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在门外低声对他二人说:“阿芸现在的情况可不怎么好啊!刚才她还说了一会儿胡话,想必也是发高烧把脑子烧出问题了。”
二人走进房间,看到刘香芸已经被平放在床上了,身上也盖了一条薄被子,额头上还放了一条湿毛巾,坐在她身旁的老中医正给她诊脉。过了一会儿,老中医把刘香芸的手放好了,就站起来说:“我观其脉象,可能为脏腑热极之候。如不及时施救,等孕妇症见舌青时,其子必死于腹中!”
贺强略带着哭腔地哀求:“神医圣手老先生,您可有好的救治良方?您医好她一个人,就等于救活了三条命呀!”
老中医低头解释道:“本证多见于温病邪入营血,瘀热上扰心神之候。藏伏于血脉和分肉之中的温病邪气长期不能消散,使瘀血留滞在体内;而外界的邪热乘虚而入营血,热灼血瘀;瘀热因此相互搏结,停蓄于少腹(少腹,即:小腹),这就形成少腹坚满和按之疼痛的痹症。宿邪藏伏在体内,当情志有所厌恶,思想有所羡慕,便会引起气血逆乱;而逆乱的气血与藏伏在体内的宿邪相互作用,也就导致好像有鬼神作祟的谵妄症状。(参考:《黄帝内经·灵枢·贼风第五十八》)”
房东焦急地问:“她……她还有救吗?我是说,她的病还能治好么?唉,可怜的女人啊,你看,躺在这个地方,算是……怎么回事儿呀!”
也可能所谓的痹症已经使刘香芸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直挺挺躺在床上,呼吸急促,两只无神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对面窗户的帘额上。她忽然惊惧地叫道:“快,快开门!有人好像要进来了。他是主司我的续命神,是专门来这儿做客的。快呀!你为啥走得那么慢?慢得就像星星在天上似的。星星是我的好朋友,每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她也会出来,只是大多数的人看不到而已,因为她讨厌人,就像讨厌沉睡不醒的夜晚一样。她喜欢鬼火,因为鬼火在地上可以闪烁,实际上和她在天上的样子是差不多的,这也是人们会认为天上也有人的一个原因吧。如果天上没有人,又从哪儿来的什么鬼火?——啊,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家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即便是墙上的罅隙,也不曾出现过透光的时候;而你的身体就像一棵树,登时就在我的面前出现了,而且也令我大惑不解啊!”她掩口嘻嘻偷笑了两声,又神情肃穆地接着呢喃,“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他刚才还和我吵了一架!他冲着我要钱,我说,钱很脏,沾到手上,就洗不掉了。你猜他是咋对我说的?他说,他的手是树枝上的叶子,即使是弄脏了,只要丢掉,也就成了;只要不是秋天,他的手就永远都用不完!……”
老中医悄悄地对身边的人说:“这就是谵妄,迷信的说法是叫飞尸鬼踢中了头,按照现代西医的解释,叫什么……反应性的精神病,这也是女人受情感刺激最容易引起的一种症状:总之,她现在认为正常的,恰恰就是我们认为不正常的。”他转身又看着贺强说,“你给我取来笔和纸张,我把药方给你写下来,否则等到一转头忘记了,犯得可就是一个大错误啊!人老了,都会有爱唠叨的毛病,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忘就是最痛苦的事情;可是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你这么想就不忘记你,到头来因为整天劳心地反复唠叨,反而让自己更容易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这也是每个人都免不了要经历的过程,我即便是老中医,也逃不过命运的嘲弄啊!——哦,给我腾出一块儿能写字的地方。喔,这个就行,方凳当小桌子,杌子当小板凳,这就是最简单的文化空间了。”他刚要趴下去写,霍地又仰起头,并瞅着贺强交代道:“等你从我的药房把药取来,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我分好的一小包羚羊角丝投入砂锅,然后添三大碗水;大火把水烧开,再用中火熬一个多小时,熬到锅里还剩一碗水,你就可以关火了。煎的药,一天两次。用过的羚羊角丝还可以再熬一次。我说的这些话儿,你都记住了吗?”见贺强卑躬屈膝地对他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先让她把烧退了,再吃下面我给她开的药。”他开始书写方剂,其他三个人就围在旁边静静地候着。
