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事务所,接待的是深蓝色西装打扮的漂亮小姐,而且那位小姐问:“你们找谁?”
贺晓岚回答:“找张建军——哦,是张律师。他现在在吗?”
这位小姐撇了一下嘴,“他去度蜜月了。”
贺晓岚大感意外地问:“他……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嘛,又为何还要再去……度什么……蜜月?”
接待的小姐微笑着说:“这可是他的初婚呵。”
“可……他说:他还有一个女儿嘞!”
“那个孩子不是他的,而是他帮一个出国的同学代养的。”
贺晓岚惆怅若失地问:“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新聘任的秘书,主要负责法律事务的接待和记录工作。你们请坐,”安顿好客人坐的位子,她又转身去给客人倒水。
王会计急问:“请问,张律师几时才能回来?”
小姐边倒水,边说:“恐怕也就这一两天吧,因为后天还有他要接手的案子哩。”
贺晓岚无精打采地对王会计说:“要不,我们到别的事务所去看一看?像这样的事情,可能对谁都不是太难办到的。”
王会计仰面倒在沙发的靠背上,又用手打着自己的脑门子。过了一会儿,他又坐起来说:“不行,我还是打个电话和他先预约好。哎,这位小姐,不知能联系上张律师吗?”
女秘书很痛快地回答说:“能,我这就帮你拨通他的电话。”她抓起接待室里的电话。不一会儿,女秘书就举着话筒说:“联系上了。请您自己和他说吧。”
王会计走过去,并接过话筒,“喂,是张律师吗?哦,我是王会计。就是。现在我们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王会计和张建军通电话,贺晓岚就坐在沙发上。她想:“张建军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儿的人?一定会很美吧!……”她从旁边的报架上取来当天的报纸,但又没心情浏览上面的内容。过去她对张建军还没有过爱慕的感觉,现在听说张建军结婚了,自己就开始妒忌了,而且妒忌的感觉又让她觉得非常的烦躁,甚至使她陷入到皮具沙发里的身子也是扭来扭去的,就好像浑身爬满了小蚂蚁。她站起来,想到门口外去透透空气,而王会计也刚好和张建军通完电话。
王会计兴奋地对贺晓岚说:“他说,他回来以后,就会先处理我们这边的事情。贺晓岚,明天你还会过来吗?”
贺晓岚并不想再见到张建军,就托辞自己还有其它的事情,更何况她知道自己也经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离开了王会计,贺晓岚失魂落魄地回家去了。
………
小可怜由于一天都没和主人在一起了,见到主人回来了,便“噌”的一下跑了过来。
它将前爪搭在贺晓岚的大腿上,头高高扬起,并且一直都在狺狺地叫着,似乎是要诉说自己的离别之苦和相思之愁。
贺晓岚似乎被接踵而至的打击快要击垮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心情来应付这个让她心烦的小畜生,因此她很不高兴地把小可怜往地上一推,“烦死了。如果你再这么胡闹,看我今天会让你怎么好看?”
小可怜从地上爬起来,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盯着她;当它意识到女主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敌意,自己也觉得是自己惹得主人不高兴了,于是它低下头,很委屈地走开了。
李淑芳见女儿回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从厨房出来,把围裙解开,见女儿进了卧室,就知道女儿并不开心。她又重新把围裙系上,想等吃了午饭以后,再探一探女儿不开心的原因。
不一会儿,炒肉丝的香味儿便从厨房飘然而出,又悄悄弥漫在整个房间。
贺晓岚由于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也感到有点儿饿了,便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走进厨房跟前,并且笑嘻嘻地问母亲:“妈,几时能开饭?”
“快了。等你爸回来,就都准备好了。”
“为什么要等他回来?”她觉得自己没有被重视,就有点儿不乐意。
“怎么,饿了?”
“当然了!不饿,我会问你这个问题?”她撅着小嘴儿,离开厨房。
“要不,你就先吃点儿鲜枣吧!”李淑芳把冰箱里的一盘鲜枣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又帮她打开电视机。
贺晓岚坐到沙发上准备吃枣,小可怜便从沙发底下跑出来。
贺晓岚对它招了一下手,“来,跳上来。”
小可怜像是接到命令的战士,“嗖”的跳到贺晓岚的怀里。它趴在主人的腿上,仰着头,并注视着她的眼睛。
李淑芳见女儿的心情有点儿好转,就站在旁边对女儿说:“今天上午你姨妈来过了。”
贺晓岚边吃枣,边应付道:“来了,又能咋样?”
李淑芳继续说:“她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更何况人家那边儿还在等你姨妈的消息嘞。要是依我来看,上次的事儿恐怕也是你太过多心的缘故!”
“妈,我正在吃枣着呢。难道您想让我把枣核也咽下去吗?”
李淑芳气得不吱声了。她返回厨房,心想:“这孩子脾气咋那么怪呢?”对女儿的失望让她感到沮丧,切菜也变得没有了节奏。“咳!”她叹了一口气,觉得生活并没有值得她追怀的内容。
客厅的贺晓岚忽然大声喊:“问题是……剃头挑子也是一头热,你们老是这么来烦我,又有什么用呢?”
李淑芳说:“不是我要来烦你,而是你姨妈还急给那边儿回话嘞!你总不能让你姨妈把那个男孩子拽到你跟前,然后跪着向你求情吧?”
贺晓岚扑哧一声笑了,“妈,你看你说的!我能有那么大的面子?”
李淑芳着急道:“现在也甭管谁有没有面子了!你姨妈来了,也是为了要这一句话儿的!”
