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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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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为继的爱》连载

第九十九章 揪心的事情

贺晓岚茫然若失地往回走,也很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几天来,神经紧绷的日子让她感到既疲惫又困顿,现在终于有松弛下来的机会了。她很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也算是向自己的过去告别了吧,毕竟也算是她生平最珍贵的第一次恋爱,虽然恋爱的过程还没有开始,就像秋风扫落叶似的变得一去不复返了;毕竟她为他哭过,烦恼过,也忧伤过,这种无以复加的痛苦感受,就像被他抛出的锚,牢牢勾住了她的心,使她身不由己地会再陷入那一段五味杂陈的回忆里。从他侃侃而谈的交谈中,她体会自己吸取知识的富足和满足;从他的烦恼和忧伤中,她体会到分担责任的幸福和快乐,虽然他是那么的清高、冷漠、甚至还有点儿狠心和无情。

总之,她现在的心情非常混乱,以至于她搞不清楚自己走到哪儿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悄悄来到了她的身旁。

“你……你不介意我尾随于你吧?”身旁的人低声地问。

贺晓岚被耳边的声音唬了一跳,发现来者是徐峰,便勃然道:“你想像我妈一样的限制我的自由吗?”

徐峰急忙解释说:“我并不是……想要跟踪你,而是觉得刚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多少做的有点儿太过失礼了。我想,我来找你的目的是为了让你高兴的,可事情发展的结果却……违背了我的初衷,这岂不……等于是做了一件很违心的事情?”

贺晓岚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你是你,我是我;我开不开心,和你又有何相干?”

徐峰快步跟上去,“我关心你,并非对你还抱有任何的幻想;而且我也知道:家庭悲剧有时也是会星火相传的。所以,要结束这样的悲剧,我也只能孤独地生活下去。”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又为何来找我?”

“想孤独,并非就是喜欢孤独;所以,在告别我的快乐之前,我希望让这颗还有点儿感觉的心,能再体会一次你给我的热量。如果我们之间连友情都不存在的话,我的心……就真该埋葬在冰冷的泥土里了。”

贺晓岚立刻驻足,并看着他,“什么快乐不快乐,泥土不泥土的,就好像你是要与我诀别似的。”

徐峰低头苦笑道:“我……我已同意和他见上一面。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失去我们之间的友谊。”

“和谁见面?”贺晓岚诧异地问。

“就是我根本不想去见的那个老酒鬼。”

贺晓岚心想:“我现在可没心情管你们家的事儿。”于是她又对他说:“你要见,就自己去好了;告诉我这些话儿,又是什么意思?”她发现自己走的离家愈来愈远,便又回头向相反的方向走。

这时候的徐峰因为着急,便拦在了她。他低声下气地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是卑鄙猥琐的。——晓岚,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吧!要知道……如果没有你做我的朋友,我……也只能每天躺在那间黑乎乎的出租屋里怔怔地发呆,而那又和躺在棺木里有什么区别?——我害怕像死人一样的活着,更害怕像活人一样的死去!”徐峰忽然眼圈儿变得红红的。

贺晓岚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静静地说:“我算是害怕你了!可是……现在这会儿——”

“我并不是现在就和他见面,只要你高兴,或者你有空儿,不管安排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照你的要求去做的!”

徐峰见贺晓岚对自己没那么反感,就想和她聊一些其它的事情。贺晓岚因为没有心情说活,一路上便是冷冷的态度。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形再持续下去,徐峰便和她依依惜别了。

贺晓岚回到家里,见表姐也在。在没对表姐打招呼的情形下,就悻悻走进自己的房间。

李淑芳来到女儿跟前,怨怪道:“你姐在这儿都等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贺晓岚不高兴地说:“我现在累得要死。你还是出去吧!”

李淑芳翻着白眼,咕哝道:“哎,这孩子,我才说了一句,你就变得不耐烦啦?”接着又神神秘秘地对女儿说:“那个男孩子已经答应再见一面了!”

