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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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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为继的爱》连载

第六章 李淑芳姊妹相遇

领养李淑芳,也是那家的女方不能生育的缘故。领养一个孩子,也给压抑很久的家庭带来了生机和欢乐。起初他们对李淑芳大哭大闹的行为还挺反感的,但后来发现:即使家里的气氛再不怎么和谐,也好过夫妻之间的吵闹所带来的那种烦恼和忧悒;尤其在男方有了可以享受“把父爱给予子女”的快乐之后,夫妻间的争吵频次也显著减少了,而且男方对女方冷嘲热讽的情况也基本没有了,这使女方对养育李淑芳的耐心和决心陡然增加了不少。她买来很多小女孩儿都爱玩的各种玩具,甚至还托人从南方的大城市捎来各种口味的糖果和点心。她把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的可爱,当女方的亲戚或者朋友来此拜访时,女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夸李淑芳、赞李淑芳和疼惜李淑芳了。因为能得到同龄小朋友都羡慕的幸福,小淑芳也慢慢变得快乐起来,而新妈妈的慈爱和温暖,也渐渐溶解了她执拗的敌意。

小淑芳开始夸耀她新家里的新装备:漂亮的松木小床,有小动物图案的白羊毛地毯,到她上小学的时候她就要用到的新书包和新铅笔盒,等等;各种各样的玩具,多得她都懒得一个个说了。她最喜欢的还是新妈妈也喜欢的小哈巴狗,那只小哈巴狗,腿短,毛长,小跑的时候身上就像着火似的——充满了调皮、柔顺和富贵的自然资质。小哈巴狗还特别能善解人意,如果有哪个小朋友胆敢来抢李淑芳的玩具,它就跑过去“旺旺”叫个不停,直到那个小朋友归还玩具,它才善罢甘休;或者李淑芳受了某个小朋友的欺负,躲在没人处偷偷地抹泪,它就在她的面前左右打滚儿,直至小淑芳被逗得转悲为喜,才停止打闹。

这样的好日子只过了不出一年的光景,李淑芳的新妈妈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李淑芳知道自己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时候,几乎兴奋地对每个人说:“我要当姐姐了,我要把所有的玩具都放好,将来也好送给他玩。”

她趴在新妈妈日渐隆起的肚子上,听肚子里发出的细微声音。她每天都在家里唱不同的歌曲,好让自己的弟弟或妹妹从出生之日前就能感受到她给予的关心和照顾;她甚至在中午午休的时候,都想枕在新妈妈的肚子上小憩。但有一次,她却被新妈妈狠心地推开了,而且还对她严厉地呵斥道:“难道你想谋害肚子里的孩子吗?——你的心肠咋会那么狠嘞!”李淑芳委屈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撅着小嘴儿生闷气。

“田甜,”——这是新家给她起的新名字——“你过来!”新妈妈站在客厅,恶狠狠地对她吼道。

“来了,妈妈,”李淑芳撂下手中的玩具,慌忙跑出来。

此时,她的新爸爸正在厨房里忙做饭的事情。

她的新妈妈腆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到客厅的藤椅上,态度也和以前不太一样。她极不耐烦地支会道:“你去打一瓶酱油,而且现在就去!”

“哦,我……我不知道咋打酱油,”李淑芳怯生生地呢喃。

“知道怎么吃不?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哼哼啦?——赶紧去跟你爸要个瓶子,再到院门口的商店去灌上一瓶!”

新爸爸给了李淑芳一个空瓶子和几角钱,就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

李淑芳拿着瓶子和钱,难过地出了门。她从来都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儿,也不知道拿瓶子和钱怎么才能换来一瓶子的酱油。刚走出门外,碰巧遇到邻居家的阿姨,于是就仰着头问:“阿姨,咋样才能打来一瓶酱油呀?”那个阿姨还没开口,她就听到她的新妈妈在屋子里喊开了:“田甜,回来!”李淑芳惶怯地回到新妈妈的面前。

“你说,你在这个家里都能干啥?——买酱油,你不会!吃饭,你会不会?玩耍,你会不会?那些玩具难道都不是用钱买来的?难道它们都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新妈妈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对她吼叫,丝毫不顾及曾经对小淑芳的亲密感情。新爸爸只当自己是耳聋了,根本就没有吱一声。

“从今以后,不许你再玩那些玩具了!而且一个都不许玩!——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小淑芳委屈地落下眼泪。

“听见了就好。如果你再不长记性,看我怎么撕烂你的嘴!——好了,去打酱油吧。如果回来晚了,晚饭你也就不要吃了。——滚,打酱油去!站着拉了一个长驴脸,到底是想要让谁瞧苦情呢?”

