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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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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为继的爱》连载

第一百四十五章 香案着火了

王娴回到家里,发现夏振海和婆婆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生气,便勉强打了招呼。当她转身进卧室放包裹的时候,婆婆张雪华却叫住了她。

张雪华问:“田凯犯病了,你知道不?”

王娴惊讶道:“我出门之前,他还好好的?”

张雪华不满道:“难道生病还要需要经过你同意?”

王娴无可奈何地分辨:“我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吧?难道他生病,就成了我的错?”

张雪华忽然坐下来哭道:“我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把所有的报应都应到凯儿身上了!”

夏振海边安慰老伴儿,边对王娴解释:“你知道吗,田凯的脑瓜子……又不正常了!”

“什么?”王娴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的,以至于她不得不借助于卧室的门框才能站稳。她悲戚戚地问:“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是反复发作的缘故?”

夏振海惭愧地说:“这都是因为毛蛋这个畜生!——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也没想到他的胆子会那么大。我和你妈刚进门的时候,田凯就楞怔怔地抓着电话,像是被什么消息刺激到了,所以我慌忙跑过去问他原因。他说今天九点多的时候,毛蛋就去银行替公司取什么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因为田凯还有其它的事儿要让毛蛋做,可是那会儿早就过了他能忍耐的等待极限,于是他到银行跑了一趟。银行的人却说毛蛋早就离开了,而且从毛蛋取钱的表情来看,似乎贪婪中夹杂着无法抑制的邪恶和惊喜,这种特征也成了他们很容易识别他的一个表象。银行保安甚至还看到毛蛋进了银行斜对面的一家高档餐馆,仅从他离开餐馆、身上还多了几个乘酒假气而任性胡闹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是喝到半醉的状态。——田凯听说后可就慌神了,他四处寻找毛蛋的踪迹,也到我们那儿含蓄地打听过,等到他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才想到要回来打电话报警了。可是警察又怎么会在乎区区几千块钱的财务损失?——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牙关紧咬,双手紧攥,整个身体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于是我和你妈忙把他扶到你们的大床上。他躺了一会儿,看似症状没那么严重了;可等他能坐起来的时候,他却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无厘头动作:他平静地用右手掌,像刀子一样的一刀刀切割着自己的左手腕,然后哈哈地大笑起来。他正在享受死亡的感觉,享受着和鬼在一起交流的舒心和快乐,虽然他并不习惯用鬼哭狼嚎的方式表达愤怒,但是他却把心底里的呐喊当成美妙的音乐了。

“他一脸陶醉的样子,连我都感到害怕了;你妈更是一脸的惊悚和恐慌,而且躲在我的身后,似乎很害怕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想上前去安慰他,于是就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他猛然地甩开了。他趴在地上,说是他看到许多饿鬼都跑出来了,而且密密麻麻的,像是下雨前忙着搬家的蚂蚁一般。你妈就坐在我后面的地上嚎啕大哭,而我也在犹豫该不该再上前去干涉他。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我身上还有一瓶安眠药,这一小瓶子的药是我时常要用的,因为毛蛋总让我揪心和烦躁,我也必须依靠它才能让我的脑子在静谧的夜晚变得安静一些。你妈端来一杯凉开水,我毫不犹豫地把他抱起来,你妈乘机将两片安眠药塞入他的口中,又给他咕嘟嘟灌进两口水。或许他也闹够了,这么疯狂的折腾,连地狱里的魔鬼也受不了。趁着他疲惫的时候,我轻轻把他放在床上,看着他慢慢睡去,我和你妈的心里又有多轻松,又有多难过!

“大约睡了快两个小时,他慢慢醒来了。我一边责骂毛蛋这个该死的畜生,一边许诺我会替他还上这笔钱的,这才让他的情绪稍稍安静下来。——现在想一想当一个老板也挺不容易的,在看到他们风风光光的同时,也看到他们的辛酸,也就是那些曾经不为人所知的艰辛历程,才成就了他们现在的成功和辉煌。”

王娴在听夏振海讲述的时候,一直都在暗暗地低泣。当夏振海的感叹变成随后的沉默时,她满眼噙着泪花,“他现在怎么样了?而且他现在又去哪儿了?”

