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琴一进门就问:“昨天的事儿,弄得咋样?”
王娴见母亲的第一联想就是她父亲昨晚的问题,在她还没来得及去想“该怎么回答”,就已经露出几分惊怍的神态。她瞠愕道:“我爸回去,就没跟您说啥?”
李爱琴生气道:“我不是说这个的,而是问岚儿染头发的事儿!——你姨妈昨天下午四五点就跑来问;我说,我还没见到你嘞。——哎,你今天的脸色可不怎么好。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王娴想:“看来妈根本就没有怀疑过爸,倒是我自己太过多心了,”她把要洗的衣物都放到卫生间,又把她妈引到客厅的沙发上。她叹了一口气,沮丧道:“唉,再别提昨天的事啦!跑得我两条腿都快要断了,末了她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不过,我已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了,因为我让媛媛给她量身定做了一身衣服,现在再打眼儿一看,反倒觉得她的头发就应该染成那色儿的。”
李爱琴没奈何地看着女儿,“如果岚儿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即便是以后她把自己的头剃得像水瓢一样的溜光,我也只当自己是骑毛驴的瞎子——全都任由着她!可问题是……她整天把人弄得……就像自己的肚子里有一窝小老鼠似的——把人烦得:躺也不是,坐也不行,把人心闹得……连跳茅坑的心思也都有啦!”
王娴掩口乐道:“妈,看您说的!——不过依我来看,岚岚的心里其实也挺苦的。她喜欢孙淼,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这种矛盾的交织错列,反而让使她的性情变得有点儿古怪。”
李爱琴问:“你的意思是说……捏合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儿啦?”
“妈,不是这样的!——其实,也是觉得岚岚可怜,我才把孙淼介绍给她的,这也算是我这个姐姐尽了关心她的责任;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岚岚自己就觉得配不上他。她以玩世不恭的态度表达自己消极的情绪,不仅无助于诉求的目的,反而会让孙淼更瞧不起她。”
李爱琴觉得自己听起来有点儿费力,于是就直截了当地问:“岚儿的事儿,不会有啥变故吧?”
王娴觉得自己有点儿头晕,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于是她定了定神,对母亲说:“妈,我先给您沏一壶茶。”
李爱琴站起来制止道:“娴儿,你也不用再忙活了,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要去办哩。本来我是不打算跑来的,但一想到你姨妈今早肯定会过去找我,我就耍了个心眼儿——到你这儿先避一下。我并不是害怕见她这个人,而是害怕见她泣下如雨的样子;每当我看到她伤心的样子,也会忍不住跟着难过。——当然,最为难的还是你一个人。可是,现在又有什么法子呢?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人家了,即便是错,也要错得光明磊落吧?”
王娴觉得她妈的话里好像还有弦外之音,就扶着她妈坐下,然后问:“我姨妈……该不会找您麻烦了吧?”
“没有!她怎么会?”李爱琴忍不住难过起来,“咳——!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好像干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儿,有时还特别想发一通脾气,但又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这么想;尤其就在昨晚,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我想,该不会是你爸不在家,我忽然变得不太习惯吧?——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每当那个时候,我都和你爸在一起唠嗑、斗嘴,这也是彼此都离不开的生活内容;等到这种习惯忽然被终止了,自己竟变得无所适从。所以在等他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好像抽烟的烟瘾来了,却找不到烟锅似的那种感觉。——哎,我刚进门的时候,好像听你说什么……你爸回去,就没跟我说啥?——他回来,想要和我说啥?难道昨晚你就见到你爸啦?”
