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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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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为继的爱》连载

第四十六章 让人操心的姑娘

早上,等丈夫上班以后,李爱琴就去找妹妹。

她敲妹妹家的门,不见里面有回应,心想:“为了岚儿的事情,她又在家里坐不住了?”想起贺晓岚,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女儿很听话,女婿也很懂事儿,这让她省了很多的心思。但是,他们现在还不要孩子的这件事儿,却一直是她心里的隐痛。

走出院子,她不知道该去哪儿消磨接下来的无趣时光;就在她踌躇不决,考虑该不该回家的时候,她忽然想:应该给自己一个自由自在玩乐的机会。

她来到植物公园,深深嗅吸着植物丛中绵暧的花香,使她又想起自己上高中时和妹妹一起游园的一段场景。那时的妹妹是多么的单纯和可爱,虽然身世可怜,却洋溢着成熟少女的活泼和激情;但是再想想她现在的样子,却很难把她和过去再联系到一起。随着年岁的增长,很多美好的经历都会被时光剥离,就像树木每年都会多出一层干巴巴的树皮,而旧时岁月的流递也会被年轮一层层封印,使之成为无法逃逸的往事。她一边浏览花萼相辉的风景,一边无谓地感叹,感伤常常会萦绕在这些景物之上,又让她的心头多了几份悠悠的伫结之情。

她走进一条林荫大道,两边的银杏树气势雄伟,葱郁庄重;地面上青砖铺展,道路两旁也有姜黄色的木质长椅,和收集垃圾的敞口容器。穿过这条大道,就是一片开阔地,开阔地上有修剪成圆形和方形的香柏,充足的阳光照射在一棵棵绿色的孤植上,使它们在绵密的草坪上都留下自己的阴影;火炬树的花序和果序亮红似火炬,伫立于绿叶的中央,就好像是被装饰过的路灯一样。

“李爱琴。”

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忙回头巡睃,随后便是一副意外的表情:“啊,原来是你!——哎,你不是在革命公园里玩的嘛,怎么,今天却跑到这儿来啦?”她在原地等那个人,并且还用话儿继续支应着,“真没想到你会来这儿,该不会是……”她本想说“该不会是到这儿找我的吧?”,但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

来人气喘吁吁地说:“唉,你最近老不来跳舞,还不知道那儿发生的变化吧?——革命公园里最近要搞什么净园活动,还听说要弄过来好多的樱花树,准备搞什么……樱花展,所以我们也只能来这儿了。”

“那你们跳舞了吗?”李爱琴看着来人,好奇地问。

“没——有——!听说换地方了以后,好多人都因为往来不方便,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我们又不是搞什么文艺汇演,人多不多,又能有什么关系?只可惜我后来的那个舞伴今天也没来。我本想,今天肯定会有离群索处的孤雁;谁承想,没舞伴的孤雁也就我一个。——哦,您看,”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空场子,那里的音乐像涓涓的流水,绵绵地浸渍着人们的耳畔,“他们跳得多开心!”和李爱琴说话的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那里欢跳的人们。

“老袁,我现在该回去了!”

“哎,怎么你……刚来……就要走?是不是担心我会邀您跳舞?”来人一脸的惶恐。

“没……没有!我是有事儿……所以,才——”

“不如这样吧,”来人一脸的镇定的样子,“您先陪我跳,等我的舞伴来了,我就不用再麻烦您了。对于我这个不情之请,不知您是否肯赏光垂情?”

“这……”她凝眉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那就只跳一支舞。接下来的,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可以!”跟李爱琴说话的袁家荣,一脸欢喜地笑了。

他一边走,一边还喋喋不休地讲述今早他在公共汽车上的所见所闻。不一会儿,两人就进音乐声笼罩的舞池里。

舞池实际上是一片被人踩踏的不毛之地。由于跳舞是非营利性质的健身运动,所以凡是想过一把舞瘾的人,都可以走进这个舞池里,一展自己不俗的翩翩风采。

袁家荣边跳舞,边唠叨:“现在的人呃,真可怜!——娱乐空间就像珍稀动物的稀有湿地;当唯一的湿地也被派作他用时,你就就像失去森林的猴子一样。所以,我们这些人呀,慢慢都会失去自己原有的功能和本领;而牺牲人类在广阔大自然自由自在活动的能力,也相当于我们用漂亮的鸟笼扼杀了鸟类原可以飞翔的自然天性。您看,人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随着热络舞曲的音符缓缓滑向全休止符,一对对舞伴便相视一笑地慢慢分开。李爱琴离开了袁家荣的掌握,自己也觉得轻松起来。她对他说:“呃,对不起,我也该回去了。”

“您等一等!”袁家荣忽然跑向附近的流动售卖摊。过了一会儿,他拿来两瓶插着吸管的碳酸类饮料,而且笑着对她说,“来,喝一瓶,消消暑气!”