夏振海嗫嚅道:“他……他现在就在……毛蛋的房间里。因为……我们害怕他会再闹腾,所以——”

“所以你们又给他吃了安眠药?啊——,我的天哪!”王娴慌忙跑进夏小狗的卧室,见田凯睡得很沉,像是植物人一样。她忙将挎包撇到床脚,然后摇晃着田凯的身体,“田凯,田凯——!”她越喊叫,就越觉得绝望,于是她就伏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夏振海站在一旁忐忑地解释说:“我们后来只给他吃了一片。这是他自己要在这儿睡的,因为……他说他要等到毛蛋回来。”

王娴发疯似的叫道:“都出去!你们都出去——!”随后又开始呼唤她的丈夫,“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会那么傻?难道挣钱对你来讲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或许是王娴的哭叫声起了作用,当他的手慢慢抬高、而后又轻轻贴在王娴的脸上时,王娴先是破涕一笑的感到惊讶,然后便用自己的手,紧紧捂住他的手。

王娴向他恳求:“我们不办公司了,好不好?因为我……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田凯却摇了摇头,说:“没有人是不经历失败的,如果仅仅失败一次,就放弃自己的努力,是不是也显得太脆弱了。”

王娴痛苦地问:“你成功过吗?”

田凯笑道:“失败,就已经让我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

王娴恨恨地起身,拿起挎包,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她脱掉风衣,穿上自己在家里穿的外套,再将孙淼还回来的两本书也放到书桌上的书架上。她对田凯的固执感到已经很无奈了,但是她的内心并非就对美好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幻想和奢望。她喜欢打扮,喜欢让自己美得像童话世界里的公主一样,或者让自己成为人们眼里的绝色佳人。她渴望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因为通过别人对自己的美的认同,也能强化自己对美的信心;同时体验被别人欣赏的感觉,也能使她愈来愈关心自己的完美程度。但是自己的美,与丈夫类似于愚蠢的失败,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使反观的自己也显得极其的丑陋和卑靡,因此一种失落和绝望的情绪又悄悄盘绕在她的心头,也正是由于这两种矛盾在心里形成的死结,所以使她始终都开心不起来。

她坐在书桌前,将一面小镜子靠在书架上,从巴掌大的小镜子里,她用两只手的手掌轻轻捧着自己萎靡不振的灰滞脸庞:以前丰丽的脸颊和饱满的檀唇,现在似乎都已经失去了细腻的光滑和诱惑的魅力,眼角的鱼尾纹使她倍感岁月的无情和冷漠,风鬟雾鬓的毛发也不像以前那么的柔软、乌黑和油亮了,脸上娇丽的红润和清新似乎也被时光悄悄地打磨掉了。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又将小镜子倒扣在书桌上。

田凯忽然走到她身旁,而且不无惭愧地慨叹道:“都是我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儿,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王娴苦笑地安慰道:“从那儿摔倒,就从那儿爬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尾随而来的夏振海也跟着附和:“就是,谁一生当中还能没有个错?更何况这也算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龃龉而已。等我把毛蛋拿的钱都还上了,再狠狠给他一个沉重的教训,大家不就……又恢复到之前的友谊了?”

正当大家都认为一场风波已经过去了、这里的客人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的时候,张雪华便对年轻的小两口说:“毛蛋兴许已经回家了,我们也该回去看一看了。”

送走两位老人,王娴就独自一个人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嗑瓜子。嗑瓜子是一种伪装的方式,因为这样可以掩饰她内心复杂的情绪和想法,也包括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回顾和反思。她忽然仰身,对卧室里挣挣发呆的丈夫喊道:“田凯,你干脆去做服装生意吧!”

“服装生意?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平时穿什么合适,又怎么知道顾客的需要?——你干吗你要说出这样的话儿?我的公司又不是经营不下去了。即便公司要转行,也不可能干女人才去干的行当吧?”

“或者搞一个小卖铺。我看,开一个小卖铺也挺挣钱的,至少也不需要我们投入太多的精力。”

田凯笑道:“小卖铺都是老头老太太经营的差事,我一个才高八斗的年轻人,也好意思往那儿扎猛子?”

“如果……你去考你们学校的研究生呢?”

“你今天是怎么啦?又是让我干这,又是让我干那的,似乎觉得我的公司就要结束了;这不等于是咒我的公司早点儿完蛋吗?”

“你看你,我随便说几句,你就能恼,这样又怎么去经历外面的无情风浪?”

