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听从魏征的建议,比先前更加勤快地往父皇那儿跑,给父皇请安,同父皇一道商谈军政大事,对父皇的决策举双手赞成。这样一来,李渊就越发觉得太子才是自己最贴心的人,也是最适合继承江山社稷的人。于是,他比过去更喜欢太子,更加尽力支持东宫。与此同时,由于尹德妃、张婕妤她们不断地在李渊耳边说秦王的不是,甚至是恶意中伤,这使得李渊对李世民益发猜忌,甚至到了畏惧的地步。他担心李世民会像隋炀帝杨广一样,为了夺取皇权而杀害兄弟,甚至是自己。想到这,他不寒而栗,同时也迫切感到除掉这个野心家对自己、对太子、对大唐社稷有多么重要。
到这时候,李渊就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听陈叔达的劝,从而错过废黜秦王铲除秦王府这股异己势力的绝好机会。然而,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进一步消弱秦王府的实力,同时继续加强东宫的力量。只有东宫的势力强过秦王府,李世民才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老老实实做他的亲王,不会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有觊觎之心。由此可见,打击秦王府才是保住太子和自己的最好办法。其实这一点,老谋深算的李渊早就想到了,也一直在按照既定的策略做,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现在李世民的权力,特别是兵权的确受到一定程度的消弱。不过在李渊看来,这还远远不够,因为他的势力依旧强过了东宫,对太子依旧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因此,他认为自己必须利用手中的权力继续打压秦王府,最好将李世民的兵权彻底解除掉。
经过一番细思量,李渊终于定下了扶持太子遏制秦王的策略。于是,从那时起,他一方面让太子更大程度地参与朝政,在群臣中树立储君的威信,另一方面又命齐王李元吉统军抵御突厥,而将善战的秦王李世民闲置于京师,不给他带兵打仗的机会。李世民政治嗅觉十分灵敏,很快就从父皇一系列异常的举动中感到自己正一步步陷入被孤立的窘境中,形势正朝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快速发展。他心里清楚,父皇已经完全站在太子一边,明摆着要与东宫一道对付自己。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内心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惶与紧张,清楚如果自己不能尽快采取反制措施,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用不了多久,秦王府就会被日益紧逼的东宫所剿灭,到时自己肯定会被父皇废黜,流放千里之外,甚至很有可能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处死。
面对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形,李世民不免忧心忡忡,愁云满面。他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便日夜召集高士廉、长孙无忌、秦叔宝、侯君集、尉迟敬德等心腹爱将们商讨对策。高士廉、长孙无忌他们也感到形势异常严峻,他们认识到东宫与秦王府已经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为了自保,就必须不择手段铲除东宫。因此,他们一个个恳求秦王不要顾念兄弟之情,立即起兵诛杀太子和齐王。李世民心里也明白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太子他们一死,自己不仅彻底摆脱了危机,而且还能够顺理成章地入主东宫,成为大唐皇位的继承人。可他也知道,这举兵诛杀兄弟实属谋逆行径,必会为天下人所指责所诋毁。就算到时他能成功地杀掉太子和齐王入主东宫,进而登上九五之尊,也难服天下人,更成不了一代明君。基于这种考虑,他像往日一样拒绝了众人的建议。
秦王的固执令高士廉、长孙无忌他们感到气恼而又无可奈何,他们知道秦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采取这种极端方式来干掉东宫。因此,他们似乎什么也不用做,只须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李世民的心态跟僚属们几乎如出一辙,知道再跟高士廉、长孙无忌他们谈论这个问题,结果拿出来的也就是那个自己不能接受的办法。与其如此,倒不如什么也不做,只管窝在府内读书习字,一边静静等待着上天的旨意。他想若有天命,上天当赐良机助自己。
时光在这种静静的等待中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就到了炎热的夏季。李渊本打算率众前往仁智宫避署,可就在这时,突厥郁射设率数万铁骑围攻乌城。李渊一听突厥犯边就不禁又惊又怒。他恨颉利这畜生言而无信,屡次与自己城下结盟又屡次翻脸不认帐,命军入侵大唐的疆土。这不,不久前花了那么多金银财宝与颉利和好,没想这会儿他又命郁射设引兵攻乌城。哼,难道我堂堂大唐就这么好欺负吗?李渊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下龙案,满脸都是怒气,接着又目光威严地注视着肃立于殿中的文臣武将,用抑制不住怒火的声音问群臣当如何击退突厥贼寇。
众臣看到皇上愤怒了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知道这样一来,皇上就会派最强的军队前往乌城重创猖狂的突厥铁骑,好好教训一下目中无人的颉利老贼。这不仅可以让边境得到安宁,也好让大唐将士们扬眉吐气。要知道,自打扫灭了中原群雄之后,突厥便是大唐最强大的敌人。然而,在无数次的较量中,大唐军队多以失败告终,这令唐军将士深感羞愧,人人有种抬不起头挺不直腰杆的羞耻感。也是,堂堂中原大邦岂能败在蛮夷小国手下?
