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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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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为继的爱》连载

第六十三章 徐峰无罪释放了

也正是李淑芳拼命的喊叫声,让贺强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他便战战兢兢地喊:“你……能不能不喊!我拿刀,是要自杀,不是为了杀人……”

跑进来的李爱琴也吓得魂不附体,她冲着贺强喊:“你……你最好把刀……给我放下,也甭管是自杀,还是杀人,那都是违法的野蛮行为。”

“大姐,”贺强哭丧着脸,说,“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难道一个人有了过失,就没有抹去这个记忆的方法啦?难道一个人有了他自己都感到悔恨的错,他的后半辈生就注定要在别人的谴责声中耻辱度过吗?”

李淑芳还想伸脖颈理论,发现姐姐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便把想说的话儿又咽回去。

经过李爱琴苦口婆心地劝慰,贺强的情绪也缓和了点儿,李爱琴顺势把把贺强手里的菜刀夺下来。

贺晓岚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见她妈正躺在沙发上抹眼泪,便扯着嗓子嚷嚷:“妈,咱晚饭吃啥?”

李淑芳瞪着女儿说:“这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干吗饿了就找我瞎嚷嚷?他不也是个大活人么?他的本事不也大的很吗?你干吗不找他要吃的?”

贺晓岚又向母亲伸出手,“你不想做饭,就给我点儿钱。”

李爱琴忙掏出一百块的纸币,“岚儿,给,你拿去用吧!”

贺晓岚不好意思地接过钱,“姨妈,这咋能成呢?不过,等我有了钱,我再还给你好了,”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李爱琴刚想叫住她问,发现她已经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便苦笑着说:“看这丫头,脚上像踩了俩风火轮儿似的。”

…………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她嗅吸外面清凉爽快的空气,感觉着轻松自在的好处,“可往后呢?”她下意识地想,而且也不知道父母将来会不会离婚,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好像有一步步升级的趋势,因此她判断:“离婚也是迟早的事儿。可我将来又该怎么办?”她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心里又变得空荡荡的。

为了不被失落的情绪控制自己,她的手在自己的裤兜里始终都捏着那张纸钱。她想:“我现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摘自:唐·罗隐《自遣》)。既然事已至此,愁又有何益?还不如索性大开杀戒——大醉一场哩!”有了这个想法,她就急于想找个能喝酒的地方。想起上次因为喝酒发生的不愉快事情,她忽然又想起了徐峰,“他应该被释放了吧?”她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就在她走进一个小巷子、并在一家小的川菜馆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喝酒的念头却不知不觉消失了。她又反身往回走,走着走着,就打算到徐大江那儿去一趟。

她想通过徐大江来了解徐锋的情况,虽然她对徐峰这个人并没太大的兴趣,但是她觉得徐峰被冤枉,多少和自己也点儿关系。

她乘了一段公交汽车,又走了一段路,便来到徐大江的楼底下。发现他家的窗户正透射着明亮的灯光,灯光的光线在空气中弥散,窗户也仿佛是一块令人炫目的大玉佩。她想:“这会儿家里还开着灯,莫非还有其他人?”她犹豫了一会儿,就打算上去看个究竟。

她敲开门,发现张律师和王会计都在,便不好意思地说:“我来,是想看看徐伯伯最近怎么样;谁承想,张律师和王伯伯也在。”

屋里有一股熏人的酒味,徐大江也显然喝多了。他低趄地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扎口辣舌地说:“啊,是晓岚姑娘呀,我们好像好久……都没有见面了。——你这样可不好哇,对于苦闷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精神上的摧残。不过还好,王会计刚好把……张律师请来了。我邀请他做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但是他不答应,所以像他这种有骨气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多啦!——我知道他瞧不起我们这些没品位的……腐朽商人,可这又有啥办法呢?我们谁和谁都……没有什么不同,真正的不同,恰恰是自己的感觉。——来,你坐过来,——哦,王会计,麻烦你到厨房拿一双干净的筷子。要知道,这个鬼地方除了酒味儿是新鲜的,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呼吸的,先是……无处不在的灰尘,其次就是东家吵和西家闹的喧哗;小狗也很没有礼貌,在你需要安静的时候,它的嗓门儿比谁的都要响亮。这……都是常有的事儿,不过习惯能屏蔽任何不利于自己的影响,就像这间破壁的……房子——只有峰儿他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像波浪式的鼓噪而进。——张律师他说他不会喝酒,但是酒对于水来说,就好比金玉对马粪,虽然我们谁都离不开水,但是强盗可不会为廉价的水……来冒险吧?而且水卖不了钱,也说明它对酒……是如何的逊色了!”

