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大早,李淑芳和王娴两口子都来给田凯母亲的婚礼帮忙了。新房就布置在夏振海的家里。
夏振海殷勤地接待了大家。他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田凯,抽烟。”他一脸尴尬地陪着笑脸,而且头面也被人搞得油光发亮的。
“我也算是咱娘家的一个代表,难道连一颗喜糖都吃不得?”李淑芳一脸嗔色的开玩笑。
“哪里!”夏振海忙又从糖果盘里抓来一把糖果,“给,大妹子!你……随便吃,”他嘿嘿地干笑着。
“买红纸了没?”李淑芳接过糖果,一脸不屑地问。
“红纸?要……红纸干吗?”夏振海懵懵懂懂地问。
“铰‘囍’字呀?”
“大……妹子,” 夏振海显得有点儿局促,“我这咋能像年轻娃儿那样的张罗?只要帮我把房子里的东西再重新归整一下,和以前的样子不一样,也就成了!”
“这可不成!结婚就应该像个结婚的样子。你不按老祖宗的规矩好好拾掇,来的人也是会笑话的!——今天你就和田凯在一旁聊天、喝茶,其他的事情就由我和王娴安排,”李淑芳利索地安排着,俨然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
李淑芳要王娴出去买彩纸,自己就在屋子里转了转。通过夏振海的介绍,她也搞清三室两厅的每一间房间里的基本状况,也就在这时,夏振海的大儿子带着他的一家人也过来了。彼此相互介绍了以后,大家就跟着李淑芳一起忙活。
王娴买了红色彩纸,问了夏叔叔所穿衣服的尺码,就拉着田凯又出去了。
王娴夫妇先到婚纱礼服租赁店租了两套婚礼用的服装——男的是白色的中山装,女的是葱绿色的中式旗袍。
田凯问:“结婚的婚纱,人家一般都选白的,你为啥要标新立异的选个绿的?”
王娴回答:“你仔细瞧过白百合花了吗?它在花蕾初开的时候,可都是冰晶玉翠的!这种颜色,既象征典雅、清纯和高贵,也有春意盎然、欣欣向荣的蒸蒸气象。男人代表对家庭的责任,女人则代表家庭的这个主体,绿色既然代表了平和、健康和向上的意思,因此也符合夫妻和睦这个真正的内涵。女装选用葱绿的旗袍,就相当……百合花的花柱那种鲜嫩的青翠色;男装选白色的燕尾服,就等于是包裹百合花花柱的花被片。冰翠的花柱,由于有了白色的礼服作为衬托,就浑如青莹翠绿的花冠;而翠玉一般的绿色,又使白色有了‘翠色透春雪’的浪漫意境,这样的婚礼服,才能完美表现出百合花特有的温馨和秀雅;这样的组合,才是百合花‘天作之合,永结同心’的全部含义!既然我们要表现的效果就是白百合花的自然意象,‘纯洁’二字当然也就尽在不言中了。但是——,”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了使素雅的男装也表现出高贵和温柔的浪漫气质,还需要用紫红色的领结或手帕作为装饰物。——走,咱再去跟老板娘商量一下,”她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也后悔当初自己结婚的时候,自己咋就没想到要用这样的方式做他的新娘。
和租赁店的老板娘谈妥了男装的装饰物,两人又跑到花卉市场买了百合、郁金香、蝴蝶兰等鲜花,天南星叶片、柔毛斗篷草、常春藤等配叶,以及各式各样插花用的花瓶。田凯对这些东西可没什么耐心,一个劲地喊“够了,够了”,而王娴还是忍不住那里的诱惑,就娇滴滴央告道:“再买几束吧!——哎,我想起来了,还得给你妈买一捧鲜花嘞!”
根据卖花女的推荐,他们买了一捧由乳白色的小苍花扎制的大花束。卖花女做好花束,王娴接过来嗅了一口,“啊,真香——!”她眯着眼睛,脸上充满了特别幸福的感觉,“我的心,几乎都快要醉过去了!”
田凯此时也为她妩媚的样子动了真情,他弯着胳臂,拥着她的柳腰,并轻声地对她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比花还要美吧?”
她红着脸儿娇声道:“你说,我是咋样个美法儿?”
他回答:“美得,我都不想再买花啦!”
