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虽未能如愿以偿地立自己心爱的女人为皇后,但对她益发宠爱有加,这令房玄龄、魏征、岺文本等大臣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于是,他们又开始着手策划为皇上纳妃之事,借此消减皇上对杨氏的宠幸。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想让这个不大贞洁的女人过分得宠,从而影响皇上和朝廷的声誉。
可是,上哪儿去替皇上找个称心如意的嫔妃呢?房玄龄、岺文本等人聚在一块商量了好几回,然后决定私下派人四处打听,找到绝色佳丽后再把他带进宫给皇上看。计议已定,房玄龄便命家仆四人当日策马出长安,替皇上物色可心的妃子。说来也巧,来到并州文水一家客栈时,他们听到几个毛头小伙子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心头不由一动,就向年轻人打听她住在何处。小伙子们看到这几个中年人也对美女感兴趣,便借机取笑了他们一番,然后其中一位伸手往右一指,说顺着那条小道直往前走便能看到文水西施了。那四名家仆得知,大喜,道过几声谢,转身就跑出客栈,
沿着那条碎石铺成的小巷,他们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边转动着眼珠子,打量过往女子。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快到巷尾,却连半个美女影儿也没发现,气得直骂那几个后生胡说八道蒙人。骂归骂,他们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继续搜索自己想要的人物。来到巷子尽头的一家楼前,忽地从冷风中传来一阵如黄莺般清脆悦耳的女声。他们不约而同地仰头一望,一张美丽异常的脸蛋映入眼帘。这……这不正是要找的人吗?他们一高兴,就私闯民宅了。
厅堂里坐着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她看见陌生人进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之色。那四名家仆很和善地与妇人搭话,妇人得知他们来自长安,顿生一股亲和感,接着把自己的家世慢慢地透露出来。原来她就是应国公武士彟的夫人,楼上那个女孩子是她的小女儿。她家原在荆州,前两年丈夫去世,她便带着小女儿迁回了老家文水。武士彟虽是大唐开国功臣,李渊在位时做过工部尚书,利州、荆州都督,但为官廉洁没捞到一文银子,致使现在家境贫寒,母女俩艰辛度日。说到伤心处,妇人就禁不住抹眼泪。他们四人听了,也唏嘘不已了一阵,然后年长的那位仆人灵机一动,假称皇上念及应国公昔日之功,差他们前来接母女俩回长安好生优待。妇人听罢,喜出望外,连声叩谢皇上,激动得眼泪直淌出来。当天,她便收拾好东西,带着女儿上了马车。
几天后,母女俩跟着房玄龄的家仆来到了长安,在房府住下。房玄龄仔细端详了番武士彟的小女儿,见她如花似玉,不逊色于西施、貂蝉,乐得呵呵直笑。笑过后,他又犯起愁来,如何才能让皇上见到这个小美女呢?寻思了两天,他最后决定以开国功臣后人的名义带她入宫朝见天子。于是,次日他领着一身淡妆的少美女朝皇宫走去。小美女一边文文静静跟着房大人走着,一边打量着巍峨华丽的宫殿,满脸都是惊讶与羡慕,想自己能住在这儿那该多好。
这会儿,李世民正在承庆殿操练翰墨,心情相当舒畅。他听说房玄龄领着个小女孩来见自己,很是诧异,不知他意欲何为。想了想,他便命人传房大人进见。不一会儿,房玄龄和那小女孩走进了承庆殿。房玄龄见了皇上,趋步上前弯腰叩拜。那女孩子很乖巧,不等房玄龄叮嘱,就跟着他向皇上行礼,声音轻柔地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世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身段窈窕、貌似天仙的女子看,一边问房玄龄这是谁家璧玉,怎跟来觐见皇上哪。
房玄龄极善察颜观色,瞧见皇上那副色迷迷的样子,就知道皇上看上了这小女子了,心头一乐,笑呵呵地回禀皇上,说此女乃应国公武士彟之掌上明珠,今来长安欲代父向皇上叩谢皇恩。哦,原来如此!李世民完全被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小女子迷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脱口就问她愿不愿留在宫里。此时武氏虽说只有十四岁,却聪慧异常,一眼就看出了皇上的心思,忙不迭地点头说小女子愿意为皇上研墨铺纸。李世民听罢,高兴得哈哈直笑。
