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陈天诚是县试第一名,也就同时取得了乡试资格。乡试是科考的第一场正式考试,考中了称为举人。读书人取得举人头衔,一只脚就踏进了官场。乡试在八月间举行,也称秋闱。这年,陈天诚第一次进府城参加乡试,就遭遇连绵阴雨天气,潮湿闷热,身体略感不适。同室考生成希礼,是邻县的一位生员,得了疟疾,寒战、高烧交替发作,痛苦难捱。令他难受的不只是病痛折磨,更主要的是将无法参加即将开场的考试。对读书人来说,每次开科,都是鲤鱼跳龙门的机会,说不定这次考试就能高中了。陈天诚为他熬药,屋里烟气弥漫。一个人打声招呼走进来。他身着斩新的茶褐色僧衣,肩膀上还补了块旧布补丁;腰束青色绦子,一副地道的和尚打扮,但却蓄着头发,高鼻深目,原来是位西洋人。他说一口不大流利的本地话,自称叫梅躬礼,是刚来不久的新教传教士,也是个医生。梅躬礼询问并查看了成希礼的病况,也确诊他得了疟疾,问用的什么药。陈天诚把剩下一把草递给他。
“这不是护城河边的臭蒿子吗?”梅躬礼问。
“您说的那种叫白蒿,这是青蒿。”陈天诚解释说,“白蒿也是药材,不过须得在春天采摘,药名因陈,能除湿热邪气。俗话说‘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拔来当柴烧’。这个季节的白蒿已经不是药材了。青蒿也可治疗湿热暑邪疟疾,眼下采集正当其时,城根地头到处都有。”
“你是取得证书的郎中吗?”
“不,我是来赶考的生员。”陈天诚说,“读书人都能给病人开个药方,在乡下行医也不需要证书。”
传教士大感惊奇。由于本人是医生的缘故吧,接下来他又提出一连串有关中草药医疗问题,陈天诚尽其所知一一做了回答:中草药的发明人,是五千年前的炎帝神农氏。传说神农尝百草,选出可以食用的五谷和蔬菜品种,进行人工培育,从此开创了农业生产,同时尝出了可治疗疾病的草药。在漫长的流传过程中,中草药不断得到丰富,有不少论述流传下来。读书人都懂些医术,大都是从古代医书上学来的,开出的药方也是书上的古方。常用的医书有《黄帝内经》、《本草纲目》和《金匮要略》等等。懂点医书就去摇铃串巷做游方郎中,大都是庸医,救活的人不会比治死的人多。名医多出在行医世家,凭藉一代代累积起来的医案给人看病。病情珍断靠的是望、闻、问、切,其中的切就是号脉,是最难掌握的。缺少经验的半瓶子醋,一般都是凭望、闻、问珍断病情,切脉只是装装样子,准确性很差。…你说什么?花大钱把名医的医案买断、供更多的人学习使用?那当然好,可是没人这么做。你问我能不能治好成希礼的病?他的病症状明显,对症下药,康复不会有问题。只是考试临近,他怕是进不了考场了。
“这是奎宁片,”梅躬礼拿出一个玻璃瓶,倒出几片药说,“一日三次,一次两片,水冲服下,你可以试试,或许到时候能上场。”
成希礼第二天高烧就退了,第三天果然有了些精神。临进考场,梅躬礼让他服下一个鸦片烟泡,叮嘱再三:“这东西只能在关键时刻用来提一下神,千万不可常服。陈先生也可以吞个烟泡试试看。”陈天诚摇头恰似拨浪鼓,一口拒绝。当听到“鸦片”二字时,他就不寒而栗了。成希礼病笃乱求医,一一照做。奎宁片果然控制了疟疾发作,成希礼三场发挥正常。张榜时,他和陈天诚都名落孙山。虽然早就有了落第的思想准备,但还是感到沮丧和落寞,他们无心欣赏高中者的狂欢,怏怏走回寓所。
陈天诚和成希礼都是第一次进府城,发榜第二天,二人相约各处走走。来到文庙,见不少像他们一样的落第秀才前来拜祭,希望下次乡试能得到先圣的惠顾。忽闻铜锣震天价响,一支仪仗队浩浩荡荡穿城而来。两列纵队之首,肩上挑着铜锣和写有“金鼓”字样的旗帜。二人边走边敲,一阵连敲11棒,落音之后,齐声高呼“让让开!”“军民文武官员齐闪开!”大官出场了,所谓鸣锣开道,即其是也。后来的警车开道,不过是它的变种而己。铜锣后面,是举着高脚牌和各色刺绣旗帜的队伍,首先映入眼睑的是“肃静”、“回避”二字。
“听说学台大人前天回省城了,今儿咋又回来了?”成希礼疑惑地说。他提到的学台,就是朝庭派到省府的学正,主管文武科考和学校、文庙。