她一脸娇嗔的擂了他一下,然后扬起红腮“哼”道:“我就知道你又会拿我寻开心!”
田凯忙说:“没……没有!这可是我地地道道的一句真话啊!——我敢对天起誓:如果我田凯有半句是假话,就让这里的花妖把我捉去——”
王娴又轻轻擂了他一拳,“看你尽想好事儿了!如果你喜欢花妖,我就把它都买回去,成不?”
两口子有说有笑地开着玩笑,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俩人就在花市叫了一辆三轮车,把买的瓶瓶罐罐全都装上车,两个人捧着鲜花,坐在三轮车车斗两边的车帮上。三轮车夫在前面慢悠悠地蹬,他们俩就在后面说着悄悄话儿。
到了夏振海的家里,发现一切全变了样儿:三室一厅的房间窗户上,全都贴着红色的“囍”字、“蝴蝶双飞”和“并蒂芙蓉”等红色的剪纸画;客厅里,由天花板中央的吊灯向四个墙角分别拉开的四根尼龙线上,而且都已经挂满各种各样的彩纸和彩色气球;新床的床头上方,放的是新人的结婚巨照;床单、枕头和被子也换了一套粉色的新装。
王娴忙把插花布置在室内,田凯便和既兴奋又尴尬的夏振海躲到一旁抽烟和闲聊。
…………
第二天一大早,田凯的妹妹——田歌也从外地赶来了。她目前正在外省的一所学院读大学,再有一年就该毕业分配了。她敲开家门,见到她妈,连身上的背包都来不及除去,就扑过去,调皮地喊:“妈,新娘子的女儿回来啦!”
她妈一把推开她,羞道:“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经儿!来,先帮妈把头收拾收拾,”她主动走到梳妆桌的镜子前。
田歌却乐道:“妈,您现在还甭着急,我得先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浑身都是汗渍和烟草味儿。等我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好好把您打扮一番!——我保管让美发师都羡慕得要死!”
“行!你要是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我这就把水烧上,”她复又起身,“哎,你吃早饭了没?”
“没有。不过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饿,”田歌卸下背包,开始寻找自己要用的衣物。
“不吃早点,怎么能成?——哦,家里好像还有点儿黑芝麻馅的赖汤圆,我现在就去给你煮上。”田母转身去了厨房。
田歌拿出要换洗的衣物,就去冲澡。在这个时候,田凯夫妇也来了。王娴看到客厅的行李箱和背包,就问婆婆:“是不是田歌回来了?”
田母“嗯”道:“现在正在卫生间里冲澡哩。”
“妈,”王娴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婆婆,“您穿的婚礼服我也拿来了,还有这捧鲜花。”
田母一脸为难的样子,“这……也太洋气了吧。我都那么老了!”
“妈——”王娴耐心地说,“夏叔叔今天穿的可比您还要洋气嘞!
“这可不成!”田母将双手避到身后,“他洋不洋气,我不管,我可不想现在就落下企图要追求他的坏印象。”
“妈!”田凯过来劝导,“您咋会这么想?哦,依照您的意思,王娴也应该穿成破破烂烂的?”
田母见儿子也这么说,就瞅着儿子问:“和着你的意思,我穿这身衣裳,别人就不会笑话?”
“咋能呢?”田凯十分肯定地说,“如果您穿的不得体,人家才会笑话哩!说不定还可能会有人想:‘这老夏,咋找了一个捡破烂的女人当老婆?’如果我是外人,我肯定就会这么想,”田凯笑眯眯地开着玩笑。
“这孩子,”田母不好意思地斜睨儿子一眼,“你咋和你妹妹一样的没了正经儿?”
田歌穿好衣服,出来,“妈,您别听我哥的。穿的灿烂又能咋的?您说,哪个新娘子不把自己打扮得像花儿一样的灿烂夺目,光彩照人?”她边擦拭头发,边发表自己的看法,她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儿,却把大家都逗乐了。
王娴忍俊不禁地走过去,说:“你哥可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看来,在卫生间里偷听的话儿,可不大靠谱哟?”
“我说错了吗?你们不就是说,有人会嘲笑咱妈说‘你灿烂得让人快受不了了!’”
