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凯联想起母亲想找老伴儿的事情,走路时的心情也特别差。
母亲想找老伴儿的事儿,还是他从上大学的妹妹田歌那儿得来的消息。其实,他反对母亲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对他父亲还有依稀的感情和印象,虽然他父亲的户籍早就被注销了。
“凯儿,快进来。”他母亲见儿子过来了,就把儿子让进来,“吃了没?是不是再让妈给你弄点儿啥?”
儿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妈,我吃得很饱。是在王娴的姨妈家吃的。”
“那就……坐下来吃水果。——哦,我来给你削一个苹果,”她从果盘里检了一个大苹果,就迅速地削着果皮。她一边削果皮,一边喃喃道:“听你妹妹写信说,你啥都知道了。——他……叫夏振海,是一名离休的企业干部。在他的名下有一套房子,经济上还算是过得去的人。——我们也是通过老年婚介所认识的,接触大概也就一个多星期吧。他风趣和健谈的性格,让我们很快就谈到……本不该谈的问题上。他的脾气有点儿古怪——这也是我唯一不太能接受的地方。——有时候我也在想,我都已经老了,又不像你们年轻人还可以挑三拣四的,所以,”他母亲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儿子,“所以,我也没打算要求得那么高。可是转念又一想,我即便是年岁大了,才更应该小心谨慎点儿,而且……结婚本来就像是赌一场自己的幸福——如果输掉了,恐怕连我这张老脸也搭进去了。”
田凯静静地吃着苹果,牙齿和苹果之间的摩擦声暂时掩饰了他的紊乱思绪。他本想说几句宽慰母亲的话儿,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会显得比较合适。他想说“我同意您再婚”;但又一想,他是她的儿子,他有权利做这个主吗?他想说“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好这个问题”,似乎又显得不合乎常理——这是他母亲的事情,难道也需要他来首肯吗?
田母知道儿子心里也很矛盾,这让她感到既伤心,又难过。她不无悲戚地说:“没有人能理解我的苦心,我现在除了能给你们添麻烦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做好的。也许你们会想,我这样做也太对不起你爸了;可是……他轻轻松松地走了,我却忍辱负重地承担着生活中的压力……”她梗咽地说不下去,呜呃中还包含了莫大的委屈和伤心。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田凯连忙解释,“我和妹妹其实也都希望……您以后的日子能过得越来越好;但是您急于想改变现状的想法,又会让您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象得特别简单,比如我们是不是要了解他和他前妻的问题,比如他的健康状况怎么样?还比如,他家里子女的为人又是如何的?”他见母亲的情绪稍稍恢复了平静,于是就又说:“经济条件固然是保障生活质量的基础,但并不是唯一的考虑。在实际生活中不也有很多这方面的例子?——为了钱,很多家庭可以做到夫妻对簿、兄弟失和、父子反目的地步,您说一说像这样所谓的生活,还能算是有意义的生活吗?”
“好了,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田母忽然变得不悦,“其实我并不是急着想要……嫁人,也都老夏整天价地撺掇我的结果;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便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哦,看天色,现在也比较晚了,你就赶紧回去吧。”
田凯知道母亲的态度有点儿松动,为了不让事情再出现不期而然的变化,他便站起来,“本来我打算住在这儿的,但是王娴的父母最近闹了点儿别扭,搞得王娴心里也挺不好受的。所以,我也需要回去安慰她一番,否则王娴明天早上给学生们上课的精神状态都会有问题。”
母子俩出了门,妈妈叮咛了几句,又给儿子的口袋里塞了打车的零钱。田凯婉拒后,便快步地向前走去,而且还回头向母亲招手道:“妈,您回去吧。我身上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