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什方子的头像

什方子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12/06
分享
《五世缘》连载

第六十二章 闫官寨中计告破 田立疆吊孝脱险

牵儿架车在后面推,兴元在前面拉,一路颠簸来到闫官寨,被一位买家直接引进闫家大院。过完秤拿上钱,爷俩正要出门,忽见一位算命先生走进大门,开口就说:“你不是七区陈振民乡长吗?我在街上就认出来了。请留步。”牵儿一打量,此人原来是当年的顶头上司黄区长。闫奉万走出书房迎接,说既然你们是老相识,就留在这里小酌吧。席间只有闫奉万奉陪,黄区长告诉牵儿,他奉国民政府省主席的之命,到鲁西坚持敌后抗战,任O城县县长兼保安大队长。黄区长还说,范司令牺牲后,O城抗日政府已被共产党控制,现在还不被国民政府承认。他来这里,就是要明察暗访,为建立正规的县政府做准备。“石友三的第三十九集团军已经从鲁南调驻冀南鲁西一带,招兵买马,边抗日边限制共产党抢占敌后地盘。有正规军做靠山,我已经组建了两个区的政权,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恢复你所在的七区两级政府。”黄区长拿出两张委任状,一张是七区区长,一张是七区民军大队长,继续说,“你就是我物色的七区军政领导人。国家危难之际,我相信你会担负起这份责任的。”

牵儿对上级领导总是毕恭毕敬,黄区长说话时一直洗耳恭听,并不时点头。黄区长以为他同意了自己的意见,又说了不少鼓励的话。闫奉万也表示,他可以在粮款和枪支弹药上给以支持。直到黄区长铺纸润笔,准备在委任状上填写名字时,牵儿忽然发话说:“我不适合带兵打仗。我的族人和亲朋中有几位拉起了游击队,让他们领这个头衔更合适,不知您同意不?”

牵儿相信黄区长是国民政府委派的县长,也相信他是真心抗日的,有心帮他拉队伍。他立马想到了族叔陈子刚、内弟薛有吉和表弟田立疆,他们都在陈家大院躲藏过。牵儿和族人都知道他们是打鬼子的,但并不知道他们是共产党的游击队。甚至,坊间很少有人知道当地还有共产党在活动。黄区长一听有现成的游击队可以利用,立刻停笔,询问是谁。牵儿说,这几个都是自家人,都有一帮铁杆兄弟,就是缺少枪支弹药。我回去让他们推举一位首领,到这里来领委任状和枪支,很快就会拉起一支可观的队伍。黄区长相信牵儿不会说慌,靠得住,也是他用事心切、急于求成吧,于是说道:“我行走不定,不会在这里长待,到时你不一定能找到我。今天你就把委任状带走,一旦人选确定,就填上名字生效。不管是哪位,以委任状为凭,可来这里与闫区长联系合作事宜。”最后黄区长(应称黄县长,牵儿一时改不过来)特别叮嘱一直埋头吃饭的兴元,这是大人的事儿,要保守秘密。牵儿说,儿子读过《论语》,不会乱说的。

爷儿俩回家后,牵儿还没有考虑好应该先找谁,兴元却抢先跑去拉来了二官儿叔。二官儿是兴元读私塾时的班长,胆大仗义,足智多谋,很得族中大小男孩儿的拥戴。他听牵儿说完后,又仔细端详一番委任状,说:“子刚叔不知在啥地方,一时不好找;你小舅子只是薛庄的游击小组长,怕不能胜任。委任状上还有军衔呢,我看小犟哥最合适,看他愿不愿意接受委任。”

小犟的大名叫田立疆,是孬小儿田老正的孙子。田立疆父母早亡,由爷爷田老正抚养成人。他在警察学校待过一年,又去读简易师范,直到毕业。牵儿当乡长时,田立疆就在沙姑集小学任教,两人一有空就在一起谈古论今,关系最好。田立疆有正义感,崇拜民族英雄,县抗日政府成立后,他不顾爷爷的阻拦,投笔从戎,参加了区游击队。

“小犟兄弟能讲能干,别说当区长,就是当县长也能胜任。” 牵儿说,“他也是个将军料,《三国演义》都能背下来。你把这两张委任状都交给他吧!”