“哎,我可不想喝!”李爱琴伸手拒绝,“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老是这样的为我破费。”

“我都……已经买好了,”袁家荣为难道,“而且打开盖儿的东西又怎么退回去?”他拿饮料的手开始哆嗦起来,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是不是您觉得跟一个离异的男人在一起跳舞,多少会让别人有一种不好的遐想?”

“不,我可没有这么想过!——好吧,这瓶饮料,我喝了就是!”她接过饮料,极不情愿地喝着,“不过喝完之后,我就马上离开,因为……在我老公回来之前,我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去做哩!”

喝完饮料,李爱琴如约和袁家荣道了别。

她在公交车的车厢里还在想:“这个人咋就这么难缠?——跳舞本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为啥你就非要黏我一个人?”

走进路过的菜市场,她买了鸡块、土豆、胡萝卜、青椒和一瓶花椒油等。

回到家以后,她净了手,揉了一块儿面团。她洗好鸡块,又用开水汆过后,就用盐和香料将控干水的鸡块腌渍在一个陶瓷盆里。空余的时间,她就在客厅看电视。

又过了一会儿,她关了电视,把醒发的面团又揉了一遍,随后就开始洗菜和切菜。土豆丁和胡萝卜丁全都切好,炒锅里的清油也烧热了,她把切好的菜丁全都投进热油之中,厨房里顿时便有了一股油烟的味道。菜丁轻炒后盛出,她就往炒锅里投入葱、姜、蒜和干辣椒,又将腌渍好的鸡块也放进去;等鸡肉中的油脂熔化以后,已经炒过的土豆丁、胡萝卜丁和青椒丁,复又被倒回到炒锅里,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丈夫下班回来了。

“耀武,你过来也搭把手!”她手忙脚乱地喊道。

王耀武过来,她把手里的锅铲交给丈夫,“快帮我搅锅,我给咱拉面。——别忘了出锅前要淋点儿花椒油。”丈夫接过锅铲后,她把面饼切成条状,一条一条地拉成细丝,最后又投入另一个灶火上烧开的烧水锅里。

拉面煮熟了,李爱琴把煮熟的面又过了凉水,两碗浇好卤肉的鸡肉面就做好了。

王耀武这会儿也饿坏了,他抄起筷子就扒面吃,而且边扒还闲不住地说:“啊,好香呀!——常言道:饿极了,吃啥都香。可我今天可是又饿又馋,所以你就很难想象得出我此时的幸福感了!”

李爱琴乐道:“你看你,高兴得就像个孩子似的!是不是在单位又遇到啥开心的事儿啦?要说饿,你早上的嘴巴可就没有穷着!”李爱琴望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呵呵一笑,随后又欠起身子,把自己盘里的拉面和鸡肉也扒拉进丈夫的碗里,丈夫的碗里立刻就冒出一个尖儿。李爱琴笑着说:“吃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饿。”看着丈夫朵颐的样子,她忍不住又问,“到底是啥事儿!别光顾着吃呀?”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还没这个必要。”

“不说算啦!”她假装生气,“就让得意的事情在你肚子里烂掉好啦!”

“你看你这个人,吃饭的这一会儿,你都等不及了?”他以为妻子真生气了,就停下手里的筷子,“最近厂里征集工厂管理方面的合理化建议,我写的‘通过绩效管理方法,如何提高个人的工作绩效’一文在厂里获奖了,而且得的还是一等奖哩!你说这算不算是一件大喜事儿?”他得意洋洋地盯着妻子,希望通过她的喜悦,能再获得一次精神上的奖赏。妻子果然没让他失望,她几乎是欠起身子,惊喜地问:“一定也发了不少奖金吧?”

“俗气,你这人咋就那么俗呢?——你以为写论文就是为了挣那几个小钱儿?”

“当然是为了钱了!没钱,你能享受那么好的生活?虽然有人也曾经对我说过什么……‘钱买不来快乐和幸福’,但那也都是自欺欺人的话儿!你想想,没有钱,我们老了有医疗保障吗?没钱,面临的房屋拆迁,所需要的费能有着落吗?如果你是家庭主妇,整天价的面临外面无形的手把你口袋里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一点点地掏光,你还能像现在清高得起来吗?”她坐到凳子上,情绪显然也高涨起来。

“你看你这个人,我就不能跟你说个啥!——我说我得了一个奖,你却要扯到人民币身上,难道人民币就是你的亲爹亲妈?”

“人民币有时比亲爹亲妈还要亲哩!你看电视上讲的好多官司,不都是为了钱的事儿吗?”