“不像。学台大人是二甲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后面的官衔牌上好像没有这样的字样。”陈天诚说。因为在高举如林的官衔牌上,写的都是招摇者曾经的身份和官衔,以壮其行色、声威。进士、举人出身的官员,被认为是正途出身,最值得炫耀,其昭示牌都会摆在首要位置,就如现在的人类一样,站在人前时,动辄会亮出名校“博士”、“硕士”名头。果然,官衔牌上相继涌出“祭祀”、“神学家”等字样,令人大跌眼镜。官衔牌之后,接下来的仪仗队,间杂着彩旗、圣经和洋枪,代替了朝廷官员仪仗中的铁链、木棒和乌鞘鞭之类的刑具。队伍在文庙前停下,一柄大红扇上赫然写着“主教”两个金色大字。三檐绿伞下,罩着一乘银顶皂色盖帏的八抬大轿。轿后还有马步护卫和一群随从,其阵仗比学正还要显赫。八抬大轿落地,掀开轿帘,探出一个脑袋来。圆锥形的凉帽顶上,竖起一束猩红缨。红缨下的鎏金底托上,镶着一颗红色镂花珊瑚顶珠。这一副顶戴足可证明,来者的官阶是从二品,和巡抚并肩。让人惊叹的是,他的脑袋后面拖着的饰物竟是双孔花翎,引起一片惊叹声。清廷规定,只有满清王公贵族出身的高官才能插戴花翎,其余都是蓝翎。虽说后来放宽了,也只赏给如李鸿章、左宗棠这样立下汗马功劳的汉族重臣。这位大员究竟是何方神圣呢?人出来了,大红官袍的缀绣补子上,画的是一只五彩锦鸡。配上那副头面,让这位鹰鼻深目的洋大人看上去有点滑稽。
“买下这身行头,得花7000两白银。”说话的是传教士梅躬礼,他没有离开O城,“我断定他不是花钱从朝庭买来的,也不会是大清皇帝赏赐的,有可能是私自请匠人定做的。”
“你怎么知道官服、顶戴可以购买呢?”打过招乎,陈天诚问。
“集训时老师对新来的传教士讲,”梅躬礼说,“中国是崇尚威仪的国家,有‘君子无威则不重’的说法,所以大小官员都有适合身份的官袍顶戴、出行仪仗。为方便传教,天主教入乡随俗,允许传教士置办和大清官阶相应的顶戴行装。”
“传教士私自穿戴,不怕朝廷杀头吗?”
“传教士不是中国国籍,有外交豁免权。”梅躬礼不无得意地说,“即使中国人看着不顺眼,也没人敢管,终是被洋枪打怕了。”
“您的神职是哪一级?”
“在中国,主管天主教一个大教区的首脑称主教;主教下一级是司铎,也称神甫;司铎之下是执事。”梅躬礼说,“我是新教即基督教牧师,相当于天主教的神甫,上面没有主教,受一个长老会领导。”
“有眼不识泰山。”陈天诚说,“您应该和我们的知府大人同级,官高四品,为啥一身穷酸和尚装束?”
梅躬礼说,教外有教,教内有派。新教和天主教虽然敬的都是上帝,传的同是《圣经》,但有诸多不同。天主教在中国有深厚的根底和人脉;新教进来没多少年,也没有钱摆阔,所以行事低调。“中国人相信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是个外国人,本以为这身打扮会帮助我传播福音。让我没想到的是,和尚还不如书生受尊重,让您见笑了。”
说话间,一架笨重的管风琴安放在台阶前。一人像拉风箱一样送风,一人弹奏,手脚并用,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气势雄浑而庄重。梅躬礼说,用机械动力代替人力的管风琴已经面世,声音更响更好听。不过府城教堂有一台这样的老式的管风琴己经不错了,会给教堂增色不少。在序乐声中,教徒们列队徐徐进场,席地而坐。主教大人迈着自信的脚步踏上台阶。那些高举官衔牌的队员,卸下外套头巾,露出一身素色长裙,乌黑的发辫甩在胸前,原来是一群冰清玉洁的少女。她们齐声唱起悠扬的赞歌,嘈杂的城市上空,飘荡起一曲天赖之音。正在打点回家的落第秀才们,闻声趋之若鹜,观者如堵。主教大人是个中国通,年富力强,雄心勃勃。他的理想是让天堂福音传遍东方大地,解救那些受苦受难、愚昧落后的人群,让他们都成为天主的信徒。十几年的传教经历使他认识到,阻碍人们信教的最大障碍,不是满清政府,它已经在洋枪下屈服了;而是来自乡绅阶层以及他们统治下的迷信愚民。乡绅们的精神支柱,就是身后文庙里这位死而不僵的孔丘其人。在这片穷乡僻壤,识文断字的秀才就是稀有人才。他们进可为官,即使退下来,也能混迹于乡绅之列。征服读书人,是抓中间带两头的策略。中间开花,可赢得遍地开花。为此,主教动用一切教会资源,不辞辛苦奔走于属下教区之间,专门赶乡试场子,给秀才们布道。今日他奔波了几百里,莅临这个新成立的教区。
“我是上帝的仆人,之所以不万里来到东方,是遵从耶稣的旨意,把福音带给这里的父老乡亲。”本地教堂神甫区天助简短介绍过后,主教便开宗明义,道出了他的使命。《圣经·马太福音》记载了耶稣对门徒说的一句名言:“你们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这段话是主教演讲的中心内容。他不是讲给信徒听的,而是要给在场的异教徒进行一次启蒙教育。他从《旧约·创世纪》讲起,说天地万物和人类都是由一位真神创造的,这位真神就是主宰一切、至高无上的上帝耶和华。亚当和夏娃是上帝创造的第一对男女。他们居住在伊甸园中,因受了蛇的诱惑,违背上帝命令偷吃禁果,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人类始祖这一罪过,在他们后代的心中播下私欲与犯罪动机,成了整个人类的原罪。原罪代代相传,无人幸免,只有求得上帝的宽恕才能洗心革面。