因此,这会儿群臣们看到皇上如此有血性,不由得亢奋起来,尤其是那些武将更渴望皇上能倾举国之力与突厥决一死战。他们听到皇上向自己征询对应之策,便彼此交头私议,大殿上空响起一阵嗡嗡声。他们以为过去多以秦王率军出征,皇上心中最佳人选理应是秦王。故而,一阵商议之后,萧瑀、封德彝等人就举荐秦王为元帅率军征伐突厥。众人多以为此事不会有异议,皇上当很快下旨命秦王出征。
谁知,李渊竟然长时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把眼睛转向一旁的宠臣裴寂,眼神中的内涵似乎只有裴寂懂得。裴寂明白皇上的心思,他老人家不想让秦王重掌兵权,使其势力坐大,自然也就不想让秦王率军出征乌城。然而,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他并没有立即作正面的回答,而是把目光移到太子身上。李建成并不笨,他从父皇的沉默以及裴寂的眼神里得到启示,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立即站出来向父皇提议,让齐王李元吉率军征讨郁射设。
众臣听到太子向皇上极力推荐齐王统军出征,不由面面相觑,随即又将目光齐刷刷对准秦王。李世民心头也为之一怔,面部表情却相当平静,知道太子这么做是不想让自己去建功受赏。他对大哥的鬼把戏报以一声轻蔑的冷笑,认为它不能得逞,因为他坚信父皇不会拿社稷安危开玩笑,怎会让不善于指挥作战的齐王率军抵御强大的突厥呢?因此,他什么也不说,只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作沉思状的父皇,眼神中流露出自信的光芒。
然而,令李世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回父皇彻底将他抛在了脑后。在裴寂、魏征等大臣一番进谏后,李渊当众颁旨下诏任命齐王为征讨大元帅,统领三军讨伐郁射设,以解乌城之围,同时又命燕郡王李艺为副元帅、大将张瑾为先锋将,一道辅佐齐王。这一诏令无异于晴天一霹雳,直把李世民震懵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父皇会真的派遣李元吉领军出征乌城。这……这怎么可能呢?他在心里大声质问自己,满脸都是困惑不解。不过,冷静之后他明白了父皇这样做的真实用意,就是不让自己再掌兵权。如此看来,父皇是要彻底架空自己,帮着东宫对付秦王府。
想到这儿,李世民的胸间充满了对父皇的怨愤与憎恨,盯着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股反叛的怒火。不错,此刻别说戮兄杀弟,就是逼死父皇的心都有了。这种仇恨使他更加坚定了夺取东宫的决心,同时也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继续活下去,才有机会施展自己平生之抱负。他一边沉思默想着,一边把眼光从父皇身上移到大哥脸上,对他那么阴冷地笑了笑。李建成也不示弱,两眼死死地盯着二弟看了好半天,目光中透出股杀气,心里思谋着如何置对方于死地。
李元吉受到父皇重用,自是满心欢喜,话音刚落就起身向父皇揖礼领命,接着又将眼光投向一旁的秦王,看到他写在脸上的失落,忍不住露出个得意的笑。默然会儿,他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于是,他两拳一抱,郑重其事地向父皇请求,让秦叔宝、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王君廓等大将随同自己出征,以辅佐自己对突厥作战。李渊听后,认为齐王的请求合情合理,不作多想就答应了。李世民对四弟要调遣自己身边的人感到十分诧异,一时半会也没猜到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再说为朝廷出力是每个军人的职责,所以他没有理由反对父皇调遣自己的人马,只好默不作声了。
议定了解救乌城一事,李渊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绷紧的脸上露出丝愉快的笑容。他与大臣们又议了番政事,便退朝回后宫去了。
李建成对四弟向父皇调用秦王府的将领感到疑惑不解,当晚把李元吉请到东宫饮宴,想趁机问个究竟。晚宴很丰盛,也很热闹。大殿内轻歌曼舞,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座中除了李建成兄弟外,还有燕郡王李艺、魏征、薛万彻、冯立、郑善果等东宫之人。他们一面兴致勃勃欣赏着窈窕少女们迷人的歌舞,一面举杯畅饮。酒过三巡,李建成忽然话锋一转,两眼含笑地瞅着李元吉,用不解的口气轻声问:“四弟,你也知晓秦叔宝、尉迟敬德这些人都是秦王的心腹爱将,与你不同心,甚至有敌对情绪。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向父皇调用他们呢?”