“这就用不着你多操心了!”田凯反唇相讥道。

王娴很无趣地继续磕瓜子,而且对他们之间的争论和争吵也渐渐麻木了。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电视,发现电视剧里的悲喜剧其实和她的生活差不多,只是电视中的剧情会显得更寡淡和更肤浅,于是她没话找话地问:“中午吃了没?”

陪她看电视的田凯平静地回答:“吃了。”

“你……知道你最近的状况吗?”

“什么状况?我不是和你们都一样吗?除了吃喝拉撒外,就是没完没了的继续工作。”

“你……似乎……应该找一个心理医生——”

“王娴,你——,”田凯怒不可遏地盯着她,“你不要总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好不好?难道违逆了你的想法,就是有病的特征?我可不是你教鞭下那些听话的学生,也不会因为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恐吓我,我就拱手妥协了!”他气呼呼地离开她,并给她留下来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

每当想起这个问题,她都有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有什么诡异的行为,这些待解之谜,又像禁锢他的魔咒似的,让她感到某种超乎自然的某种魔力,而且这种魔力似乎也关乎到她的自尊和自卑,因此也成了他俩之间一道永恒的隔膜。和一个既让自己感到陌生又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虽然他们以前都很爱着对方,但是时间却让每个人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着,而这种全新存在的形象,又都不是现在的自己所喜欢的,这就是她当前所面临的最棘手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又不是她能解决的。她忽然想到了孙淼:“如果让他和田凯谈谈就好了。但是……”她觉得那样又会显得更可笑和更滑稽。

“叮铃铃”,电话铃忽然响了。王娴忙去接电话。

电话是她母亲打来的,说是有事儿要让她过去一趟。

她穿上风衣,和田凯说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就匆匆地回娘家去了。

…………

刚进门,李淑芳便笑呵呵地迎上来,“娴儿,咋样?”她见外甥女的脸上有些迷茫,便愧疚地补充说:“就是……岚儿能不能在田凯公司上班的事儿?”

王娴面有难色地说:“田凯……今天不舒服,所以我就……没顾得上说这事儿。”

“什么?”李淑芳非常不快地吊着脸儿,“岚儿可是你唯一的妹妹呀!难道这层关系也让你挂不上眼?”

李爱琴忙帮女儿解围道:“或许娴儿正要提及这事儿,你就让我把她找来了。你看,这不是‘鸡屁股里掏蛋’——太性急了不是?”

李淑芳叹息道:“姐,不是我非要急,而是我现在看着岚儿和徐峰每天走得那么近,您说,我现在的心里……又是啥滋味儿?”

李爱琴问:“徐峰……最近来得很勤吗?”

李淑芳呲牙咧嘴地说:“岂止是很勤,就差没住到一起了!”后又感觉会被人误会,就连忙解释说:“那个男孩子就像找到腥味儿的猫——动不动就在她的窗台下打口哨,简直都快要把人给逼疯了!后来他却被我抓了一个准儿。但是,任凭我在外面怎么训斥他,他都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末了岚儿还出来把我叮叮咣咣数落一通,似乎我帮她去教训人,就是我的错。”为了表达岚儿的委屈和愤怒,她还将地面跺得“嘣嘣”直响,“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不过,这还不是最气人的,当我把我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的都撒在这个死丫头身上的时候,她却和徐峰做出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她居然搂着徐峰的腰,而且还给我撇下一句话,说他俩已经是情人关系了,如果我愿意继续逼迫她,她就和他到民政局去领结婚证!——啊哟,我的妈呀!你们说我……碰到贺强这个死鬼就已经够倒霉的,现在又轮到这个死丫头来整治我!你们说……我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呀——!”她抹泪揉眵的大哭起来。

李爱琴先把妹妹拉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耐心地开导着:“女孩儿大了不中留,这也是每一个做母亲的都会遇到的事情。问题是……他们会不会是为了给你开一个玩笑?”

“怎么可能呢?”李淑芳擦拭泪水后反驳,“在我冲着岚儿大骂一通后,我就气呼呼地回去了,”她伸手接过王娴递给来的毛巾,像抹稀泥似的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娴儿,你看,我给岚儿当母亲有多难呀!除了操心她吃,操心她喝,还要操心她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身份;即便是这样,她还不知好歹地蔑视我对她付出的一切。你说,我这个当母亲的有多难啊!”

