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对沈曼华说:“他是偶雇的伙计,今天病咧。”
臭小过来把门关住:“男人的卧室不能随便乱看。”
“小鬼……”沈曼华对他一笑。
“谁是鬼?这里不许说鬼。”臭小顶她一句。
老板娘骂臭小:“这个灰鬼!哎呀,偶也说开鬼咧。”
田建平讨好地与朱晋萍搭讪:“苹果和三星出了新款手机,我把两款都预定了,你喜欢哪款用哪款。”
“都不要。”朱晋萍推碗起身,对田建平和沈曼华说,“你们不是要看我钓鱼吗?走吧。”
“臭小,给客人搬两把椅子!”老板吆喝。
“偶来搬,偶来搬。”乔胖子殷勤地搬起两把椅子,跟着三人走出餐厅。不一会儿,乐呵呵回来,捧着一瓶礼品青花瓷汾酒,抓着一条中华烟。
老板羡慕得眼睛都直了:“操!你碰上款爷咧?”
“过十五那天,田经理还给了偶一瓶五粮液呢。”乔胖子得意地显摆。“你没见他后备箱里,全是高档烟酒。”
“打开哇,偶还没喝过青花瓷呢。”老板说。
“你俩差不多了吧?还喝呢?”老板娘过来干涉。
“狗肚里能藏住大油。”乔胖子打开包装提出瓶子,递给臭小,“热一下去。”
“那个田经理是干甚的?”鱼塘老板问乔胖子。
二贵到门缝处偷听。
“好像在祁口做工程的,朱董事长的朋友。”乔胖子说。
“偶看他对萍萍……有点那意思啊,一下子给买两部高档手机。”老板说。
“包二奶、拉二套,票子跟上才让操。”乔胖子说。
“田经理岁数不小咧,萍萍能看上他?”老板娘凑过来问。
“有人包养是她的福分。朱董事长早想让偶搭灶她,给偶贴一套房,偶实在膈应得不行,没过门就把男人克死咧,偶还想多活两天呢。再说,她精神方面还有毛病,田经理估计还蒙在鼓里呢。”
“她外病不受刺激不会犯,来偶这里钓鱼,一次也没犯过。”鱼塘老板说。
“你俩没缘分,也没夫妻相。”老板娘说。
乔胖子说:“是她一天到晚吊个逼脸,看偶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偶还看不上她呢。偶好歹是头茬韭,她都让人割过一茬咧。”
臭小将热好的青花瓷搁在酒桌上,两人各斟一杯。
“跟田经理来的那个女的是干甚的?东瞄西看,好像偶这里藏着毒品呢。”老板问乔胖子。
“也在龙湖公馆住呢,都是大户人家。元宵晚会偶见她傍着个洋老板,市里县里一堆官儿包括朱董事长,都对外洋老板点头哈腰的。”乔胖子说。
“那女的身段真好,胸是胸,腰是腰,屁股翘得那么高。”
老板没说完,被老伴打了一下:“你两个就瞎说哇,臭小还能不学坏?”
钓鱼是种闲趣,喜欢的,其乐无穷;不喜欢的,索然无味。田建平没见识过,高兴地替朱晋萍抓住每一条钓上来的鱼。
沈曼华坐了一阵,觉得无聊,捅捅表哥要走。田建平向朱晋萍告辞:“工人们上来了,我回工地安排一下,抽空再来看你。”
朱晋萍没挽留也没送。
田建平在路上问沈曼华:“怎么样,你这下放心了吧?她就这么小的生活圈,一礼拜出来钓回鱼,没社交没朋友,连手机都没有,孤苦伶仃的……”
“你是一身男人的臭毛病,充大摆阔,人家对你视若无睹,你还自感良好。”
“你跟着呢,她能对我太热情?这叫矜持。最起码,我建议她换换发型,变变装束,她听了我的,女为悦己者容嘛。”
“你怎么证明她取悦于你?没准是取悦那个躺在床上的病号。”
田建平回怼:“你是不是曹操转世,怀疑这怀疑那,尖酸又刻薄。”
“女孩有的是,大学生求包养的不乏其人,何必找个病歪歪的。”
“宁吃鲜桃一个,不动烂杏三筐。”
“‘鲜桃’?我真怀疑你的智商,怎么选了你当剧务。”
田建平被损得又气又恼:“我再次申请退出剧组啊,不沾《灰狼计划》一点光,从现在开始,任何活动我不参加。”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哼,离开我,你想拿到集中供热?门都没有!”
田建平哪敢得罪这位手眼通天的表妹,态度马上转圜:“跟你说着玩呢。哦,再给你提个醒啊,寺头村的陈寡妇满世界找丁二一呢。”
“这个不机迷货。”
“我可领教了母夜叉的厉害,在表彰会上搞得我差点跳楼。”
“陈寡妇翻不起大浪,续县长不是让你注意那个姓顾的?”
“他还算识相,蛮替我解围。”
沈曼华考虑:“我想给朱晋萍换个环境,不能让她在一个地方呆太久。龙湖公馆有个荷花池,我和朱三定说一下,以后让她在那儿钓鱼,别往外跑。”
“你怎么比朱三定还管得严呢?”