等李淑芳出去,新妈妈便对新爸爸发泄道:“当初怎么会想到要让她来?——好吃懒做的,让咱多花掉那么多的冤枉钱!”

新爸爸不置一词地嘿嘿笑了。

…………

小淑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而且她还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这个新妈妈已经不喜欢她了,甚至还开始讨厌她了。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可能是自己不乖、不会帮妈妈做事的缘故。想一想比她大一岁的袁超,不仅会帮家里买菜,还会洗手帕,折袜子,反而让她又不觉得有任何的委屈了。

商店很大,对当时一个小区只有一个副食和杂货都有的商店来说,这里的供给就已经算是足够的了,除了油盐酱醋茶都有外,还有锅碗瓢盆和各种新奇的东西。她觉得这里还挺稀奇的,于是就隔着玻璃柜台在外面慢慢转悠。她把玻璃橱柜里摆放的每个玩具都看了一遍,于是静静地想:“我以后什么都会买,什么都会做,妈妈也就不生我的气了;到时候我趁妈妈高兴的时候,再向妈妈要这些东西。”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点心和糖果,还有五颜六色的铅笔、橡皮和和本子:总之,生活中所需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但是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似乎并不多。

她向一个售货的阿姨打听到买酱油的柜面位置,就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她挨着柜台,踮起脚跟,双手将空瓶子和钱高高地举过头顶。她向里面的老奶奶喊道:“奶奶,我要打一瓶酱油。”

那个老奶奶赶忙探出身子,接过瓶子和钱,还笑着说:“哟——,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的人儿就能帮妈妈做事儿了!”老奶奶用竹筒舀子和塑料漏斗打好了酱油,就递给一直伸在柜台上的那两只小手。

小淑芳拿好酱油,转身就走,感觉打酱油其实也挺简单的。在回去的路上,她边走边跳,而且还哼着自己爱唱的歌曲。她甚至还想:“要是打酱油有这么容易,我当初就应该主动帮妈妈去做了!”她盘算着:“如果我还能帮妈妈干其他的事情,妈妈是不是就该奖我个啥?——哦,对了!我还可以帮妈妈买醋,卖盐,甚至还能去菜市场买菜。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和袁超哥哥一样的能干!”

她的新妈妈看见她抱着酱油瓶回来了,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你咋没死到外面?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难道你被恶鬼拉走了?——天天吃了喝,喝了睡,难道养了一身的懒骨头,就是用来当废物的?”

小淑芳惊惧地看着她,仿佛莫名其妙地掉到了噩梦里。

从此以后,李淑芳的幸福权利被彻底剥夺了:没有了漂亮的松木小床——仅允许睡在简单铺就的地铺上,因为新妈妈说,舒适的松木小床本来就是给弟弟准备的;没有了玩具——理由同样也很简单。然而,新衣服还是她的,因为新妈妈认为,把女孩子用的衣服留给她肚子里的宝宝,就等于是在盼着肚子里的男孩儿变成女孩儿。

小淑芳开始做繁重的家务:买菜,洗菜,刷锅,洗碗,完全成了没人疼爱的小灰姑娘。当一切美好的时光渐行渐远以后,她以前的玩伴就开始讥笑她,挖苦她,她也因此变得冷漠和麻木。

这样被人嫌弃的日子过了很多年,大概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她意外获知自己并不是这家的父母亲生的消息。消息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新妈妈亲生的那个小弟弟,在一次恼羞成怒的时候,对她忍不住的吼道“你干吗踩坏我的玩具?怪不得妈妈说你是从外面捡来的野孩子”;二是,有人曾对她说“你一点儿都不像你们家的人,你爸爸颧骨特别高,你妈妈下颌特别长,你弟弟继承了你爸妈的这两个长处,而你却从他们的遗传中一无所获”。

