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娴,”田凯忽然在客厅里喊,“你说,我妈这次回去,能和老夏和好吗?”
“我咋知道?不过,看她后来的表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吧。”
“王娴,你过来,陪我看一会儿电视,”田凯在沙发上扭过身子,回头对卧室里的王娴嚷道。
“别再烦我了!课都背不完,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看那?”
“得了吧,‘和尚敲木鱼——(都是)老一套’了,干吗还要那么装认真?”
王娴气得从里间跑出来,就去胳肢他的胳肢窝,“谁是和尚?你说,谁是和尚!”
“哦嗬!”田凯低头夹着膀子,呵呵地哀求,“是我。我是和尚!”
“你再说!你再说你是和尚,我就把你的痒痒肉都挠烂!”王娴气得连声威吓道。
“好,好,好!咱俩谁都不是和尚,那就让你们校长去当和尚好啦!”
“这还差不多!——咦,这不把矛头还是指向我的?”她乍起双臂,还要对他下手,却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了。她的脸儿突然红了起来,“你放开我,”她小声哀求,并深情望着他的眼睛,瞬间又有让她的整个身躯都是绵软的。
田凯问:“今天你对我妈问你的事儿,有何新的感想?”
“你妈问我啥事情了?”她侧脸看着他柔软的耳轮,并用纤手抚摸他的脸颊。
“就是要孩子的事情呀?”
“我……我现在还没想好!目前咱俩的事业还没有基础,孩子要早了,恐怕不合适吧?还是再过两年再说吧。”
“你去备课吧,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将她轻轻一推,又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他边看电视,边自顾自地吃。
王娴尴尬地看着他,又莫然转身回到卧室。
她想不通:丈夫为何一结婚就急着要孩子?感觉他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生育,而不是爱情,如果是这样的话,谈情说爱岂不就成了要孩子的一个托辞?她越想愈生气,越想就越不是滋味,当她的目光落到桌子上有胖娃娃画面的小台历上时,失落和沮丧之情也油然而生。她将小台历反扣在桌子上,走到卧室的窗户前,失神地望着窗外蒙蒙的风景。
此时的夕阳刚好落在远山的山脊上。
“臭裁判!”田凯忽然在客厅里叫喊,“咋看的球?前锋明明越位了,你还不吹哨子。你这个裁判是怎么当的!”
过了一会儿,王娴便听到关电视的喀吧声,于是忙坐回到书桌前的方凳上。
“王娴,”田凯果然向她走来。王娴假装在看书。
“王娴!”
王娴依然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生气了?”田凯试探道。发现妻子似乎刚哭过,于是又懊悔道:“刚才……我也是一时糊涂。可……我也是为了这个家,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想要孩子?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难道你就没想过要让我们的爱情有一个结果?”
“不是!”王娴回过头,“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会害怕要一个孩子?”
“因为……因为孩子就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什么?悲剧的开始!——我……我怎么一点儿也搞不懂你说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是因为岚岚的例子——”
“这也仅仅是你姨夫的原因,和生了岚岚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听我妈说,当初没岚岚的时候,我姨妈他俩的关系可不是这样的。但是,自从有了岚岚以后,我姨夫就有了在外面寻找新欢的理由:总之,悲剧因孩子而起,孩子也因悲剧而不幸。”
“我觉得万事成败在于人为,生孩子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可怕,如果大家都是你这么个想法,孩子岂不就成了稀罕之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要孩子的问题,最终也没有任何的结果。睡觉的时候,他们背对着背,一言不发,直至彼此都进入纷扰的梦乡。
在半夜,王娴突然惊醒。她披了上衣,而后下地,趿拉着拖鞋,静静走到客厅的门口。她刚想开门,有个人却推门进来。这个人身披黑色斗篷,脸形似骷髅,眼露凶光。他说他是黑夜之神,是天狼星遣来的黑松使者,目的就是想请她去一个地方。她吓得要死,回头就喊她的丈夫,但是她喊不出声音,因为她的喉咙已经被他牢牢地掐住了。她被黑夜之神抓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月光下,那里有绿水,有盘曲的柳桥,还有蜿蜒的山路;小桥的另一头便是一座华丽的亭台,亭台上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持续蠕动。等到她走到跟前,才看清蠕动的原来是一个毛茸茸的、有獠牙、大约一两岁大的小狼孩儿。她吓得向后倒退,身后却是一个偌大的水池。在她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个黑影突然从眼前掠过,地上的狼孩也被他掳走了。通过对他背形的判断,他应该是自己的丈夫,于是她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地跟到她家里。他把狼孩儿往床上一放,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她害怕这个狼孩儿,就想把狼孩儿丢出出去,狼孩儿却忽然变成了一个小肉球,而且还发疯似的往她的肚子里钻。她急忙拽它的双腿,但她的双手却被小肉球粘住,根本就使不出力气,于是她拼命地哭喊:“不要,我不要……”
田凯被吵醒了,忙爬过来问:“咋啦?王娴,你醒一醒,你醒一醒!”王娴醒来,才知道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此时已是该起床的时候了。两个人各自收拾好自己的穿戴,就一起上班去了。
在上班的路上,田凯问王娴:“你说,我要是下海,结果又会怎样?”