“是呀,齐王,您怎么会想到领他们出征呢?”李艺微微侧过那张被酒气涨红的四方脸,望着齐王,不解地问,“想必殿下也了解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他们,那可都是秦王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他们知道秦王与殿下有隙,岂会真心替殿下卖命呢?到时他们非但不舍命出战,恐将成为绊脚石。”
“燕王言之有理。”李建成不无担忧地说,“乌城之战至关重要,郁射设的铁骑也非等闲之辈,我军需齐心协力方能击败他们。今四弟选用秦王府的人,当会致使将帅不和,这怎能击退劲敌呢?为今之计,大哥以为四弟该向父皇请退秦叔宝、程知节等秦王府将领,另选可信之人。不知四弟以为如何?”
“大哥,你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元吉呷了口酒,然后望着李艺、李建成两人哈哈一笑,高声说道,“不错,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人皆是李世民的死党,他们当然不会替本王卖命。这一点,我心里非常清楚。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想过要他们出战郁射设。”
“齐王殿下,您既然不想要秦将军他们出战,为何又要向皇上调用他们呢?”魏征慢慢地琢磨出了齐王的用意,却依旧问了句。
“魏大人聪明过人,岂能不知本王之用心?”李元吉颇为自负地说了句,接着又把眼睛转向李建成,一本正经地说,“大哥,正因为小弟知道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他们是李世民的心腹爱将,所以才想趁机把他们调出秦王府。秦叔宝这些猛将一走,李世民他还敢在大哥面前耀武扬威吗?”
“釜底抽薪?好,此计甚好。”李建成听四弟这么一说,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哈哈一笑赞道,“四弟,真没想到你有如此心计,大哥真是佩服你了。”
“齐王殿下有勇有谋,真乃世之英杰也。”薛万彻拱手称赞句李元吉,又高高擎起酒杯,恭敬有加道,“来,齐王,在下敬你一杯。”
“将军过奖了。”李元吉谦逊了句,干过酒后笑呵呵地对薛万彻说,“薛将军勇猛善战,名振四方,太子哥哥身边有你,可高枕无忧。”
“齐王殿下高看在下了。”薛万彻谦逊地答句,又拱手对李建成信誓旦旦地说,“在下承蒙太子殿下厚爱,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薛将军乃忠义之士,本宫万分爱惜。”李建成真诚地答道,“正如四弟所说,本宫有燕郡王、薛将军、魏大人、冯将军等心腹爱将竭忠尽力相辅佐,自当无忧矣。”说着又举起手中的玉杯,对众僚属高声说句,“来,本宫敬诸位一杯,以聊表谢意。”说罢一仰脖子,咕噜一声干了个底儿朝天。
“谢太子殿下!”众人齐声致谢,纷纷举起酒杯回敬太子。
李建成望着面前这些死心塌效忠于自己的心腹们,抑制不住兴奋地哈哈笑了起来。一时兴起,他又命侍女斟酒,与众亲信连饮了一杯。
就在这时,太子率更丞王眰突然出门外跑了进来,向太子禀报情况。李建成一向视王眰为心腹,平日十分善待他,这会儿看见王眰来了,便热忱地请他入席。王眰见齐王、燕郡王、魏征等重要人物均在场,便揣测太子该是跟他们在谈大事,眼珠子骨碌一转,就朝太子深施一礼,然后入座。坐定后,他先举杯敬太子,接着又依次敬齐王、燕郡王等人。敬完酒,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只静静地观赏着优美的歌舞,什么话也不多说。
李元吉因能率军出征而乐不可支,这会儿又多喝了几杯,兴致就更高涨了,不停地与众人说笑,不时发出阵欢快的笑声。聊了阵闲话之后,他忽然又将话题转到秦王府的将领身上。其实,他心里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置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却用试探性的口气问李建成:
“大哥,你刚才说釜底抽薪此计甚好,那到底好在哪儿呢?四弟愚钝,还请大哥点拨点拨一下,好让四弟明白此计的妙处。”
李建成简单地答道:“四弟将秦叔宝、尉迟敬德等秦王府的骁将和精兵抽走,不就大大削弱了李世民的实力?这对东宫非常有利,当然是条好计。”
“大哥说的没错,这的确可以削弱秦王府的实力。”李元吉沉声说道,“不过等从乌城回来,他们不又成了秦王府的人马,不又重新威胁东宫?”
“齐王殿下所言甚是。”还没等太子回答,魏征就赶紧插嘴道,“正如齐王所言,秦叔宝他们只是暂时离开秦王府,而不是永远离开。换句话说,这种实力的削弱只是暂时的削弱,而非彻底的削弱。待齐王凯旋回朝后,秦王的实力就恢复了原样,甚至更加强大。如此看来,此计对太子殿下的帮助不大。”
“魏大人说的没错。”李艺沉思着说,“说实话,这种抽调秦王府将士的做法的确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若想真正铲除秦王府,殿下还得另寻他计。”
“说的对,说得对。”李建成认同了李艺和魏征的看法,想了想又问李元吉,“四弟,此事是你想出来的,想必你还有什么良策吧?”