她开始留心调查这方面的问题,也加剧了她和这家人的隔阂。

大概又过了五个来月的某一天,她和她的同学在一起聊天,她的女同学无意中谈到了她的眼睛,说她的眼睛和她姐一个同学的眼睛有点儿像。那个女同学的名字叫李爱琴,而且李爱琴所在的学校离这儿也不远。这个和她聊天的女同学还说,她也认识李爱琴,“你俩的眼睛还都挺奇怪的,上眼睑都有一条像针一样细的褶纹,下面的眼袋也比别人要明显点儿,眼形长得也差不多。”

当时,李淑芳的名字叫田甜,如果她早知道她过去的名字叫李淑芳,仅从长相和姓氏来看,她就能瞧出一些端倪了。她很想认识那个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人,更何况她也想把在外面聊天当成是自己不按时回家的一个理由。她请求这个女同学做她和李爱琴的介绍人,后来她和李爱琴也见面了。通过接触和了解,她才知道李爱琴比她大二岁,也就是说,李爱琴当时应该是高中快毕业的大姑娘。也可能是由于血缘近的关系,俩人是一见如故,而且亲热到几乎是相见恨晚的程度。

有一天,她们相约在植物园散步,而且还手挽着手,走起路来也显得特别的有神气。

李淑芳问:“姐姐,你若是我的亲姐姐,该多好啊!”

李爱琴回答:“我也很想有一个亲妹妹,可实际上,你却不是!——不过,我倒听我妈妈讲起过:我曾经有过一个亲妹妹;但遗憾的是,后来她得了一场大病——死掉了。”

李淑芳非常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你的那个妹妹,我就想方设法的不让自己得病。你看,有个姐姐,有多好!干吗非要想不开的,得一场怪病去死呢?”

李爱琴被逗乐了,“你看,你说的都是啥话儿?如果谁想生病,就不单单是身体有病,而是脑子有病了!”

李淑芳倔强地反驳道:“想一想生活本来就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那么好,我情愿自己的脑子有点儿病。譬如就拿傻子来说吧,他们受到的苦,其实比正常人还多;但是,他们那种乐呵呵的样子还挺让人羡慕的,虽然这样的快乐是病态的,可他们内心的快乐绝对是无忧无虑的;所以,有的时候我就想:到底是傻子正常,还是所谓的‘正常人’正常?如果单从得到快乐的多寡来说,傻子其实才是正常的人,而所谓的‘正常人’,才是十足的大傻瓜嘞!”

李爱琴被她的话儿绕晕了,也知道,顺着她悲观的情绪聊下去,说不定这个思想古怪的女孩子还会说出更让人意外的傻话儿。于是,她把话儿岔开了的说:“哪一天到我家来玩?——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我妈也挺想见你的。她昨天还对我说,‘听说你认了一个干妹妹,咋不把她带来也认认门?’我说,我是想带她来着的,可是她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谁知道她愿不愿来一个傻子家?”

李淑芳听出这是奚落的话儿,就提起小拳头,轻轻擂在李爱琴的肩头上,“既然你已经承认自己是傻子了,干脆我以后就叫你傻姐姐吧?”

李爱琴立刻反问:“那你说,我到底是傻子,还是所谓的‘正常人’?”

李淑芳嗫嚅道:“就算是……介于‘正常人’和傻子之间的‘傻子’吧!”

说完,两个人全都笑了。

她俩约好了去李爱琴她家的时间,就一路有说有笑地朝前走去。

经过的路旁,种满了浓郁葱茏的小叶黄杨、香樟、桂花,以及金合欢等;再朝前看,还有大片如彩色天鹅绒覆盖的郁金香、美人蕉、彩菊等。这些白的、红的、黄的、紫的,团团绚烂,簇簇锦霞,使这里变得如同天光云影里的仙界里一般。

…………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天,上午十点多,李淑芳就从家里出发了。按照李爱琴告诉的路线,她步行到李爱琴说的那个家属院。

李爱琴早早就在家属院的门口等候,发现老远处走来的对方,就一路小跑地奔了过去。她俩紧紧拥抱,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他俩相互揽着对方的腰,兴高采烈地向前走着;而且一边走,还一边蹦蹦跳跳的,仿佛浑身的活力都散发不完。

“妈,我的干妹子来啦!”还没到门口,李爱琴就亮开嗓子喊。

李爱琴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解下围裙,就慌忙跑出来。发现自己的围裙还系在腰上,又跑回去把围裙放下,这样一来一往的折腾,还没等到她再出门,两个大姑娘就已经进来了。

刚进屋里,李爱琴就介绍说:“妈,这就是我的干妹妹——田甜。”

李爱琴的母亲忙抓住李淑芳的手,“她是你的干姐姐,我就该是你的干妈妈!”

