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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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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为政》连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羊腰子事件

荆公一行刚折进皇建院街头,就见穿着一灰一青长袍的两个男子拚命向西头奔去,随后又有两位女子叫嚷着猛追过来。

荆公知道出了事,便向金台石子挥手道:“快将那两个男子追回来。”

被追回的两个男子,一个倔犟挣扎,一个低头不语。

荆公展眼一看,认出那倔犟挣扎的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高登谷之子、原负责宫廷采买、现调入都市易司的货色高步诚;而那穿青衣低头不语的更让荆公吃惊,竟是他的生徒、现任安上门监的郑侠郑介夫。

荆公正要询问,两个女子追了上来,认出荆公,倒头便拜,大个女子喊道:“恩公,你要为阿云姑娘作主啊!”

这一喊,荆公也认出,这二位是宛慕容与阿云,急忙叫站起,说道:“别紧张,有话慢慢说。”

围观者纷纷围拢过来。

“是这样,”宛慕容气喘咻咻地回道,“阿云妹子的丈夫蒋竹山蒋郎中,这些天为救一个病人,每天都由阿云妹子到李二羊肉铺买羊腰子回去做药引。可这天刚到李二羊肉铺来拿头天订好的羊腰子时,偏遇着高货色带着这位——”宛慕容指着郑侠道,“非得强行要那羊腰子。蒋大哥正急等着羊腰子回去给病人治病,阿云哪里肯让,这样一来二往,双方争执起来。争着争着,高货色和这位,”宛慕容又指着郑侠,“就动起手来。我碰巧赶上,便上前劝说,高货色和这位不仅不听,更是强行夺了羊腰子,转身就跑,不料遇到大人。”

荆公知道,自京城推行市易法以来,宛慕容作为行户已被选作都市易司的牙人,正与高步诚高货色同在司里管事,自然不会说谎,于是问那低头不语的生徒:“介夫,刚才这位娘子说的可是事实?”

郑侠的父亲郑翚嘉佑四年任江宁酒税监小官,家庭子女多,生活十分清苦。治平二年,郑侠到父亲任所求学。此时正在江宁办学馆的荆公,听说郑侠才华出众,对他十分器重,免费招入学馆读书,并潜心辅导,勉励他早成良材国士。治平四年,27岁的郑侠与王雱同时高中进士,被授于将作郎、秘书省校书郎。

熙宁二年,荆公任中书参知政事,同年提升郑侠为光州司法参军,郑侠感激,将荆公视为再生父母,一心要竭智尽忠,以报答知遇之恩。

熙宁五年,郑侠任期满,入京述职时拜见荆公。此时中书正缺人手,荆公有意通过考试选拔郑侠进用。而郑侠知道荆公正在施行新法,且新法又受到诸多王公大臣的反对,他不愿卷入这场风波,便以不熟悉新法为由婉辞,竟甘愿去京城安上门做了一名监门小吏。荆公仍不愿放弃这位人才,先后派长子王雱及属下上门劝说,奈何郑侠放下狠话,说誓不与新法共存。荆公无奈,只得作罢。

郑侠做了监门官,又后悔自己因反对变法,得不到重用,很是沮丧。但很快发现,监门小官对他来说,也是个很不错的差事。

前文说过,北宋早期市场虽是繁荣,但整个市场大多被豪商巨贾把持,外地商人进来,都得为当地行会行贿吃请,乞求为自己的货物定个好价。但也有少数商人为省下吃请,不到行会禀报登记,只是偷着躲着去市场销售。行会与豪商巨贾为杜绝此类事情发生,自然要从源头抓起,于是买通各监门官,凡是外地货物进城,一律严格盘查,逼着外地商贩到行会登记定价。这样,监门官自然成了捞钱的肥缺。

安上门在汴梁外城西边,虽不如正中直通御道的南熏门的繁华热闹,但无论是从陕西来的羊肉,还是从蜀地来的蜀茶、荆湖来的柴炭,大多都得经安上门进城。羊肉、蜀茶、柴炭本就是京城的热门货,为确保这些进城货物一个不漏地到行会去登记定价,行会和生意人双方自然不敢少给监门官的好处。

自朝廷施行新法以来,外地货物进京,规定城门处不得盘查,一律到由牙人组织的市易司去公开公平公正论价上市。郑侠这位监门官自然少了往日的好处,从此又消沉下来。

早年从发运判官降为杂买务采办时的高步诚,与郑侠早有来往,现见郑侠日渐消沉,自是惺惺相惜,好多日,都是主动带他去花街柳巷消遣解闷。

这天,郑侠与高步诚在甜水巷又玩了个通宵,出来时,郑侠说腰部疼胀难受。

高步诚鬼鬼一笑道:“你这个男人真不行,准是腰子坏了。”

郑侠一听急了,问:“腰子坏了,往后岂不是玩不成那玩艺儿了?那该咋办?”

高步诚又是鼻尖一耸,鬼鬼地笑道:“这怕什么?坏啥补啥。你腰子坏了,只要多吃些羊腰子不就行了。”

郑侠道:“哪有那么多羊腰子?”