“四弟虽不才,然也不至于连秦叔宝他们总有一天会重回秦王府都不知道吧。”李元吉哈哈一笑说,“实不相瞒,四弟我确有一计,只不知大哥肯用否?”
“是何妙计?四弟快说来听听!”李建成眼睛一亮,连忙说,“大哥与四弟同一条心,只要四弟之计能助大哥保住太子之位,大哥一定听你的。”
“好,既然大哥这么说,四弟我就跟你直说了。”默然片刻,李元吉忽然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说实话,四弟我既然把秦叔宝等人调出了秦王府,自然就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等离开京城后,我会命人把他们统统抓起来,然后就地把他们活埋了。这样一来,他们就永远回不到秦王府了,哈哈!”
“此计甚妙。”李建成听了,兴奋得直拍桌案高声说,“四弟手握数万精兵强将,到时料秦叔宝、尉迟敬德他们插翅也难飞。如此,大事可成矣。”
李艺、薛万彻、冯立等人听罢,也都连声称赞齐王之计。只有魏征不随声附和,他一边举杯饮酒,一边默然沉思着。过了会儿,他才开口说:“齐王之计可除掉秦叔宝等将军,然不能动秦王府之根本。秦王身边有谋士勇将无数,失去秦叔宝几位猛将虽有损气势,然终不能彻底击垮秦王府。”
“魏大人言之有理。”李元吉望着魏征微微一笑道,“事实的确如此,秦叔宝、尉迟敬德虽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但不是他的全部,即便杀掉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也难让秦王府从此一蹶不振,相反李世民会因失去秦叔宝等心腹之将而变本加厉地对付东宫。这样,太子哥哥的处境不是更凶险了吗?”
“没错,说的没错。世民视秦叔宝、尉迟敬德为手足,到时岂能轻易饶过我等。”李建成惶恐不安地说,“四弟,你……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大哥,你不必如此惊慌。”李元吉泰然自若地道,“至于如何摆脱东宫之险境,大哥比四弟我更清楚应该怎么做。只要大哥肯……”
“你是说……杀掉世民!”李建成瞪大眼睛盯住李元吉红润的脸膛,压低声说句,浑身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对,大哥,杀掉李世民。”李元吉目露凶光地紧盯着李建成的眼睛,咬着牙说,“只有李世民死了,大哥你才能把东宫坐稳,否则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可……可世民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李建成心一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要我杀掉他,这……我真是下不了这个手。”
“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兄弟。”李元吉冷血地劝道,“大哥,你不杀掉李世民,总有一天会被他杀掉。你已错失了几次机会,切不可再错过这个良机!”
“殿下,齐王说的对。”魏征跟着李元吉劝谏道,“今殿下与秦王已是互不相容,不可共存,若殿下不忍心杀秦王,恐为秦王所害,到时悔之晚矣。”
李艺拱手恳求道:“是呀,殿下,事到如今,您不能再顾念手足之情了,否则不仅会丢掉太子之位,性命也恐将难保。在下请殿下速作决断。”
接下来,薛万彻、冯立、郑善果等人也恳请太子尽快设计除掉李世民。王眰听了,胸口不禁一阵乱跳,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默然会儿,他也跟着众人力谏太子杀掉秦王,言语十分恳切,不容人有丝毫怀疑。
李建成听过大家一番劝说,思想也慢慢地动摇了,沉吟半晌终于横下心答道:“你等所说也不无道理,本宫深知世民的脾性,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一定不会顾念兄弟之情。好,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本宫先下手了。”
“殿下英明!”李艺、魏征等人皆满心欢喜,向太子拱手道,“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只要殿下把圈套设好,定能轻而易举除掉秦王。”
“嗯,你们说的有道理。”李建成轻点了下头,随即又犯愁地望着李元吉道,“只是世民日夜呆在府内,上朝又有侯君集、丘行恭等人护着,如何杀他?”
“这个……大哥,你就不用发愁了。”李元吉胸有成竹地答道,“大军出征之日,李世民一定会前往昆明池为秦叔宝、尉迟敬德等心腹爱将饯行,到时大哥便可在昆明池设伏,趁李世民前来饯行之际杀掉他。李世民根本就不会想到大哥会在发兵之日干掉他,因此不会作任何准备,取其性命易如反掌也。”
“齐王殿下此计甚妙,当不会有丝毫闪失。”魏征赞成道,“太子殿下,您可依齐王之计行事,如此可除掉秦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好,既然魏大人你也以为此计可行,就按四弟的意思办。”考虑了好半天,李建成点头同意道,“四弟,此事就由你来安排,如何?”