贺晓岚坐在床边,不屑地说:“见了,又有啥用,还不就是‘石灰窑里打跟头——白走一遭’吗?”

王娴也悄悄走进来,并耐心地解释说:“岚岚,你也许误会他的想法了。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他表面上做的,可能跟他心里想的并不完全一致;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方式去了解,你也没法儿了解他的这个人!”

贺晓岚委屈地说:“问题是,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诚意!”

王娴尴尬地说:“其实……爱情中难免会掺杂许多的泪水,可爱情也是最容易受伤的感情——”

贺晓岚心灰意冷地说:“我对他已经没兴趣了。我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好让自己把什么都忘掉,更何况我明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对不起,我现在已经很困了,”她伸了一下懒腰,把她的母亲又推出门外,“有啥事儿,等到了明天再说吧!”

李淑芳和王娴出来后,李淑芳便忍不住哼哼道:“你看这孩子!你好心帮她,她却,——咳,她的事儿呀,我也不想再管了!省得自己‘对着锅底亲嘴——碰一鼻子灰’!——哎,晚饭没吃,就睡觉,你就不怕在梦里讨饭吃?”

见女儿没有回应,李淑芳又对王娴嘟囔道:“这孩子,她想撒气,别人就该是她的出气筒?你看看在这个家里: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而我呢,却像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咬气’。你说说,我们家现在这日子还怎么过?”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娴见姨妈哭得很伤心,而且整个身子也像是寒风下抖动的树枝瑟瑟地摇战着,她便把姨妈搀到客厅的沙发上。王娴安慰道:“常言说:爱之深,恨之切。岚岚对这件事儿的反应能有那么强烈,也说明她还是爱着那个男孩子的。而且您发现没发现,她把自己的头发也染黑了?”

李淑芳忽然抓住了王娴的手,问:“娴儿,其实我也很想问问你,就是那个男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即便是不愿意,也应该对我们娘俩儿说一句痛快话儿吧?别说岚儿为了此事会憋得难受,就是我这个局外人,感到也是憋支支的!”

王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把心里的委屈全迁恨到孙淼身上。她想:“这个让人嫌的孙淼呀,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对你如此痴情的贺晓岚啊!即便是你不喜欢她,也应该对她说清楚吧?”她后悔当初没听丈夫的话,如果当初她就听从田凯的建议,自己也不会落得像现在这样“顶起磨子唱戏——吃力不讨好”的结果!“现在还能怎么样?现在也只能说自己是活该!”她暗暗地骂自己,也知道接下来的场子还得靠她来圆,于是她又对姨妈说,“姨妈,其实……荣枯得失似浮沤,因缘聚散何人知?如果这件事儿真要走到这一步了,这恐怕也是他俩的缘分吧!”

李淑芳揩拭了一把眼泪,又紧盯着外甥女问:“你……不是说那个男孩子已经同意见面,这会儿你倒先泄气啦?”

王娴生气地说:“姨妈,不是我要泄气,而是岚岚对自己就根本没有信心嘛。像这样一对互不贴脸的人儿,又怎么可能再谈到一起?”王娴这么说,实际上是想让姨妈做出一个决断:这出戏到底是继续往下唱,还是就此打住,如果是后者,她也不想再管下去了;因为她家里的事情就已经够她头疼的,如果这件事儿再没完没了地折磨她,她就真的是挺不住了。与其在长痛里煎熬,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就此做一个痛快的了断。

“娴儿,这样可不成吧?”李淑芳一挥手,嚷嚷起来,“你妹对这事儿本来就够纠结的,这时候你再不管,她还能想得开?——娴儿,就算是姨妈求求你了,若是那个小伙子能给岚儿说清楚,或者是岚儿自己把这件事儿想通了,到时候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看姨妈的话中软里带硬,王娴也只好点了点头,“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已经给那边说好是明天见了,可是……岚岚现在却……”

李淑芳苦恼道:“现在也只能等她的情绪稍稍恢复点儿再说了!”