王娴见姨妈痛哭流涕的伤心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于是她轻声地问母亲:“依我的想法,她应该在晚上之前就会回来:她既没遇到什么气愤的事儿,也不会没来由就跑得无影无踪。”

李淑芳收住眼泪,悲戚戚地说:“其实我也不管她会跑哪儿了,因为知不知道其实都是那么回事儿,而且我也知道她是因为心里有气儿,才想着法子要令我难堪的。所以,我现在的想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赶紧嫁人,也省得我为别人的儿媳妇去瞎操心了!可问题,——哎,娴儿,你看岚儿和那个小伙子的事儿,还有希望吗?”她想起自己要办的事儿,便瞅着外甥女问。

王娴嗫嚅道:“孙淼……要去德国了。”

“什么?”李淑芳愕然地看着王娴,“他……要出国?那么他……和岚儿的事儿又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把人晃荡一下,便轻轻松松地走掉了?”

“这是……他们学校公派的名额,所以——”

“所以,所以!”李淑芳很不高兴地发着光火,“每次找你帮忙,你都有很多的理由要说;可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要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吗?难道你根本就没有让他们在一起的意思?难道你对那个小伙子还有了什么……非分之想?”

王娴满脸通红地解释说:“您让我撮合,我就去撮合;您让我给您电话号码,我就给您电话号码。您说,我又有哪一样是不配合你们的?末了,他们之间有了问题,倒都怪起我来了!”

李淑芳也很不客气的质问:“以前是,你说啥,他就听啥;轮到我们要和他单独联系了,他就准备出国了?为什么事情总出现得那么巧,难道这也是我李淑芳刻意编纂的?”

李爱琴没想到妹妹竟然会如此说话,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便抱打不平地辩驳道:“如果不管岚儿的事儿,娴儿可能啥事儿都没有;管了,倒落了一身的罪。让娴儿管,不一直都是你的主意吗?”

李淑芳忽然转头看着姐姐说:“岚儿虽然有点儿傻,可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不顾点儿情分就这么耍弄她吧?这让岚儿……以后还咋好意思叫她姐姐——!”

“妹妹啊,你可不能这么乱说话呀!当初我不同意岚儿和那个男孩子来往,也是因为俩人的学历不同,说话的水平不同。让两个生活在不同文化层次的年轻人进行交往,本来就是‘鸡蛋上刮毛——痴心妄想’的事儿!可是娴儿的心肠好,总以为自己是岚儿的姐姐,不做出点儿让岚儿高兴的事儿,好像就对不起自己的这个妹妹。妹妹啊,你就认了这个现实吧,如果当初岚儿也上什么学校,拿什么文凭的,何至于会弄得我们‘登着梯子和人说话——想高攀’,别人却偏偏不理这个茬儿的结果呀!妹妹啊,你就不要把妄想当理想了!命运岂能由得了愚昧的人去主宰?如果诚心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世界还需要有‘机巧承运’这四个字吗?既然机警、巧妙和不违逆天命,我们没有一样是能做到的,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拿别人作为抱怨的理由来数落呢?”

李淑芳抽泣道:“难道岚儿的命……就是这样的吗?难道她比别人就应该矮三分?既然我替她就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命运也该讲点儿良心吧?”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李爱琴母女俩把李淑芳扶到客厅的沙发上,李淑芳又号咷大哭道:“我的命为何会那么的苦啊!自小被卖,到后来的男朋友离世,接着又遇到这个轻浮男人;而我本该寄予厚望的女儿,到头来也成了被别人玩弄于鼓掌的滑稽对象!”她抓住王娴的胳膊,恶狠狠地说:“不行,你得把孙淼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一问他:既然他根本就没打算和岚儿谈对象,又为何与岚儿见了三四次面?难道他就是要趁着出国之前的空当,用我们家岚儿的感情作消遣的吗?”

王娴目瞪口呆地望着母亲。

李爱琴也只能给女儿使眼色,意思就是:“甭理她,你就任由她去胡说八道吧!”

