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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工按“导演”小吕交代的台词回答：“中。”
“驾照呢？”
“中。”
“行驶证呢？”
“中。”
“中中中，倒是拿出来呀！”
“中。”
“还醉着呢，先送医院吧。”
正好120的车也来了，把老小工抬上担架拉走。
处理完事故现场，天蒙蒙亮，两位交警来到县人民医院急诊科，值班医生正在看片，扭脸同其中一位交警打个招呼：“来了，吴队。”
“那个醉鬼呢？”吴队问值班医生。
“哪个醉鬼？”
“急救车送来的车祸司机。”
值班医生看了看接诊记录：“哦，他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不对吧，验血没有？酒精度二百往上吧？”
“给——这是他的血检单。”
吴队看过，惊呼道：“酒精浓度……零？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满身酒气，酒糟鼻红红的，没喝酒？”
值班医生笑了：“痤疮跟喝酒没关系。”
“可他……他醉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他有眩晕症，俗称晕车。”值班医生说。
“晕车？……”两位交警不知所措。
“他人呢？”吴队问。
“刚才还在楼道里呢。”
一位护士插话：“他找茶炉房，我问他找茶炉房干什么，他说上工。”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值班医生问吴队。
吴队眯着眼睛琢磨一会后，咬牙切齿：“演得好哇……”
两位交警来到医院茶炉房，老小工正填煤搂火干得欢。
吴队把他身体扳过来辨认：“就是你——顶包的！”
“你咋认识俺呢？”老小工好生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叫了么？”
“你的名字就叫顶包？”
“……艺名。”
“你身份证呢？”另一位交警问。
老小工看了两人一眼：“你又不是当官的。”
“我们是警察，有权查验你的身份！”
“没带。”老小工继续干活。
“你顶酒驾也是犯罪！”
“不懂你说啥。”
两人拧住老小工的胳膊。
“水没烧开呢！”老小工左一抡，右一抡，俩交警一人一个趔趄。
“你敢暴力抗法！”吴队取出手铐。
老小工一身牛劲，俩交警根本扳不动他。锅炉开水笛响了，他不再抗拒：“水开咧，不用戴那银镯子，俺跟你们走。”
来到警车前，吴队问老小工：“你是不是晕车呢？别吐我车里。”
老小工说：“晚上吃的吐完咧，早上还没吃呢，吐个啥。”
回到警队，正是早餐时间。见老小工在后座睡着，俩警察有点大意，直接开到食堂边，两人进去打饭。忽然一阵骚动，就餐的警员纷纷掩嘴离席。原来，伙房门口有个半人高的泔水桶，老小工正捞里边的馒头吃呢，谁看见还能咽下饭！
刘宏发伤得不重，皮肉之创，额头上多了一道血痕，粘着创可贴。
上午十点多，吴队独自驱车来到工地。进了经理办公室，刘宏发正在卧床将息，他勉强支起身体打招呼：“吴队，自己拿条烟——铁皮柜里。”
吴队也不客气，跟在自己家一样，打开铁皮柜，拿了一条冬虫夏草烟，撕开便抽：“说说昨晚的事吧。”吴队坐在椅子上，吐着烟缕。
“昨晚？……昨晚什么事？哦，昨晚上我摔了一跤。”
“你摔了一跤？你的车也摔了一跤？你酒气现在还有呢。”
“你们警察办案也得抓现行吧？”
“好，你要这么说，我去调监控，那路口刚装的摄像头，就不信治不了你。”吴队扔下冬虫夏草烟，准备起身。
“哎哎哎，吴队，回来，回来嘛，哥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嘛。”
“我一看车号就知道你又飘了。你找顶包的也找个机迷点儿的，问他一百句，他回答一百个‘中’。我开始也被他那红鼻头给蒙骗了，真以为是个醉酒司机呢，要不当下就来抓你了。”
“不机迷的还把你哄了，机迷的还不把你卖了。”
“少跟我贫嘴。你准备伤好了去投案，还是我现在带你走？”
“对方……什么态度？”
吴队不作答，掏出指甲刀剪指甲，显然卖关子。
“那条烟是给你搭档的，当哥的还能不考虑你那份嘛。”
吴队这才开口：“你运气好，对方是偷煤的，不打算报案，只说各修各的车。”
刘宏发如释重负，翻身下床，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本人民币塞进吴队怀里：“还不是你吴队一句话的事。”
“你这是干什么？”吴队假意推让。
“咱哥俩你还客气呢。”刘宏发把吴队的警服拉链拉住。