眼看今天不会有什么结果,王娴也只好告辞回家了。

王娴走后没多久,贺晓岚就从屋里出来了。她伸着懒腰喊道:“妈,有吃的没?”

李淑芳立刻跳起来,“有,有有——,你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便起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了一盘豆豉辣椒,“来,看看你妈给你炒的啥?”

“啊,是豆豉辣椒!”贺晓岚立刻拿起筷箸,又仰着头问:“有主食吗?”

“当然有了,”她又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馏好的馒头和一碗绿豆稀饭都被端到茶几上。

“岚儿……”看着狼吞虎咽的女儿,坐在旁边的李淑芳欲言又止。

贺晓岚边吃,边制止道:“这会儿你可别破坏我的好心情,啊?”

见女儿根本就不愿意听,也只好坐在一边看电视。

快吃晚饭的时候,贺强从卧室出来了。

李淑芳不高兴地嚷道:“睡了吃,吃了睡,看你的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舒服。——刚好女儿的饭也快吃完了,你就等着动手收拾一下,也省得自己活得像死人一样的毫无趣兴!”

贺强翻着白眼儿想:“快死的人还会对自己的日子有趣?”但他又不敢这么说,于是就立在沙发旁边。等女儿吃完,他便把茶几上的碗筷都收走了。

李淑芳递给女儿一条毛巾,“你也许还不知道吧?听说徐峰他爸办的什么……学校,好像快要不行啦!”

“什么?”贺晓岚惊诧,“刚回来的时候,我还见过徐峰,怎么就没听他提起过?”后又觉得徐峰和那边根本就不来往,也就不想再说啥了。

李淑芳接着对女儿说:“兴许就是他爸想他想出的结果:总之,王会计此时就像没头找头似的已经没了主意。——咳!我要是他,兴许我也会这样。你想想看:他办学校是为了儿子,现在儿子却不认他,那么他办这个学校还有什么意义?他一天到晚醉得就像一堆烂泥,要说死了吧,他还喘着气儿;要说活着吧,除了酒杯里的酒,恐怕他已认不得其他的人了;所以学校倒闭不倒闭,和他的酒杯倾覆不倾覆,对他还不都是一码子事儿?”

贺晓岚站起来,“我现在就去看一看徐伯伯!”

“哎,这会儿出去,你就不怕夜游神把你拐走?”

“天才黑,我又怕个啥?”

“哎,不成,不成,这会儿警察也都回家睡觉了,若是你一晚上都不回来,我想报警,都找不到人了!”

母女俩僵持了一会儿,没奈何,贺晓岚也只好让母亲跟着自己一起去找徐大江。

敲开徐大江的门,瞪着死鱼一样眼睛的徐大江把到访的母女俩都让进来。他的口腔里依然散发着浑浊的酒气,即便是在屋里行走,步子也是踉踉跄跄的,等到他一屁股坐到客厅里的一个小椅子上,才咬文嚼字地唠叨道:“看到了没?在这个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幽灵在灯影下晃动。无聊哄着我,寂寞陪着我,孤独的风也偶尔会从这里经过,并向我打一声招呼;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梦还会穿过每一个房间,就像医院里前来巡夜的护士一样。它打开我们的回忆,翻到过去的某一页面,再把回忆合上,又放回这个房间,于是我便看到岁月的背影,就像看到的风把尘埃扫去的样子!……”

李淑芳悄悄地对女儿说:“你看这老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今儿下午他好像就是这样的。”

贺晓岚蹲在徐大江身旁,轻声地说:“徐伯伯,您知道吗?当您思念儿子的时候,您儿子也在思念您嘞!”