房玄龄明白皇上有纳武氏为妃的意思,就赶紧趁热打铁劝皇上。李世民被房玄龄这么一劝,当下决定召武氏入宫,封她为正五品才人,武氏听说皇上纳自己为嫔妃,竟然一点羞涩都没有,仰起娇美的面庞对皇上媚媚一笑,然后扑通一声叩谢皇恩。李世民开心地哈哈一笑,弯腰扶起武才人,一边看一边问她有没有名字。得知武才人无字号,他略加思索,便赐其号武媚。武才人真心觉得这名号才合心,甚是快活,又曲身盈盈拜谢皇恩,当日便留在宫中。
不过,按规定没正式颁诏册封,就不能算是皇上的女人,因此武才人当晚还没资格侍候皇上。她只能像个丫环一样,呆在宫里做事,向老侍女学习宫中的规矩。直到诏令下达后,她才正式成了皇上的嫔妃,入住承庆殿。武才人懂得宫里的规矩,知道正式册封的第一个晚上,皇上是会来临幸的。为此,她感到几许难以启齿的羞涩,但更多的激动与欣喜。她明白要想得到皇上的宠爱,今晚的表现是极其重要的。于是,天刚黑下来,她便跑进了卧房精心打扮起来。经一番精心梳妆,武才人变得更加娇艳欲滴,美丽动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拒绝的青春气息。她坐在那面精美的铜镜前,痴痴地注视着镜中那张无比漂亮的脸蛋,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她坚信皇上一定会被自己的花容月貌迷住,一定会日胜一日宠爱自己,想到这儿不禁抿嘴一笑。
“武才人,你真得好漂亮好漂亮,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你哦。”侍女槿儿从身后探过那张精致的小脸蛋,笑嘻嘻地赞道,“别说皇上,我都被给迷住了。”
“讨厌!”武才人娇嗔了句,面颊上因兴奋而泛起了一片潮红,灿若桃瓣,过了会儿又吩咐槿儿声,“槿儿,你去看看皇上来了没有。”
“天还早着呢,武才人你也真心急哪,到时皇上来了,看你害不害臊!”槿儿故意打趣武才人,说罢兀自嘻嘻一笑。
“好大的胆,你这奴才竟敢拿皇妃取乐,看本宫不打你五十大板!”武才人故意板起面孔伸手轻打了侍女的手,随即又格格一笑,催促道,“快,快去!”
“是,才人!”槿儿是位生性活泼可爱的姑娘,见武才人这模样,又笑嘻嘻地打趣了她几一句,然后一转身朝卧房外走过去,脚步轻快。
可惜的是,一个时辰快过去了,依旧不见皇上的身影,这令武才人感到有些焦灼不安,姣美的面容上渐渐地蒙上层淡淡的忧愁。但此时她依然坚信,皇上今夜肯定会来临幸自己。也是,像她这样妩媚动人的女子,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因此,她仍旧坐在镜子前,一边端详着自己的粉脸,一边竖着两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时不时拿眼睛向外张望。槿儿已来回跑了十几趟,结果还是没给她捎来喜讯。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她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三更已过,武才人彻底绝望了,知道皇上今夜不会来了。那一刻,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和难过,还夹杂着一丝怨愤。她想伏在梳妆台前痛哭一场,以宣泄内心的痛苦与不满,却始终没有哭出来,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尽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是个要强的女孩,不想当着人哭泣。
桌上那对红烛已燃烧到尽头,摇曳不定的烛光猛地跳了几下就熄灭了。晨曦从窗口泻了进来,把卧房照亮。武才人像木雕泥塑般依然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发呆,失望而忧伤的眸子里有泪光在闪动。
过了会儿,槿儿悄没声息地走了过来,瞧见武才人苦等了一夜,便柔着声关心地说:“天已亮了,才人是不是该歇息会儿?看你眼里都满是血丝,要是让皇上看见了,那还不心疼啊。才人,快上床睡吧。”
“皇上,他会心疼臣妾吗?”武才人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幽怨,“昨晚皇上该临幸臣妾,可他没有来,唉!”
“才人,你不用担心,皇上一定会心疼你,宠爱你的。”槿儿眼含笑意地望着武才人,口气肯定地宽慰道,“才人这么漂亮,皇上哪能不疼爱你呀?”