“行,只要大哥信得过,四弟我愿为大哥效劳。”李元吉欣然应道,“四弟手下有武士百余,人人武功高强,定可于席间杀掉李世民,为大哥永绝后患。”
“好,有四弟出手相助,何患不能除掉李世民?”李建成说完对着众人哈哈一笑,接着举杯道,“来,四弟,大哥敬你一杯,以感激你的鼎力相助。”
兄弟俩举杯一碰,然后一仰脖子,将酒一饮而尽。接着李建成兴致很高地同众心腹饮酒取乐,直到深夜方尽兴而散。
出了显德殿,李元吉、魏征等人都带着几分醉意,踏着一地的月色回各自的府邸。只有王眰没有立即回家歇息,而是趁所有人走远后,拐个弯,顺着条落满月光的石径疾步朝秦王府走去,一路上像在小跑,不时还回头看看身后的动静。没过多久,他就在秦王府门前停住了脚步。守门人见是王眰,知道他这么晚来肯定有要事禀报秦王,赶紧开了门把王眰迎了进去。王眰跟着老熟人穿过暗香浮动花园,绕过曲廊来到了承乾殿。
这时,李世民还没有上床休息,正独自坐在书房里对着轻轻摇曳的烛光阅读兵书。好长时间没上战场了,可这并没有让他疏于军事,反倒是更加用心研读兵书,从前辈那儿学习作战谋略。他知道天下尚未太平,尤其是突厥的屡屡犯边令他充满了忧患意识,所以读兵书学谋略就显得非常重要,一刻也不能放松。正当他读得入迷之时,一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侍从步伐矫健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向秦王禀报王眰前来求见。
李世民听说王眰这么晚来求见自己,心头不由一怔,想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向他禀报,赶紧放下手中的线装书,起身出了装饰雅致的书房,来到了灯光明亮的厅堂。他放眼一望,看见王眰正朝自己走过来,就一边亲热地叫了声王大人,一边迈步向他走过去。王眰趋步来到秦王的跟前,弯腰深深一拜。李世民回了礼,客客气气请他入座。王眰见秦王在主位上坐定才道了声谢,然后在客位上坐下。
还没等李世民发问,王眰就把今晚东宫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秦王。李世民听说太子和齐王合谋欲除掉自己并不吃惊,只那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过,得知李元吉要借机谋害秦叔宝、尉迟敬德等心腹爱将时,他顿时怒形于色,忍不住骂起了自己的兄弟。他心里清楚,只要秦叔宝,尉迟敬德他们随军离开了长安,就肯定会被心狠手辣的齐王害死,因此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如何阻止李元吉把秦叔宝、程知节等心腹爱将带出长安城。至于自己,反倒不怎么重要,因为他相信不论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俩怎样精心设计,到头来只是空忙活了场,压根儿就伤害不了自己。
王眰见秦王默不作声,知道他在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事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也就不好瞎掺和了,默然会儿便起身向秦王告辞。李世民十分感激王眰为自己带来这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不仅在嘴上感谢他一番,而且命人取来根沉甸甸的黄金赏给王眰。王眰见了那根金光灿灿的金条,眼里闪出贪婪而又喜悦的光。他扑通一声跪地叩谢秦王,然后乐颠颠地揣着那根金条往殿外跑去。李世民望了眼王眰离去的背影,嘴角边浮出丝难以捉摸的笑。
第二天早上,李世民便差人把高士廉、长孙无忌、侯君集等人请到秦王府商议大事。高士廉、长孙无忌他们听说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俩不仅要活埋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等秦王府的将领,而且还要在昆明池行刺秦王,自然是火冒三丈,愤怒不已,然而这一回他们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劝秦王发动兵变攻取东宫杀掉了太子和齐王,因为他们知道虎符在李元吉手上,他有权调集京城所有兵马,光靠秦王府的兵力是无法击败东宫。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救出落入虎穴的秦叔宝、尉迟敬德等将军。这事看似容易,其实相当困难,因为皇上已下旨颁诏,若秦叔宝、段志玄等人拒不出征,便是抗旨不遵,同样也难逃被皇上斩杀的厄运。那么,怎么才能救出秦叔宝他们呢?高士廉、长孙无忌等智谋之士一时半会也支不出个招来。
李世民瞧见大家都沉默不语,知道他们尚未找到解决问题的良方,此刻他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呀,这的确是件非常棘手的事儿,搁在谁头上都难办。不过,再难办也要把它办好,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对手活埋了。沉思默想了好半天,他决定亲自前往宫内求父皇收回成命。高士廉了解李渊,知道他不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因此秦王前去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根本无济于事。于是,他慌忙站出来劝阻秦王不要向皇上求情。长孙无忌也认为秦王此举不够明智,跟着高士廉一道劝秦王。侯君集倒是怀有几分侥幸心理,以为皇上会看在秦王的功勋上给他个面子,答应不让秦叔宝、尉迟敬德等秦王府将领随同齐王出征乌城。因此,他站在李世民一边,主张秦王不妨前往皇上那儿探探口风,然后再作决定。