大家笑得已直不起腰了。
妈妈擂着自己的胸口,笑哈哈地说:“你呀!真是要把人给笑死咯!你哥哥的意思是说,穿的不好看,人家会把我当卖破烂的议论……”她忽然觉得在儿媳妇面前说这样的话儿,好像有点儿不成体统,于是忙改口说了别的事儿,“行啦,快帮我收拾头发吧,否则老夏来了,我还真成了卖(破烂)……(慢)性子的人了!”
“啊,这束小苍花,还真漂亮啊!”田歌看到桌子上的大花瓶里插着的一捧小苍花,兴奋不已地叫道,“嫂子,这一定是你选的吧?也只有你才有那么好的眼光。哇,好漂亮的婚纱!”她看到沙发上的婚礼服,再次惊叫起来。
“这丫头!” 田母坐在梳妆桌的前面,显得很不耐烦,“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你却一个劲儿地卖弄感情;难道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啦?——你也不看看这都啥时候了!”
王娴听了,忙跑过去说:“妈,我来吧。您看她没常性的样子,准保没我收拾得好看。”
田歌见嫂子开始帮她妈盘头,自己就做嫂子的下手。田凯忙准备门帘和其他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李淑芳和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大家有说有笑的开着玩笑,使这里洋溢着欢乐和幸福的气氛。
外面的鞭炮突然噼里啪啦地响了,李淑芳慌忙喊道:“快,快把门关上!”
房门被田凯紧紧地关上了。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再接着,就有好多人开始噼里嘭啷地敲打着门,“里面的人快开门哟!你们的新姑爷驾到咯!”
李淑芳在里面回应道:“这可不成,给了红包,你们才能进来。”
外面人又喊:“不开门怎么给红包?”
李淑芳嚷道:“我给你们打开楣窗,把给的红包都丢进来!”
“这咋能成?好,你们现在就把楣窗打开,”外面的人终于妥协。
不一会儿,门头上的楣窗被打开,也就在这时,田歌突然发现有一颗黑头从楣窗外面伸进来,于是急道:“啊,有猪头,有个猪头进来啦!快用沙发垫和枕头打!啊,你们怎么没一点儿规矩?真烦人,不给红包就想往里闯!”李淑芳也喊:“姐妹们,快点儿拿出在家里教训丈夫的精神,把这个想省钱、但又不想省力的冒尖户给我狠狠地打出去!”她从卧室抓来床上的枕头就打过去,楣窗上的那个小伙子撑不住了,被迫把头缩了回去。
李淑芳气喘吁吁地指挥道:“姐妹们,快把楣窗关好,关严!再把插销也给插上!”田歌正要踩着方凳去关楣窗,又见一个“侵略者”开始闯关。这次闯关的人可不像上次的那么傻了,他先将一条腿踅进去,使里面的人无法关上窗子,再将自己的臀部磨动到里面,人完全落地后,就赶紧把门锁扭开,外面的人便一窝蜂似的冲了进来。这时,就听到李淑芳一声断喝:“别忙!先都出去!门帘还没钉上,你们就敢往里闯?”外面的人忙又退到门槛外面。
夏振海就站在本家人的前面,他的身后则是一大群拿着彩礼的人;等了一会儿,外面就有人问:“这年月还搞这样的名堂?”外面另有一个人悄悄地说:“抢新娘,当然要让你觉得不容易啦?这样你才能加倍珍惜来之不易的爱情嘛!何况,门帘就相当闺房的垂帘;不揭门帘,咋能闯人家的闺房?”
“田凯,”李淑芳在里面喊道,“快过来钉门帘。”田凯应声走到门口。李淑芳继续交代:“记住,用锤子钉一下,就向婆家人要一个红包。在‘左,中,右’三个位置各钉三枚钉子。”
“啊?”外面的婆家人喊开了,“这样钉下去,得给出多少红包?”
