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易主,换了新皇帝。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突厥,颉利可汗听后内心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与欣喜,同时那双目光如秃鹫般锐利的眼睛里隐隐透出股杀气。当晚,他命人把突利可汗、施叠罗、阿史那思摩、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德乌没啜等文臣武将和部落首领传唤到自己的牙帐内商讨出兵大唐之事。不多时,众人便顶着寒气颇重的夜风纷纷跨进了灯火通明的帐中,并在颉利可汗充满威严的招呼声中依次落座。
帐内一片沉静。众臣大都不清楚可汗连夜把自己叫来干什么,个个一头雾水,疑惑不已。他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接着又齐刷刷把眼睛移向正襟危坐于虎皮交椅上的可汗。过了好一会儿,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二可汗突利有些沉不住气了,便向颉利一拱手,敞开大嗓门问道:“大汗,您这么晚把我们叫到这儿到底有什么急事?”
颉利没有立即回答突利,只用冷峻的目光在众臣的脸上来回扫了两圈。他清了清略带沙哑的喉咙,用略带兴奋的声音反问句:“阿史那什钵苾,还有在座诸位,难道你们没有听说我们的邻邦唐国发生了大动荡吗?”
“当然听说了。”突利可汗答道,“我们大汗国的使者刚从唐国来,他们向所有人传达了我们的老对手李世民杀掉兄弟,又逼李渊老贼退位,自己蹶着屁股爬上了皇帝宝座。嘿嘿,这李世民可真够厉害,一点也不逊于当年的杨广。只是……大汗,这跟我们大汗国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颉利眼睛往上一翻,粗着声说,“这事不仅跟我们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大着呢。阿史那什钵苾,难道你就没闻出什么吗?”
“闻出什么……没,没有。”突利疑惑不解地盯着嘴角边浮出丝狡黠的笑的颉利可汗,摇着头低声答道,“大汗,在下愚钝,请赐教。”
“中原人素来喜欢拉帮结派,营党结私,李世民兄弟相争之时朝中必定分成了两派,甚至是几派势力,他们之间明争暗斗,彼此充满了仇恨。”默然片刻,颉利一字一顿地分析道,“今李世民杀掉太子和齐王,又做出逼父让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大臣当中一定有不少人对他不满。如此一来,政局岂能稳定?这君臣不和,将士不能同心协力,再强大的国家也会变得不堪一击,失地亡国也就难以避免了。今唐国正是这样,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好机会吗?”
“父汗的意思是……趁李世民立足未稳之际攻打唐国。”施叠罗眼睛一亮,起身向颉利可汗施礼道,“父汗,儿臣该没有猜错您的意思吧?”
“说的对,我聪明的儿子。”颉利对着威猛凶悍的施叠罗哈哈一笑,随即又语气坚定地对众臣说句,“不错,本汗决定出兵讨伐李世民这个逆贼。”
“大汗英明!”阿史那思摩听说颉利要乘机攻打大唐,很是兴奋,站起身附和道,“今唐国君臣不和,军心不稳,正是大汗灭掉唐国的好机会。”
“思摩将军说的对。”阿史德乌没啜、执失思力等人也紧跟着说,“大汗,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失。臣等恳请大汗立即下令出兵。”
“的确,这是个好机会,以我军十万铁骑当可踏平长安城。”突利迟疑着说,“只是……大汗,您不久前跟唐国议了和,这时出兵恐怕……”
“什么议和,那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施叠罗一本正经地答道,“再说,现今李世民行大义不道之事,父汗率军前往讨伐,实乃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说的对。”颉利义正辞严地道,“李世民屠兄戮弟,有背人伦天理,真可谓是十恶不赦。今本汗率军讨伐此贼,乃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大汗所言极是。”阿史那思摩随声附和道,“李世民一向以仁义著天下,不料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实令天下人义愤填膺,大汗不可不讨之。”
“对,思摩将军说的对。”阿史德乌没啜高声应道,“李世民假仁假义,欺世盗名,罪大恶极,我等十八部落当联合起来共同讨伐他。”
“将军言之有理。本汗请你们来,就是想与你们合力共击李世民,铲除唐国这个最大的祸患。”颉利一面满怀信心地说着,一面目光威严地从部落首领们的脸上逐一扫过,瞧见契苾何力面色犹疑,似乎不想响应号召,就脸色一沉,透着股冷气问道,“何力将军,你好像不大乐意为本汗出力?”
“不敢。”契苾何力慌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拱手向颉利可汗施礼道,“大汗,在下不是不想跟随您前去征讨李世民,而是心中有所顾虑,请大汗恕罪。”
“契苾将军,你有何顾虑,可否告知本汗?”颉利缓和了脸色,结实黝黑的脸庞上浮出些许笑容,还没等契苾何力回答又板起面孔问道,“难道你是担心我们打不过李世民吗?本汗知道你一向佩服李世民,不,准确地说是怕李世民。你契苾何力也是名响当当的铁勒猛将,又何须惧怕中原人,哼!”
“大汗,恕在下直言,我军屡败在李世民手下,此次也恐难取胜。”契苾何力如实答道,“今唐国虽有所动荡,然并未大乱,且李世民牢牢控制着朝政和军队。尤其是李靖、李世勣、秦叔宝、尉迟敬德等大将都肯听从李世民,并乐于为他卖命。加之李世民极善作战,大汗虽有铁骑无数,然也难取长安。”
“契苾何力,你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施叠罗气呼呼地指着契苾何力吼道,“身为大将,你竟然这么害怕李世民,真是丢我们突厥人的脸,哼!”
“这怎么叫害怕呢?”突利望着血气方刚的施叠罗冷冷一笑,替契苾何力辩护道,“施叠罗,我的好兄弟,你难道不懂什么叫知己知彼吗?何力将军曾多次与李世民交手,深知他的厉害,也清楚唐军的厉害,所以才如此小心谨慎,不敢贸然出战。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什钵苾,我看你也害怕李世民了吧。”颉利看了看契苾何力,又两眼盯着突利嘲弄似地说,“何力将军害怕李世民尚可原谅,而你身为突厥大国的二可汗居然也这样,就不能怪别人瞧不起你了,哈哈!”笑罢又不屑地说句,“我的二可汗,你真是连执失思力都不如,他尚且敢挑战李世民。”
突利再怎么说也是始毕可汗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父亲那股桀傲的血液,岂能被别人讥笑为懦夫。他受不了颉利的冷嘲热讽,拍着胸脯气昂昂地答道:“大汗,我什钵苾怎会害怕李世民这逆贼?向日与唐军作战,不都是我什钵苾率军冲锋陷阵?我堂堂突厥大国的二可汗,岂能害怕李世民这家伙?”