听侍女如此一说,武才人的心倒也宽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难受了。她对自己的容貌和才情充满了信心,深信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喜欢上自己。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要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就必须得想办法去讨好他。那么,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寻思了半天,她终于找到了法子,那就是投其所好。
武才人一边起身,一边语气温和地对侍女说:“槿儿,你是本宫最信得过,也是本宫最亲近的人。本宫想托你件事,不知愿替本宫效力否?”
槿儿赶忙给武才人行礼,信誓旦旦地答道:“承蒙才人错爱,奴婢感激不尽,愿为才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既然槿儿这么说,本宫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只要你把事办成,本宫决不会亏待你。”武才人颇为老练地说,“槿儿,从今日起,你替本宫好好打听有关皇上的一切。皇上在干什么,皇上在哪儿过夜,皇上最喜欢什么,皇上最不喜欢什么,这些你都得摸清楚,然后及时禀告本宫,明白吗?”
“是,才人。”槿儿点头应道,“请才人放心,奴婢一定替你办成此事。”默然会儿又关切地说,“才人整宿未合眼,也该好好歇息了。”
“本宫是有些乏了,好想睡一觉。”武才人心情好转了不少,有点憔悴的面庞上绽出丝笑容,柔声吩咐句,“槿儿,请为本宫铺被吧。”
槿儿的确是个勤快又忠心的好奴仆,她一伺候好武才人入寝,就出宫打听起皇上的行动。很快,她便从伺侯杨妃的丫环那儿得知皇上昨晚是被杨妃缠住了,从而没顾得上按规矩来临幸武才人。得知这一消息后,她是又气又恼,不由得在心里大骂杨妃这只老狐狸精,一边迈着小碎步往承庆殿走去。
武才人听说是杨氏把皇上留在寝宫里过夜,一股怨气不禁腾地升起,填满了整个胸腔。不过,她是个很有修养的女子,并没有当着侍女的面发作,而是低眉冷冷一笑,什么话也不说。槿儿瞧见武才人神色淡定,眼神里不由露出丝诧异,却不好开口问。她见武才人望着装饰豪华的卧榻出神儿,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言细语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武才人再也忍不住内心那股强烈的愤恨,咬着牙骂了句杨妃,两颗晶莹的泪珠儿滚落在粉嫩的面颊上。很快她又擦干眼泪,把头高高昂起,坚毅的表情中透出股定要击败对手的信心。是的,此刻她心里想的是如何从杨氏身边把皇上夺过来,而且对击败杨氏,乃至后宫所有女人都充满了信心。她是个表面看起来很柔弱的女子,其实骨子里有股令人难以想象的刚强,有种不肯轻易服输的狠劲。
要想斗赢杨妃,斗赢所有皇妃,她知道光凭自己天生丽质还不够,一定得用手段。别看她年纪不大,倒是颇有心计,明白自己想得到皇上的欢心和宠爱,首先得多多亲近皇上,好让皇上了解自己,喜欢上自己。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她清楚围着皇上转的女人有一大堆,而且都是些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丽,自己刚进宫不久,想要迷住皇上,就只能另辟蹊径,把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展现给皇上看,从而深深地吸住他的眼球,他的心。
那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武才人成天坐在装饰华丽的新房里用心琢磨着,苦苦寻找对策。直到侍女槿儿告诉她皇上非常喜欢那匹狮子骢,却因迟迟未能驯服它而龙颜不悦,她心胸才豁然开朗,觅到了一展身手的机会。于是,她那对微蹙的新月眉一下子就舒展开来,忧愁的粉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默然会儿,她神情快活地叮嘱槿儿,要她继续密切关注皇上的行踪,哪天见皇上出宫驯马,立即前来禀报她。槿儿听罢,感到一头雾水,却点头诺诺称是。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李世民又一次心血来潮,想要驯服那匹自己心爱的狮子骢。自从上次未能制服这匹胡马,他心里头一直闷闷不乐,想堂堂大唐皇帝怎能驾驭不了一匹胡马,这传出去还不让蛮夷之人笑话。因此,他赌气似的暗自下决心非要驯服这匹烈马不可。出了太极殿,他便领着长孙无忌、房玄龄、岺文本、马周等一班文臣朝不远处的校场走去。时值初春,天气渐暖,午后和煦的阳光晒在身上令人感到温暖舒适,精神也为之一振。