李淑芳哭闹了一会儿,觉得没人来安慰自己,便收起眼泪,很无趣地叹道:“咳——,既然是命运使然,谁又能怎样?——不过,娴儿,你也别怪你姨妈说话太直接了,也许等你以后成了孺子之母,你也会像我一样的……身不由己。天下的父母心原本是一样的,只是你妈碰到了你这么个听话的好儿女。所以,怪来怪去,还是岚儿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如果以前就和你一样的爱学习,爱安静,现在又咋会让我处处为难,时时营虑呢?——好了,现在我也该回去了,说不定岚儿都已经在家了。”

告别了姐姐一家,李淑芳匆匆离开了。

在路上,李淑芳毫不掩饰自己失落和痛苦的表情。对于她来讲,抒发自己的这种感情,并让失去希望的痛苦,慢慢与自己失之交臂,此后她也可以与痛苦渐行渐远,“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事儿,我为何总要陷在这里面?”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就像刚才姐姐对自己的态度,“既然他们连恋爱都谈不来,结婚以后的结果还不是更糟糕?”她很奇怪自己过去为何会执著于他们之间的欢合,难道仅仅是因为女儿喜欢孙淼的缘故?还是从孙淼的气质中所透露出的清峻和高邈的儒雅风度,也深深吸引了她的原因?她曾对孙淼感到非常的满意,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光靠她喜欢又有什么用?

回到家里,见女儿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原来她还提着的心,现在也一下子松弛下来。她心情沉重地走到女儿跟前,问女儿:“我给你的那个电话号码,你用了没?”

贺晓岚仰着脸儿地说:“什么电话号码?——哦,”她忙起身,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全都翻出来,“我……不知道那个小纸条放在哪儿了。”

李淑芳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算了,你也别找了。找到了,也已经没用了!”

“为啥没用?”贺晓岚非常吃惊地盯着母亲,随后又继续找那张小纸条,“我找到了!”她惊喜地把小纸条展开。

“因为……人家要出国了!”李淑芳看着小纸条,平静地说。

“什么——?”贺晓岚惊讶地退回两步,“你这个消息是打那儿听来的?”

“是从你姐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贺晓岚楞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纸条,然后将纸条用力掿在手心里,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为何会那么绝情?……”

李淑芳看着女儿咬牙切齿的样子,担心女儿的精神会出现问题,便不自觉地站起来。谁知贺晓岚却把手里的纸条狠狠朝地上一摔,就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女儿的房间里便传出“呜呜”的哭泣声。

李淑芳走进女儿的房间,发现女儿正斜趴在床上,两条胳膊就交叉在自己的额头下,身体随着哭泣的频率抽搐式的上下振动着。于是便难过地安慰道:“其实我并没觉得孙淼有啥好的——身体既不健壮,眼睛还有点儿小,虽然职业看起来还挺体面,人看上去也显得冷静和成熟;但是像他这样条件的人,不是还有很多吗?你干吗非得把自己的希望只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贺晓岚呜呜地哭诉道:“你懂个啥?他是唯一了解我的人,虽然他和我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了解我,比我对我自己的了解还要多!就因为他能解除我心中的所有疑惑,所以他才是我唯一要找的人!”

“了解你和爱你……能是一回事儿吗?”

“了解我的人,至少不会让我在精神上感到孤独,所以他有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要依靠的人!……”

“可现在说这种话儿……还有用吗?”李淑芳耐着性子继续安慰,“他可能是……比较了解你的那个人,但是他也只是把你当小白鼠一样研究着的;而你呢,却把他对你的不尊重,看成是他对你的所谓爱情,难道爱情就是你所理解的这种关系?——我的傻女儿呀,你现在也应该清醒一下了,一厢情愿的幻想,只会让你在悲剧的泥潭越陷越深!”

此时的贺晓岚,由于内心充满了失意、愤恨和耻辱,使她趴在床板上的呼吸也变得难以为继,于是她稍稍向外侧了一下身体,而且满脸泪花地替自己强辩道:“我就是傻子!我本来就是一个傻瓜!如果我能稍稍聪明点儿,也不会走到被所有人耻笑的地步!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随后又趴在床上继续地痛哭。