王娴忙回答:“没……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爸回得那么晚,总该向您解释点儿什么。”
“昨晚你没见你爸,咋会回来得那么晚?——你出去不久,我就给你打电话,田凯说你刚刚出去,我就,——算了,这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王娴心慌意乱地说:“哦,我……本打算去您那儿的,可走到半道,却碰到……我们学校的一个同事,于是我们俩就在路上聊了好一会儿。”
李爱琴见女儿并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且脸色也不太好,便心疼地说:“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医院吧,”她从沙发上起来,打算陪女儿一起去。
王娴忙说:“妈,不用啦!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何况再过一会儿,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去做!——先要联系孙淼,再要通知岚岚,而且我打算把她俩约会的时间也安排在明天的这个时候。”
李爱琴赞道:“好,对他俩的事儿,就要快刀斩乱!——等孙……什么的那个小伙子一有消息,你就先来告诉我。反正闲在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遛一遛哩!”她边说边向门口走。快走到门口,她忽然又问:“你说……你昨晚真的啥都没有看见?可你爸回来的时候,却像做了亏心事儿似的。我当时就问他‘为啥回来得那么晚?’,他说他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你说,他那个动笔杆儿的工作又能遇到啥问题?其实,我并没有想要盘问他的意思……不过,我感到自己的精力不济了,人也衰老了,就好像自己快没啥价值了!……”她忍不住暗泣起来。
王娴搂着妈妈,安慰道:“妈,我爸咋会是那样一种人?即便我爸真是这么想的,也是您在心里假设的而已!”
“可他慌慌张张的神情就已经说明问题了!难道他这么做,也有这个必要?”
“也许……就因为回来得晚,才觉得很内疚嘞。”
“他会因为回来得晚而内疚?——算了,反正他想干啥就干啥吧,反正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因为那都是他的自由,我除了能掉几滴没人怜悯的眼泪之外,还能再有其它的方法吗?”李爱琴用手揩去眼泪,就神情戚戚地出去了。
王娴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回家,便要去送。李爱琴说:“你去办你的正经儿事儿吧!要不,你就回去再睡一会儿。本来你在假期是应该休息的,谁知竟会有那么多的烂事儿在等着你!”
见母亲的情绪渐渐好了些,王娴便把母亲送到楼下。
回到家里,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便默默走到客厅的电话机旁。刚把话筒提到耳边,却又轻轻放下。她想:“我该怎么对他说?”她觉得心里“砰砰”地跳,连喘气也变得紧促起来。她忙用手压住心口,暗暗地骂自己:“人家约会,和你有啥相干?觉得自己就不该这么去想,脸上便慢慢浮现出一层羞赧的红霞。过了一会儿,她又后悔了,“如果刚才就给他打,兴许还不会有这些怪念头!”她用手轻轻打自己的粉腮,手在脸上停住后,小手指又像蜗牛的触角轻轻拇动着。她感觉自己的脸庞又滑又嫩,仿佛凝冻的酥油一样。她下意识地把右手移到自己的大腿上,随后又愁眉紧锁地想:“他这会儿不会有什么改变吧?记得当时他答应我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勉强的;等他回去冷静下来,他还能信守自己的承诺吗?——如果他不同意,我又该怎么办?”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自从她听田凯说“孙淼要找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以后,就知道他对她还没有死心。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既无辜又无奈,同时对这种事儿也感到厌嫌了。
她想摆脱这个问题的纠缠,便把目光投向窗外,感觉窗棂把内外的世界隔开了,又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笼中的一只小鸟。听到外面的风声,她又暗暗地吟道:“温柔撩动的兴致,徘徊于朦胧的意象之中,婀娜纤秀的千篇景色,又被袅袅的幻象隐约困住。飘逸闲舒的湿涩感觉,缀满青鞭软落的绿色哀怜,而多情幽怨的孱弱娇态,险些儿落入文字幽薄的方寸之地。隽永流畅的鲜香笔触,依稀勾勒出象征性的稠密郁悒,能够放大的写实风景,让游离不定的感觉,也融于芳年华月的灵耀之下……”
时间快接近十点的样子,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否则等她再想打的时候,孙淼很可能都已经出去了。她走到电话机旁,把话筒再次提到耳边。她在拨号盘上先拨了一个号码,等拨号盘结束转动后,她又开始犹豫了。她想:“我和他说些什么?是先问他此时的态度?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出约会的安排?”她娥眉轻蹙,布有血丝的目珠也在长长的眼睫下快速地转动着。挂钟秒针的声音无情而冷静,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并重新拨动电话机的拨号盘。电话拨通后,孙淼的声音便从话筒的那一头传过来,“喂,请问您是哪位?”