“好,既然二可汗这么说,就请率部出战吧。”颉利见突利中了自己的激将法,心头一喜,高声说道,“二可汗,你该用行动向大家表白才是。”
“这……”迟疑了会儿,突利为了维护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和声誉,不得已才点头同意道,“好,本汗愿率部跟随大汗出征唐国。”
“好,好,这真是太好了!”颉利高兴地笑了声,然后把眼光投到契苾何力脸上,不紧不慢地问句,“何力将军,你愿意率部随同本汗一道出征吗?”
契苾何力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此时若不答应颉利出战,明日他的部落便会受到对方的攻击。出于无奈,他只好向颉利屈服,默然会儿方点头答道:“大汗,我铁勒契苾部一向对您忠心耿耿,又怎能不听您的使唤。只要大汗您说一声,我契苾何力一定会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何力将军,您真是太仗义了,实令本汗感激万分。”颉利假装感动地说句,接着又对其他部落首领说,“各位,你们肯助本汗一臂之力吗?”
“臣等忠心于可汗,愿为可汗效命,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阿史德乌没啜、阿史那哥伦等部落首领异口同声地向颉利可汗表态。
“好,你等肯为国家效力,实令本汗万分感激。”颉利动情地说句,随即又下旨道,“既然诸位心意已决,就请你们回去做好准备,三日后出兵。”
“是,大汗。”众首领向颉利可汗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朝洒满月光的帐外大踏步走过去。
三天后的上午,东突厥汗国十八部落的首领各自引兵来到了草色枯黄的大校场,接受颉利可汗的检阅。阳光下,颉利可汗身披金甲,手持铁戟,威风凛凛地跨在马背上,两眼注视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将士们。他声音洪亮而严厉地训示了番,然后一挥方天画戟,大声喝令全体将士出发。于是,校场上空顿时响起一片人喊马嘶,十分喧闹嘈杂。很快颉利可汗就率领着二十大军出了校场,沿着那条宽阔的大道疾驰而去。一路上,旌旗飞扬,沙尘遮天蔽日。
突厥铁骑确实神速,几天过后他们就穿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到达了泾州。泾州刺史引兵顽强抵抗,但终究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突厥铁骑,很快城池就被他们占领了。首战告捷,这不仅令颉利可汗满心欢喜,而且也大大激发了全军士气,他来不及休整部队,连夜率军向武功挺进。武功唐军不足两万,他们得知突厥大军前来,也就只好作战略性撤退。在突厥兵马抵达之前,他们已顺利撤回到高陵城内,与不久前奉命前来抵抗突厥的大将尉迟敬德兵合一处。
颉利引军来到武功城,原以为又得大动一番干戈,谁知大唐守军竟不战而退,这令他喜出望外。他抬头望着城墙上迎风飘扬的唐军旗帜,眼神里透出鄙夷与蔑视,哈哈大笑阵后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命军入城。由于无人抵抗,突厥兵马不费吹灰之力破门而入。一进入城中,这帮家伙像在泾州时一样开始大肆抢掠,不一日便将城内洗劫一空。他们一个个抱着金银财货高兴得哈哈大笑,城中的百姓却因失去了一切而嚎啕大哭,痛不欲生。一时间,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
休整了一天,颉利乘胜直扑高陵。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闻说突厥铁骑已入高陵,立即引兵于泾阳关道处布阵,以阻击敌军。此时,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淡淡的阳光照射着连绵起伏的山峦,仿佛罩着层淡青色的雾霭,青山上空凝着一大片鱼鳞状的云霞,绚丽多姿。
尉迟敬德横槊立马,仰面凝视着那轮缓缓滑向山后的夕阳,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夹杂着渴求与忐忑的复杂神情。他心里清楚,凭自己身后这四万人马是很难抵挡得住颉利十几万大军。然而,他生性倔强,不肯轻易退缩,更兼受皇上重托,自然是不会临阵逃脱。他非但不想退兵,还暗自下定决心要在泾阳跟狂妄自大的颉利大战一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突厥铁骑赶回大草原,以保障京城长安不受威胁。这么一想,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与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气。默然会儿,他拨转马头对着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情绪激昂地发表了通简短而精辟的讲话,进一步激励他们的斗志和士气。
夜幕降临的时候,从暮色苍茫的山谷间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且越来越响亮,同时滚滚黄沙越过长满树木的山丘朝唐军漫过来。不一会儿,先锋将阿史那思摩率领一支突厥铁骑出现在唐军阵前。尉迟敬德瞧见阿史那思摩,心头不由一怔,知道这员突厥大将又多厉害。不过,他并不惧怕对手,策马舞槊直奔过去。来到敌阵前,他勒住马,举槊指着阿史那思摩破口大骂,指责突厥人背信弃义,形如禽兽。阿史那思摩一向自视甚高,哪受得了尉迟敬德这般劈头盖脸的辱骂,气得青筋暴跳,肺都快炸了。他冲着尉迟敬德怒吼一声,挥戟朝他头顶猛刺过去。
两马相交,大战起来。阿史那思摩武艺的确高强,但见手中那把画戟快如奔雷,疾似闪电,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尉迟敬德见了,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好,同时使出浑身解数与对手交战。阿史那思摩看见尉迟敬德武功如此高超,打心里就佩服,想果真是中原名将,名不虚传。真是棋逢对手,两员猛将斗过两百回合也不分高下。只见昏暗的天空下,槊来戟往,呼呼生风,划出一一道银色的弧光。槊戟相撞,迸射出一串耀眼的火星,发出一阵清脆的响起。又斗过百余回合,阿史那思摩依旧没有占到一丝上风,情绪不免有些急躁。这心态一变,他手中的那把画戟就不听使唤,渐露破绽。
尉迟敬德毕竟老练,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强敌,都能沉得住气。他一边不急不躁地与阿史那思摩过招,一边等待着时机。当他瞧见对手露出个破绽,心头不由一喜,挥槊往他左胸刺过去。阿史那思摩瞅见锋利的槊尖如闪电般朝自己刺过来,惊得大叫一声,竟然如木雕般一动不动,任由对手刺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闪出员虎背熊腰的胡将,冲尉迟敬德大喝一声,举刀一把挡住他手中那把要命的马槊。阿史那思摩原以为自己非死即伤,谁知竟然有人如神灵般赶来搭救自己,不由喜出望外。他睁眼看见是阿史德乌没啜,激动得直大声道谢。尉迟敬德看到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不禁勃然大怒,抛下阿史那思摩,策马舞槊直取阿史德乌没啜。阿史德乌没啜自恃武功高强,压根儿不把尉迟敬德放在眼里,举刀便朝对方头顶劈过去。
阿史那思摩眼见阿史德乌没啜抵住了唐军主将,眼睛骨碌一转,计上心头,连忙转身冲着部下大喝一声,命令他们杀向唐阵。两万突厥铁骑得令,立即拍马舞刀冲入唐军之中。于是,两军混战,杀声震天动地。但见被火把照亮的夜空下,刀枪晃动,血如雨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尉迟敬德并不惧怕眼前的突厥铁骑,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四万铁血将士一定能够抵挡住敌人的进攻,因此只管放心与对手激战,争取尽快将他斩落斩马下。阿史德乌没啜的确厉害,与尉迟敬德过了两百招也不落下风,而且瞧见阿史那思摩率军与唐军血战,胸中又平添了几分豪情与力量。他一边扯开喉咙不停地叫喊着杀呀,一边更加用力地挥动着手中的弯月刀,招招欲置对手死地。尉迟敬德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想斩掉阿史德乌没啜,硬战不行,当得智取。于是,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对手攻击自己。