没过多久,李世民一行数人来到了校场。这时,管马的长官早已牵着那匹烈马立在场中等候皇上。他瞧见皇上朝自己走来,慌忙跑上前拱手施礼。李世民微微一笑,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和马鞭。那马见了皇上,一点怯意也没有,反倒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昂首对着身披龙袍的皇帝嘶叫,一边不停地用蹄子刨着身下冒着绿芽儿的地面,扬起一片尘土。瞧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霸气十足的家伙,李世民心里是又喜欢又气恼,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不顺从至高无上的天子。哼,看朕怎么收拾你!在心里骂了句,他便抬脚往马蹬上踏去。
谁知那马前蹄一扬,大嘶一声腾空而起,根本就不让人跨上它的背。李世民像上次一样负气,说什么也要骑上这匹暴烈难驯的野马绕校场跑上几圈,因此他用力勒住马缰,待它停下后再翻身上马。可那马见他靠近,呼地往后一退,差点把他拽倒在地。见马如此顽劣,他不禁勃然大怒,举鞭狠狠地猛抽了几下马背,好让它因疼痛而惧怕自己。对此,那马似乎不屑一顾,依旧大声嘶叫着,四蹄用力刨地,一副无比愤怒的样子。这着实令李世民头痛,也让旁边的臣子们替他着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很快那马又安静了下来,变得相当温驯。李世民见状,不禁一阵欢喜,重新抬脚踩着金光闪闪的镫子上马。
这一回,那马一动不动,摆出副任人摆布的老实相。李世民终于跨在马背上,心底涌出股驯服烈马的得意与喜悦之情,扬脸对着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心腹大臣呵呵地笑。可就在这时,他身下的坐骑后肢一曲,前蹄往前一扬,嘶吼着腾空跃起往前飞奔。李世民顿时大惊失色,慌忙紧攥着马缰,一边怒不可遏地吆喝着。群臣看见那烈马发疯似的跳跃旋转,直把皇上颠得摇摇晃晃,快要摔下来,一时间惊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大声叫喊着皇上当心。最后还是那位管马的臣子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飞身把皇上抱了下来。由于用力过猛,两人紧搂着摔倒在地上。好在皇上压在臣子身上没事,那管马者疼得咧嘴叫了几声,接着又关心起皇上来,说这马暴烈难驯,皇上最好别骑它了。李世民摔了一回,心有忌惮,也就不想再惹这匹该死的马了。
正在这时,武才人突然骑着匹马跑进了校场。来到李世民跟前时,她身轻如燕般飞身下马,向皇上曲身盈盈一拜。
李世民见了武才人,吃惊地问:“你这么个弱女子,居然会骑马,这……朕真是没想到啊。好,好,你真让朕大开眼界了,哈哈!”
说着,他一边望着英姿勃勃的小女子,一边开心地笑着走过来。
“启禀皇上,臣妾不仅善骑,而且还会驯马呢。”武才人双眉一挑,冲着李世民妩媚一笑,很自信地说,“不是臣妾自夸,再烈的马臣妾也能驯服。”
“真的?”李世民瞅着面前的娇小女子,半信半疑地说了句,然后又扭头指着狮子骢,含笑道,“好,那你替朕驯服这匹马如何?”
“臣妾遵旨!”武才人拱手应命,接着从槿儿手中取过铁鞭、铁檛和匕首,举步朝狮子骢走去,刚迈出两步又回眸一笑,“皇上,臣妾驯马去了。”
“且慢!”李世民顿生怜香惜玉之情,劝阻道,“这马暴烈无比,朕尚未制服,你一个娇弱女子怎么能驾驭它呢?算了吧,朕刚才是随口说说而已。”
“皇上,你可别瞧不起弱女子哦!臣妾一定能替皇上制服这匹野马,若出差池,任凭皇上发落。”武才人柔中带刚地笑道,模样妩媚可爱。
“那你告诉朕,你准备怎么把这马驯服?”李世民瞅见武才人如此有信心,不由觉得好奇,就冲着她扬声问句。
“启禀皇上,臣妾有这三件东西,便可将烈马制服。”武才人俏皮地扬了扬手中的铁鞭等,信心满满地答道,“臣妾先用铁鞭抽打它,若马不服,再用铁檛锤打它的头。若还不服,就拿匕首割它的喉咙。用过此三招,再烈的马也会被制服。不信,皇上你等着瞧就是了。”