其实,这事李世民心里也没底儿,这样做也是被迫无奈,他知道父皇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请求,到时只能试着用秦王这个头衔来换取秦叔宝等人的性命。他想,父皇先前就想过废黜他这个亲王,替东宫铲除秦王府的势力,如果自愿脱下头上的王冠,父皇可能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这么一想,他就铁了心。因此,不管高士廉、长孙无忌他们怎么苦苦相劝,他就是听不进去。末了,高士廉,长孙无忌只好摇头叹息,露出一脸无奈状。
选择了一个好时间,李世民便驱车前往父皇的居处。这会儿,李渊正在宫内跟尹德妃、张婕妤等爱妃说笑取乐,听到张公公禀报秦王求见,他不由得微微皱起来了眉头,有点儿不乐意。张婕妤瞧见就索性劝皇上不要见秦王,以免心里不痛快。李渊的确也不大想看见这个日益威胁自己的儿子,默然会儿便朝老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替自己打发走秦王。张公公会意,连忙转身快步向宫门外走过去。
不过,几分钟后张公公又回到了李渊跟前,颤着声启禀皇上,说秦王不见到皇上绝不走人。李渊听了不由恼火,当着尹德妃等人的面骂了句这个可恶的家伙,可又清楚这儿子说一不二,身上又有股拧劲,自己若不答应他求见,到晚恐怕也不会离开。他想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命张仅仅宣秦王觐见。
很快李世民就一身朝服出现在父皇面前,毕恭毕敬地向父皇行了个君臣之礼,接着又拜了回尹德妃、张婕妤等皇妃,然后肃立在殿中央。李渊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儿子,把脸绷得紧紧的,一丝笑意也没有。李世民看见父皇这副模样,心里很是不痛快,像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然而,他不敢因之而生父皇的气,脸上反倒挤出些笑容。沉默会儿,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用恳切的语气向父皇请求撤去秦叔宝、尉迟敬德等秦王府将领出征乌城的旨令。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反倒惹恼了李渊,只见他脸色直往下沉,阴得有些可怕,半晌方抬起眼睛,目光严厉地盯着儿子,质问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李世民像被父皇的威严吓倒了似的,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出话来,愣了会儿才开口把早已想好的理由向父皇说了出来。这理由很充分,也很有说服力,李渊听后竟一时间无言反驳,脸色渐渐缓和了些。他在李世民的再三恳求下,思想慢慢发生的变化,有了答应儿子的念头。然而,就在这时尹德妃附在李渊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声音很轻很柔,却极有力量,即刻让皇上改变了主意。于是,李渊重新板起面孔狠狠地教训了儿子一顿,拒绝了他的请求。
李世民知道父皇是受了尹德妃的挑唆而断然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却不敢公然对父皇的宠妃怎么样,只好把怒气憋在肚子里。他拿眼狠狠地刮了下尹德妃,那样子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然后向父皇行了个礼,一转身朝阳光照耀的宫门外大步走去。
尹德妃望着李世民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嘴往上一翘,勾出个幸灾乐祸般的冷笑,接着又温温柔柔地拉着皇上坐下,把刚才那番话更加详细地说了遍,劝皇上不要中秦王的诡计。张婕妤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劝皇上,并且比尹德妃更加肆无忌惮地中伤秦王。李渊听了爱妃们的一番劝,也认为李世民不愿让秦王府的将领出征,是想留着他们行谋逆之事。这实在是太可恶了!他气忿不已地狠狠骂了句这个别有用心的儿子,并铁了心不理会他的恳求。
然而,李世民很有韧劲,在以后的几天里仍然不屈不挠地进宫恳请父皇收回成命。遗憾的是,他的坚持非但没有打动父皇,反倒使李渊更加猜忌这个儿子。这样一来,他自然不会答应李世民的请求,而且对他益发保持高度的戒备。他忽然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权力和生命受到威胁,为此连夜把太子召到寝宫,向他密授旨意。李建成听说父皇要加强皇宫的警备力量,心头不由一阵窃喜,欣然授受,因为自己可以借此机会重新部署京城的军事防御力量。
李世民见父皇心意已决,清楚再进宫恳求父皇也是白搭,为此束手无策,心情十分郁闷。然而,让他更气恼的是,李建成奉命调动京城的军事力量时竟然把秦王府的将士排除在外,在紧要处全部安插东宫和齐王府的人马。这不明摆着在架空秦王府,在提防自己吗?这让李世民感到愤愤不平的同时,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他心里明白,李建成这样做是受父皇指使。换句话说,是父皇在处心积虑地防备他,甚至可以说是算计他。如此看来,父皇已经把他这个有大功于朝廷的儿子划到敌对的阵列中,如有必要定会取了他的性命。这不仅令他心生寒意,同时也感到自己处境更加凶险了。他很清楚,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仅要消灭东宫和齐王府的势力,而且还要向自己的父皇摊牌,夺取至高无上的皇权。只有登上皇位,他才算安全了。