王会计把贺晓岚引到自己对面的位子上,又到厨房拿来筷子和碗碟。张律师很有礼貌地向前探了一下身体,然后哂笑了一下,意思是说:他当徐大江的忠实听众,也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徐大江迟眉钝眼地盯着桌子上的东坡肉菜,像赤玉般的东坡肉的猪皮,在熠熠的灯光下发出鳔胶的光泽。他的手颤颤巍巍地端起一杯酒,当酒杯挨近他的嘴唇时,他便猛地把头往后一仰。他见王会计把筷子给了贺晓岚,就对贺晓岚劝侑道:“来,凑活着吃吧,虽然你来的不是时候,但是这些菜还基本上没动哩。——张律师要……讲什么儒行和斯文,所以……你看这道清蒸甲鱼,连盖子都没来得及揭开!——这都是从楼下的餐馆叫来的佳肴。本来……我们是打算在那家餐馆里一起享用的,但是……很扫兴,很扫兴呀——!”他拍着小方桌,喟然长叹,“所以,后来这才……临时改变了计划,把提前预定的……这些什么……松鼠黄鱼呀、香蒜鲜贝呀,等等;全都给我统统地……搬到这儿来了!——这不是很好吗?慢腾腾地吃,慢腾腾地喝,喝醉了……也能就地倒头……找周公说话……”

贺晓岚本想插话问徐峰的事,见王会计使来眼色,便不敢再吱声了。

“搬过来好哇,因为这儿才是自己的家!”徐大江打了一个呃逆,并继续发挥他的酒力,“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懂得这个道理?”他欠起身子,搛起一块椒盐里脊,刚送到自己油腻腻的口中,这块肉却不偏不移地落到酒杯里了。他又打了一个呃逆,然后苦笑道:“筷子并不能限制它的自由,因为它姓‘猪’,当然就更乐意在外面狂骋啦!”他把酒杯里的残酒、连同掉到杯子里的椒盐里脊肉块全都倒到桌子上,然后握着空酒杯对王会计说,“怎么,没酒了吗?如果真的没酒了,你就到厨房的橱柜下再拿来一瓶!要知道,对于爱酒的人来说,酒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你除非让他变成另外一种动物,否则酒就是维持他生命存在的……最基本物质。”

趁徐大江不注意,王会计悄悄对贺晓岚耳语:“今天,是徐峰无罪释放的日子。老徐早早就到酒店预定了一桌,可谁知……那小子却不来。”

贺晓岚霍地站起来,“徐峰出来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后来又一想,“我不是他的什么人,他凭什么要在乎我的感受?”

王会计忙点头示意她坐下。

张律师又帮她把话儿岔开,“酒,是液体中之精华,酥酪中之醍醐。但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过度饮用,因为泰极而否,物极必反嘛!”

王会计也嘿嘿地赔笑,“有时我们总喜欢用自己的观点去评价年轻人的事儿,不过按照行为统计学的标准来看,不同年龄段的人的黄金平均数的分布范围都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在我们看来是不正常的人,对于他们年轻人来说可就是正常的;如果按照这样的理论,我们就不应该过度去干预年轻人的事儿,也许我们的要求恰恰是让他们背离他们同龄人的所谓正常行为意识的价值取向。”

徐大江趴在桌子边上,用死鱼一样的眼睛瞅着王会计问:“难道六亲不认……就是正常的人吗?难道一天到晚地在外面……惹是生非、还常常被警察……家访的行为……就是正常的吗?——不,你的观点根本……就不正确!至少从他和我……是这样的关系来看,就显得……极不正确,”他打了一个呃逆,便东寻西觅地找自己的酒杯。当他找到酒杯以后,就又盯着贺晓岚问:“晓岚,你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是最诚实可靠的。你说……我和他讲的谁更正确?”