阿史德乌没啜见状,大喜,举刀朝尉迟敬德腰部劈过去。尉迟敬德早有准备,举槊一把挡住刀,紧接着拍马往前跑。阿史德乌没啜不知是计,以为尉迟敬德打不过自己想逃跑,同时立功心切,哪肯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大叫一声往哪里逃,策马直追上去。尉迟敬德见阿史德乌没啜中计,暗喜不已,汗津津的脸膛上露出丝狡黠而凶残的笑。他一面打马继续往前奔跑,一面频频回头往身后看。当瞅见阿史德乌没啜离自己只有半个马身时,他突然一转身,挥槊直往他胸口刺过去。阿史德乌没啜哪料到尉迟敬德会来这一招,见那槊出人意料地刺向自己,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刺入自己的心脏。随着啊地一声惨号,阿史德乌没啜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就一命呜呼,血流一地。
尉迟敬德见阿史德乌没啜死在自己手下,得意得仰面哈哈大笑。笑罢,他跳下马,从腰间抽出佩剑,快步走近阿史德乌没啜的尸体,一剑砍下他的脑袋,然后翻身上马,把扎着阿史德乌没啜的首级的马槊高高举起。他一边策马奔向杀声震天的阵地,一边敞开嗓门高喊着阿史德乌没啜已斩。
阿史那思摩听到首领阿史德乌没啜阵亡,万分悲痛,怒吼一声,策马挥戟朝尉迟敬德奔过去,想要替阿史德乌没啜报仇。可惜的是,他还没跑出五十米远,就被丘行恭带领的几十名将士截住了去路。丘行恭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使出浑身的本领与阿史那思摩大战起来。阿史那思摩武艺虽高,却也难敌群狼,激战过一阵后便感到浑身乏力,渐渐招架不住了,与此同时突厥铁骑也因寡不敌众而步步败退,死伤近千人马。
尉迟敬德见阿史那思摩被困在垓心,突厥骑兵又被自己的部队打得几乎快没了还手之力,以为马上能够把颉利的人马赶回阴山,心里不由得欢快起来。他对着被火光照亮的夜空哈哈大笑了两三声,纵马挥槊直入阵中,一边大声喝令手下拚命杀敌。然而,就在他杀得正兴起之时,突然从山后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很快颉利率领大部队出现在唐军阵前,并迅速将尉迟敬德的人马团团包围住。他听说阿史德乌没啜被尉迟敬德杀死又悲又怒,心头冒出股复仇的火焰,冲着唐军怒吼一声,一面喝令部下奋勇杀敌为首领阿史德乌没啜报仇,一面挥舞着鎏金画戟突入唐阵。
阿史那思摩看见援军已到,精神为之一振,一边力战丘行恭,一边命令部下奋起杀敌。那些已被唐军杀得直想缴械投降的突厥兵得知颉利可汗率大军前来增援,一个个重新抖擞精神。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扯开喉咙叫喊着杀呀,直往唐阵冲过去。一时间,夜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战斗异常激烈。唐军将士虽骁勇善战,然终因敌军人马过多而慢慢招架不住,不少士兵倒在了突厥的刀枪之下,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尉迟敬德一心想在泾阳杀退颉利,好让皇上高枕无忧,然而眼瞅着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理智逐渐战胜了激情。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硬打下去,结果一定是全军覆没。正因如此,他立即命军撤退。唐军将士虽人人想为国捐躯,但军令不可违,他们听到主帅的命令,只好且战且退,纷纷策马奔向十里开外的泾阳城。丘行恭与阿史那思摩斗得正酣,忽听得撤军令,也只好趁机甩掉对手,拍马追赶尉迟敬德而去。
颉利瞧见唐军败退,乐得哈哈直笑,却出人意料地勒住战马,立在沙尘翻滚的山丘上,眼睁睁地看着尉迟敬德引兵逃走。这令阿史那思摩十分不解,他策马跑到颉利可汗跟前,一脸困惑地问他为何不乘机追击。颉利听罢,哈哈一笑,大声解释说自己深入中原的目的不是尉迟敬德,也不是泾阳,而是大唐的心脏长安,所以不想浪费时间攻打泾阳城,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长安,以便打李世民一个措手不及。阿史那思摩等将领听颉利可汗这么一说,都觉得甚是有理,于是他们便放弃了引兵追杀唐军。这样一来,尉迟敬德和他手下的残兵败将才得以脱身,很顺利地进入了泾阳城。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旷野上秋风呼呼地刮着,吹在人脸上感到有些冰冷。颉利骑着匹棕色血汗马,高高立在横七竖八堆满血肉模糊的尸体的关道上,眼神里流露出胜利的喜悦,随即又感到一种难受,因为那些死尸中有他所疼爱的将士,更有他的心腹阿史德乌没啜。默然良久,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命军原地休息,等天亮后再向长安进发。突厥将士早已是疲惫不堪,听说可以歇息一阵,自然是求之不得,个个满心欢喜倒地就睡。不一会儿,静寂的夜空中响起了响亮而均匀的鼾声。颉利望了眼那些进入梦乡的士卒,内心生出股怜惜之情。他知道日夜行军已使将士疲乏至极,他们太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其实,颉利这时候也是浑身倦乏,却不想走进已经支好的帐篷内休息,因为他有桩心愿还没了却,就是安葬阵亡的部落首领阿史德乌没啜。因此,他当下就命阿史那思摩、执失思力和儿子施叠罗前去寻找阿史德乌没啜的尸首,自己立在昏暗的夜色中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回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阿史那思摩他们三人才抬着具无头尸来到了颉利可汗的跟前。颉利看见了阿史德乌没啜满是血迹的尸身,不禁悲从中来。他翻身下马,蹲在阿史德乌没啜的尸体边,长时间沉默不语,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着转儿。此刻,他的心都快要碎了,只因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扑倒在挚友的尸身上嚎啕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颉利才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怀着诀别的心情看了自己的老朋友一眼,缓缓站起身,用沉痛的语调吩咐阿史那思摩等人将这位不幸牺牲的首领埋葬。说完,他仰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脚步沉重地走向闪着灯光的帐篷。此刻,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
天很快就亮了,东方凝着层灿烂的朝霞。等众将士填饱肚皮,马儿喂足了草料,颉利可汗便一声令,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朝长安方向奔去。由于泾阳距长安城较近,突厥主力不到两个时辰就抵达了渭水河畔,直逼长安。颉利为人谨慎而狡诈,虽手握二十万雄兵,却仍认为不可贸然出兵过河攻打长安,当摸清李世民的底细方可出击。于是,他派大臣执失思力前往长安观察虚实,同时趁机劝李世民归附自己。
执失思力得令,立马出了营帐。他骑马过了便桥,朝大唐皇宫飞也似地奔去,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显德殿。
大殿两侧肃立着文臣武将,龙椅上高高坐着大唐皇帝。李世民瞧见执失思力,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不由冷冷一笑。默然会儿,他口气冷峻地问道:“颉利背信弃义,引兵犯朕疆土,掠朕子民。今朕尚未向他兴师问罪,他倒好派你来向朕示威了。执失思力,朕问你颉利到底意欲何为?”
