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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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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为继的爱》连载

第二十八章 悲痛的葬礼

女大夫用消毒水简单处理了尸体,就背起出诊箱回去了。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下了,但是排房前的地上和排房后的阴沟里,雨水依然汹涌地奔流着。王涛夫妇分头找来好多的人,其中就有阿芸的义母曾经的老公的单位专门负责工会工作的工会主席——李长安。他大概四十来岁,中等身材,面目黝黑,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髭须。他先到各个房间看了看,便把阿芸叫到一旁,问了她母亲生前的安排和意愿,就对前来帮忙的女人比划了一会儿。两个女人似乎明白了他交代的事情,转身就去阿芸家的厨房拿白瓷碗。把六个白瓷碗在地上一个个摆开,她俩就往每个小碗里注入清油,再把柔软的绵纸搓成长长的纸捻,又分成几截,再分别放到那几个油碗里——这就是初丧时要用的香油灯。她们在卧室的床头和床尾各放一盏,在客厅里挨着墙的两个方凳上也放两盏,还有两盏就搁在房子外面的一条长桌上——外面的两盏油灯,用白色的灯笼罩子罩上,以免被外面的清风扑灭——最后,又把这些灯全都点亮,——这就是为亡灵点燃的长明灯。据说,这些油灯还可以为死者的灵魂引路,有人又称之为引路灯。

这两个女人忙完了手里的事情,李长安又让她俩找来几个人,并分头准备了:红色老衣、蓝色的布鞋、草鞋、黑纱、白花、白布、白幡、烧纸、安息香、青色瓦盆,还有公鸡、纸牛、车马等纸扎。

有人把阿芸的头饰去掉了,还帮她盘了头。披上麻步服,头带白孝,脚上穿草鞋,手捧黑色陶罐,她就跟在一位左手拿手电、右手捏纸钱的中年妇女后面,并向家属院西墙外的那个小湖边走去——这也是她和阿文经常约会的那个地方。来到湖边,中年妇女让阿芸跟自己跪下,向所谓的水神烧化了纸钱,接着就从湖里舀一罐清水——此时的水又被称之为“阴水”(阴水,用冥币买来的水。过去的人认为,如果不到水井或水滨边向水神烧纸化钱,用买来的阴水为亡者沐浴净身,那么亡者在黄泉路上奔走,就会身上很不舒服),是用烧化冥币的方式向水神买来的。

阿芸抱着装满圣水的陶罐回来了。阿芸的义母此时也被平放在卧室临时支起的灵床上。

“阴水”买来后,卧室里的人就被请出来。在客厅,有一个女人捧着老衣,另一个女人从阿芸的手里接过“圣水”,并用手向另外一个女人示意,三个女人进了卧室,关了门,开始执行沐浴、饭含和更衣等一系列初丧规定的基本仪式。

阿芸就跪在卧室的门外,双手扒着门,哭天抢地痛哭着;站在她旁边的女子用节哀顺变等之类的话儿不停地劝慰她,不过劝慰仅仅是为了仪式的圆满,效果显然就不是这个环节该考虑的内容。

阿芸哭得很特伤心,更哭那一罐子“圣水”竟是她和阿文倾注了温馨浪漫和欢声笑语的那一汪湖水。

客厅里的人已经在客厅的小方桌上摆放了烛台、香炉、水果和糕点等之类的供品,方桌的两旁挂起孝幔,方桌子前面的地上有一个瓦盆,方桌子的后面则挂了一大块儿白色的孝帏,孝帏上还贴着逝者的遗像,遗像周围缀了一圈儿白色的纸花。屋子外的人正忙着搭灵棚、放花圈、写挽联;有些男人抽空闪在一旁抽烟,趁着暂短休息的当儿还进行短暂的交流。当听说阿芸哭得已经昏过去了,外面的人又纷纷跑过来想看个究竟。还是李长安见识比较多,他将右手凹成空心的掌形,对准阿芸脊背当中的某个部位,便是沉闷的一击,阿芸顿时又哭出声来。

天慢慢亮了起来,郑亚茹闻讯赶来了,她抱着阿芸痛哭了一场,也让阿芸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

第三天,便是亡者归大屋(大屋,即:棺木)的日子。天色还没亮,买的棺木就运来了,接着就是入殓仪式。在空棺木的底部撒了一层香灰,放上有七个孔的七星板,在七星板的上面又铺上白色的丝织棉褥,把亡者的遗体移入棺木,在遗体上又盖了一条金黄色的丝织棉被。阿芸见准备好的棺木被抬出来,便一路哭着爬到灵柩旁,哭着哭着,她忽然站起来,抓住灵柩的边郭,就要像往里跳。

为了不让阿芸耽误接下来的工作,李长安抬手示意了一下,三个女人就把阿芸拽到外面,里面的人便把房门反锁上,随着“钉镇钉”的吆喝声,阿芸身旁就有一个女人吩咐道:“快喊‘躲钉’,快喊‘躲钉’。”但是阿芸早已哭得快不省人事,哪儿还能听得到耳边的声音。