徐大江走到门外观望了一下,又回来,且生气地说:“谁来了?是谁来了?难道是我回来了吗?——哈哈!如果我把我迎回来了,这个房间里岂不又多了一个人?——风走了,你来了;你走了,可我还在这里,所以我依然还是这个房子里的房主,同时又是这个房子里的房客!”他用手捂着嘴巴咳了两声,等他再直起腰,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花。他木讷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贺晓岚难过地对他说:“这是他答应过我的,虽然他并不情愿。他既然说了,就肯定会来的!”

“唉——,”徐大江长叹一声,便趴在小桌子上嘟囔道,“酒中漾漾有……细影,摇动孤灯荡远行;几杯沉湎……纡肠绕,青骨濡染化愁笼;透过泥丸望……人事,漠漠……如烟……浸百陌;命驾恍惚冲玄虚,已忘卒时……几春秋。”他忽然抬头注视着李淑芳,并且愣怔地问,“这首诗,写得还不赖吧?”

李淑芳不情愿地笑了一下。

徐大江扫兴地说:“其实这首诗并……不是我的杰作。虽然它出于无名,却深深刺痛了我心灵中最隐秘、也是最脆弱的神经。我想,我现在就是一个愁笼,而且悠悠忽忽,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一样。——啊!你不该在这儿喧哗,这里已经够吵的,难道你还想把这里变成叽叽喳喳的自由市场吗?”

李淑芳和女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徐大江正和谁说话;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害怕。就在母女俩犹豫该不该离开、或者以什么样的理由离开这里的时候,却有人突然推门进来了。

“啊,是王伯伯!”贺晓岚惊喜道。

徐大江趴在桌子上,眼睛向上费力翻了两下,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看,我说这个市场的管理员来了吧?谁会相信他不是为了这里的喧闹而来的?这是他的职责,而且也只有职责才可以让喧闹的尘埃悄悄落地……”

贺晓岚忙迎上来,“王伯伯,现在徐伯伯怎么会是这样?”

王会计摇头叹息道:“咳,这就是酗酒而导致的结果,也算是他心里的那块儿心病之使然吧!所以……”王会计两眼一瞠,双手又向两边一翻,表示自己其实也挺无奈的。

“可……徐峰答应要回来了!”贺晓岚几乎激动地说,“而且……现在的问题是:徐伯伯对这个消息似乎就没有感觉!”

王会计并没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对贺晓岚说:“你等一等,我先给他喂点儿药。”他走进徐大江的卧室,又拿了一个小药瓶走出来,“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给徐大江喂完药,他便招呼母女俩坐下。随后,贺晓岚便讲了这两天徐峰的情况。

“他现在在哪儿?”徐大江睁开腥松的眼睛,忽然坐起来,“我是说我的儿子他现在在哪儿?”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贺晓岚,似乎和刚才的他已判若两人。

贺晓岚有点儿害怕地答道:“如果可以,您明天就能见到他。”

“那好吧!我希望明天就能……见到他!”接着,徐大江又对王会计交待道:“老王,麻烦你今晚就找来两个人,把我的屋子也收拾一下。你看看,这里一片狼藉的样子,我真不知道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在这儿是怎么度过的!——唉,其实想一想峰儿,其实也挺不幸的——父亲是一个老酒鬼,也没有知他疼他的母亲在他的身旁……”他忽然一阵哽咽,仿佛过去的往事一股脑儿地全涌到他的脑海里了。

王会计面有难色地说:“这……都几点了。我想这会儿……”

“假如不行,那就明天一大早吧!”徐大江干脆地说。当他看到李淑芳时,忽然踉跄地站起来,然后又弓身向她敬了一个礼,“哦,对不起,刚才我似乎对您说了很不敬的话;不过,对前面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好像隐隐约约有一次非常粗鲁的冒犯。——哦,我好像晚饭还没吃了吧?不过,我现在还没什么胃口,”他打了一个哈气,后来又像想起什么事儿似的对王会计说,“这些客人就由你来照顾了,我需要对自己的生活再重新感觉一下,就像刚出世的孩子去体验接踵而至的好奇和惊喜一样;所以,明天你就别来得那么早了,我要让梦里的人来驱离我,并在我被梦里的人都讨厌的情况下,再昂首阔步地走出我精神里的那个家园……”

王会计忙附耳对他提醒道:“明天峰儿要过来,我咋可以不早点儿过来呢?”