老中医边写,边嘟囔:“大黄苦寒,芒硝咸寒,二药配合,可攻逐瘀结,荡涤邪热,导瘀热下行。桃仁、丹皮,既能逐瘀,又可凉血;当归、芍药,养血和营,活血散结;郁金、丹参,通利气血。谵妄症,就需要用点儿牛黄丸。”写好了药方,他站起来对贺强招了一下手,“跟我来,等药抓齐了,再一并算钱好咯!(大黄、芒硝、桃仁、丹皮、当归、芍药、郁金、丹参,均为中草药名;牛黄丸,均为中成药名)”
他俩刚要走,便又听到刘香芸在床上大叫:“别跑!咋了,我还没说两句话儿,你就不耐烦啦?难道你忘了玉皇大帝在电话里是咋对咱俩说的?他说这孩子是金枝玉叶的身子,翻一个筋斗云比飞机的速度还快!”她盯着门头,好像那个地方就有一个人似的。忽然她又神经兮兮地说:“哦,我还忘告诉你了,在这之前,酆都大帝也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问我:‘一个人最多能有几条腿?’我说:‘三条。’他严肃地说:‘错了,一个人最多有六条腿,三条是你的,剩下的三条,就藏在你的肚子里!’当时我气得把电话给挂了。后来我又一想,我怎么敢对酆都大帝发横呢?如果他一生气,知会一声他手下的的狱卒来抓人,我和这个孩子不就永远都见不到天日了?”她呜呜咽咽掩面痛哭,就像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来她又吸溜一下鼻涕,厉声问道:“哎,我在煤窑里挖煤,咋没看见你呢?难道,哦,我刚才还忘了问你了,你说,人家所有的人煮的饭都是黑的,偏偏你煮出来的是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对着她眼睛能看到的那个人大吵大闹;所有在场的人,谁都不知道她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或者在哪儿。
只有贺强是这几个人当中最心虚的。他一直都认为她说的疯话是冲着他一个人说的。王耀武对自己今天的行为也感到很内疚,虽然这个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可这会儿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现在寄予的最大希望,就是被贺强所称呼的这位“神医圣手老先生”能创造疗效方面的奇迹。
老中医苦笑着摇了摇头,手里捏着药方,双手朝后一背,就对贺强吆道:“走,咱抓紧时间去取药呵!”
等老中医和贺强都下楼以后,女房东就拍了王耀武的肩膀,“你出来一下,我有点儿事儿还想问问你。”
王耀武跟着女房东来到走廊上。
女房东轻声地说:“我不知道你和阿芸的男人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是我目前最担心的,就是:如果阿芸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你们总得替她的将来考虑一下吧?我不便直接和阿芸的男人说,是因为现在看到阿芸的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比如这里的房子吧,这可都是我生活的唯一来源;如果房客们知道了院子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儿,等他们纷纷搬走以后,我岂不要喝西北风啦?”
王耀武笑着解释:“您没听到刚才老中医说?他说她这个样子也是被高烧烧昏了头;等用了药以后,恐怕啥事儿也都没有了!”
房东不太相信地瞧着他问:“你还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她还是斩钉截铁地说,“我还是想先和你们定下一个口头协议——就是关于她真的疯掉了,你们接着该怎么做的协议。虽然平时我们关系还都不错,但是关系也不能当饭吃吧?假如这里的房客都走掉了,你又让我以后靠什么收入来生活呢?更何况我也怕……她男人会狠心地抛下她不管。”
她似乎有难过之意,但从内心里讲,她也不愿意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刘香芸的问题毕竟是眼下的一个现实,如果不是处在她的位置上,当然也不会有她现在的顾虑。可问题是王耀武根本就做不了这样的主,不管他和贺强是什么关系,他都无权介入到别人家的家事里,何况他和屋里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更没有理由参合进去。他想拒绝她的要求,但又害怕女房东会生气,反而让现在一团糟的事情变得更难梳理,再加上对于今天这档子事儿,他觉得自己也是有一定的责任,也就不想再给贺强他们增加额外的麻烦。于是他客客气气地说:“我看这样吧,咱先看看屋里的人吃过药之后的情况会怎么样;如果没有问题,咱就权当这件事儿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否则我再把您提到的问题转述给贺强,到那个时候再解决这个问题,也不算迟吧?”