说完,武才人咯咯一笑,扭头继续向前走。来到马前,她二话不说抓住马缰,举鞭就劈头盖脸地猛抽一顿。别看她娇小,可那手劲大着呢,直抽得马团团直转,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却依旧烈性不改。她见铁鞭威力不够,马上又改用铁檛锤它的头。一顿猛击之后,那马便老实多了,不敢再乱动,而是乖乖地立在她身旁。她冷冷地瞅了那马一眼,从它的眼神里就知道已驯服了八分。但这还不够,于是她又拿起锋利的匕首,搁在马的脖颈上,准备割它。这时,那马吓得浑身不由嘟哆嗦了下,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颅,漆黑的眼窝里似有泪光在闪动。她见状,大喜,格格一笑,便脚踏马蹬轻盈上马。
李世民立在原地,瞧见武才人英姿飒爽地骑着烈马绕校场飞奔,真是惊叹不已,佩服之至。他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小女子竟有这等气概这等魄力,含着微笑的眼里流露出无比欣赏的神色。待武才人在自己身边干净利落地飞身下马时,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笑呵呵地夸赞她道:“真看不出你这么有能耐,居然把如此暴烈的胡马给驯服了。厉害,真是厉害,朕服你了。好,朕要重重奖赏你。”
“臣妾谢过皇上。”武才人满心欢喜地叩谢一番,然后望着皇上媚媚一笑,郑重其事地说,“皇上,臣妾不要您的赏赐,只想请您教我书法。”
“哦,你对书法也感兴趣?”李世民像找到了知音似的兴奋不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朕想你的字会像你一样漂亮好看,正所谓字如其人嘛。”
“不敢当,不敢当。”武才人谦恭地答道,“臣妾自幼爱好翰墨,浸淫已久,然因无名师指点而无多大长进。臣妾知皇上精通书法,故而恳求赐教。”
“好,朕答应你。”李世民哈哈一笑,爽快地答道,“你父亲是个粗人,没想到你会喜欢翰墨之事,这真是太好了。朕有空就跟你切磋切磋书艺,如何?”
“谢皇上恩准!”武才人喜出望外,赶忙轻轻一弯细柳腰叩谢,接着明眸一转,莞尔一笑道,“皇上,现在马已驯好,您该有空了吧?”
“你呀,真会利用时机。这会儿,朕的确没什么大事,想拒绝都拒绝不了。”李世民故作无奈地说,“唉,朕还能怎样,只好答应你了。走,回宫去吧。”
李世民转身朝那匹枣红色的狮子骢大步走过去,然后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拍了拍它的脑门,踩着马蹬翻身坐到马鞍上,举鞭狠狠抽了下马背。这马已被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受得鞭笞也不生气,乖乖地举步朝前走出。李世民见心爱之马如此听自己的话,乐得直冲众臣哈哈大笑。
这会儿,武才人也已上了马,动作优美地挥鞭抽了下身下坐骑,朝前面跑过去。追到皇上时,她抿嘴冲他娇媚一笑,一道往宫中走出。此时,她的心情出奇的好,心里荡漾着计划得逞的得意与快活,姣美的脸庞上挂着迷人的笑靥。李世民似乎被她清纯可爱的模样打动了,瞅着她的目光里流露出喜爱之情。的确,眼前这位新妃与众不同,她不仅年轻貌美,颇有才情,而且具有男人的胆识与魄力。这一点确实令人吃惊,同时也为她所倾倒。
不多时,李世民和武才人说说笑笑地来到了承庆殿。槿儿等宫里侍女见皇上来了,又惊又喜,慌忙上前叩首行礼。李世民呵呵一笑,向众侍女道声免礼,然后举步随同武才人一道进了书房。武才人十分殷勤地请皇上就座,李世民却没答话,只抬眼打量着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所摆放的经史子集,以及挂在墙上的几幅字画。一时间,他像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吸引住了,两眼盯着墙上龙飞凤舞的书法出神儿,不由得发出阵赞叹。过了会儿,他指着墙上的字画,明知故问似的问句:“这是你写的?”
“是,皇上。”武才人谦虚地答道,“臣妾闲来无事,便信手涂鸦,挂着观摩,以找出不足之处,好加以改正。臣妾自知写得不好,还请皇上不吝赐教。”
“不错,不错,写得真不错,颇有王羲之之风韵。”李世民一边欣赏着,一边由衷地赞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功底有如此深厚,确是不简单哪。”
“皇上过奖,臣妾不敢当。”武才人见皇上如此高度赞赏自己,脸上不禁掠过丝得意,却益发谦恭地答道,“臣妾愚钝,数年用心临摩书圣的名作,却迟迟不得要旨,故而至今未得入其门,让皇上见笑了。”还没等皇上开口又继续往下说,“臣妾知皇上酷爱王羲之,且深得其要领。请皇上指点一二!”
