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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才睁开眼，见观鸟镜前无人值守，推推补觉的金锁：“你咋又睡了？”
“有记录呢……”金锁不带睁眼地举起胳膊，指指桌上。
李有才拿起黑皮本瞅一眼，不满意：“你记的这是啥！稀里马虎一点不认真。”
“人都坐上车，走了……”金锁蠕动着嘴唇回答。
“几个人？”
“好像是……两……三个……”
“是辆啥车？”
“酱红色儿的，认不到啥车……你和二贵喜欢车，俺不懂。”
老大拎着金锁耳朵把他拽起：“到底走了几个人？男的还是女的？”
“……有男……有女……”金锁揉着耳朵嘟囔。
“洋老板呢？”
“一块走了吧？……都穿运动装，戴棒球帽，挎着包。”
李有才琢磨着问金锁：“有没有像续县长的？”
“没……只有一个大高个。”金锁努力回忆。
李有才看黑皮本：“七点一刻走的，这会儿快八点了……”
银锁从高低床爬下来：“二贵哥那天晚上不是说，朱三定在七里峪有个梅岭庄园，是高尔夫俱乐部。”
金锁恍然：“对，他们像是打高尔夫球的。咱们在惠州干活，见过有钱人玩那玩意儿。老大，你就别费心思了，那洋老板绝对不是丁老哥，他捡上高尔夫球，没准当鸽子蛋煮了吃。”
李有才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再问金锁：“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瞅见洋老板坐上车走了？俺要去梅岭庄园踩点，如果瞅见洋老板会打高尔夫球，说明咱们前期判断失误，只能重打锣鼓另开张。”
金锁不敢确定：“都戴着帽子和墨镜，认不准呀。”
“你认不准人也认不准数？几个人都不清楚？”
“反正……不是三个，就是四个。”
“你真误事。今个礼拜六。你俩留一个观察，另一个到物业值班。俺去找找梅岭庄园。”李有才吩咐完，先下楼。
“俺值班去。”银锁跟着老大下楼。
金锁不情愿地坐到观鸟镜后面，嘴里嘟囔：“瞎子点灯……”对面院里再没动静，他观察了没几分钟，扒在桌上睡着，没看到别克商务车来，换成宾利，接上洋老板开出院门，这马虎鬼又误事。
田建平预定的三星手机周六到货，他今天早上六点就把霸道开到龙湖公馆物业办楼下，准备接上朱晋萍去省城提机。接朱晋萍外出当然要请示朱三定，准大兄哥通情达理，政策进一步放宽：“只要她跟你在一块，想去哪去哇，不用再请示偶。培养好感情见见偶妈，能早点办就早点办。”田建平听后，心里那个美呀。
女人出门习惯性磨蹭，化妆、选衣服、照镜子。朱晋萍也不例外，许久没有去省城，着意打扮一下。她七点一刻离开宿舍，在走廊外正巧看到一辆酱红色SUV从二十号别墅方向驶来，急忙戴上近视眼镜细瞅：三叉戟车标，前门两侧玻璃没贴深色膜，驾驶员似乎跟沈曼华长得像；后车门玻璃贴着深色膜，看不到里面。车速快，过减速带都不放慢。朱晋萍是在二楼看到的，田建平的霸道被绿化带挡住视线，什么也没看到。
朱晋萍今天穿一件淡青色风衣，黑毛衣短皮裙配灰长筒袜，精干俏飒。“女为悦己者容”，自作多情的田建平满面生花，殷勤地为她拉开副驾驶车门。
从公馆大门出来左拐，行驶大约五公里就是高速公路入口。路上，朱晋萍有意无意地说：“刚才看见你表妹沈曼华，开一辆酱红色玛莎拉蒂SUV。”
“哦，那辆车不是曼华的，是曼青的，她就喜欢玛莎拉蒂。”田建平边回答边嘀咕，“她怎么来了？”
“你有几个表妹？”朱晋萍问。
“就两个，曼青和曼华，她俩差两岁，长得像双胞胎。你对车挺有研究啊，一望而知。等咱俩定下来，我也给你买辆玛莎拉蒂。你哥昨天说了，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去哪儿他都不管。”