执失思力见李世民如此威严,心头不由一怔。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下来,用傲慢的眼神瞟了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接着不可一世地扬头答道:“陛下,本将军奉可汗之命,特来告知您。大汗已率百万大军驻扎渭水河畔,不一日便可抵达长安了。”
“是吗?”李世民盯着立在阶下的突厥来使,不动声色地说,“那又怎样?”
“大汗手下兵强将猛,可将长安踏为齑粉,哼!”执失思力十分狂妄地答道,“然大汗念及往日情谊,不想兵戎相见,只命你立即开城纳降。”
“大胆,蛮夷之邦竟敢命上方之国臣服,是何道理?”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案,怒道,“朕与颉利刚刚言和,赐他金银绸缎无数,如今他却背弃盟约,率军深入我朝国土,是何道理?朕与颉利屡次交战,皆凯旋而归。颉利乃朕手下败将,今日竟敢口吐狂言,哼!好,朕先砍了你的人头,向颉利示威。来人!”
执失思力一听到李世民要杀自己,吓得面如土色,方才那股子狂妄劲一下子就全没了。他扑通一声,跪地向大唐皇帝求饶道:“陛下恕罪,陛下……”
萧瑀见状,慌忙出列向李世民拱手道:“皇上息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请皇上将执失思力逐出城门之外。”
李世民本想借执失思力杀杀颉利的锐气,哪肯轻易放走他。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如果真的杀掉执失思力,必定会激怒颉利,从而不顾一切地率军攻打长安。这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利,毕竟长安兵马不过八万,很难抵挡住突厥二十万精锐之师。因此,他考虑了番后就改变了主意,对执失思力大声说:“朕乃大唐皇帝,岂可像颉利这等夷蛮之人不讲礼仪?萧爱卿说的对,两国交战,不可斩来使。好,朕不杀你,留你在宫中好吃好喝一段时日,如何?”
“谢陛下不杀之恩!”执失思力赶忙磕头致谢,接着又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陛下,在下乃大汗派来的使者,您还是放在下回去复命吧。”
“执失思力,朕有心留你做客,你何故拂朕之意?”李世民脸上掠过丝笑容,接着正色道,“朕不能放你走,否则颉利以为朕怕他,便会更加放肆。”
“皇上圣明!”房玄龄赞同道,“颉利私毁盟约,引兵犯我大唐,有负皇上厚恩。今又遣大臣前来大放厥词,令皇上尊威受辱,万不可放走这狂妄之徒。”
“是呀,皇上。”杜如晦紧跟着拱手对李世民说,“执失思力身为使者,竟然不知礼节,于朝堂之上狂妄自大,忤逆皇上,自当将扣下来问罪。”
“你,你们……”执失思力见房玄龄、杜如晦等大臣支持李世民的主张,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他才用威胁的口气对李世民说,“陛下,你扣押汗国使臣,可汗一定会很不高兴。今我国大军就在渭水之北,您难道就不怕大汗率军杀进长安城吗?请陛下三思!”
李世民放声哈哈一笑,一脸不屑地指着执失思力说,“朕有猛将万余,精兵百万,岂会怕你等乌合之众?颉利若敢轻举妄动,朕必教他有去无回,葬身于便桥之侧,哼!”稍顿又把眼睛转身一旁的侍卫,大声喝句,“来人,把执失思力押下去,囚禁于门下省,听候发落。”
“遵命!”那几位身强体壮的侍卫不约而同地应了声,然后跑上前,一把将执失思力的两只胳膊架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拖着他向殿门外走过去。
“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做。您……您这是在侮辱大国使臣。”执失思力一边挣扎着,一边羞愤而又无奈地向大唐皇帝抗议。
李世民什么也不说,两眼含笑地望着执失思力的狼狈相,心底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痛快。他对着众臣哈哈大笑了阵,接着又盯着一旁的萧瑀问:“萧爱卿,你知道朕为何要拘押执失思力吗?”
萧瑀拱手答道:“皇上高深莫测,微臣愚钝,实在是揣摩不出您的心思,还请皇上明示。”
“是啊,皇上,臣等也不明白您为何要扣留执失思力,他对抵御颉利又有什么用?”长孙无忌、封德彝、侯君集等人紧跟着萧瑀说句。
“怎么没有?用处大着哪。”李世民望着众臣又是哈哈一笑,随即一本正经地答道,“你们以为执失思力前来晋见朕,单单是为了说降吗?不,颉利派他入京城的真实用意是窥探我军虚实,然后再作打算。执失思力是个相当精明之人,他途经京城,一定看出了京城守军的兵力比较虚弱,很难抵挡住颉利的二十万大军。一旦让他回去,执失思力就肯定会鼓动颉利发兵长安。如此,长安得面临灭顶之灾了。为了不让颉利乘虚而入,朕只能把执失思力扣下。”
“皇上圣明!”萧瑀、封德彝等大臣听后,由衷地佩服道,“皇上如此一说,臣等茅塞顿开,羞愧方才所谏之言哪,还望皇上见谅。”
“皇上所言甚是。颉利为人奸诈,且又处事谨慎,自然不会贸然进攻长安。他命执失思力前来,的确是为了刺探军情。”杜如晦若有所思地说,“只是这扣押执失思力之事也不可能阻止颉利率军过渭水入长安,臣不知皇上有何妙计可退突厥,以保京城安然无恙。微臣愚钝,请皇上赐教。”
“杜爱卿,你一向善谋,腹有妙计千万,难道这会儿还没想到退敌之策吗?”李世民面色温和地说了句,接着又说,“好,既然爱卿尚无良策,朕就抛砖引玉了,哈哈!”