哭声,撕裂了做母亲的心,同时也让她觉得:自己生下的女儿,其实是复制了一个和自己的命运差不多的人。女儿痛苦的样子,也让她想起自己和田大华分手时的情景,以及田大华那一段耐人寻味的告别告白,这一切又都与女儿目前的遭遇和心境有共通之处。于是她默默起身,木然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祷告,焚香,焚烧纸钱,祷祝和祈愿。她举手加额,长跪而拜;由于浮想联翩和伤心过度,她很快便出现了幻觉:“她好像看到田大华从香案的后面升腾而起。他身披云霓,脚踏紫霞,手持佛尘,凌空步虚,又缓缓落地。他打量室内的陈设,又拉她坐到床沿上。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很好,非常好,就像我在天界幻想的那样。’她起初还感觉有点儿惭愧,毕竟他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超登天界的,何况她又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她轻声哀告道:‘放过我女儿吧!如果惩罚,你就惩罚我一个人吧!因为——’他忽然将食指架在她的嘴唇上,然后笑了一下。当他放下他的手指时,他善意的表情也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和沮丧来回交替的情感。她惊恐地看着他,很想解释自己当年的无奈和不堪,但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听,而且还把焚烧纸币的瓦盆也踢翻了。她伏倒在地,大哭不止,过了好一会儿,她便看到女儿大呼小叫地跑来了。

“着火啦!快起来灭火!”贺晓岚还没等母亲起身,就将手里的一盆水全都泼到香案上。

李淑芳急忙闪身起来,这才从刚才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啊——,我的妈呀!怎么会突然起火了?”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才急忙跑到厨房去寻找可以盛水的器皿。

还好,燃起的火势并不大,在母女俩的努力下,所有的火都被浇灭了。

望着满屋子的烟雾,贺晓岚埋怨道:“看你的保佑,又给咱家招来了啥?”

李淑芳羞愧满面地解释:“也就在蒲团上打了一个盹,火就……忽然烧起来了!……”

贺晓岚用沾了黑灰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幸亏我嗅到了烟味儿,否则咱俩便成围着瓦盆抢食的饿鬼啦!”

李淑芳对女儿毫无忌讳地说话很不高兴,但又对她没什么办法。就在她和女儿收拾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供桌和供品时,俩人就听到消防车的鸣叫声在楼下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外面便有了一阵紧急的嘈杂声,还有人抱着消防水龙头从窗户跳进来。

“哎——,火灭了,”抱着水龙头的消防员立刻给楼下的战友报告了这里的最新情况;另有一路全副武装的消防员也猛地撞开她家的门板,看到房间里有两个女人正忙着收拾乱糟糟的东西,脸上紧张的表情也松弛下来。随后,便有一个像是领队的消防人员急匆匆走进来,而且很不高兴地问:“怎么回事儿,这里怎么会烧成这样?难道玩火很好玩吗?”

李淑芳忙迎上去赔笑,“这是我……不注意闹出来的。”

“不注意?”消防队的领队一边巡视,一边疑惑地瞅着她,“有人在家,也能搞成这样?——哎,这一堆东西是怎么回事儿?”当他发现卧室里的佛龛时,便再次质问,“你们这可是在搞封建迷信啊。这怎么能在家里搞呢?”随后又对自己的下属吩咐:“先进来拍照,记下她们的口述,再让屋主签字确认。”在整个房间转了一圈,他就开始对李淑芳上起了安全防火的教育课。等所有后续的程序都进行完了,他再三强调不允许在房间里焚香烧纸的严肃禁令,接着就招呼自己的人呼啦一下全离开了。

李淑芳等家里的人都走净了,便恨恨地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谁嘴长,把二杆子的小伙子都叫来了。这里又没多大的事儿,竟然跑来两辆消防车,弄得我现在是‘光屁股推磨——转了圈儿的丢人’,而且还找不到人去要我的出场费!”

贺晓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调笑道:“你下次加持祈祷,最好把能辟火的愿望也给添上。”

李淑芳一边用扇子往屋外驱赶烟雾,一边回应道:“妈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现在倒轻松说起了风凉话儿。”

“良心,就是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自我,而不是在别人胁迫下使自己无可奈何地屈从。”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理论?”李淑芳停下手里的活儿,好奇地盯着女儿,“如果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又会想着去干涉你的自由?”随后又无奈地叹息,“唉——,现在再提这种事儿,还有什么用!——哦,徐峰近来和你走得还蛮近,也不知道他和他家的老爷子关系搞得怎样?”

“那还能怎样?——徐峰是死不回头,而他老爸则是死中求生。眼看着他老爸就快要收到阎王爷的传票了,可他却无视他老爸所面临的一切。你看,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家庭啊!”

李淑芳坐到女儿旁边问:“那徐峰他爸的财产是不是要分给他了?”

“公司都快要破产了,即便是都送给他,无非就是一屁股的债务而已。”

“不会吧?如果真要是这样,怎么还有人来争他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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