“这样也行!这样也行!看来还是您考虑问题会比较周到,”忽然,她对着空气嗅了几下,然后大惊失色地嚷道:“哎哟,我的锅!我锅里煮的红烧肉好像都已经糊掉啦!”她气急败坏地向楼下跑去,似乎很后悔管了自己不该管的事情。
王耀武听到屋里的女人还在说胡话,有时一惊一乍地嚷叫,让他的心也由不得不一直是悬着的。他想:“贺强取药,咋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假如屋里的人一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我又该怎么办?”他一直都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
“啊,我的天哪!你咋能一丝不挂地在大街上走呢?”刘香芸接着在里面喊,“我知道你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惧怕羞耻,可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场所,难倒你就不担心会被巡逻的警察抓走吗?更何况——哎,你不能坐到这!你看你的身上有多脏?而我这张床单可是刚刚铺上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刚才把家里的东西全洗了一遍,包括这个凳子,和这个小杌子。因为我害怕生病,而生病肯定会对孩子不好,尤其是,——哈哈,你看你这个人多有意思,居然把我当成妓女了,虽然我过去是嫁过一次人的,但我现在爱的可是你一个人啊!虽然你一直都在砍伐月宫里的桂树,忙得回不了家,但是你老是砍不倒它,咋能怪到我的头上?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肚子里的小上帝养育好,只要他高兴,我们就会有好日子过;只要他开心,我们就能走上一条通天的光明大道。——昨天……哦,不对!好像就在刚才,他还对我说话了呢。他说他不想从我的肚子里出来了。他说他一直呆在肚子里就行了。在这里有吃有喝的,想睡觉就睡觉,要比外面的任何人过得都舒坦。后来我耐心地对他说:‘你不是以后想开汽车吗?我总不能把一辆汽车也塞到肚子里让你开吧?何况肚子里又没有路,你咋驾驶这辆车呢?’你猜他对我又是咋说的?他说:‘我又不跑远,沿着你的大肠、小肠跑跑也就行了;所以,肚子这一点儿地方也就足够啦!’哈哈!我当时被逗得就……”过了一会儿,她不知何故又呜呜咽咽哭起来。
王耀武听到心里,既觉得可笑,又觉得辛酸。可笑的是,她说的全都是荒诞不经和不知所云的事情;心酸的则是,一个疯子的想法不可能有任何的虚饰,因此这也暴露出她真实的渴望和幻想。她的想法对她而言是真实的,不管这些想法是否合理,因为感性原本就是生物自由进化而来的产物,而理性则是社会奴役化的结果,所以感性本应该凌驾于理性之上,才符合生命存在的真实现象;但是,当人们清醒的时候,却反而把这个问题给搞颠倒了,一个感性完全由理性主宰的人,实际上也不可能是真正完全自由的人,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表白出来?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感性的人又是痛痛快快能尽情发泄自己的人,这就让他对她能挥发郁结的方式有了一份羡慕和好奇。他想:“从她的这件事情看来,魔鬼折磨一个人的思想,远比折磨一个人的肉体更令人可畏和可怖。虽说她有疾病,但毋容置疑的是,她的这些病肯定都是由思想造成的,”看到这个女人为了感情会变得如此痛苦,这让他又想起他自己的问题,“我对阿玲该做些啥?如果我和贺强一样冷酷无情,我岂不也成了折磨阿玲的魔鬼啦?”但是没有理性的帮忙,他是想不出任何方法的,因为纯粹感性的热情,只能在迷宫里的某个极端处寻找出路,而真正的出路却往往并不在那些地方。他仰起头,苦苦地想:“与其让混乱的思绪扰乱我的理性,还不如就让感性也堕入迷茫的云雾里!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想不出来,反正迷茫和混沌已完全充斥我的内心了;所以,现在干脆……”这时,他忽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一包打开的香烟,于是他急不可待地引燃一支,等一口浓雾从口中缓缓舒出,他才觉得自己好像正处于一个混沌未分的元古无我的世界里。
当时间快接近正午的时候,王耀武就有些心焦了。他想:“贺强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即便是这会儿往家里赶,恐怕也会被爱琴数落的。”他知道最近妻子对他不再像以前那么信任了,但他觉得自己对妻子并没有二心。他对张玲的关心,也是出于自己对那一段为人所不齿的过去的忏悔和补救,所以他觉得妻子应该能理解自己的这种做法。可问题是妻子并不知道自己的那一段过去,如果自己把事情的原委都和盘托出,他也没把握妻子会怎么看待他,甚至她会怀疑他对张玲的好,并不是简简单单只出于同情的理由。
就在他再次陷入无法自遣的烦恼之中、而又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时候,他看见贺强拎着一个大药回来了。他扔掉烟蒂,并用脚狠狠地踩灭,然后迎着贺强就走过去。他忍不住抱怨:“咋去了那么久?”
贺强一脸恼丧地说:“咳!如果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们就不应该过来了!”