“皇上,您有何妙计,请快说吧,臣等才都快急死了。”侯君集沉不住气,扯着大嗓门对李世民说句,接着李世勣、秦叔宝等人也向皇上求计。
“疑兵之计。”默然会儿,李世民面带微笑地望着众臣,不失风趣地说,“不瞒众爱卿,朕这回真的是捉襟见肘,只能虚张声势,吓退颉利了。”
“皇上,你打算怎么把颉利那二十万大军吓退呢?”房玄龄思忖着说,“颉利老奸巨猾,若没有万全之策,恐怕很难骗得了他,让他撤回大草原哪。”
“房爱卿说的对,颉利的确不是个轻易就上当的人。正因如此,朕才得周密策划,好令颉利信以为真。”李世民敛去笑容,正色道,“朕决定明日亲自前往便桥与颉利会晤,与他言明厉害,劝他修和退兵。到时朕不带兵马,只带几员大将一同前去,你等以为如何?”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呀。”萧瑀连忙劝谏道,“皇上乃一国之主,万乘之躯,岂可与蛮夷之人会晤?且颉利无信无义,什么事都做得出,谈判可派遣一名使者,何须皇上冒险亲自前去?倘若有失……国家就要蒙受奇耻大辱,甚至动摇江山社稷。臣请皇上三思啊!”
“萧大人言之有理,臣等请皇上命一口舌之士前往颉利帐中晓以利害,令其退兵。”长孙无忌、封德彝、侯君集等大臣也跟着萧瑀一道劝李世民,“皇上乃一国之君,关系到社稷安危,不可冒这个险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世民不以为然地答道,“朕已深思熟虑,明白颉利之所以敢竭尽全国兵力直入京城郊野,是因为他以为我朝出现了祸难,加上朕新登帝位,认定朕不能抵御他。朕若示弱,闭门拒守,他必纵兵大掠。如此,不单百姓的生命财产要遭到巨大的损失,而且从此很难降服他,故而朕有意轻骑而出,表示很看轻他,不把他那二十万大军放在眼里,然后朕再向他显示武力,使他知道朕早有准备,且有决一死战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心。颉利自以为手握重兵,可以迫使朕屈服于他,因此不会料到朕敢单骑前来与他会面。朕到时突然出现在颉利面前,他必会对朕怀有戒惧之心,从而不敢轻举妄动,并乖乖听从朕的议和建议。朕了解颉利和他手下那帮部落首领,坚信一定能够逼迫他们言和退兵。萧爱卿,你不用多虑,只管放心好了。”
“皇上圣明,臣也以为此计可行。”李靖赞成道,“颉利兵马虽多,然都是些乌合之众,部落首领们的心也不齐,各有所求。只要皇上能答应他们所提条件,必能迅速瓦解他们,到时就算颉利想出战,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会替他卖命。如此,颉利也就只好引兵回大草原了。”
“李将军所言甚是,突厥生性贪图财物,皇上只要给他们金银珍宝,定能使他们不战而退。”李世勣附和道,“不过要迫使颉利言和,还得以兵马镇之。”
“说的好,李爱卿所言与朕不谋而合。”李世民高声说道,“朕已决定,命你和李靖将军各一率支大军前往渭水东岸列阵,以向颉利示威施压。不过,二位爱卿不可与朕同行,而要随朕之后。待朕到达便桥之上,你们的部队方可前来护驾。朕之计策,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此计甚妙。”李靖、李世勣二将异口同声地回禀道,“臣等谨尊皇上旨意,马上回营调集兵马,好为皇上护驾。”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李世民轻快地说了句,又将眼睛转向默不作声的萧瑀,不轻不重地反问道,“萧爱卿,现在你该不会认为朕在冒险吧?”
“皇上,老臣愚钝,没能看出您的计谋。”萧瑀趋步上前,拱手拜道,“皇上谋划周密,当无忧矣。”
“爱卿处事谨慎,百密而无一疏,实令朕佩服。”赞了句萧瑀,李世民又环视了圈文武百官,然后下旨道,“长孙无忌、高士廉、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秦叔宝、程知节、薛万彻你等听令,明日随朕一同前往便桥。朕知你们八人智勇双全,能言善辩,一定能把颉利这匹野狼驯服,故而有劳你们了。”
“遵命!”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出列,向李世民施礼道,“臣等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好,有你等跟随在朕身边,朕便可无忧了。”李世民高兴地笑了笑,然后又一挥手道,“今日之事已议毕,退朝吧。”
拜毕,众臣便纷纷动身朝落满阳光的殿门外,不紧不慢地走去。
第二天上午,李世民领着房玄龄、杜如晦等八位重臣出了玄武门,扬鞭策马直奔渭水东岸。没过多久,他们一行九人到达了便桥边,勒马立在河畔。
西岸的突厥兵马见了,无不惊愕,一小校慌忙跑进吉利可汗的帐营禀告。颉利听说李世民亲自前来,而且只带了八名手无寸铁的大臣,并无一兵一卒相随,大为迷惑不解。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颉利不由得皱起两道浓眉,低头寻思着。这时,一旁的大将阿史那思摩沉不气,忿忿地说道:“大汗,李世民这样做,分明是在轻视您,不把我突厥二十万铁骑放在眼里。真是狂妄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汗,请下令发兵吧。”
“对,思摩将军说的对。”突利气呼呼地大声说,“李世民扣押执失思力,今又只带几人前来,这分明是欺负我等。大汗,请命在下率军前去捉拿这个该死的狂妄之徒,把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是呀,只要李世民一死,长安,乃至整个大唐都我们的了。”施叠罗兴奋地说,“父汗,这真是天赐良机,请快下令吧。”
“你以为李世民是傻子呀。”默然半晌,颉利方抬起头,沉着脸说,“本汗敢肯定,这又是李世民的诡计,你们不要被他所迷惑,以免上当。”
“大汗,您别给李世民吓着。”突利嘴角边浮出丝讥笑,很有把握地说,“就算他真玩什么花招,以我们二十万雄兵也能把长安踏为齑粉,有何惧哉?”
“二汗所言甚是。”阿史那思摩立即附和道,“若不出臣所料,长安兵马不足十万,根本不是我军对手。大汗若即刻率军攻长安,定能生擒李世民。”
“思摩将军说的对。”契苾何力等将领向颉利请战,“今李世民单骑前来,又无大军护驾,可趁机杀掉他,夺取大唐天下。大汗,臣等请求率军出战。”
“李世民诡计多端,切不可贸然出兵,以免掉进他的圈套。”颉利冷静地答道,“好,什钵苾、思摩、何力、施叠罗你等随本汗出营,看看唐军动静。”
“是,大汗。”突利、契苾何力等人心里虽有些不悦,但还是高声应命。说完,他们便手提刀剑,大踏步地走出了帐营。
不一会儿,颉利领着突利、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等人来到渭水岸边,隔河望见对岸李世民和他的手下。他立马扬鞭,大声指责李世民无故扣押执失思力,接着又底气十足地劝他归降自己。
李世民听了纵声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颉利的轻蔑与不屑,笑毕声色俱厉地责备对方道:“颉利,你忘恩负义,背弃盟约,还敢在朕面前如此嚣张,真是厚颜无耻!你这蛮夷之人,难道就不讲一点信义与廉耻吗?真是禽兽不如,哼!”