“哦,我……我是王娴。”
“喔,你……你好!——没想到你会,——你看,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孙淼显然有些慌张和兴奋。
王娴觉得耳朵热热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我……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没有!本来我就没有休息。最近睡得不怎么好,所以早早就起床了。”
“你明早儿有空吗?”王娴红着脸儿问。
“啥事儿?——哦,有……有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多的就是无以自遣的时间;所以,我还巴不得能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可以拉闲散闷的机会哩!——你说,让我在哪儿等你?我希望我能让你的明天变得更有意义!”
“哦,不是我和你见面,而是岚岚——就是我的那个表妹。”王娴连忙解释。她本打算陪贺晓岚一起去的,但考虑到自己最近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尤其在见到他的时候,自己还会莫名其妙的脸红。她接着问:“喂,你没打算要……违信背约吧?”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
“没有就好!”王娴故作镇静地表明自己的态度,“那么……明天上午十点,你就在植物公园的门口等她,好吗?”
“您也一起去吗?”对方的口气变得含蓄而委婉。
“我家里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就不去了!”
话筒里的两边,陷入悄然无声的凝默之中。为了不使压抑和尴尬的气氛再折磨她,王娴便轻轻把话筒扣上了。她下意识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慢慢舒了一口气。她想:“接下来,就该去找岚岚了。”她忽然想起她妈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于是又改变了主意。
来到她妈家,发现她妈正在沙发上抹泪,便急忙走过去,“妈,您怎么啦?”
李爱琴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唉,还不就是被戏里的人给闹得!现在看来,我还真的是老咯!——人常说,老小孩儿,是老了的小孩儿。以前对这句话还没啥体会,现在真轮到自己,反觉得这句话就好像是对我说的!”
王娴见妈妈神情憔悴,眼白洋洋,想必还在为昨晚的事情黯然伤神,便坐在她妈的身旁,劝慰道:“妈,凡事都不能想得太多。俗话说:道理最害怕被来回想。本来就是没影的事儿,如果你反复地去想,就有可能会把它当成是真的。您说,您这又是何苦呢?给自己找不自在,不等于是……自讨苦吃吗?”
李爱琴从手边撕下一片纸,捂着鼻子,又擤了一把鼻涕,“唉——!我们还是别再提这事儿了。是好是坏,就顺其自然吧!”她倾身向前,把用过的废纸丢到垃圾篓里。她忽然看着女儿问:“哎,岚儿的事儿,现在该有结果了吧?”
“孙淼已经同意见面了。我安排他们明天上午十点在植物公园见面。现在就差没告诉岚岚了。”
“那就去告诉她呀?——哦,对了,本来是说好我去通知的,后来又觉得你去会比较好:一来,你们同龄人在一起好说话,不像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多少会有让年轻人不爱听的空话和说教;二来呢,我今天本来就感到挺烦的,如果再听你姨妈局地吁天地诉一肚子苦,我恐怕比她还要难过!——哦,还有一件事儿我可能忘了问你:听你姨妈说,田凯他妈和她后来的那个老伴儿又闹起来了。”
王娴感到奇怪地问:“他俩不是才和好吗?而且,田凯他妈……还没回那边儿了吧?”