贺晓岚见母亲咄咄逼人的样子,知道自己如果拒绝了,这件事儿也就等于画上句号了;因此,她羞丑地嘀咕道:“只要他愿意,我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女儿的表态,李淑芳高兴地解下围裙,像个孩子似的嚷道:“我这就去找你姨妈,别等到你姐回绝了那边儿,再想着提起这事儿,恐怕也就来不及了!”贺晓岚却大声嚷嚷道:“妈,你还是先做饭吧!等吃过饭,再说也不迟嘛!难道你就让人家觉得我们这边儿有那么着急?”
李淑芳一听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又捡起围裙,并重新系上。李淑芳在厨房边做饭,边唠叨,情绪似乎也高涨起来。她觉得自己有时就和女儿一样——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情绪就很容易一落千丈。她想通过自己的感悟让女儿明白:感觉有时候也是会欺骗人的,因为感觉也只能解决表面的问题,而深层次的结果,还需要由理智加以细细地甄别,才能让自己做出合乎逻辑的推敲和判断。想到这一点,她觉得自己比以前成熟多了,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她也看到了女儿身上的不足,也愈担心女儿会因为自己的这个不足而功亏一篑。她喋喋不休地叨唠个没完,直到女儿烦得捂着双耳对她又发了一次火,她才专注于手里的各种活计。
醋溜牛肉羹面一碗碗端到餐桌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两盘小菜;贺强这时候也下班回来了。
见丈夫一脸的沮丧,李淑芳不高兴地数落:“每天拿出这张臭脸给人看,使本来就应该高兴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难道你在单位被人家‘整容’啦?”
贺强苦笑道:“如果能整容,我这辈子情愿变成一个娇小的女人!”
李淑芳取笑道:“怎么,两头沉的扁担把你压得快喘不过气儿啦?”
贺强对她翻了一下白眼,便很不高兴地去里屋换衣裳。
贺晓岚先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块儿拨给小可怜,就端着碗,去了客厅。李淑芳见小可怜正埋头享受着女儿给的美味,便心疼地嘟囔:“这狗现在比我还要精贵!——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却大块儿的拨给它吃?”
贺晓岚笑道:“平时小可怜对你,不是比对我还要好么?我这也算是替你喂的。”
李淑芳用小碟子帮女儿盛出一部分小菜,并不以为然地回应道:“算了吧,我可不希望它这么巴结我!你知道吗?今天从早到晚,它都快要把我烦死了!本来我早上还沉浸在幸福的梦乡里,可它一大早就哇哩哇啦地叫个不停。它的叫声比乌鸦的还让人糟心,而且一声接一声的就好像肚子里有一个小发电厂的机器狗。我知道它是来向我要人的,可它冲我吠叫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女儿是我生的,它想啥时候要人,我就啥时候再给它生出来一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比老母猪还要能行?”
贺晓岚咯咯笑个不停,停住笑后,她就说:“假如真要是那样的话,恐怕这辈子你连喂奶的时间都不够了!”
李淑芳生气地对女儿咄啐道:“你还真以为你妈有这个本事儿?”后来又觉得说这句话纯粹就是多余的,便又接着絮聒,“我想,既然你非要跟我要人,我也只能让你死了这份儿心。等你爸吃过早饭去上班以后,我就领着它在外面兜了一圈儿。刚走出去那会儿,它还显得比较安静,但转到第二圈,它就不老实了。它一会儿在地上嗅闻,一会儿又在地上刨挖,好像是我把你藏到哪儿似的。等我转得浑身倦乏了,我就吆喝它赶紧回家,可它说什么都不再听我的话。我去追它,它就跑;我往回走,它就慢腾腾地跟在身后,始终和我保持着我撵不上的距离。后来我一气之下,就自己先回来了。我想,反正我抓不住你,你也不打算回家,你愿意呆在外面,我也没任何的办法。大概过了快半小时,你姨妈领着小可怜来咱家了。
贺晓岚看似不经意地问:“妈,你对她都说了啥?”
“我说,假如这事儿真的就没啥希望的话,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贺晓岚感到极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可你姨妈却不认同我的这种想法。她说,不要以为走到了墙角,就碰到了世界的边缘;不要以为浮云遮住了双眼,太阳从此就不再升到天上了,既然我们快接近目标了,又为何要裹足不前,让事情变得半途而废呢?别忘了,希望是对一直都在行动的人的奖赏,失望却是对灰心者的惩罚。你看,她说的话儿有多好啊!我想,这种话也可能是你姨夫教她说的,但不管这些话儿出出自于何人,如果你冷静下来再细细嚼咽一番,你也会觉得不无道理的。”
贺晓岚低头嗫嚅道:“我不是不同意和他见面,而是对他的傲慢,有几分不满而已。”
“假如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我看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李淑芳很干脆地劝道,“因为扎筏子和使性子,也只能图一时之快,而我们现在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和人家任心斗气的?”她见女儿低头不吭气了,认为自己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我的那碗面可能都快成糊涂糨子了!”
李淑芳胡乱把饭吃完以后,便急匆匆找王娴去了。
一路上,李淑芳还在想:“我该怎么对娴儿说?若说岚儿想通了,好像我们家此前摆了多么大的架子;若说让娴儿费心之类的话儿,又显得我是在拉下面子恳求她。”她不知道这一次女儿会不会再遇到什么意外,只知道如果不让他们再见一面,不仅女儿不会死心,就是自己也很难咽下这一口气。对于她女儿的心思,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可是对于那边的情况,她的心里就没有底儿;更何况这次女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让每个人的心里都很不舒服,也说明女儿和那个男孩子相处的方式还是很有问题的。一想到女儿对那个男孩子的感情是一厢情愿的,她的心情就变得格外沉重,尤其一想到这次女儿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会反弹得那么厉害,就对不利的后果有点儿后怕了,“看来,我对娴儿还得说一些软话,反正又不是我去约会,管她对我会怎么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