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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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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为继的爱》连载

第一十九章 私奔的颠沛

贺晓岚被朱俊龙送回来,又离开了徐峰。回到家里,发现父母还在看电视,就喃喃地自责:“我们聊着聊着,就把时间给忘掉了!——哎,你们现在为啥还不睡?”

李淑芳猛地站起来,怒道:“睡觉,睡觉!”又觉得耍这样的态度可能会不妥,语气便遽然缓和了一些,“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妈,你就别再说了吧!”贺晓岚很不耐烦地锁好了门,“我现在困得要死,我可先要去睡觉啦!——哎,对了,明天我可要好好睡上一觉,否则我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她伸了伸懒腰,进了她自己的卧室。

李淑芳见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担心得根本就睡不着。她无奈地坐起来,盯着电视机的屏幕看,心里像被猫抓似的难受。贺强早就瞌睡了,哈欠刚刚打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合时宜,便背过脸儿接着完成下半个动作,然后再掉过头来斜睨妻子。那会儿徐峰就在他们家的窗户外面,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外面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快到十二点钟,夫妻俩才关了电视,回了卧室。

……

天光微微放亮,贺强就起床了。他紧紧张张洗洗漱完,便行色匆匆地出门去了。

他在上班的路上,找了一个摊点,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就又骑着车子继续赶路。他觉得自己现在是神清气爽的舒服,看着道路两边纷纷向后掠过的一株株白杨树,和相向疾步行走的路人,自己就有飘如游云的感觉。他对女儿的是是非非并没有兴趣,因为女儿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人,而且也轮不到他去操那么多的心。

他把自行车存放到厂里的地下车库,就往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快到办公室的时候,他的传呼机响了。他打开传呼机,显示的内容是:“医院检查的结果已经证实:我确实怀孕了。请你速来!阿芸,祷盼。”并告知她现在住的地址。

“啊,我的天哪!”他几乎惊得快要跳起来了。

这个的消息是他的那个相好——刘香芸发给他的。她上个星期就曾发过类似的讯息,当时他认为那是她设下的一个骗局。女儿回来的消息把其他的问题都冲淡了,他自然也就忘了这个让他感到有些忌讳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她发来的短讯,看似口气非常肯定,而且好像还有能看到的证据。

他慌乱不堪地打开办公室的门,等他坐在自己的靠背椅上,就心慌意乱地想:“是不是我看错了!这怎么可能?”他取下腰间挂的传呼机,重新打开那条可怕的短消息。他反复浏览和琢磨,虽然满共就那几个字,但他最终还是确定自己看到的并没有错,于是他浑身无力地瘫软下来。

他真想大哭大笑地嚎叫一场,觉得出了这样的事儿,对像他这样年龄的人来说,几乎就是既荒唐、又可笑的。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使他头顶光亮处的头发全都乱糟糟地蓬松着,这刚好和他此时的心情对应起来,即便是如此,他的脑海里还是极不情愿地冒出了一个半月之前他们私奔到乡下的那一段狼狈的生活情景:

——那时候,他的情绪还很不稳定,因为女儿到乡下的姥姥家,他妻子就把那事儿当成是她随意发泄的一个理由。他为妻子整天的唠叨而感到烦闷和不快,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就和她大吵了一架。他忍受不了每天都让他感到焦虑不安的苦日子,因此也痛下决心,准备带着刘香芸踏上他早就计划好了的私奔之路。

在去安辰县的长途汽车上,刘香芸款款深深地依偎在他的肩头上,如果不是汽车在一段三级公路上剧烈颠簸的缘故,她在他的肩上就可以进入惬意的梦乡。她凝视着长途车窗外的朴实风景,也想象着他们的新生活应该具有的情调和色彩:他和她出现在那个县城的街道上,五彩缤纷的色相形貌如潮水般涌入到她的感官世界,她因此放慢脚步,细心体会在这股潮水中伸展和退藏的舒适感觉,仿佛她和他就置身于广袤无垠的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上,并尽情享受着无限美好的浪漫之旅。

到了安辰县,他们先找了一家小旅馆暂住下来,然后为了找工作便穿梭于各个职业介绍所之间。交了几次中介费,结果却是“泥牛人海——杳无音信”,没奈何,他们就纷纷在外面张贴求职的小广告,直到口袋里的钱所剩无几、在小旅馆也住不下去,就只好在接近城乡交界的某个农村租了一间破旧不堪的茅草房屋,并过起窘迫困顿的野居生活。在没有家具、房间里简陋到极点的居室里,贺强和刘香芸就坐在用几块儿旧木板搭起的简易床上。

贺强拉起她的手,不无愧疚地说:“这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也跟着受罪。你看,你跟的男人是多么的没用,——口口声声说是要给你幸福的,其实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一个只会给你画饼充饥、哄你上当受骗的一个骗子而已!”