“聚友鱼塘有鬼。”
“我知道,朱晋萍前夫在这儿淹死的,她思夫心重嘛。”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朱晋萍前夫淹死前把一部手机落在水里了,至今没找到,她也许踅摸那部手机呢。”
“手机泡了一年还有什么用,就算捞起来,顶多做个纪念品。”
“万一能恢复数据呢。”
田建平不以为意:“放心吧,目前的科技水平达不到。再说,朱三定还派人盯着她呢。”
“你把位置摆对,管住漏勺嘴,我就放心了。”
天傍黑,老板娘做了一碗鸡蛋疙瘩汤放在餐桌上,进小屋叫醒二贵:“起来吃口饭哇,你可不能病倒啊,鱼塘全指着你呢。”
乔胖子躺在臭小床上,肥胖的身躯几乎占满整个床铺,鼾声如雷。
二贵打起精神,进餐厅喝下疙瘩汤,发出一身汗,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
朱晋萍进来,关心地问:“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我去给你收拾钓具。”二贵擦着额头汗珠,准备去大棚。
“不用,臭小给我收拾呢。”她说。
“我去看看,他太粗心。”二贵离开餐厅。
钓鱼的装备很多,大包小包加钓椅和鱼护,一大堆呢。二贵帮臭小拿一部分,臭小拉拉二贵的衣襟,悄悄说:“你有情敌了,中午来了个秃顶男人,对朱晋萍可热情呢,手机一下买两部,你再不抓紧,二茬韭都吃不上啦。”
“少扯淡吧。”
两人把装备放进储藏间,回到餐厅。老板娘叫不醒乔胖子和当家的,犯愁地跟朱晋萍数落:“这俩灌猫尿的,见了酒没命喝,一个都叫不醒。你咋回呀?”
朱晋萍皱着眉头瞅一眼手表,再看看屋外,天色已经大黑。
“二贵哥会开车。”臭小插一句。
“你行不行?”老板娘问二贵。
“我……没开过好车。”二贵支吾。
“好车烂车不都是四个轱辘,磨蹭啥呢。”臭小撺掇二贵。
“去试试吧,慢点开。”老板娘说。
“警察不拦这辆车,快去呀。”臭小替二贵着急。
朱晋萍进小屋,从乔胖子裤腰间摘下车钥匙,出来递给二贵:“走吧。”
二贵开车技术确实差强人意,以前跟李有才鼓捣几下装载机,玩玩面包车,现在上了Q5,找不到一键启动的按钮,臊得满脸通红。
朱晋萍在副驾驶座帮他发动着引擎,打开仪表台左边大灯开关,手把手教他:“别紧张,这是自动挡,不用左脚。右脚踩住刹车,挂R挡……对,慢松刹车,往后少倒点儿。好,再踩住刹车,挂前进挡D挡,还是慢松刹车……对,这不起步了。右脚放在油门上,轻给油……匀速开吧,你还是有基础的。”
朱晋萍这么熟悉驾驶,能不会开车?怎么还要雇司机呢?二贵顾不上仔细寻思这些,两眼瞪得老大,双臂紧绷,汗珠子顺着面颊往下淌。朱晋萍可以乘机瞅瞅他这张娃娃脸了,白里透红,带着羞涩。
她拿出纸巾,替他揩去额头上的汗珠:“你还是有点烧呀。”
“不要紧。”二贵紧张地注视前方。
刚开始车速不快,朱晋萍给二贵指点着行车路径。其实开车就是熟练活,开着开着,二贵逐渐放松肢体和心情,车速也快起来。
“你会开车,为啥还要雇司机呢?”二贵问她。
“你以为乔胖子是我雇的?我瞎了眼也不会雇他,他是我哥的看家狗。”
“你哥?”
“朱三定,知道不知道?”
二贵摇头。
“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普通话说得挺好。以前来过义临吗?”
“没,刚出来打工。”
“在鱼塘打工,一个月挣多少?”
“千数来块。我不为挣钱,就为学点养鱼技术,回老家自己包个鱼塘。”
“你来错地方了,这个鱼塘老板只会坑钓友。”
“我也发现,老板尽放回锅鱼,不咬钩。”
“可惜我没有人事权,否则,让你来我们龙湖公馆养鱼,小区有个大湖。”
二贵听到这里,先凉半截。李有才让他潜伏在鱼塘,就为边学养鱼边拉呱朱晋萍,设法进入戒备森严的龙湖公馆,伺机报仇行刺。忍辱负重这么久,好容易说上话了,物业经理没人事权?这个出乎常理的意外让他感到沮丧。
Q5穿过环城公路驶上迎宾大道,朱晋萍不再指引路径,离龙湖公馆还有百十米距离时,朱晋萍还没说话,二贵却下意识放慢车速。他在公馆对面的金地苑当过维修工,哥四个还踩过点,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他放慢车速的行为引起朱晋萍警觉:“你刚才说,以前没来过义临市?”
“没……没有。”二贵意识到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
朱晋萍起疑:“可我还没提示你快到目的地呢,你好像知道似的?”
“哦、我……我跟老板进鱼,来过这一带,对龙湖公馆门楼有点印象。”二贵越抹越黑。
“说谎都不会,老板进鱼是在水产批发市场,南辕北辙。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说谎?”朱晋萍质问王二贵。
Q5停在龙湖公馆对面马路边,二贵被朱晋萍诘问得进退失据,真想跳下车一跑了之。
“开进去。”朱晋萍沉着脸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