李爱琴说:“昨天,你和你妹妹走后不久,你姨妈就一个人跑来了。她说,昨天吃过午饭,也觉得无趣,她就去找你婆婆聊天去了。说来也巧,你婆婆从外面也刚回来,而且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整个人形都像脱了水的,眼睛看上去也是红红肿肿的,于是她就追问其中的原委。你婆婆忍不住,就恨恨地发誓说:即便是让她去死,她也不打算再跨进夏家的门了!你婆婆说,那天她架不住老夏死皮懒脸的纠缠,就答应在他家只呆两个白天,因为她的姑娘还在家里,而且她也不放心姑娘一个人在家里生活。就在你们一起吃了一顿饺子以后,老夏就又去找你的婆婆,说是他的孙子和别人打架,被人送到医院去了,所以说啥都要让你婆婆到医院去照顾一下。一看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你婆婆当然就不好推辞了;可到了医院,你婆婆便失去了所有的自由——她不仅要为老夏的那个孙子洗衣物、倒尿盆和喂饭,有时还要替人家掏医药费。你婆婆说,对于这样的事儿,她也没啥可说的,毕竟老夏的孙子也等于是她的孙子,所以对于这些付出,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可生气就生气在老夏不该一直都耗着她,而且也不让她回去休息一下。老夏不还有自己的儿媳妇吗?难道就因为他不放心自己的儿媳妇,就不用心疼自己的老婆啦?为了这个分歧,你婆婆和那个该死的老夏在医院吵起来了。老夏让你婆婆呆在医院的理由是:既然你婆婆是嫁到夏家的女人,她就应该把夏家的事儿当成是她自己的事儿,这才算是恪守了妇道,克尽了妇职。而你婆婆却说,自从来到医院以后,她压根儿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何况她家里还有女儿也需要照顾。那时候的老夏根本就听不进你婆婆的解释,而且更为可气的是,老夏在还有人围观的情况下,居然不由分说地打了你婆婆一个大巴掌!”
王娴心想:“那么大的事儿,怎么也没听田凯提起过?难道田凯自己也不知道吗?——不过,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对于他妈来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更何况当初他本就不同意他妈找什么伴侣,这会儿她再向自己的儿子诉什么苦,不等于是给自己找没趣儿吗?”她本想到婆婆那儿去安慰一下,但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更何况这又是婆婆的难言之隐。因此,她想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再看看丈夫是什么想法。
母女俩为田凯母亲的家事感慨了一番,王娴的母亲便又提醒:“我看,这会儿你也该去找岚儿了吧?”
王娴离开母亲,就去找贺晓岚。在路上她还在想:“让他俩单独见面,会不会再发生像上一次掰脸的情况?孙淼本来就不乐意和岚岚见面,再加上岚岚把头发搞得又那么怪异,两人就很难避免会有龃龉不合的尴尬,同时也让孙淼有了可以拒绝的理由。”
自从发现她爸爸的那个秘密以后,她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儿,包括孙淼和贺晓岚的这件事,都已经成了她心中的包袱。但是,想要甩掉这个大包袱,至少现在还做不到,这也是她比较痛苦的一个原因。她害怕没有结果的结局会让她承受的压力比现在还要沉重,害怕没有尽如所期的责任会比目前所预想的还要艰难——尤其在孙淼对自己还没死心、以及贺晓岚动辄就离家出走的情况下——与其这样没完没了地消磨自己的精力,还不如一鼓作气地把他们的事情都搞定了,这样也能让自己从他俩的事情当中解脱出来。她希望自己在随后的时间里能好好休息一下,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从心里,到身体上,好像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
来到姨妈家,她与开门的姨妈寒暄了几句。小可怜也摇着尾巴跑来了,见是熟人,便又回到小主人的房间里。王娴随小可怜走近贺晓岚,见她正在给窗台上的两盆花淋水。看着两盆鲜艳的花卉,王娴兴奋地说:“这些花养得还不错嘛!——这一盆我知道是四季海棠,这一盆……就想不起花名儿了。”
贺晓岚回头笑了,并用眼睛示意了王娴说的那盆花,“这叫夜落金钱。每天只要一到中午,它准会开花,但到了夜间,花瓣又会纷纷落地;就这样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而且几乎是天天如此。您说,这花儿有趣不有趣?”
王娴乐道:“一个是相思草,一个是夜落金钱,想必没有比这是更划算的!——白天长钱,夜里落袋,而且在独自吟风笑月的时候,还能相续相思,荡志无涯;那时候的心里,一定会像养了一匹野马似的——始终都没法儿安静下来的时候!”