李世民见武才人如此谦虚好学,很是高兴,点了点头表示答应,略微沉吟了下便一边指着墙上那幅行草,一边分析其中得失。他的书法底蕴确实很深厚,尤其是对王羲之的行草书更是了如指掌,讲起来头头是道,十分精辟。武才人好像听得入迷,不知不觉身子就往皇上身前靠。于是,一股新奇的幽香钻进了他的鼻孔里。他什么香气都闻过,唯独没闻过这种浅淡而又令人沉迷的气息,为此不由得用力吸了吸鼻子,同时低下头。他看见武才人的俏脸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胸前,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痴痴地注视着他,显得风情万种,心不禁动了动,想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却莫名地说:“朕已把自己平生所学都讲给你听,你天资聪颖,想必也该有所领悟。来,写幅字给朕看看。”
“是,皇上。”武才人没有得到皇上的亲热,未免有些失望,却依然含笑着应道,“皇上,臣妾这就献丑了,写得不好,皇上可不准笑哟。”
说完,她从雅致的笔筒里取出支狼毫,又将宣纸在几案上铺好,然后提笔蘸墨,就纸或急或缓或轻或重地书写起来,很快一首七绝就一气呵成。这幅行草虽算不上字字珠玑,却也是遒劲飘逸大有书圣之风骨意韵,相当不错,为此博得皇上一片赞扬。武才人一如既往地谦虚,口口声声请皇上点评雅正。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一边仔细鉴赏,一边把作品中的不足一一指出来,并令她今后改正。武才人像个小学生,不住地点头称是,不时地道谢。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天光转眼间就暗淡了下来,暮色渐渐地笼罩了四周。武才人知道晚膳的时间快到了,料想侍女该把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为了讨皇上欢心,她居然想亲自下厨为皇上烧菜。李世民听了,先是一怔,随后又呵呵一笑,望着武才人,用欣赏的口气说:“你会驯马,会书法,这令朕已是相当吃惊了。没想到你还会下厨做饭,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令人难以想象。看来,你真是文武全才,什么都在行。”
“谢谢皇上夸奖!”武才人很认真地答道,“臣妾自小喜欢学这学那,只是天生愚笨,样样都没学到家,真是羞煞人了。好,皇上,臣妾这就下厨去。”
“谁还真要你烧菜呀!你有这份心,朕就高兴了。”李世民突然一把抓起武才人白净细嫩的小手,疼惜地说,“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下厨那还不伤着。”
“这……”武才人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来这一招,又是惊喜,又是娇羞,雪白的香腮上飞起片红霞,愣了下仍坚持道,“皇上,你就让臣妾下厨嘛。”
“有奴婢做就行了,何必劳驾你呢!”李世民佯作不快,板起面孔说,“武才人,你进宫才几天,竟敢不听朕的话。抗旨不遵该当何罪,你该明白吧。”
“臣妾知罪。”武才人见皇上心疼自己,暗喜不已,赶忙叩谢道,“臣妾深恩皇上怜惜,不敢再任性了,请皇上恕罪。”说着又曲细腰欲伏地跪拜。
“你是朕的嫔妃,朕哪能不疼惜。”李世民见状一把扶住她,乐呵呵地说,“朕刚才是逗你的,不必惊惶。来,坐下陪朕说说话吧。”
“是,皇上。”武才人就势靠在皇上的胸前,在几案边坐下,仰面凝视着皇上的脸庞,温柔多情地微笑着,期待他的举动能更进一步。
然而,李世民这个老男人像不解风情似的,只出神地望着依偎在怀里的女孩微笑,没有采取任何满足她的举动,口中说的也是书法,而非情话。这令武才人颇为失望,她想大胆采取行动,从皇上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又担心这样做会让皇上觉得自己轻浮放荡,引起他的反感,甚至是厌恶,这岂不是弄巧成拙,前功尽弃了?这么一想,她只好努力控制住内心的骚动,刻意把自己装扮成端庄高雅的大淑女,于是又重新跟皇上聊起了书法艺术。
没过多久,槿儿跑进来向武才人禀报晚膳已备好。武才人听了,便命侍女将酒菜搬到卧房内,要与皇上过二人世界。吩咐完毕,她起身请皇上出书房入卧室。于是,很快李世民随着武才人一道进了宽敞奢华的卧房,打量了番这间从未进来的房间,顿时被那种华丽中透出的雅致所吸引,不禁问道:“这房间,是你亲手布置的吗?”