两个男人走进屋里,见刘香芸依然说着胡话,贺强就对王耀武不怀好意地翻了一下眼皮,意思是告诉王耀武说:“你看,这个女人有多麻烦!”王耀武假装没看到,贺强便觉得自己找了一个没趣儿。
按照老中医的吩咐,两个男人相互帮忙把退烧的药煎好。
刘香芸可能喊得也有点儿困了,再加上喝了一大碗中药汤,也渐渐地睡下了。
两个男人一起来到走廊上。贺强向王耀武要了一支烟,于是两个男人就开始在烟雾里想各自的心事。贺强恨恨地问:“老哥,你说我该怎么办?现在是扔也扔不掉,伺候又伺候不起,自己就好像……真被人下到地狱里一样!”
王耀武愤怒地说:“别忘了,没有良心的人,无异于禽兽。解脱,实际上就是完成自己所承担的责任;如果你对她不负起这个责任,你的良心就真的会让你堕入地狱里啦!”
贺强却无耻地狡辩道:“可……如果这件事儿换了是你,你又该如何做?难道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女人,我要抛弃自己所有的一切吗?假如我……真的做到这一点了,那么淑芳和岚儿的生活又由谁负责?”
王耀武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后来转念又一想:“如果他真的把这个女人抛弃在这里,我还真的没有办法了,因为像他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是完全做得出来的!所以现在还不是争论这个女人该不该管的时候,而是应该想办法让他怎么去管。”他强忍心中的厌憎和愤怒,开始把焦点转移到“如何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的这个问题上。这时他想起楼下的房东找他商量过的那件事儿,于是又暗暗地想:“如果让阿玲在这儿当保姆,这样一来,自己就有机会帮助阿玲提高经济方面的收入,同时也可以解决当下贺强遇到的问题。”他把预想的事情又重新考虑了一遍,然后就对贺强说:“我看这样吧,我这就去托人找一个保姆;这样一来,这边有人照顾了,你也可以安心照顾你的那头了。”
贺强扔掉烟头,来回搓手地欢喜道:“啊,这样最好!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刚才在药铺等老中医抓要的时候,淑芳就打我的传呼机了,而且从传呼机显示的信息来看,有可能大嫂也找过淑芳,因为她还提到了你。”
“什么?你看你这事儿把我闹的!搞得我回家也要过鸡犬不宁的日子!”随后他就恨恨地瞪了贺强一眼。
贺强嬉皮笑脸地说:“不过,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转机。说实在的,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如果回家后,我对李淑芳该怎么说?不过,现在好了,我可以回家这样对李淑芳说:我的一个同事需要找一个保姆,所以我就想到请你来帮这个忙;等找到保姆以后,我的同事说啥也要留咱俩在他那儿吃一顿饭,因为盛情难却,我俩也只能,哦,你看我这样说了行不行?如果不行,也算是我抛砖引玉,来引出你的更好意见。”
王耀武再次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他心想:“和这种人做亲戚,简直就是对我无情的侮辱!可是,我比他又能好到哪儿?”他瞬间沮丧地对他说:“这都是你自个儿的问题,我相信在这点上你要比我强。不过在请保姆的这件事情上,我可有言在先:首先这个保姆是我最好的同事的一个关系,因此你千万不能亏待了她。至于钱的问题……我看就这样吧,我知道你既要照顾她,又要避免淑芳那边的猜忌,要拿出很多的钱,可能会有点儿难,所以我倒可以每月贴补给这个保姆二百块钱,权当是我把你当亲兄弟帮了。算上我贴补的二百块钱……我看保姆费至少得五百块钱——”
“啊,五百块?这……好像有点儿多了吧?目前在外面请一个,顶多也就三百块!”
“你若不想让我帮,就算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反正你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保姆,而我也需要对得起朋友的这份人情;说实在的,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便宜的买卖,在这一个问题上,你自己可要放清醒点儿!加了二百块钱,这个保姆肯定就不会有心志不专的问题,更何况你也应该为这个女人多付出点儿代价吧?”
贺强极不情愿地说道:“那好吧。反正我还有自己的私房钱,大不了全都豁出去了!可是你呢?从大嫂那儿要钱,她就不会生疑心?”
王耀武诡异地笑了一下,“这你就甭管了,只要你把你该尽到的责任都尽到,此事也就算是了结了。不过对保姆,你只能说这些钱都是你付的,这样她才会对屋里的女人做到尽心尽力。当然,对保姆好一点儿,也让我在我的那个朋友面前也好做人嘛!——哦,若是家里再打你的传呼机催我,你就说……我要很晚才能回去。她们要吃饭,就自己先吃吧。”
就在王耀武刚要走的时候,贺强忙拉住他,然后他附耳偷偷地问:“打胎的事儿,你给她说过吗?”
王耀武气愤地说:“你呀,怎么连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贺强愣怔怔地惊屹在那儿,脸上也有了很尴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