贺晓岚知道王娴是在打趣自己,便把洒壶放到墙角,得意地说:“姐,这株夜落金钱,还是我从野外挖回来的嘞!本来我对它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从野地移植的花卉通常都不太容易养活。不过,从现在的长势来看,它好像还没让我失望呵。”
“啊呀!”王娴忽然大惊失色地惊叫,并低头寻找着什么东西,又向后连忙躲闪;等看清在脚边蹭来蹭去的是毛茸茸的小可怜时,才抚着胸口,喘着气儿地嚷道:“哎哟,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呀!刚才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贺晓岚立刻双手叉腰地对小可怜喊道:“站起来!快拱手向你的姨妈赔个不是!”
小可怜果然按照贺晓岚的要求鞠了一礼。
王娴乐不可支地坐在床上,说:“啊哟,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把它调练成这样了?”
贺晓岚把小可怜抱到怀里,又用手从小可怜的头顶抚摸到它的尾巴,“它和我的心是相通的,它自然就会理解我的意思。这只狗在被以前的主人抛弃之前,也许就有这样的本事儿,所以我并没使太多的手段,它就能模仿我示范的动作,比如:在地上打坐,对人拱手作揖,还趴在地上摇头晃脑地看报纸哩!还有一次,它让人都快要笑破肚子了,就是在昨晚咱俩从媛媛姐那儿回来以后,我顺便在我们家附近的那个饰物商店买了两样东西。回来吃过饭以后,我就和我妈在客厅看电视,我们的小可怜就趴在我妈的另一边。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我妈的颈椎病犯了,就端正上半身,来回活动着自己的脖子。可那会儿谁也没想到我们的小可怜也在旁边有模有样地模仿我妈的那种动作,等我妈后来发现以后,便悄悄地对我说:‘看,你的女儿还真了不得嘞!或许再教一教,还能帮我在厨房里干点儿啥嘞!’我笑着对我妈说:‘让它帮你的忙,以后我恐怕连肉皮都吃不上了!’——幸亏我把它抱回来,您看它能给我们家增添多少开心的乐趣!”
王娴忍不住笑道:“怪不得你要让我认它作外甥女,敢情你已经把它当女儿养了!”
其实,在贺晓岚刚才说话的时候,王娴就已经注意到她的项上挂的那个小饰物——除了张媛媛给她的那条假珍珠项链,还多了一个用红线绳系的玳瑁平安扣吊坠。她心想:“她原本说是要给狗儿戴的,这会儿却挂到自己的脖子上,”不过,这样的话儿她可没敢说,她怕贺晓岚会因为不高兴转而让自己下不了台。她抬手摸了一下小可怜的小爪子,乐呵呵地说,“这样也好,等以后再有人想欺负你,至少自己也有了一个小帮手。”
贺晓岚娇嗔满面地嚷道:“谁敢欺负我!……”忽然想起孙淼拒绝自己的事,便后悔不该贸然接王娴的话儿。
王娴站起来说:“好事多磨嘛!你能得到和它在一起的快乐,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吧?感情这种事儿,从一开始还由人的情绪控制,但随着感情的进一步发展,人的理智反而会被强烈的心理愿望压制住了。像这样的事情,既然是以很不平凡的形式开始的,就必定会以‘同样规模的影响’作为结果,我想这也是这种特殊生活的相应意义吧。”
贺晓岚抱着小狗,面对着窗外,而且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他愿意,我当然也没有啥意见了;可问题是他的态度就好像他名字里的‘淼’字一样——始终都给人看不到边际的感觉!”
王娴笑道:“人生,并非就是绝对美好的,它就像一个人一样,有正面向光的,也有背面有阴影的;如果缺少了任何一个部分,这样的人也是不完美的。”
贺晓岚看着窗外,轻声地问:“我能抱我的小可怜去吗?”
“当然可以了!兴许他还会喜欢这个小东西哩!”
“您也去么?”
“我……”她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安排好贺晓岚明天的约会,王娴如释重负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