县独立营升级到八路军主力部队后,田立疆带领他的区游击队升级到县独立营,并担任营长。牵儿和其他艰难度日的老百姓一样,并不知道游击队还有几个等级,更不清楚他们属于哪个党派。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国民党一再加码实施限共、溶共政策,共产党则努力扩大武装力量,建立自已的根据地。国共摩擦加剧。这些变化牵儿不知道,但二官儿知道。二官儿由陈子刚和田立疆介绍加入了共产党,是秘密党员、联络员。由于种种原因,他一直守口如瓶,直到耄耋之年才说出埋在心底的秘密。

下一个赶集的日子,牵儿爷俩又推着一车木炭来到闫官寨,发现这里人群如蚁,正在忙着扒土围子。寨门楼还没拆,墙上贴着一张抗日政府的布告。上面说,闫奉万杀害抗日军民,破坏抗战,经公审就地正法。他的头被邢庄民兵割去,迫使闫家花钱透过关系取回了邢丙辰的头。两个头颅相互交换,才得以各自入土为安。牵儿后来才知道,田立疆为给邢丙辰报仇,并打开六区抗日局面,曾两次攻打闫官寨土围子,都没能拿下。后来他拿着两张委任状赚开寨门,才里应外合占领闫官寨,活捉闫奉万以下二百多团兵。闫奉万被枪毙后,他的部分民团团丁加入游击队,大部解散回家。因怕土围子被日军利用建成据点,县政府发动群众将其扒平。六区从此也成了游击区,并着手建立抗日区政府。田立疆的独立营从战利品中得到武器补充,迅速壮大。牵儿不忘黄区长的知遇之恩,很是关心他的安危,几经打听,得知这位算命先生当时并不在寨内,才少觉心安。

子仁害痨病卧床不起。他的学生么纪柱提着点心来看望。么纪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深得子仁爱戴,如今是七区抗日政府区长。他正在筹办一所抗日小学,邀请老师病好后去任教。谁知刚过三天就传来噩耗,么纪柱被人杀害了!子仁听后连吐几口鲜血,病情愈加严重。么区长死于沙姑集招兵站。石友三率集团军进驻冀鲁豫交界地面,抗日政府以礼相待,希望他坚持抗日,不搞摩擦。岂知石友三是秉承蒋委员长限共溶共旨意而来的,下车伊始便任命了好几个县的第二县长,欲与抗日政府分庭抗礼。他还到处安插招兵站,仅O城地面就有近30个。沙姑集招兵站有20多个人枪,一半是兵,一半是就地网罗的地痞流氓、赌棍、烟鬼和兵痞。这些人在集上大唱顺口溜:“八路军,不可当,破鞋破袜破军装。吃的小米饭,喝的菠菜汤。”“当国军,真正好,馍馍猪肉吃个饱。”他们与八路军争兵源也就算了,这伙人还盗用政府之名任意收税派款,敲诈勒索,搜刮民财。县抗日政府起初怕影响团结抗日,也是因为无力敌抗石友三的正规大军,没能及时反制。作为区长的幺纪柱却不能不管。他带领两名护兵到沙姑集招兵站理论,几句话不合,便被开枪射杀。抗日政府震惊了,群众愤怒了。在追悼大会上,各抗日团体发出“打坏蛋”的号召,发动群众去收拾招兵站这帮坏蛋。桃花堤的民兵率先行动起来,二官儿满街吆喝,特别卖力。子仁的大儿子振禄提起一口铡刀,麻三爷的长子子智掮扛关公大刀,走在前头。连正在推土垫圈的牵儿,也顺手抄起明晃晃铁锨,跟着人流走出桃花沟。他发现儿子兴元也扛着红缨枪赶来,硬是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回家。