主教是位中国通,他晓得中国人很头疼之乎者也一类的讲道,也不耐烦呜哩哇啦的念经,而喜欢听说书人讲故事。他效仿说书人,把《圣经》当故事讲。围观者也像听说书一样当故事听。主教大人很会说书,讲的故事也很新颖,只是听起来还是比不上《封神榜》、《三国演义》过瘾。但是有一样,主教每说上一段,少女们就唱一首赞歌,或朗诵一首赞美诗,新鲜又刺激,很是叫座。
“白皮肤的黑皮肤的人,还有黄皮肤的人,都是亚当和夏娃的后代,每个人身上都潜伏着原罪。”一曲过后,主教把人们的思绪从遥远的历史源头拉回到现实,并一下子抓住在场每个人的心。“请问,诸位哪一个家族没有经受过天灾人祸?哪一位弟兄姊妹没有遭遇过挫折,甚至不幸?究其根源,就是每个人身上潜伏着的原罪。原罪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自私心里和犯罪动机,是你心中的魔障。它时不时会冒出来折损你、毁灭你。更重要的是,它会让你死后下地狱。”
陈天诚这帮落第秀才,正在为落榜感到迷茫和懊悔,这下总算找到了原因。原来自己是个带罪的人,那还能有好吗?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和那些见神就拜的女人们一样,秀才们也迫切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消除掉自己上的魔障呢?
主教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开始讲《新约·马可福音》耶稣基督的故事了。耶稣基督是上帝的儿子,是人和上帝之间唯一的中保。他死而复活,继而升天,就坐在上帝的右边。在上帝面前,耶稣基督是人类的代表;在人类面前,他代表上帝。最后,主教大人才画龙点睛:“赎去原罪的唯一途径,就是走进教堂接受洗礼。洗去原罪后,让耶稣基督引领你更新生命,死后升入天堂。否则,死后唯一的归宿,就是地狱。你们所奉养的祖神,包括这位孔老先生,都救不了你们。顺便说一句,贵地供奉的佛教偶像不少,但佛教关于因果轮回的教义是含混不清的,无法得到证实。”
秀才们交头接耳,多认为是邪说。成希礼对陈天成耳语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家屡遭不幸,大考之日自己又病倒,多亏了传教士的洋药才坚持下来。洋药灵,说不定这洋教也灵呢!家中供奉着多位神祗,再供奉一位上帝又有何妨呢?听主教说,信奉上帝就得摒弃一切崇拜。别的还好说,只是不祭祖不尊孔很难办到,除非从此脱离家族,放弃科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向主教提出了自己关心的向题。
“你的问题是中国信众普遍关心的,也是在中国传播福音、发展教众遇到的最大难题。但我只能回答,这是上帝规定的,是罗马教庭确认的。”主教进一步阐述说,《旧约·出埃及记》中记载了上帝对摩西提出的十项要求,称为《摩西十戒》。《十戒》头两条都强调只能信奉上帝是唯一真神,不可跪拜、事奉另外的偶像。主教还举例说,当年康熙皇帝曾允许天主教在中国传播,并为其题过匾,悬挂在各地教堂。罗马教庭认为这是圣物崇拜,违背教义,命令教堂拿掉康熙题字匾。这事儿惹恼了康熙大帝,以至造成长达百余年的禁教灾难。“对于该不该允许中国教徒祭祖尊孔,教内也有人提出过疑义,但直到如今,罗马教庭也没有改变初衷。”主教大人给出了客观的解答。
“就我所知,天主教不只是尊崇上帝这一位真神,还尊崇耶稣和圣母玛利亚。耶稣是上帝的代表,还说得过去;圣母玛利亚呢?这不违背《摩西十戒》吗?看来上帝的戒律也是可以通融的。”声音是从主教背后传来的。
“这话很有见地,他人呢?”梅躬礼一下兴奋起来。原来,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分歧之一,就是基督教只尊崇上帝和上帝的儿子耶稣,而天主教除此之外还尊崇耶稣的母亲玛利亚。两派也曾经为此发生过争执。
一位儒生装束的人出现在主教左后方,原来是O城单级学院教师柳一镰。他又被委任为临海县教谕,此时路径府城拜会知府,并赶去上任。
“请先生上前一步说话。”主教客气地说,“我想借您的提问澄清一个问题:圣母玛利亚是人,不是神。耶稣是人,也是神。天主教、东正教非常尊敬圣母玛利亚,但不相信她是神。有些教堂把玛利亚当做神来供奉,甚至称为玛利亚教,大可商榷。这些教徒无非是想通过圣母得到更多的帮助,也无须多加指责。先生,这样回答您满意吗?”