吴队往屋外看一眼，问刘宏发：“那个顶包的怎么办？无证驾驶加上醉驾，最少蹲半年。”
“那就让他蹲着呗，在我们工地也是浪费粮食，何如你们养着好呢。”
“你倒是一举两得啊，往交警队甩包袱呢？”
“他给你们烧茶炉还是可以的。”
“这号死心眼儿我们不敢用，见个茶炉就添火，遇个食堂就找馍。”吴队起身，话里有话地点拨，“那老傻蛋，是不是这儿……有毛病？”他指脑门。
刘宏发嘿嘿一笑：“没毛病，国家一级演员，腕儿中腕儿。”
“别逗了，赶紧想办法。”吴队做个领走的手势。又指外面，意思门外有人。
刘宏发提高嗓门说：“对，他是有精神方面问题，好一阵坏一阵，特别爱动别人的车。”
吴队也高声道：“哦，原来是你们工地一个精神病人，把你的车开出去了？”
“是呀，我们也在找车找人呢。”刘宏发一唱一和。
“那就写份材料，再提交份医院鉴定证明，送到交警队。”吴队把那条烟扯开，分装进身上各个兜里，“抓紧时间啊，晚了人就送进去了。还有，那个撞毁的仿真警察，你们负责做一个，三天之内竖在路口。”
“三天？”
“仿真警察是我们祁口县的标志，义临市交管局后天下来安全检查，入县城那个丁字口是关键位置，没有可不行。”吴队又压低声音，“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让上边过问这起事故，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
“没问题，我保证后天不让你作难。”
小吕他们正聚在门外偷听，见吴队出来，马上装成没事人似的。看着警车离去，相互一挤眼，知道基本摆平了。
刘宏发把小吕和他两个老乡叫进来，拿出一条芙蓉王香烟扔过去：“你们仨也劳苦功高。小吕，你写份丁二一有精神病的证明，我盖个公司章，拿到医院应付一下。另外，再给你个任务，问问仿真警察在哪儿买，火速订一个，后天一早，竖在那个丁字路口。”
刘宏发动用人脉资源，医院证明很快到手。交警队才不愿留置在泔水桶里捞馍吃的老傻蛋，第二天就通知七公司，把人领走领走快领走，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领回老小工当天晚上，小吕在工地旁边寺头村饭馆为这位功臣摆宴压惊。摆屁的宴呢，炒白菜，炒豆芽，一盆豆腐汤，四个大饼，就这，老小工也受宠若惊。
“顶包，你立了一功哦，瞒天过海，演技高超，是个真正的大腕儿。”小吕先夸奖他一句。
“没啥，没啥，你当导演当的也不赖。”老小工打着饱嗝说。
“你……能不能再接再厉呢？”
“再立……立啥？”
“再立一功——顶个连环包。”
“啥包？”
“是这样，前天晚上，刘经理不是喝高了嘛，把路口那个假警察撞得稀烂，人家真警察不干喽，非让重新做一个竖在那儿。跟厂家订货，一礼拜才能回来。可明天市里要下来检查，路口没那个摆设说不过去，所以……”
“俺咋听得绕圈呢？”
“那就直说吧，让你顶那个仿真警察的包，站在路口当摆设。”
“顶警察的包？俺没演过这角，真没演过，哪有胡子拉碴的警察。”
“你是腕儿呀，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跟你说，你顶的警察本来就是假的，假的顶假的，不犯法不为过，就直挺挺杵在路边边，警察的车队开过去，你任务就完成喽。到时候，我再请你一顿，再给你加个菜。”
老小工动心了：“加个肉菜？”
“行。”
“俺想吃……肠头。”
“啥子？你还重口味哩？啥子臭你吃啥子。”小吕咬咬牙，“好，答应你。”
“到时候，紧屙紧尿咋办？”
“你咋就记得屙屎撒尿哩？等检查完，爱拉爱尿随你便，你把大肠屙出来，脱了肛，自己卤吃喽我都不管。”
“顶警察的包……”老小工又犹豫。
“就是顶个泥胎嘛！穿身警服，站在路边圆台上——”小吕给他做示范，“举起右手敬礼，不动、不闹、不哭、不笑，这么简单还不好演？行不行？中不中？”
老小工为难地看看小吕，吃了人家嘴短：“……中。”
“这就对了嘛。”小吕拿出个服装袋，“我在旧货市场给你买了套警服，演完戏送给你。还有，你那一嘴胡子，必须剃掉。”
“剃胡子？俺不干。”老小工断然摇头。
“为啥子？你见过哪个警察留胡子哟？要装也得装像点唦。”
“俺这胡子有用。”
“有啥子用？乱糟糟跟马桶刷一样。”
“县长让俺留着。”
“县长是你爹呀？”
“不是爹。”老小工胆怯地回一句，“那天……你也吓得不会说中国话咧。”
小吕语噎：“咦，你耍大唠？刚认识县长就跟我拉西摆带，你要是认识省长，是不是还要还我一耳光哩？白请你吃个肚儿圆，喂了狗还冲我摇摇尾巴哩。”
“等发了工资，俺请你。”
小吕起身，把老小工也拽起：“请你妈个锤子！走起，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