他厌恶地打断了她的话,“在钱发明之前,人的欲望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样,也只能占有力所及的有限猎物;但自从有了钱以后,人占有的能力也就扩大了,不仅可以占有一片草原的猎物,甚至还可以占有整个地球上的资源。然而,在这个美好想象力的追求背后,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罪恶?——欺骗,诡计,甚至是毫无人性的抢掠和杀戮,而这些罪恶的结果,实际上又都是钱的这种功能间接造成的!”

“你看你,一说起钱,就好像是说仇人似的。但是,我们的社会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再说‘要不要钱’的这种话儿,还有啥意思?你总不会连到手的奖金也拒绝了吧?”

“那哪能呢?如果我真要这样做的话,我岂不成了空想共产主义者了?”

“没有就好,”她放下心地笑了,“常言道:人不贪财,就等于狗不吃屎。”

王耀武本想就这个问题和她再理论一番,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李爱琴急忙过去开门,发现是自己的妹妹,于是乐道:“我上午去你那儿,发现你不在家,没奈何我就到公园里遛了一圈儿。”

“去公园?”王耀武警觉地问,“你去那儿干啥?”

“姐夫,”李淑芳走到姐夫的跟前,“你别动不动地老像个警察似的?——去公园难道还需要你来批准?”

他为自己狡辩道:“不是我想当这个警察,而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下意识把我视为警察的!”

“行了吧!你是好人,你从来都是好人,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句句在理,字字在情!”李爱琴生气地顶了他一句,然后就拉起妹妹,“淑芳,走,咱到里面去谝,”随后又问妹妹,“你吃过了没?”

李淑芳答道:“吃过了。——姐,你碗的饭,好像还没吃完?你先去吃你的,我在客厅看一会儿电视。”

李淑芳去了客厅,李爱琴就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吃剩下来的搬完面。夫妻两个人谁也不理谁,直到李爱琴把饭吃完为止。

姊妹俩就坐在沙发上边说话,边嗑瓜子。

妹妹问:“我听人说,您找过我,我就急忙赶来了。——是不是岚儿的事儿,有消息啦?”

姐姐把自己的碗筷放下后,便来陪妹妹,“哪能那么快呀!——我找你:一是因为自己闷得慌,二是想了解你近来过得咋样。”

“唉,还能咋样?一天天地过,就像苦行僧似的。”

“怎么,你们最近又吵架啦?”李爱琴推测道。

“现在哪儿还有闲工夫吵架?岚儿一个人的事儿,就够我受的!——今天早上,我把找对象的事儿跟她一提,她便火冒三丈地冲着我嚷道:‘谁让你替我自作主张啦?是不是嫌我在家里白吃白喝啦?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明说出来好啦,一家人没必要设计这么个圈套让我来钻!’——您看看这孩子,怎么越养越没有良心了?如果我想把她赶出去,还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吗?于是我气愤不过,就上去打了她一巴掌。她当时也在气头上,就捂着脸儿跑出去了。——您说说,好好的一件事儿,为啥轮到我们家就会变得那么奇怪?”她沮丧地看着她的姐姐。

李爱琴抱怨道:“你俩呀,真是‘石板上钉钉——硬碰硬’哟!——你看现在该咋办?”李爱琴叹了一口气,“你想一想她会到什么地方?”

李淑芳苦恼道:“可……我不知道她能去哪儿了呀!”她的两条细眉毛紧蹙在一起,脸上也出现了很多细小的皱褶。

“那个……叫什么峰的男孩子,——哦,”李爱琴用手指敲了自己的额头,“那个坏小子已经被投关起来了。——哎,对啦,我们干脆到就到看守所走一遭,看一看岚儿会不会跑到那儿。”

王耀武忍不住过来打岔道:“你即便知道她去过那里,又能把她怎么样?总不能让那里的公安人员再帮忙调查她后来的行踪吧?”

李爱琴不服气地回敬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除了去那种地方,我们还能到哪儿去找?”

王耀武振振有词地说:“虽然我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我们的岚儿现在已是今非昔比的人了。从竭力帮徐峰的这件事情上看,她是一个大人无己、直内方外的人,像这样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了生活中的琐碎而去做家里人都深感痛心的事情呢?所以我的意见是,不要把这件事再挂到心上了,到了晚上,她一定会回来的。”

李爱琴气哼哼地反驳:“她的性情又不是后来才有的,而且她以前有过那些怪诞的行为,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耀武继续解释说:“以前因为压抑,所以她才迷失了自己,尤其在突然遭遇了对她来说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伤害和困惑的时候,被压抑的情绪就会变成宣泄的源泉……”

妻子听不懂他荒诞的理论,便拉起妹妹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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