“禽兽不如?你李世民才禽兽不如。”颉利针锋相对道,“你杀兄戮弟,逼父退位,与禽兽何异?本汗率军前来,就是要讨伐你这个穷凶极恶的逆贼。”
“放肆!”李世民压根就没想到颉利会戳自己的痛处,愣了一下才怒气冲冲地喝道,“颉利,你不知个中原委,居然敢对朕妄加指责,岂有此理!”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对颉利的言词也感到十分吃惊,不过很快他们就义正辞严声讨对方,指责他背信弃义违反盟约。房玄龄他们皆有雄辩之才,机智善辩,几番舌战之后就使颉利语塞。
默然会儿,颉利忽然高高昂起头颅,态度傲慢地对李世民说:“李世民,本汗亲率大军前来,就是要攻下长安,夺取大唐江山。你若识时务,就快快下马就降,免得到时殃及城中的黎民百姓,哼!”
李世民放声大笑,接着又挥鞭指着对岸的突厥可汗怒道,“颉利,你这个手下败将,也敢口吐狂言,就你那群乌合之众,岂是我大唐的对手?”
话音刚落,李靖、李世勣各率支大军飞奔而来,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很快唐军就在东岸布阵,战鼓大起,喊杀声震天动地,摆出副决一死战的姿态。
突厥兵马见唐军骤然而至,如同天降,大都感到十分诧异与惊恐,军中不由得骚动起来。颉利看见对岸唐军铁甲森森,杀气腾腾,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与不安,心想李世民肯定已设下了埋伏,后面还有大军在等着自己呢。
就在颉利迟疑之际,李世民又亮开嗓门胸有成竹地说:“颉利,朕之军马皆精兵猛将,岂是你身后那群乌合之众可比拟?以朕兵马,足以与你决一胜负。况且你背负盟约,不得人心。此战一开,朕一定能让你一败涂地。然朕不想与你交恶,也不想令双方蒙受灾难。故而,朕愿摒弃前嫌,与你息兵言和。朕以为,这对双方都非常有利。颉利,你不用伤一兵一卒便可得我朝馈赠,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突利、契苾何力以及众部落首领听说李世民愿意用金银珠宝换他们退兵,斗志一下子就懈怠了下去,代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强烈的求和愿望。沉默了会儿,突利带头向颉利请求言和,紧跟着契苾何力等部落首领也纷纷要求议和。与此同时,那些部落的将士也因看到首领们不想交战而有所松懈,有的士卒索性把手中的兵器放下,摆出副不愿效死沙场的姿态。颉利看到这情景,气就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发作,怕激怒他们而使军队四分五裂,这对自己更为不利,故而只得尽力压住心中的怒火,沉着脸一言不发。
突利见颉利迟迟不开口,就指着那群散慢的士兵提高声音劝谏道:“大汗,您看靠这些士卒能打赢李世民的精兵强将吗?在下以为,大汗接受李世民的议和不失为明智之举,请大汗三思。”
“什钵苾,出兵前你不是说一定要拿下长安吗?现在怎么啦,就因李世民那点钱财而动心了,真没志气!”颉利忍不住挖苦句。
“恐怕不是一点点吧。”突利眼里露出贪婪的光,厚着张脸说,“这回是李世民亲自提出议和,大汗可狠狠敲他一笔,从他手中拿走一大笔金银财物。”
“要是李世民不答应呢?”颉利瞥了眼身旁的突利,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他最看不惯侄儿这副贪利忘义的嘴脸。
“如果李世民不能满足我等的要求,那就打进长安城,抄他个底儿朝天。”突利做了个手势道,“不过,我敢肯定,李世民龙椅尚未坐稳,不敢交战。”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他议和?”阿史那思摩目光犀利地瞪着突利说道,“大汗率大军前来,就是要夺取长安,灭了大唐,怎能半途而废?”
“是呀,父汗。思摩将军说的对,我们不要李世民那点东西,而是要他的整个江山。”施叠罗心气很高地说,“父汗,我军倍于唐兵,可一战而胜。”
“我军众多,可士气远不如对岸的唐军。”突利异样地笑了笑,扭脸望着颉利说,“大汗,以如此之师,恐难打败唐军,到时……”
“什钵苾,你不用再说了,本汗明白你们的心。”默然了好半天,颉利无奈地叹了口气,沉着声说,“将心不齐,军无斗志,如何败敌。好,议和吧。”
突利得到大可汗的授命,当即就领着契苾何力策马朝便桥跑过去。与此同时,长孙无忌、秦叔宝也拍马上前。双方四骑立在桥中央,把各自主子的话传达给对方,然后拨转马头返回原地。
李世民得到颉利的答复,心里涌出阵欢喜,同时又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屈辱。他轻轻叹息了声,随后命军撤退。临行前,他又一次举鞭指着对岸的颉利扬声道:“颉利,你真有自知之明,不失为英明之主。好,朕与你明日便桥之上见,以结盟约。”
说罢,李世民便转马头,挥鞭重重地抽了下马背,沿返回皇宫的路飞奔而去,房玄龄等紧跟其后。颉利望了眼李世民离去的身影,也引军回营去了。
当天下午,礼部尚书唐俭带着几车金银财货出了宫城,策马顺着那条落满蹄印的大道,朝颉利的军营跑去。不多时,他便来到了颉利的帐中。这时,颉利、突利、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施叠罗等人正围坐在一块商量议和之事,他们所讨论的自然是李世民所开出的条件。他们当中分成两派,阿史那思摩、施叠罗等阿史那部将领主张与唐军交战,而突利、契苾何力等其他部落首领则坚持议和。作为突厥之主的颉利可汗,这会儿却沉默不语,只静静听着两派之间的争论,一边等待着大唐使者。当唐俭出现在面前时,颉利的心情变得相当复杂,既希望李世民的议和条件能够满足众将的要求从而罢兵回国,同时又巴望大唐开出的条件会激怒全军将士,自己好借机率领他们攻打长安。正因如此,此刻他内心充满了矛盾,神色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唐俭虽是位很讲究礼仪的儒雅之士,却在突厥人面前却显出几分傲慢,只对颉利可汗略施小礼,然后抬头挺胸把皇上的旨意当众宣布了通。颉利对这位大唐使者高傲姿态颇为不满,不过李世民的议和条件令他感到惊喜和意外。他从李世民的这一举动中窥视出了对方的心虚,知道长安兵力难以抵挡自己的大军,否则这个以强悍出名的大唐皇帝也不可能答应给自己这么多金银财物,更不可能用这种低姿态向自己求和。这的确是自己攻取长安,入主中原的好时机。于是,他想找个理由拒绝议和,然后率军进攻长安。可还没等他开口,众将就先纷纷开口,对李世民提出的条件表示非常满意,乐意接受。
“大汗,我们有了这么多金银财宝,还打什么仗呢?”契苾何力望着颉利可汗,嘻嘻一笑,很干脆地说了句。
“何力将军,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阿史那思摩责备道,“大汗率军南下长安,本就不是冲着这些钱财,而是要与李世民争夺中原之主,一统天下。”
“思摩将军说的对。”施叠罗狠狠地瞪了爱财如命的契苾何力,高傲地说,“我们突厥汗国有的是金银财宝,哪稀罕李世民那点东西,我们要的是整个中原。他李世民若能答应,我们就不打长安。”说着把脸转身唐俭,“唐大人,你赶快回去告诉李世民,让他前来迎我父汗入显德殿,向我父汗称臣。”
唐俭听罢哈哈一笑,对狂妄自大的施叠罗摆出副不屑一顾的模样。笑过之后,他郑重其事地答道:“大唐皇帝之所以肯用如此之多的金银锦帛馈赠可汗,是因为诚心欲与可汗永结友好,造福天下苍生,而非怕你们。我大唐疆土辽阔,财力雄厚,兵强马壮,岂能打不过你们?倘若可汗一定要执迷不悟,到时必将引火烧身,国破家亡。如此,可汗又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草原上的黎民百姓。”
“是呀,大汗。”契苾何力附和着唐俭说,“唐军的确厉害,并非那么好容易对付。再说,长安已是座空城,既不能放牧,又不能射猎,要他何用?”