“很好,入情入理。”柳一镰话锋一转,“先师孔老夫子是人不是神,我们读书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之所以受到推崇,是因为他的主张和言行有宜于社会,教人向好。比如他主张‘已所不欲,勿施与人’,就和《圣经》中的‘爱人如己’如出一辙。这样一位圣哲,为什么不能得到像圣母玛利亚一样的待遇呢?”
“我在东亚传教十余年,还没听到过有谁拿孔子和圣母玛利亚攀比。先生很有智慧。”主教说,“就我个人的理解,天主教之所以强调信徒侍奉神的唯一性,是维护上帝及耶稣基督的绝对权威。作为耶稣的母亲,圣母玛利亚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儿子,包括信徒对她的崇敬。她不会妨碍耶稣基督传播福音,并且会为他助力。而孔子就不一样了。…诸位都明白。”
“主教是个舌辩家。他的回答比较得体,也没有激怒读书人。”梅躬礼评论说。
“你们的上帝如此排斥其他神祉,是不是太狭隘了?”柳一镰继续发问,“我们也有一位人人奉祭的大神,典藉上记作上帝或天帝,孔夫子称其为天,民间唤作老天爷。老天爷和西方的上帝一样,监管天上地下的诸位人神和一切事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和西方的上帝不同的是,老天爷的包容性很强,把一应众神都收在卵翼之下,对天主教、佛教、伊斯兰教等也不排斥。有道是有容则大,您不认为这位东方上帝更大更具智慧吗?”
“东门外有个龙王庙,先生该去过吧?”主教在此地己经微服私访了两天,对当地情况有所了解,现在派上了用场。“庙里有两幅壁画,反映了民意:一幅是九龙治水,非涝即旱,百姓叫苦连天;一幅是一龙治水,风调雨顺,国富民安。上帝从大爱出发,不过是想做那一条治水的龙而已。至于这位老天爷,本职还没有研究过,不知尊神是否真的存在。至于老天爷包容万物的大智慧更没有资料予以证实。不过,他的儿子们却个个都是坚定的专制主义者,说一不二,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教派的命运。对此本人是有所研究的。”
“您是指康熙帝把天主教赶走的那回事儿吧?”
“不错。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嘛!专制的天子终究还是斗不过耶稣基督的。”
“和鸦片一样,天主教也是搭乘坚船利炮闯进中国国门的吧,这也是上帝的旨意吗?”
“你这话早就有人
说过,让很多传教士感到难堪和纠结。”主教似是早有准备,侃侃而谈,“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没有先进的军舰大炮开路,西方的福音和技术是很难进入这个古老封闭的王国的,道光以来,西方外交家都吃了闭门羹。创造世界万物的上帝,有时也会使用一些恶,来成就他的善。他曾经发动了一场洪水,藉以消灭地上的恶人,仅让诺亚方舟上的生命得以存活,为什不会用炮舰开路传播福音呢?像这样利用天灾人祸来传播福音、成就大善的做法,《圣经》里还有多处记载,我们无须为全智的神充当辩护。中英战争期间,传教士出身的美国外交官伯驾就说过,我们有限的理性是无法理解上帝的深意的,目前的形势与其说是由鸦片或英国人造成的,不如说是上帝的一个伟大计划一一利用西方人的邪恶打破中国的排外之墙。可以说,这是上帝对中国仁爱之心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