晚上,起灵开始,八个抬棺的人各就各位,随着李长安一声“起”字,灵柩就被抬到外面的灵棚下,客厅里的供桌以及供桌上的供品也一并被搬到灵柩的前面。吹鼓手奏起哀乐,阿芸跪在灵柩旁哀哀痛哭,郑亚茹则在旁边安慰着。

亲朋好友开始辞灵,郑亚茹便扶着阿芸向辞灵人谢孝。向灵柩告别的仪式结束后,由两个女人扶着的阿芸,对灵柩施了三跪三拜的告别礼,又在灵柩前摔碎瓦盆。八个抬棺的人抬起灵柩,向已经挖好的墓地出发,阿芸在灵柩前扛着引魂幡引路,其余的人则走在灵柩后。一路上,有人打锣,有人撒顺溜钱,一行人在鞭炮和哀乐声中走到墓地。抬杠子的人把灵柩放下后,一个较年长的杠头叼一支烟,摸出一盒火柴,划着后,又接过同行递过来的一把麦秸杆。他将点燃的麦秸秆用力扔向底部墓道底部,由于底部有一层厚厚的麦秸秆,墓道里瞬间就噼里啪啦地烧起来。橘红色的火光在墓道里闪耀,一股股呛人的浓烟也迅速涌出;有两个抬棺的人发现自己正处于浓烟的下风,便立刻转移到墓道的另一侧。在黑夜寂静的田野上,在被悲伤的和痛苦的人们包围着的墓道里,浓烟升腾,犹如巨大的喇叭形烟柱,瞬间让这个夜晚变得诡异和昏黑。麦秸秆烧完后,杠头让阿芸沿着通向墓道的木梯下到墓穴的底部,并将麦秸秆未烧尽的火星一脚一脚地踩灭,再从墓穴的底部捧出一捧灰土。阿芸被人扶出墓道后,鞭炮毕剥剥就燃放起来,吹鼓手再次奏起哀乐,八个抬杠子的人用龙杠、扁担和麻绳将灵柩慢慢归槥。也不知道是谁敲了一下铜锣,吹鼓手的乐曲戛然而止,接着是亲朋好友抓土向灵柩上添礼。添礼的仪式完成之后,阿芸跪着将手里的灰土洒在灵柩的上面,随后八个抬杠子的人一起用铁锹封墓,直到墓地慢慢隆起一个新的坟头。

从墓地回来,李长安将柏树枝丢在阿芸的门口。柏树枝被点燃,他率先从火堆上跨过,又让阿芸等人也这么做(跨火堆,中国民间的说法:跨火堆的目的,一是怕亡魂和鬼魅魍魉会跟过来,二是驱除从坟茔带过来的丧气和晦气)。进了阿芸家,李长安用点燃的艾蒿在每个房屋都熏了一遍。

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端上来了,回来的人都吃了面,便一个个告辞离去。

送走帮忙的人,阿芸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她愣怔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屋子里发生的巨大变化。她本想去卧室躺上一会儿,一看到孝帏上的母亲遗像,心中不免又涌出一股灼烧的酸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到客厅的供桌前,然后跪下,并哭诉道:“妈妈,是女儿对不起您呀!如果女儿当初就听您的话,您也不会……因为我被人欺骗而……”她悲痛得说不下去了,于是又扑在供桌上呜呜地哭。哭泣引起的抽搐,使供桌上的烛花摇摆起来,烛光后面的巨大影子也跟着晃动,这让她感到无以名状的惊悚和恐惧。

三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李长安来找刘香芸。他说:“按理你正在服丧,我是不应该来打扰的,但有些话儿我又不能不说,所以你也别怪我今天冒昧的失礼了。虽然大七(大七,也称‘做七’。旧时丧葬风俗:人死后,每隔七天要作一次祭奠,依次到七七四十九天为止)还没有结束,但是依我看,该说的话还是早说为好,也免得事与愿违,错过了许多的好事情。按照国家规定,丈夫仙逝,丈夫原单位分配的房子,其妻子是有权继续住下去的;但是如果其妻也亡故,子女就不再享有房屋的居住权。我想,我说的意思,你可能也应该明白了吧?”

阿芸木然地点了点头。

李长安轻声咳了一下,又说:“但是,如果收回这套房子,你又该怎么办?针对这个问题,我们厂领导在一起也议了一下,大家一致的看法是:房子必须收回,否则厂纪厂规就成了一纸空文。所以,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问问,高中的课,你学得咋样?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厂要进行一次招工考试,你有多大的把握考进前九名?当然,这样的估计本来就不合情理,但是我想: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也知道我要说的是啥意思。”

“李叔叔,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一定会努力复习,争取不辜负您和厂里的领导对我的期望和关怀!”

“阿芸呀,我可有句丑话要说在前面:一是今天的谈话可不是我个人的意思;二是即便你考进了我们厂,这套房子我们还是要收回的。但是,如果你能进我们厂里,以后的生活不仅会有保障,住的问题也解决了。——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也一定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阿芸掩面而泣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替你报上名?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啦!”

一个月后,她参加了厂里的招工考试。又过了一周,厂里公布的招工录取名单上有她的芳名。从此,她走向了工作岗位,并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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