好几个村庄的队伍涌进沙姑集。田立疆和部分战士正在家中休整,怕群众吃亏,立派20几名战士提着匣子枪助阵,“你们不要先开枪,对方若开枪,就坚决打掉他!”他嘱咐说。其实根本不用战士出手。几千人挤满街筒子,群情激愤,青龙偃月刀一招泰山压顶,把招兵站的钱柜子砸个稀巴烂。坏蛋们吓得屁滚尿流,从后院翻墙逃走。他们是幸运的。就在当天晚上,一夜之间三县六十几个招兵站都被掏了窝,有至少一半坏蛋见了阎王。谁干的?不是八路军,是民兵。石友三要报复了。他毕竟不能像鬼子那样去包围村庄屠杀群众。他把矛头指向了地方部队。田立疆早有准备,他的独立营躲过了石军团的袭击,但邻县的县大队损失惨重。乌云滚滚,抗日军民面临日伪军和石军团的双重打击。危急关头,八路军主力出手了,集结重兵从北向南一路横扫石军团。地方军队、民兵,甚至老百姓,都像灭蝗虫一样加入围攻。石军团不堪一击,向河南逃窜。不久,石友三因勾结日军的行为败露,被蒋介石下令处决。他和军阀时期的张宗昌一样,在鲁西冀南落了个大坏蛋的名声。

田立疆率部参加驱赶石军团的战役,一直追到河南境内。在回来的路上,突遭日伪军的的截击,队伍被打散,分散转移,他和几位战友潜入桃花堤。此时,适值子仁病亡,己停棂三天。今天是下葬的日子,只待亲友祭奠完毕,便要赶在午前出殡。子仁的学生也有来守灵的,加上本家子侄,跪满一院子。临到起灵,子义又领着五、六个穿戴重孝的汉子从夹道出来,钻进守灵队伍,其中一位紧挨着牵儿跪下。他正是田立疆。

“鬼子把村子包围了。”田立疆小声告诉牵儿。

牵儿起身走到门外,发现一簇人马正从南边闯进村来。送葬的、看热闹的人群纷纷逃避。牵儿不知所措,忽听一个响亮的声音喊:“二串儿,你也来吊孝啦!”

牵儿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麻二奶奶。原来骑马走在前面的是古渡镇伪区长、保安司令崔凤虎,小名二串儿,是紫洁的小叔子,应该称麻二奶奶为姑姑。因为紫洁两口已不在人世,陈家也就没有去给崔家报丧。崔凤虎本来是带领日伪军来抓游击队的,忽见姑姑呼唤,赶紧下马请安。此时子义也来到门外,见状立马代替主事人大声唱名:“请古渡镇崔凤虎先生奠!”

崔凤虎一看是亲戚家在过丧事,又点到自己的名,只好将错就错走进大院。同来的日军小队长川尾,略懂汉语,但不明白“奠”是什么意思,也带着两名士兵跟进来。因为妻子枣花和崔凤虎在一个大院长大,牵儿早就和他熟识。在大门道里,牵儿轻声告诉崔凤虎,是伯父去世了。男子成年后都要学会三叩九拜大礼,如果在祭奠时只会鞠躬或嗑头,会遭人耻笑。崔凤虎是谙熟三叩九拜套路的,像所有男子一样,也乐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番表演。他的动作利落大方,举止到位,让专门到场观摩此道的青年交口称赞。日本人在重要场合也行跪拜礼,见崔凤虎行如此大礼,川尾小队长还以为死者是他的恩人呢。

“死的,你的什么?”川尾又指着满院子俯地哭丧的人问,“里面的八路的没有?”

崔凤虎不想让他在这种场合找事儿,于是说:“逝者是我的恩师。陪灵的人都是他的子孙和弟子。”见川尾眼珠子骨碌着还在四处察看,崔凤虎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川尾连连点头,转身走出大门。崔凤虎指挥士兵让开大道,眼看着灵棺、响器和送殡队伍缓缓走进野外的青纱帐。

‌日军推行强化治安,加大扫荡力度,桃花堤成为日伪蚕食的对象,隔三差五便来光顾,或崔粮派款,或搜查游击队。为分割抗日根据地,实行所谓“囚笼政策”,敌人要在桃花堤村以北五里处修筑公路和封锁沟,每天驱赶两旁五里内的村民去做苦役。如果敌人阴谋得逞,抗日武装回旋余地将大大压缩,被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因此,抗日政府便针锋相对,每天晚上动员五里外的村民去挖路、填沟。相持月余,公路和封锁沟终究没有修成,双方打个平手,只是苦了百姓。牵儿每天应差回来,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似的,但仍要坚持推土垫房基,或择地挖坑埋藏粮食,苦不堪言。他累病了,腰疼的下不了炕。如果不去修路,要被罚很重的粮款,无奈之下,兴元便扛上铁锨,替父亲上了工地。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