她用手捂住他的嘴,并且非常激动地说:“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外在的华丽和光环,而是因为你能赢得我尊重的诚实和稳重——这也是现实社会中难以获取的至宝,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个优点。社会也应该需要诚实的人,因为诚实使社会关系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简单,因此社会就应该提倡有这样的美德;而虚荣的价值,是靠别人揣摩来估量的,如果你对虚荣嗤之以鼻,虚荣立刻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哪怕虚荣就是一个金屋也好,虚荣就是钻石做的卧榻也罢,如果我根本就不稀罕这样的虚荣,虚荣在我的眼里还能有价值吗?而我就属于对虚荣能嗤之以鼻的那种女人。”

“你看你讲得有多好哇!跟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至少我可以畅所欲言,把心里本不想说的事情都说出来。但是,实话告诉你吧,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自私,心里还有很多阴暗的悲伤,这可能都是我不幸的童年留给我的东西。如果诚实让我从肚子里倒出很多负面的东西,难道这也算是我的一个优点?可是对于像我这样心里布满伤痕记忆的人来说,这些优点对你又有何意义?”

“有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只是你现在还没有很客观地认清自己而已。当一个人经历了痛苦的过去,才会愈加珍惜今天和未来。过去我就不曾懂这个道理,比如我原来的丈夫是个大货车司机,不论是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都要比我差,因此我瞧不起他,还常常命令他干他不喜欢的事情;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满足他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他心里怀着不满,但我却很乐意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或许这么做就可以弥补‘我觉得嫁给他一点儿也不划算’的那种遗憾。但是结果呢,他因为一次车祸却永远离开了我。这可能都是我颐指气使的坏脾气一下子变得无的放矢的缘故,当惯常的依靠突然变得无所适从的时候,寂寞便成了时时折磨我的一把利器。我时时都遭受着寂寞的煎熬,痛苦的回报却是没完没了的流眼泪,于是我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我并不是用流眼泪的方式去后悔的,而是用忏悔的心情去表达我对过去那段生活的惋惜之情,可那又能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好使自己的灵魂再回到原有的精神栖居地而已!——噢,对不起,你看我都胡说八道了什么?我的意思并不是还在怀念过去的那些日子,而是说……是说存在的价值往往会被人们轻易地忽略,这可能就是人们的思想还没有完全进化到完美境地的一种缺陷吧。既然我们已经意识到这是性格依然还有欠缺的部分,那么我们就应该针对这方面的问题去寻找解决的方法,从而使我们变得能深思熟虑地考虑问题,”她一口气说出了她想要说出的话儿,觉得心里也畅快起来。

“我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想法。我看,我们还是先这样:到村东头的那个小饭馆先吃点儿饭,然后再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去做。”

“哎哟,都快两点啦!”刘香芸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你要是不说,我的肚子还一直没感觉哩!说实在的,如果这里有一套炊具,我还能给你做一桌丰盛的午餐嘞!”

“唉,可惜我现在不论看到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有什么食欲。在公司,我好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可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狼狈得比乞丐还可怜!”贺强倚着门框,痛苦地叹息。——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无神的眼睛凝视着院子的垣墙。垣墙的墙头犬牙相接,垣墙上还有几株被习习的秋风吹拂的小草。院子的一角,有一个大石碾;另一角是车前驾牲口用的辕轭,辕轭紧挨的土坯房子则是一间马厩;而马厩门前的地表面上,有很多草绿色的马粪和稻草。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觉得到处都有贼溜溜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怎么,你后悔了?”两人快走近小饭馆的时候,她便心事重重地问。

“没有,”他苦笑道,“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儿笨。如果当初就考虑得很周全,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我们还是别再后悔了!——你看,那边金色的麦浪,”她用手指着右边的田野,“一直涟漪到那边的山麓下。那里的山壁在阳光的照耀下,明艳处如熠熠生辉的金色斧子,阴暗处也像乌漆墨黑的大铡刀——你看,这儿有多美呀!——嚄,你再看看那边儿!”她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指着他们的左边,“隐翳在密林里的农舍烟囱,徐徐升起一条挺拔的炊烟,就像是一只腾空而起的仙鹤一般!还有那边一大群飞来飞去的麻雀,它们在蓝色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舞蹈,远比人们在舞台上表演得还要精彩!——有时我就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也挺不错的!远离城市的喧嚣和浮躁,在这片黑油油的土地上,尽情享受着大自然带给他们的恩惠和乐趣,这才是人们应该拥有的生活!就像孩子们从母亲那儿汲取自己所需要的食物,但又不破坏母亲春色满园的美丽和如诗如画的婀娜,相互间还一直维系着温馨和富足的生活状态,其实这就是我们城里人梦想中的世外桃源!”

“看你说的多好啊!之前我还一直讨厌这个地方,现在经你这么一说,心里也变得美孜孜的!——有时候我也在想,城里到底有哪一点儿是好的?空气质量就像鱼缸里被污染的脏水,每吸一口那样的空气,肺里也会积淀好多工厂排出来的粉尘。但是农村的情况就大不同了:清澈的泉水,清新的空气,总使人有一种心旷神怡、意气风发的感觉。啊——!农村——,我们的母亲——,有两个新来的农民,寻您来啦!”

“去你的吧!”她轻轻推他一下,然后“咯咯”掩口笑个不停。他也嘿嘿地迎着她笑,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和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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