这么一想,李世民的心里便有了尽快发动兵变夺取皇位的念头,可当他冷静下来后内心深处又充满了矛盾,十分纠结。首先,他对兵变的成败没有绝对把握,其次他不想落下无父、无君、不孝、不悌的恶名,让后人耻笑和诟骂。正因如此,尽管他明白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若不采取绝地反击,很可能会被父皇和大哥他们联手绞杀,却还是迟迟不肯答应高士廉、长孙无忌他们举兵起事。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想办法把秦叔宝、程知节他们留住。
然而,恳请父皇改变决定已是行不通。李世民若想把秦叔宝、尉迟敬德等心腹爱将留在身边,就只能走抗旨不遵这着险棋了。不错,这的确是着险棋,一旦惹怒父皇,不仅会送了秦叔宝等人的性命,甚至自己也得斩首示众。可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随着出征日期的日益临近,李世民变得更加焦虑不安了。就在这时,侯君集忽生一计,向秦王建议让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和段志玄等人装病,这样就可不用随齐王出征了。
李世民听了侯君集的话,忍不住笑了。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秦王府的将领一齐生病,这谁会信,把皇上当白痴呀。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觉侯君集的鬼主意也不失为一种策略,可以拖延诸将出征的时日,或许父皇会因此而改变主意呢。沉吟半晌,他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同意了侯君集的主意。这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苦笑了下,然后命侯君集把装病一事传达给秦叔宝、尉迟敬德他们,让他们明日上朝时向皇上称病。
秦叔宝、尉迟敬德他们接到秦王的指令时甚觉讶异,心想秦王怎么会让他们这么做,这能蒙混过关吗?很难,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却又不敢违抗秦王的旨令。因此,第二天上朝时,他们纷纷向皇上称病不能随齐王出征乌城了。朝中众臣听了,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大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人忍不住就露出了怪异的笑。这也太荒唐了吧!这不仅让众臣这么想,也让李渊这么想,他知道这是秦王在跟自己耍心眼,玩小把戏。他本想当众怒斥一顿秦王,转念一想又忍住了这口气。默然会儿,他突然面带微笑地望着秦叔宝这些装病的将军,关心体贴地问了他们一通,然后命人请御医当场替他们看病。这一招的确是太狠了,当下就把秦叔宝等人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跪地向皇上坦白请罪。
李渊仰面哈哈一笑,接着又勃然大怒地斥责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欲治他们欺君之罪。李渊心里当然明白秦叔宝等人是受秦王指使,所以想通过严惩来迫使他们主动把李世民供出来,然后狠狠惩罚这个敢跟自己对着干的大胆狂徒。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秦叔宝、尉迟敬德他们宁肯领罪受死,也不愿背叛秦王,皆默不作声。这不禁令李渊怒火中烧,重重拍了下龙案,大声喝令刀斧手将秦叔宝、程知节等欺君罔上之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李世民见状,胸中顿生一股侠义之情,便挺身而出,向父皇坦白一切。李渊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脸上掠过丝狡黠而得意的笑,随即又板起面孔,指着胆大妄为的儿子厉声斥责了通,然后下旨废黜秦王为庶民,流放荒蛮之地。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等大臣听了,大吃一惊,慌忙出列替秦王求情。李渊这回是铁了心要废除秦王,借机铲除秦王府这股异己势力,因此不论萧瑀、陈叔达等人如何劝谏,如何苦苦求情,他都不肯改变决定。末了,秦叔宝、程知节等将领也跪求皇上,愿以颈上之头保秦王。可惜的是,李渊对他们的脑袋不感兴趣,哈哈一笑,说自己岂可错杀无罪之人,当场就宣布释放他们。
裴寂、李建成、李元吉他们看见李渊如此坚决地处治李世民,就知道皇上是要借此机会铲除秦王府,人人心里都很高兴,脸上不禁露出丝得意的笑。李建成还有意将眼睛转向跪伏在地上的二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在心里骂句这回你死定了。想到这个眼中钉即将要从自己眼前消失,他可真是心花怒放,畅快至极,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声。李世民听到这充满敌意的笑音,猛地抬起头,用蔑视的眼光扫了下得意洋洋的大哥,嘴角边浮出丝饱含仇恨的冷笑。
殿内突然陷入到一片静寂之中,满朝文武都不吭声,只把眼睛对准正襟危坐于龙椅的皇帝。李渊见众臣都不再替秦王说话,那张绷紧的老脸就渐渐松弛下来,神色变得温和了些。李渊虽厌恶二儿子,但对他到底还有点父子之情,决定让他回秦王府与妻儿道别,两日后前往流放地。李世民叩谢过父皇,然后挺直身对着萧瑀、陈叔达、秦叔宝等跟随自己的人微微一笑,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之情。笑罢,他转身迈步朝阳光炽热的殿门外走去。