“肯定不好!”她直截了当地回答。“俗话说‘无商不奸’,首先‘奸’的学问,你就学不来,更何况我也不希望你为了‘商’,而变成‘奸’的模样儿。所以,做生意的事儿呀,你最好还是甭想!”
田凯低头不语。
王娴去了学校,田凯去了公司。
田凯坐在办公室打开电脑,忽然发现屏幕上有一串英文书写的警告语,意思是说,主分区表遭受破坏,你已无法进入操作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他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这可咋办?很多重要的数据资料还没有备份出来!”
他把办公室里的人都叫过来,并且严厉地问:“上周,用这台电脑的最后一个人是谁?”看大家全都低下头,他的火气就更大了,“上周,使用这台电脑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还是没有人回答。
田凯看着新来的编程员,问:“小袁,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袁支支吾吾地回答:“您……让我说?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既然不是你干的,你又紧张个啥?”
“我……我哪儿紧张啦?——这儿有那么多人,你……你不问他们,却偏偏问我?”
“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因为你是新来的,况且在你来之前,我们这儿还从来没发生过如此低级的操作错误!因此,我先问问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你怎么能说我是在针对你?”
小袁怯生生地争辩:“你……你的话里分明就有这样的意思嘛!”
“有这个意思,又能咋的?”
“那你也不应该先问我……”
田凯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你编的程序连骆驼都能被带错方向,我都不知道你在大学都是咋毕业的?”
“你……这是人身攻击!——我咋毕业,管你什么屁事儿!”小袁红着脖子,怒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儿?改你的程序,比编程序还累人,如果所有的人的水平都像你这样,我们又怎么能完成这个项目任务?”
小袁阴着脸儿对田凯说:“好,请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意气用事的人,必被自己的自负所伤!”
田凯冷冷地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如果想教训人,你还年轻了点儿!”
小袁气哼哼地走了。没过多久,王副部长把田凯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在王副部长办公室里,俩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地坐着。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副部长阴沉地问。
“哦,是这么回事儿。刚才我打开电脑,发现硬盘上的主分区已被破坏,这意味着我们干了好几个月的工作也付诸东流了。我问小袁,这是不是他干的,他就和我吵起来了。”
“你认为这是他干的?”他点燃一支烟,然后静静地吸了一口。
“我也只是问了问。何况,以前这里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就怀疑是他干的?”
“我只是问问,又没有怀疑。难道别人能问得,他就问不得?”
“如果调查出来是谁干的,真的有意义吗?既然你认为那是很重要的数据,当初为何就不做好备份?”
“可……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这样的问题。”
“没发生,就表示不会发生?”王副部长忍不住对他喊道,随后又慢慢坐下,“以前没发生,就代表以后不会发生吗?我问问你:对重要数据的备份,是不是你们办公室规定的工作准则?”
田凯痛苦地点了点头。
王副部长喟然长叹,“嗯——!既然知道有这样的规定,你为何就不带头遵守呢?现在问题出来了,你开始怪这个、怪那个,唯独就没有怪一怪自己!现在怎么办?公司等着要我们的成果,你说,你让我对公司怎么交代?——最近一段时间,我看你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早就想找你好好谈一谈,现在机会来了,但并不是我希望要找的机会。你的问题出在哪儿呢?是你对我这个人有意见,还是对我的工作方式不满意?总之,在你的身上总有一种令人费解的蹊跷,而且这种蹊跷已经影响到别人对你的看法上了。扪心自问,有时我并不否认自己有不足之处,但同时我也是非常谦虚的人。我不拒绝别人对我的建议,甚至包括对我个人行为的善意批评和指摘,可问题是:要说,就要拿出积极诚恳的态度,而不是把工作作为自己可利用的工具来对付那些对自己有意见的人!”
“王……王部长,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儿严重了!”
“请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好吗?粗暴打断别人的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现在你打算该怎么办?我是说……丢失数据资料的事儿,总不能让大家伙的辛苦都白白浪费吧?”
“我……我把硬盘拿到数据公司,看他们有没有好的办法。”
“好,就这样吧!不过这引起的费用——?”
“我自己解决,好了!”田凯站起来,心生厌恶地回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