮快速离去的高大背影,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此时,他完全没有那种铲除逆贼的快意,心头充满了沉甸甸的苦涩。

退朝后,李世民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后宫,而是独自往凌烟阁走去。没过多久,他来到凌烟阁,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的朱门,举步迈了进去。

此阁不大,装饰得也相当简朴,却显得十分庄重肃穆,令人产生崇敬之情。阁内摆设简单,唯有墙壁上的人物肖像引人注目,他们便是大唐二十四功臣:赵公长孙无忌、赵郡王李孝恭、莱成公杜如晦、郑文贞公魏征、梁公房玄龄、申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瑀、褒忠壮公段志玄、夔公刘弘基、蒋忠公屈突通、郧节公殷开山、谯襄公柴绍、邳襄公长孙顺德、勋公张亮、陈公侯君集、郯襄公张公谨、卢公程知节、永兴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李世勣、胡壮公秦叔宝。

李世民立在中间,举头一一打量着这些栩栩如生的画像,心头是百感交集,感慨万端。当他的目光落到侯君集、张亮的画像时,不由感到一阵沉痛,泪水慢慢地涌了出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唏嘘嗟叹,同时也深深地自责起来。他认为自己对他俩的处治有些过分,尤其是刚刚处决的张亮,即便他真有谋逆之举,也该因其有大功于朝廷而赦其死罪,怎能斩杀?想到这,他不由得后悔起来,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伤感不已。好在这时,张公公起了进来,他见皇上如此伤怀,心里也不好受,低声说句皇上时间不早该回宫了。李世民没说什么,缓步朝阁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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