李建成望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忽然像预感到了什么,赶紧向父皇请求立即关押秦王,不能让他回承乾殿。不过,李渊并没有采纳太子的谏言,而是继续让秦王离开太极殿。对此,李建成深感失望,同时也莫名其妙地生出担忧来,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
回到府中,李世民立即把高士廉、长孙无忌、侯君集等人召集起来,向他们宣布自己被父皇判处流放的消息。高士廉,长孙无忌等人听了不禁大吃一惊,替秦王担忧起来,他们知道,若是秦王被废除流放外地,不仅秦王府完败给了东宫,而且秦王也有生命之虞。因此,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王被皇上赶出京城,必须得想办法救他。那么,如何才能说服皇上改变决定呢?高士廉等人思索了半晌,也拿不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他们心里清楚,皇上早已对秦王有很深的戒备之心,且又听了太史令傅奕太白现秦分秦王当有天下的谣言,已有杀秦王之意。今番废黜秦王,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其目的就是欲趁秦王前往流放地之际派人暗杀他,以绝后患。正因如此,不论他们怎么劝皇上,也绝不可能说服皇上撤回惩罚秦王的诏令。
既然这条路已被堵死,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高士廉挖空脑筋想了好半天,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个自以为绝妙的计策。于是,他上前一步,伸长脖子凑到李世民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李世民听了,阴沉的面孔上不由得露出丝欣喜的笑容,认为此计的确很好,可以离间父皇与太子和齐王之间的关系,从而使自己摆脱困境,说不定到时父皇一阵雷霆大怒,就把太子废掉,把齐王流放千里。如此一来,自己不就可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成了大唐储君吗?想到这儿李世民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高士廉的肩膀,对着他哈哈一笑,接着又把高士廉的计谋当众公开了。长孙无忌、侯君集、张公谨等人听后,都抚掌大赞此计甚好,并一致请求秦王尽快入宫面见皇上于中取事,以免延误时机。李世民认为大家说的有理,当下就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第二天晚上,李世民驱车来到了父皇居住的宫殿前。张公公看见秦王,略施一礼,就跑进灯光明亮的宫内禀告皇上。这回李渊也许是心生父子之情,听到二儿子恳求见自己一面,命老太监传旨宣秦王进殿面圣。张公公先是一怔,随即佝着腰小跑似的朝宫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李世民来到了父皇跟前。李渊看见这个曾经那般贴心现在却成了仇敌的儿子,心里不由生出股复杂的情绪来,两眼紧紧地盯着儿子那张英气勃勃的面庞,思绪突然回到了十年前。他想,倘若时间能够定格在十年前,那该多好啊!李世民瞧见父皇用这种眼光看自己,先是一愣,接着又像明白了什么,心头不禁一阵暗喜。他跪地向父皇叩头行礼,用饱含感情的语调说着辞别的话儿,言辞不多,却情深意切,把父皇的心都打动了。
李渊弯腰亲手扶起儿子,瞅着他的眼光里流露出一份深沉的父爱。这会儿他真想再下一道圣旨免去秦王的罪责,全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然而,他很快从感情的冲动中冷静下来,理智告诉他必须废黜秦王,否则自己和太子都不得安宁,甚至大唐相对稳定的政局也会因之而动荡。于是,他立即绷紧那张露出皱纹的老脸,目光威严地注视了儿子好一会儿,冷着声命他奉旨行事,按规定时间离开长安前往流放地。
听了父皇这番斩钉截铁的话,李世民不由一颤,心里清楚父皇不会饶过自己,不可再对他的赦免心存侥幸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把定好的计使出来,看看父皇会有什么反应,然后再作决定。于是,沉默了会儿,他就把李建成、李元吉与尹德妃、张婕妤有暧昧关系的事儿告诉了父皇,指控他们淫乱后宫。
这是令男人最丢脸的事儿,何况还是堂堂的大唐皇帝。李渊听了,先是一阵惊愕,紧接着血就直往头顶涌。默然稍许,他突然握紧拳头重重砸了下身边的几案,怒不可遏地大骂那两个儿子禽兽不如。李世民以为父皇中计,心头甚是欢喜,脸上却摆出副无比痛恨的样子,指责自己兄弟的不是。他想,这样做更能激起父皇对太子和齐王的痛恨,说不定父皇马上就下旨废除太子,重惩齐王,故而不断地在父皇面前造谣中伤自己的兄弟。
可惜的是,李渊并没被气糊涂,似乎从李世民反常的言词中察觉到了什么,意识到这里面恐怕藏有阴谋诡计。因此,当李世民再次请求父皇立惩太子和齐王等人时,他用异样的眼神紧盯着对方看,嘴角边浮出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沉吟良久,他冷静地告诉李世民,自己不能因一面之词而定太子他们的罪,当等明早兄弟三人入宫对质后再作决断。李世民听了不免大失所望,却又不敢违拗父皇,只好对他的旨意表示服从,然后向父皇揖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