“何力将军,你可真是鼠目寸光,胸无大志。”阿史那思摩讽刺道,“长安乃中原的心脏,若能得到它,整个中原便唾手可得,岂能说它没用?”
“说的对,现在是灭唐入主中原的良机,切不可因为那些钱财而坐失良机。”施叠罗向父汗拱手求道,“父汗,机不可失,请快快下令攻城吧。”
“不可,万万不可!”一直沉默不语的突利开口说道,“大汗,虽说我军兵马众多,然因有了这么多财宝,各部将士们就不愿意豁出性命冲锋陷阵。倘若兵不想战,不论做首领的如何竭忠尽力也无济于事。如此,大汗率军出战,又岂能击败唐军,攻取长安呢?请大汗三思啊!”
突利这么一说,帐中那些原本不大敢吭声的部落首领都附和起来,他们的力量远超过阿史那思摩、施叠罗这些主战派。唐俭见状,心中一喜,赶紧有板有眼地劝起颉利来了。颉利很清楚当前的形势,只有自己的部落肯为他效命,其余十七个部落都希望拿着金银财宝回大草原。这令他很是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明白凭一己之力是攻不下长安,到时还得遍体鳞伤,让其他部落占了上风,从而消弱了自己的权力,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这么一想,他就渐渐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默然沉思了好半天,他方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帐中诸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既然二汗以及众将士都不肯为国而战,那就授受李世民的议和请求吧。”
“大汗,您……”阿史那思摩一脸不解望着颉利说。
“思摩,你不用再说了。”颉利朝阿史那思摩摆摆手,很无奈地制止道,“说实话,单凭阿史那部落这五六万兵马是打不过李世民,你就听本汗的吧。”
阿史那思摩对颉利可汗忠心不二,一心想为他拼死沙场,夺取大唐江山,今见突利、契苾何力等人不肯出战,气得直瞪了他们半晌,然后愤然出帐。
很快,退兵的消息就传遍了突厥营地每个角落。各营将士听了,满心欢喜,不少人竟然设宴饮酒狂歌劲舞以示庆贺,那情形完全像是打了场大胜仗。也是,不用流血牺牲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钱财,哪能不高兴呢?这些人说到底不是为了逐鹿中原,而是冲着金银财宝而来的,现在得到了他们所要的东西,自是心满意足,欢喜不已了。颉利看到部下这种情状,头顶直冒烟,心里很不痛快。他哪儿也不去,一个独自坐在帐中喝闷酒。
唐俭回到朝中复命后不久,被囚禁在门下省的执失思力就得到了自由。他从牧马官手中要了匹瘦骨嶙峋的老马,然后骑着它朝奔渭水西岸的军营,天黑之后方来到了突厥军营。刚下马,他就被施叠罗拦住了。施叠罗用恳求的语气请执失思力劝父汗发兵长安。执失思力从施叠罗嘴里得知颉利可汗已答应议和退兵,大吃一惊,二话没说转身就朝颉利的营帐跑去。不一会儿,他便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帐内,气冲冲地对着颉利大声嚷道:“大汗,您真的要退兵吗?”
颉利见自己的心腹执失思力回来,郁闷的胸中不禁涌起阵喜悦。他对执失思力点点头,然后举杯邀他共饮。执失思力却不领情,立在原地,气忿地说:“大汗,您不能这样。长安兵马不过数万,根本抵挡不住我军的进攻。现今李世民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什么时候还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
“执失思力,跟你说吧,这些本汗心里都清楚得很。”颉利咽下嘴里的酒,叹口气说,“本汗是想率军直捣长安,可是突利、契苾何力他们不想让我顺顺当当灭掉李世民。除了阿史那部,其他部落首领和他们的人马都只想要钱财,根本不想为我而战。如此,即便本汗下令攻城,他们谁又会卖命呢?到头来卖命的只有我们自己那几万兄弟,等到仗打完了,就算李世民败下阵,我也没有赢,真正赢的是那些在一旁看热闹的家伙,因为我们得损兵折将。”
“微臣明白大汗的苦心。”执失思力听颉利如此一说,幡然醒悟过来,默然片刻才愤恨地说句,“只是……只是臣不明白二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心不齐呀。”颉利苦笑了下,略带伤感地说,“李世民那几车财宝让本汗彻底明白了,这十八部落虽已站在同一面旗帜下,然心还是跟从前一样四分五裂。倘若不能把他们真正团结在一起,不管我们的铁骑如何骁勇善战,都无法走出大草原。故而,本汗决心暂时议和撤兵,待把所有部落的心凝成一团,再率军逐鹿中原。我想,只要众志成城,就一定能打败李世民,入主中原,一统天下。”
“大汗所言极是。”执失思力冷静地说,“臣以为这回我们不是被李世民打败,而是给我们自己打败了。这的确是一个沉痛的教训,值得大汗深思。”
“你说的对,我们的确是被自己打败了。”颉利深有感触地说了句,接着举杯将酒一饮而尽,“我们突厥人个个勇猛善战,只要拧到一块,谁也打不败。”
“大汗言之有理,我们突厥铁骑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执失思力敬了颉利杯酒,然后又面带忧虑地说,“只是他们习惯各自为阵,恐难同心协力。”顿了顿又盯着颉利低声问句,“大汗,回去后您打算如何将各部落团结起来?”