“我认为你们俩讲的都对。从父亲的要求来讲,徐峰就应该尽到人子的义务,而义务的本身就包括了意识和行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社会也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对社会的义务并不是必须的,从纯粹的角度来看,也仅仅是契约式的一种关系——你让我生存,我就付出我应该付出的劳动——因此,前者是感情的交换,后者却是利益的兑转。”

“你这话……说得还比较公道!”徐大江饮了一杯酒,高兴地赞许,“感情,需要热情,所以它冲动起来是不计较任何得失的;而利益也仅仅是要求公平,所以它根本就是靠不住的东西。就拿我的现在来说吧,有钱又能咋样?把它垫到枕头下面,还不如一个穷光蛋……在风高月黑的大街上……温情地抚摸一只流浪狗的感觉好哩!因为在你给狗以安慰的同时,也能得到狗的……舐犊和宽慰。但是……”在大家都不曾预料的情况下,他却呵呵地笑了。再过一会儿,他又掩面痛哭。

将徐大江劝慰得好转了些儿,贺晓岚就以天色已晚为由提出要走;张律师也乘机起身想一道儿告别。徐大江已是山公倒载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儿,客人的去和留,已不是他所能感觉和感知的。

离开徐大江的家,两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很多。张建军感叹道:“这个老爷子啊,和儿子的关系怎么会搞到如此地步!”

“有人把感情称之为牵挂,可我却认为它是夜晚里燃起的一团篝火——燃烧的时候才有温度,熄灭的时候便是一堆灰烬。”

“您这种观点……未免就有点儿悲观了吧!”他看了看并肩而行的女伴,谨慎地说,“感情,是人的本性萌发的意识,就像人体的各个器官一样,只不过它是无影无形的。”

“那你说:徐峰的感情又在哪儿?”

“感情的发酵也需要有与之相适应的条件和环境,就好比我们平时种的粮食一样,土地的酸碱度如果不合适,我们也不可能有好的收成。”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就拿徐峰来说吧,他对父亲无法表达出自己的爱,也是由于长期被压抑的结果。”

两个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就到了公交车站。张建军想为她叫一辆出租汽车,贺晓岚却执意要乘公交汽车。

张建军提醒道:“也许最后一班车都已经过去了。”

“这不太可能!”她走到站牌下瞅了瞅,“还差半个多钟头才收车哩!”

“你别忘了,末班车从起点站出发,绕到这里恐怕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嘞!”

“哎,你也不急着回去?说不定回得太晚,你那口子兴许还会让你跪搓板嘞!”

“这就……不需要你来操这个心了,因为我是独身一个,是两个人吃饱了,全家人都不饿的人。”

“什么?你都把我搞糊涂了!既然你是单身,又怎么会是两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因为我还有一个女儿。”

“哦,原来你还有一个女儿!”贺晓岚不再想和他正面说话了,而是慌张地看着公交车行驶过来的方向。

“不过——”

“好了,车来了,我们也该……分手啦!”她使劲儿挥舞着双手,生怕司机看不到她。

开着前车灯的公交车在车站还没有停稳,贺晓岚就已经跳上去了。看到车上没几个人,她捡了一个靠车站一边的位子坐下。她把手臂伸出窗外,并对他挥了挥手说:“你也早点儿回去吧,如果有幸,我们可能还会再见面的!”

坐在车上无事可做,她就想关于张律师的事情。她想:“既然他说家里有两口人,又怎么说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他说的两口子到底包不包括她的女儿?如果不包括,他家就应该有三口人呀?”她搞不清张律师家里的情况,就决定放弃对这个问题的探究。她转而想起孙淼的事情,“我们在一起合适吗?他有学问,而我却是市井里卑俗之流的混混儿。他到底看上我什么?—讲本事,我属于失落的一族;论长相,连我都没感到有几分自信,”她搞不清楚男人择偶都是什么标准,而且连她也说不清自己想找的对象是什么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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