徐大江豁然道:“哦,对了!你看我这个人的记性!我一直都在为高兴的事情而高兴,却忘了自己高兴到底是为了啥!——哦,对了,明天天不亮你就过来。我害怕我见到这小子会激动得说不话儿来;还有,就是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都变成垃圾场了。你现在就叫人把这儿收拾一下,可……怎么还没见到你找来的人呢?”

王会计看着李淑芳母女俩,并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意思是说:“你们看,他这个人多会折腾人?”

李淑芳拉了拉女儿的后襟,想和女儿离开这里。

贺晓岚觉得自己是徐峰的朋友,理应为这个家做出点儿事情,她捋起袖口,自告奋勇地说:“我看,咱现在就开始动手吧!”

李淑芳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心想:“自己家里的事儿,你可从来都没这么勤快过,这会儿却装得像那么回事儿!”可她拿女儿又没有办法。

他们把地上的小凳子都收到不显眼的地方,又开始收拾小桌上的东西。

就在大家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在里屋的徐大江却穿着短袖和大裤衩跑出来了。他一脸惊喜地问王会计:“老王呀,你刚才是不是说,我的峰儿要回来啦?”

王会计捶着自己的后腰,呵呵地回道:“这是贺晓岚带过来的好消息。”

“哈哈——,难道这小子终于想通啦?”徐大江双手叉腰,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光彩,“贺晓岚,你为啥不早点儿告诉我?难道是想——”他突然用眼睛扫描每一个人手里的东西,并且惊讶地问,“哎,你们……这是干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淑芳气得走到徐大江跟前,大声地嚷道:“这不是你吩咐大家要这么做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把刚说过的话儿全都忘记啦??”

贺晓岚忙把母亲推到一旁,意思是说:“他现在有病,你和他较个啥劲儿?”

徐大江转而又问王会计:“老王,我刚才说过这样的话儿?”

王会计苦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里也应该收拾一下;否则这儿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就又会勾起那些难过的往事。”

徐大江恍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哦,对,你说得很对,你说的太对了!——可……问题是我现在又在哪儿?她们又想在这儿干吗?”

王会计尴尬地介绍道:“她是贺晓岚。她是贺晓岚的母亲。因为——”

“哦,我想起来了,”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原来咱俩是来这儿找人的呀!可都这会儿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你看这天,黑得就像我的脸庞一样,而且月亮不出来,地上每一个虫子也会抢时间吐丝编网。在如此漆黑的夜路上行走,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们会成为它们捕食的对象?——哈哈,不过这样也好,被一群活蹦可爱的小精灵簇拥,多少也可以消除我的孤独和寂寞吧?——老王你过来一下,”他忽然把王会计叫到身旁,而且煞有介事地对王会计附耳道:“我们几时回去?在这儿呆那么久,她们不会不高兴吧?”

看到徐大江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每一个人感觉都不好受。李淑芳忙走过来说:“老徐呀,你现在就进屋睡觉去吧!天黑了,路上也不好走,而且这里也有地方睡。赶明儿天光大亮,你再走吧,这样不更能让大家都省点儿心?”

徐大江千恩万谢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王会计又进去帮他盖好了毛巾被,便蹑手蹑脚地走出来。他把卧室的门关好以后,便对李淑芳母女二人说:“据医生讲,他的脑子已经喝出毛病了。”

贺晓岚一边用抹布抹着客厅里的小桌子,一边问王会计:“听我妈说,你们学校好像又有啥麻烦啦?”