“牧羊犬不听话,只能用硬办法来迫使它服从你。”颉利忽然握紧拳头往桌案上一砸,口气生硬地答道,“要想让各部落服从本汗,就只能用铁的手腕来统治他们。现在我是突厥大汗,草原之主,况且我们阿史那部的人口和兵马都比其他部落多,所以能够征服别的部落,也必须征服他们。”
“用铁的手腕?”执失思力听了颉利这席话,心不由往下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他的心头。他举着闪闪发光的玉杯,迟疑地重复句。
“不错。”颉利掷地有声地回答道,“突利、契苾何力这些人太不听话了,本汗若不这样做,就无法将各部落团结一致,无法实现入主中原的雄心壮志。”
“也许大汗说的是,也许……”执失思力犹疑着说,两道淡眉微微皱了起来,内心的忧虑有增无减,觉得颉利这样做会出问题,却又不敢当面直说。
“好了,执失思力,我们不说这些。”颉利挤出些许笑容,擎起酒杯说,“来,干一杯!你我自打出了草原就没坐在一块喝酒,今夜就痛痛快快喝一回。”
说着,颉利一仰脖子,将满满一杯酒干了个底儿朝天,随即长长地轻叹了声,结实而略显苍老的紫红脸膛上露出丝苦笑。
“是,大汗。”执失思力从颉利的眼神中明白他此刻心里很苦闷,想借酒浇愁,于是高高举起酒杯,恭敬地说,“大汗,臣敬您。”
一口气干了酒后,执失思力拎起酒壶替颉利满满斟了杯,再给自己添上。接着,君臣二人就着几道小菜一边对饮,一边闲谈。他们都想尽力把席间的气氛搞得轻松愉快些,可他们的言语神情始终显得那么沉重,那么忧郁。也是,颉利本是带着必取长安的雄心而来,谁知最终又不得不像过去那样以议和而返,而且这一次他感到更加憋屈,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明天就要跟自己最强大最讨厌的对手结盟了,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心情十分郁闷。他似乎想让酒精麻醉这份痛苦,因此便一杯接一杯往长满胡须的嘴巴里灌酒。直到天快亮,他才放下酒杯醉醺醺地倒在卧榻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爬到三丈高了。颉利知道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就慌忙披上金甲,抓起画戟,大踏步走出了营帐。不一会儿,他便骑着匹高头大马,带着千余将士朝便桥方向跑去。待他们来到便桥之上时,李世民所率领的五百将士已经俨然列阵于桥中央。颉利见李世民所带兵马比自己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他勒马立在阵前,仰面望着十米开外的李世民微微一笑,神情中透出几分傲慢。李世民胸襟宽广,不计较颉利的无礼,双拳一抱向颉利施了个礼,高声问候了句,紧跟着又跳下马,迈着矫健的步伐朝颉利大步走过去。秦叔宝、李世勣出于谨慎,手执兵器护着李世民。
颉利见李世民笑呵呵地来到了自己跟前,言词相当恳切,态度十分热忱,心头不由一热就翻身下马,朝他走过去。颉利拱手向李世民行了个大礼,态度诚恳地向这位年轻英俊的大唐皇帝表达了结为盟友的良好愿望。李世民听了,高兴得一把紧紧握住颉利宽厚结实的手掌,与他亲切地交谈了一阵子,然后命手下斩白马歃血为盟。不一会儿,两碗滴着鲜红马血的酒,便递到了李世民和颉利的手上。他们彼此发过句誓,然后高高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便桥订盟不久,颉利就率领他的二十万铁骑离开了渭水西岸,沿着那条通往大草原的大道飞驰而去。顿时旌旗飞扬,马蹄声震天动地。
李世民勒马立在渭水东岸,凝望着随风卷起的滚滚黄沙,不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这一次的危机总算被他机智的化解了,他有理由高兴一下,于是对着众臣开心地笑了起来。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秦叔宝、李世勣等人看见皇上如此高兴,也满心欢喜地跟着笑开了。只有萧瑀没笑,冷静地问李世民:
“皇上,在颉利还不肯讲和之时,诸将都争着请战,发誓要与突厥决一死战,可您却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臣以为,当时若与颉利战,完全有取胜的可能,可您却力排众议,坚决主张要与颉利他们议和,这又是为什么呢?微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萧瑀,您这人生性耿直厚道,不善揣摩朕之心思。”李世民面带笑容地望着萧瑀说,“好吧,朕来亲口告诉你。朕之所以反对与颉利正面交战,是因为朕即位不久,政局尚未稳定,百姓并不富足,暂且需要休养生息,以安抚为务。一经与突厥开战,带来的损失肯定很大,同时也会引起国家动荡不安,这对社稷绝非好事。更为重要的是,这仗一打,我们便会跟突厥结下极深的怨仇。为此,颉利必定会进一步加强战备,壮大自己的军事力量,以后要想彻底消灭他们就不容易了。故而,朕才投其所好,用金银财物去满足他们,去消除他们的斗志与士气。如此一来,突厥必定会麻痹大意,不再戒备大唐。而我们则养精蓄锐,暗中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兴师伐罪,一举可灭,永除边患。‘将欲夺之,必先与之’,就是这个道理,你该明白吧?”
萧瑀听了这席话,不禁茅塞顿开,打心里就佩服李世民的智谋,连忙弯腰对他深深一拜,折服道:“皇上真是英明睿智,深谋远虑,令臣五体投地,望尘莫及。”
“是呀,皇上的确高瞻远瞩,非常人可及。”杜如晦对李世民拱手道,“今颉利虽与我大唐结为盟友,然这并非颉利本意,乃是因迫于形势而采取的权宜之计。等颉利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必会率军卷土重来,所以我们得时刻防备突厥入侵中原。今皇上对突厥有如此深远的谋虑,实乃社稷之福也。”
“的确,突厥是我们大唐最大的威胁。颉利野心勃勃,一直想入主中原,一统天下。因此,皇上想保住大唐江山,就必须要彻底铲除突厥这个祸害。”房玄龄若有所思地说,“只是……如今颉利拥有百万大军,实力不可小觑。要想灭了突厥,并非易事。皇上,您可得从各方做精心准备。”
“房爱卿言之有理。”李世民很有信心地答道,“颉利的确非等闲之辈,不过朕相信,只要我们君臣团结,将士用命,到时就一定能够灭掉颉利。”
“皇上英明神武,大唐将士骁勇善战,扫灭突厥只是时间问题。”长孙无忌附和道。
“辅机说的对,时间能够帮朕消灭颉利。”李世民口气坚定地说道,“因为有了时间,朕就能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有了精锐之师,朕便可打败颉利。”
说完,李世民猛地一抽马背,意气风发地策马向前飞奔而去。房玄龄、杜如晦、秦叔宝等人紧跟着李世民往城内跑去,马蹄声回荡在原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