李淑芳在里面听到后,也喊:“咋——钱不带够,就敢来抢媳妇?难道我们娘家人的劳动力就那么不值钱?”夏振海尴尬地陪着笑脸,将两封红包哆哆嗦嗦地塞到田凯的口袋里,悄悄地说:“田凯,通融一下,赶到过年,我和你妈再多给你一些压岁钱。”李淑芳说:“这可不成!现在是你在娶媳妇,而不是儿子回家来拜年。”田凯的心早就被夏振海的难堪给磨软了,他举起锤子,三下五除二地就在门头上钉下三枚钉子,又将绣有“喜鹊登梅”图案的粉红色门帘也挂上。
夏振海走到田凯母亲的跟前,搂着新娘子的腰,喜滋滋地就要往外走,却被李淑芳拦住了,“哎,这样走,可不成啊!按照咱这里的习俗,从这个门槛,到院子外面的迎亲车辆上,新娘的双脚可是不能沾地的,所以你得背着她走!这就叫‘猪八戒背媳妇——愈走愈喜欢’!”婆家人一听,可就又急了;有人说:“这可不成!现在都是新事新办,早就不讲过去的那一套了,何况老夏还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他咋能背的动那么重的新嫂?”娘家人一听,也就不再坚持。大家跟着一对新人,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纷纷登上迎亲的车辆,浩浩荡荡地向夏家出发了。
在夏振海的家门口,同样有好多迎亲的人。他们放鞭炮,撒彩纸,娘家的亲戚朋友也纷纷向新人表示祝贺。田凯的母亲手捧着鲜花,脚踢着长长的裙边,和夏振海手挽着手地向前款款而行。这时,新房里响起了欢快、喜庆和浪漫的爵士舞曲音乐,一对新人不由自主地踩着音乐的节拍,不知不觉地走到洞房的门口。娘家来的代表——李淑芳又拦住他们,“且慢!——田凯,再挂门帘!”因为门头上已经有了三枚钉子,田凯忙将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大红色门帘挂在门头上,而且又收下夏振海递来的红包。
由于两位新人在婚礼前都已经声明“不请客,不收礼,不闹洞房”这三个原则,所以结婚仪式很快就在新房里举行了。司仪宣布婚礼开始,接着就是宣读《结婚证书》的内容,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尴尬事儿——两个人的《结婚证书》找不到了,婆家的人也都忙乱坏了。
此时的夏振海也急得团团转,他撇开新娘,发疯似的在自己枕头下、被子里、柜子里以及各个墙角处胡乱地翻找,“咳,这到底是谁搞的鬼!”夏振海一边找,一边嘟囔,惹得好多的宾客都想回去。田凯的母亲忙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意思是提醒他“今天这样的场合,说什么都得理智点儿”。然而,夏振海还以为是她不让他找了,于是不知起倒地大喊起来:“啊,这怎么能行?没有《结婚证书》,我们住在一起不就成非法同居了吗?”屋子里的人全都偷偷地乐了。
忽然,有人高声喊起来了,“哎,老夏,你看你孙子手里拿的是啥?”夏振海的孙子正在客厅和两个同龄的孩子玩,一看大家都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便慌乱地把证书丢到地上,而且还嘟嘟囔囔地说:“我不要了,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好玩!”夏振海跑来了,看到地上就是他的《结婚证书》,气得抡起巴掌,就想打他的孙子,田凯的母亲忙跑过来制止:“老夏,你可别忘了今天是啥日子!这样动手打孩子,可不怎么好哇!”夏振海这才从恼恨中平静下来。他把司仪、证婚人和各位亲戚朋友又请回洞房,婚礼的仪式又重新开始。证婚人宣读了双方的《结婚证书》,然后就是证婚人讲话,再接着是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在退场的时候新郎和新娘向每位较年长的长辈鞠了一躬,再就是给每家的代表发喜糖。
婚礼结束后,双方的亲朋好友也都散去,屋里只留下老两口和两家的子女——夏振海夫妇、田凯夫妇、田歌、夏振海的大儿子一家以及夏振海的小儿子。一对新人已经换成中式丝绸对襟的服装——女的是墨绿色凤窠错绣的上衣,男的是紫红色窠绫锦绘的上衣,下身都是咖啡色的灯笼裤。大家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每人的面前也都有一杯香茶。
看大家一脸尴尬地坐着,“喔,该煮的长寿面还没有煮咧!”王娴忙起身去煮面,夏振海的大儿媳妇也跟过去帮忙。
趁着两个大人离座的时机,夏振海的孙子也悄悄离开客厅,跑进新房,想看看这儿还有啥他能感兴趣的东西。他环视房间里的摆设,又在和他差不多高的五斗橱上摸了摸。他的小手忽然触到两个小纸包,取下来,打开一看,纸包里共有四十块钱,于是高高兴兴地将钱塞进自己的裤兜里,又担心会被爷爷搜出来,便将四张十元的纸币分成两份,分别放在自己鞋子里的鞋垫下面。