“是。”武才人在摆满各色佳肴的几案前坐定,眼含微笑地望着皇上,俏皮地歪着脖子问,“皇上,觉得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吧?”
“不错,真是不错。”李世民又举头环顾了圈,称赞道,“从奢而不俗的装饰和摆设中不难看出,你是个情趣高雅的人,的确与众不同。难得,难得呀!”
“皇上过奖了。”武才人一边往皇上的玉杯里斟酒,一边莞尔笑道,“说起高雅,谁还比得上皇上您呀。皇上不仅会打仗会治理天下,而且还是个极有情趣之人。这在历朝历代的帝王中都极其少见,在臣妾眼里,皇上实乃千古一帝。臣妾能够前来伺侯皇上,真是三生有幸。”
“咦,这些菜都是朕平时最爱吃的,你这儿怎么也有呀?”李世民一边听着武才人的奉承话,一边打量着案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由吃惊地问。
“臣妾身为嫔妃,岂能不了解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呢?”武才人柔声答道,“臣妾知晓皇上最喜欢吃这些菜,便吩咐厨娘一一做来,让皇上高兴。”
“你呀,真是有心人哪!”李世民感慨了句,便伸筷子挟了块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开心地笑道,“嗯,口味真不错,比朕的御厨做得还好吃。”
“真的吗?皇上,你喜欢吃,那往后就常到臣妾这儿来好了。”武才人惊喜地说句,举起酒杯相请道,“来,皇上,臣妾敬你。”
李世民眼神异样地望着武才人笑了笑,擎起酒杯跟她碰了碰,将小半杯琼浆玉液吞进肚里。过了会儿,他突然转眼盯着台子上那对红烛问道:“媚娘,你为何要点红烛?难道今晚是什么特别日子,要借此来增添些喜气?朕这阵子可是忙得晕头转向,似乎把什么都忘了。”
“皇上日理万机,哪记得臣妾的大事呀?”武才人抿嘴一笑,带着几分幽怨地说,“不瞒皇上说,臣妾被正式册封为才人的那夜,就点燃过这样的一对红烛,盼望皇上前来宠幸,然臣妾苦苦等了整整一宿,也不见皇上来,好生难过呀。今夜,臣妾终于盼到皇上驾临,怎能不点燃这对红烛呢?”
言罢,武才人身子微微一倾,顺势倒在李世民宽厚的怀抱里,两眼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很是令人动心。这时侯,李世民像是被酒气激发了情欲,那股原始的冲动猛地生起,迅速在每条血管中热烈地燃烧。他低头凝视着靠在胸前这张艳若桃瓣风情万种的俏脸蛋,顿时变得难以自持。武才人瞧见皇上那欲火攻心的情状,就什么都明白了。她伸出浑圆的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嫣然一笑,然后缓缓合上眼睛,抑制不住似的微微喘息起来。李世民看着她娇媚动人的模样,听着她摄人魂魄的娇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两腿用力站直身,抱着她直往卧榻上奔过去。
春宵苦短,一觉醒来已是日高三丈。武才人见皇上下了床,也跟着下床,接着又亲自为他梳洗,披上耀眼的龙袍。李世民穿戴整齐后,举止亲昵地跟武才人道过别,就脚步匆匆出了香息浮动的卧房,朝殿外走去。时间不早了,他还得赶往太极殿临朝听政,商讨国家大事。
武才人倚门而立,目送着皇上离去,眼神里流露几分留恋与得意。她终于被皇上宠幸过,真正成了皇上的女人,为此感到万分满足和高兴。当然,更让她洋洋得意的是,她让杨氏品尝到了自己曾经品尝过的失落与痛苦。其实,不用槿儿前来禀报,她也能猜到昨晚杨氏独守空房的情状。当槿儿告诉她时,她忍不住仰面哈哈地笑了阵,心中生出股幸灾乐祸般的痛快,脸上浮起击败对手的得意之色。她轻轻咬着嘴唇,在心里冷声说句:哼,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没错,她说到做到,自那以后她用各种手段把常把皇上留在自己宫里过夜,让杨氏三天两日独守空房,饱受灵与肉的双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