李淑芳不好意思地低头呢喃:“干妈,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您,只是……”她本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却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

李爱琴忙帮她解围:“她妈管得严,几乎把她当使唤丫头了!”

李淑芳眼圈一红,默默地走向厨房,“我来帮您干点儿啥?”

“不用了!——你姐俩就到她房间聊天去吧,”李爱琴的母亲的母亲急忙拦阻道。

李爱琴开玩笑说:“我妈干活都已经干惯了,如果你冷不丁地抢她的活儿,就等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她也不顾母亲苦笑的表情,抱起妹妹的胳膊,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不一会儿,李爱琴的母亲就喊李爱琴,“琴儿,过来帮个忙。”

李爱琴闻声来到厨房。

李妈妈一脸朦胧地问:“你昨天说,她家是在……什么地方?”

“就是东边的那个田家庄附近,好像是……什么印染厂的家属院里。——妈,你问这个干啥?”

“不干啥。——我……不已经是她干妈了吗?难道就不该知道我的干闺女住在何处?”

午饭准备好了,主食是香喷喷的炸春卷,副食有:五香带鱼、肉片炒莴笋、西红柿炒鸡蛋和蒜泥茄子。

李爱琴瞅着李淑芳,认真地说:“你看,你一来,这个家就像过大年似的!平常我受到的待遇可不是这样的,什么窝窝头、菜麦团子、高粱面饸饹等,而且吃的菜,也都是什么……白菜熬粉条、炒土豆丝、炒黄豆牙之类的饲料。”

吃过午饭,姐妹俩就出门散步,直到太阳落山,才各自回家。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五年左右,也就是李淑芳大概二十二的芳龄。有一天,李淑芳去同学家聊找工作的事情,回来得也比往常晚。她的新妈妈看到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你咋不死在外面呢?如果死在外面,我天天还会给你烧一柱香嘞!——你老实说,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到外面勾引什么野男人啦?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小妖精,我们体面人家的名声全都毁在你这个小骚货的手里了!”说着,就抬手往李淑芳的头上打。李淑芳一边护头,一边急忙躲闪,一边朝自己的卧室里跑,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是没权利反抗的。冲进屋里,李淑芳就赶紧把屋门锁上。她的新妈妈就在门外继续骂:“你吃我的,喝我的,就差没把我的心肝也剜给你了!如果当初就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小贱货,说什么我都要把你扔出去喂狗……”

忽然,大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淑芳的新妈妈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没有回来,便急忙跑过去开门栓。锁门的栓扣刚被打开,她的儿子便一头闯了进来。

她儿子几乎是哭着对他妈哀求:“妈——,我杀人了,你快来救救我吧!”然后便心慌意乱地找藏身之处。

他妈妈吓得面如死灰,扭头就朝主卧室的方向喊:“他爸,你……快点儿出来!快点儿出来!——哎哟,我的祖奶奶呀,这一下可怎么好哇!”又觉得这种事儿还不能在客厅里说,就跑进主卧室,把老公一路拉进儿子的房间。

他们紧张地嘀咕着,像是要执行什么法事之前的那种庄重和肃穆。男主人对儿子说:“把所有的衣服先脱掉,再去水房把身上的血污冲洗干净,然后我们再来想其他的办法。”

女主人搂着儿子呜呜地哭,似乎已经预感到最终的结果。

这个闯进屋里的小伙子,就是李淑芳的外弟,此时顺从得就像一只小绵羊,而且严肃地执行着他父亲的命令。这样慌乱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拉着警笛的警车便由远而近地驶来了。

李淑芳的弟弟被警察带走了,他脱下的衣物反而成了他犯罪的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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