高步诚道:“我在都司易司是管市场的,你要多少,我给你办就是了。”

这样,高步诚与郑侠出了甜水巷,来到潘楼街,轻车熟路来到李二羊肉店,远远看到羊肉案上摆放着几对红殷殷活鲜鲜用稻草扎着的羊腰子,高步诚大摇大摆走过去,正伸手去拿,却被一只细嫩的小手按住,说:“别动,这是我的。”

高步诚一看,是位娇小的女子,觉得奇怪,问道:“这明明是肉案上的,怎么是你的?”

女子说:“是我出钱买的。”说着,女子要夺回羊腰子。

高步诚哪里肯让,问道:“你是几时买的?”

女子说:“我是头天就付钱订的。不信你问李老板。”

李老板见问,只得一面以麻布擦着斫肉刀上的血迹,一面说道:“是、是的,她家要羊腰子作药引,昨天就付过钱了。”

高步诚瞪眼冲李老板吼道:“她昨天付的钱?我高衙内还是前天付的钱呢!”说着,夺过羊腰子要走。

小女子自是不肯放过,四只手揪着羊腰子,你拉我拽,可怜那羊腰子竟被拉扯得两边晃荡,眼看就要被拉断扯碎。

就在这时,宛慕容过来,上前拉住二人的手颈,问道:“阿云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在街上拉拉扯扯,多不雅观。”

阿云道:“慕容姐你不知道,我家来了一位病人,竹山说他得的是肾衰,非得这羊腰子作药引,这些天我一直是头天交订钱,第二天来拿羊腰子。可这、这位硬是强行要拿走我订好的羊腰子。卖小菜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慕容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宛慕容便对同行高步诚说道:“高货色,人家是事先订好的,你就让了吧。”

高步诚见一个小小的牙人也帮着小女子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宛慕容吼道:“你这小牙人是帮谁在说话呢?你说她给了钱,怎么就知道我没给钱?我要!我要定了!”

说着,高步诚更是争夺不止。

阿云是个倔女子,见高步诚如此霸道,寸步不让,二人揪着那腰子,又是一阵你拉我拽。

郑侠上前帮着争夺。

这多年,高步诚从没见过有人敢从他手上将东西夺走,而这次与他争夺的竟是一位小女子,觉得扫了他的颜面,牙一咬,“啪啪”两掌掴在阿云脸上,趁机夺过羊腰子,与郑侠一道向西跑去,没想到竟碰上前来察勘的荆公一行。

郑侠见师傅问他,正要回话,高步诚已挺身过来,梗着脖颈大声说道:“宛牙人说的不是事实。羊腰子是我先买的,这个泼皮女子上前抢夺,我们不愿和她纠缠,这才拿了羊腰子离开。”

郑侠也道:“恩师,是这样,羊腰子是我俩先买的。”

舍人晏正对荆公说道:“大人,此事不难,只要将李二羊肉铺的老板叫来一问,事情不就清楚了。”

荆公觉得也是,便对石子说道:“快将羊肉铺的老板叫来。”

时间不大,羊肉铺的李老板到了,说了情况。

得知事情果如宛慕容说的一样,荆公火气上来,愤然对石子和两位侍卫说道:“立马将他二人送交开封府鞠审!”

郑侠这时慌了,“嗵”地给荆公跪下,喊道:“大人,生徒错了,饶过生徒这一回吧。”

恰在此时,另一路察访的参知政事冯京过来,听说郑侠是荆公的生徒,认出另一位是当朝国舅高登谷的衙内,得知为几对羊腰子的事,竟要送往开封府,觉得小题大做,处理过于严厉,于是对荆公说道:“丞相,这事也没发生恶果,让小娘子将羊腰子拿去便是了,何必要送往开封府?”

荆公正色道:“天久旱不雨,京城罢市尚未恢复,这些本就闹得人心不安,现在竟有官员在天子脚下与民争利,如不严惩,世面岂不是乱上加乱?”

冯京又在荆公耳边小声嘀咕一句:“那一位是高大人的衙内,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就叫他俩给小娘子赔个不是,岂不行了。”

荆公更是瞪眼问道:“冯大人,难道你我竟是看着官员职位高低而不顾事实办事么?”

一句话问得冯参政脸色红白变幻,十分尴尬。

荆公似乎并未觉察,只对石子及两位侍卫说道:“你们立即将他二人押去开封府。”

石子等答应,正要将郑侠、高步诚押走,荆公又道:“慢着,带我手札一道,叫开封府在此大灾之年,凡遇扰乱市场,制造混乱者,一律从快从重从严惩处。”

荆公写好手札,交于石子,押着郑侠、高步诚去了开封府。

就在这时,中书急急送来一封举报信,荆公拆出一看,心中顿时一阵绞痛,眉头也渐渐拧成两坨高高隆起的疙瘩。直到下衙回家的路上,荆公才将此信的内容告之了晏正,晏正顿时“呀”地一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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