王会计叹道:“他家里的事情,作为外人的我也不太好说,毕竟那也算是他的一个亲戚,虽然他的这个亲戚是那么的卑鄙,可是……徐峰不在家,老徐现在又是这个样子,我若管多了,就好像我对他们家的财产有什么图谋似的。反正我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你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我现在还能再有管这些事儿的能力?”王会计沮丧地皱着眉头,似乎有一肚子难言之隐,但却无法倒出来。

“王伯伯,您说的那个亲戚是不是朱俊龙?是不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王会计肯定地点了点头,“前一段时间,他领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说他想让她当我的帮手。毕竟他也是这个学校的一名董事,我也没有资格拒绝他的这个要求。可后来,我听说这个女人好像还有点儿什么来头,说是工商部门一个很有权威的人的小姨子——好像还离过一次婚——我对他们俩的行为就有所警惕了。”

贺晓岚这才想起和孙淼到公园里的凌香饭店吃饭,自己看到的那个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

王会计叹息道:“即便是警惕了,又有什么用?我把自己的顾虑都告诉老徐,他的回答却让我感觉:他有点儿不大正常。我说不能让朱俊龙插手学校的财务工作,他却说桂芝刚才找过他,而且还把她的情书也拿走了;我说他应该振作起来,并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财务管理上;他却说他要给有钱的人家去看大门了,因为他总感觉桂芝是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掉的;我说捂好自己的钱袋子,比把钱从外面挣回来还要重要;可他却说他以前当过司令员,而且还亲手炸过敌人的碉堡,甚至还有用弹弓把天上的飞机打下来的战绩:总之,你和他已无法再商量任何事情,这也给朱俊龙留了一个钻空子的大好机会!”

李淑芳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笑道:“看来这个老爷子的脑子还真的是有问题了。若按照他现在这个年龄算,恐怕炸碉堡的那会儿,他还没有呱呱落地嘞!”

王会计瞟了贺晓岚的妈妈一眼,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不过,他又接着娓娓陈述着他的愤怒:“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账目上搞的鬼,或者是我压根儿就没想到他们会搞得那么出格——本来还一直赢利的学校,却突然变得月月亏损,就仿佛你坐着过山车往上行,却突然跌到了山谷里一样;也就是短短几天,这个学校却要破产了,也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又狠心地对我说,‘你走吧,这个学校的法人已经变成我了。’他拿出老徐签过法人变更授权文件,以及刚刚办好的新营业执照,脸上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态。”

“难道我们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贺晓岚放下手里的活儿。她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使明天父子见面的计划也彻底泡汤:首先,徐大江还能不能认出自己的儿子?其次,即便徐大江能清醒过来,他会不会因为生意上的挫折而变得心灰意冷?还有,当徐峰看到自己的父亲变成这样,会不会觉得徐大江将是他今后的一个拖累?她在心里忽然恨恨地骂道:“这个该死的朱俊龙呀!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不仅不对他怀有感恩之心,反而把恩人往火坑里推。假如天理还存在的话,就快点儿给这种人一个应有的报应吧!”

王会计回应道:“我们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官场和商场都有朱俊龙的锦绣路,我们一夜间变成的穷光蛋,又有谁肯为我们这样的人发出正义之声?”

“我们可以去找张建军——张律师,他一定会为我们主持这个公道的!”贺晓岚满怀信心地提议。

“哦,对了!”王会计忽然也兴奋起来,“你不提起他,我还真把他给忘记了哪!”

贺晓岚还是说出来自己的担心,“王伯伯,现在让徐峰过来,是不是有点儿不大合适?”

王会计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说:“我看还是让他们父子俩见上一面吧。或许老徐见到儿子以后就会慢慢好转起来。”

就在大家为商量好的事情感到有点儿振奋的时候,徐大江从卧室又跑出来了。他把王会计又叫到一旁,而且感到很难为情地问王会计:“老王啊,你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总在别人家呆着,你就不怕外面的人会说咱俩的闲话儿?”

王会计对李淑芳母女俩又耸了一下肩头,意思是说:“看,对他的这个问题,我又怎么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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