“臭虫,你钻到里屋去干啥坏事儿啦?”客厅里的夏振海高声责问自己的孙子。
夏振海的孙子极不情愿地撅着小嘴儿从里屋出来,“我……也就在里面随便看一看,”他背着双手,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见他妈妈还不在沙发上,就怯生生坐在他爸爸的身旁。
铺了一层红油、飘着酸辣麻鲜的长寿面一碗接一碗地端出来了。
田凯的母亲将自己碗里的牛肉一粒粒夹到臭虫的碗里,并且微笑着对臭虫说:“吃吧,好孩子。能吃,身体才能好!”臭虫面有怯色的看着她,然后拾起茶几上的筷子,开始慢慢地吃。吃了半碗,他妈也过来了。他瞅着他妈,一脸满足地说:“我吃饱了。”他妈将他剩的半碗面全倒在自己的空碗里,而且还摸着他的头发,命令道:“去吧,刚好腾出位子,也能让我坐得宽挺一些。”
臭虫本想出去玩,又觉得洞房里似乎还有某种诱惑力,于是他想:“新房里不可能只有两个红包,说不定还有!”趁大家在一起边吃边聊的时候,他又偷偷钻进去。他想,如果还有装钱的红包,那么到游戏厅里网游一番的花费就有了。走到床边,他先在枕头下面摸索,又在被子下面找寻。自己的希望逐一落空后,他便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屋顶上挂着的彩纸条和彩色气球。忽然,他坐起来,滚下床,猫腰钻到了床底下。不一会儿,他拉出了一个大相框,相框里镶了一幅他奶奶的黑白大照片。
“奶奶的照片咋会在这儿?”臭虫感到有些纳闷,“以前,它不是放在客厅里的吗?……”他拖着这个遗照走出来,而且还高高兴兴地对客厅里的每一个人嚷着,“你们看,我找到啥啦?”
本来大人们正一边吃面,一边高兴地看着婚庆公司录制的结婚录像;当这样的气氛猛不丁地被这个喊声打破以后,所有人的脸上都透露出很不快的表情;当他们把目光再聚焦在小臭虫手里抱着的那个大相框上,所有人的喜乐也都遽然消失。
臭虫的母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臭虫的跟前,“啪!”的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他妈今天犯啥病了!嗯?‘哪壶水不开,你偏提哪壶’,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随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臭虫手里的相框也“哐当”一声掉下来,相框上的玻璃也被摔得粉碎,臭虫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夏振海的大儿子也跑过来,瞪着眼睛对媳妇吼道:“你……才有病哪!下手那么狠,难道你是他的后妈吗?”臭虫的母亲被呛得说不出话儿,脸色忽然一变,很不高兴地高声嚷道:“我……是他的后妈?咋了,你们家的人看我是好欺负的?”
看到这样的场面,夏振海倏地站起来,怒道:“都……都滚!都给我滚出去!好好的一件事儿,现在都被你们一家子人给搅合了!滚,都给我滚!”他疯狂地咆哮着,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婚礼上遇到这样这么不吉利的事情,田凯的母亲觉得很窝囊,想走,又害怕窄了夏振海的面子,于是她便偷偷地哭。
王娴和田歌见母亲悲伤的样子,忙走上去劝慰。
“他这是故意让人拿给我看的!”田母似乎是想让老夏知道自己的看法,声音也抬高了许多。
“够了,够了,够啦!”夏振海突然疯狂地喊起来,“都走!全都走!最好让我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清静一下!”他瞪着血红的眼睛,仿佛像是受了红布刺激的一头斗牛。
“老夏!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好像这个家就不是我的?”田凯的母亲忍不住地冲他嚷道。
“这个家咋会是你的?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有哪一样东西不是我夏振海辛辛苦苦拼攒来的!” 夏振海此时已失去了理智,口无遮拦地乱喊一通。
“你说……这是你的家,我在这个家里又算是什么?”
“你爱算什么,就算什么,反正这个婚我不想结啦!”
“那……那我们就离婚,现在就离,而且越快越好,这也省得我一看见你这样的人就感到恶心!”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田母这边的一家人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