朱晋萍心思不在这方面，继续漫不经心地说：“一大早就开上豪车拉风，真有闲情逸致。”
田建平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我得把手机关掉，别一会儿找我打杂。”
朱晋萍劝止：“你关掉手机不是此地无银？更让你表妹怀疑。”
田建平一想也是，遂把手机搁在一旁。
“今早小区保安队外出执行任务，我们得早点回来。”朱晋萍说。
“刚才在大门口看见他们坐一辆中巴车走了，我还跟雷队长打了个招呼。”田建平说。
朱晋萍有自己的盘算。滨湖公馆昨晚停电，不知哪位高官又来这里幽会情人，是否夜宿二十号别墅无从知晓。曼青与曼华是姐俩，这是刚从田建平嘴里听说，她不想让田建平关机，就为旁听其中的秘密。
上午九点，田建平和朱晋萍来到省城大北门一家三星专卖店。
铺面挺大，刚开门，销售经理亲自接待他俩：“您是我们三星S8000首批用户，我店特门为您准备了一份精美礼品。”他把手机包装盒和礼品袋一块堆放到朱晋萍面前，打开包装盒，取出手机，一项一项给朱晋萍介绍性能和使用方法。
“你去给我买瓶水吧。”朱晋萍对田建平吩咐。
“本店有饮用水。”经理说着，让店员打水。
“我想喝雪梨水。”朱晋萍还是对田建平说。
“好，我去买。”田建平问经理，“附近有超市吗？”
“挺远的，往西走，拐过街角有一家。”经理告知。
见田建平出了门，朱晋萍问经理：“你一直卖三星手机？”
“我是咱们中北省最早的三星经销商，不是吹牛，我闭着眼睛能把一部三星手机拆解开，再闭着眼睛把它装起来。”销售经理自吹自擂。
“听说三星手机防水性能好？”
“全世界最好的，也是三星手机卖点之一。”
“就是说，手机掉倒水里还能用？”
“泡一两个小时都没问题。”
“如果……泡了一年呢？”
“什么？泡了一年？……”经理有点晕菜。“三星没做过这种试验，泡一年的手机，估计不能用了。”
“内存卡和SD卡之类，单独拆解下来，能不能读出数据？”
“哦，您是要恢复数据吧？”
“能恢复吗？”
“在水里泡了一年多，估计够呛。我得看看机子。”
朱晋萍警惕地朝门口望一眼，从挎包拿出那部三星旧手机，递给经理。奇怪的是，这位经理打开手机后盖先闻了闻。
“你是用鼻子修手机吗？”朱晋萍揶揄他。
经理笑道：“这您就不懂了，如果主板烧坏，会有股焦糊味。您这部手机没有焦糊味，倒有股鱼腥味，屏幕也泡白了，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扔了吧。”
“网上看到信息，韩国一艘游轮沉没，三星开发商应遇难者家属要求，正在研发一项技术，能够使长期浸水的手机恢复数据？”
“您的消息好灵通呀，我卖了十年三星手机，头一次遇你这样的问题。数据重要吗？”
“不重要就不问你了。”
“我劝你别费这劲，恢复数据老贵了，没准白扔钱。”
“你帮我个忙，打电话问问三星总部，我等着。”
“您可真执着。”经理到后台打电话，示意前台业务员盯住这位奇怪的顾客，防备她拿上新手机跑掉。
朱晋萍转悠到门口，向外张望，怕田建平回来。
经理打完电话，把旧手机交还给朱晋萍，遗憾地摇头：“我问过总部技术主管，数据恢复不了，泡得时间太长，就是韩国泡菜都泡臭了。”
“谢谢你，手机打包吧。”她装起旧手机，掏出银行卡在前台把尾款结清。
“不用我进一步介绍了？这款手机增加了许多新功能。”经理真啰嗦。可能上午刚开张，想留住客人，撑撑门面。
“我回去自己看说明书吧。”
田建平提着雪梨水回来：“手机试好了？给你雪梨水，我把尾款结了去。”
“您女儿已经把尾款结了。”经理告诉他。
有乱点鸳鸯的，还有乱点父女的？田建平真想抽这个瞎眼经理，朱晋萍拉住他，两人提上手机包和礼品袋往店外走。
“慢走啊，欢迎常来！”经理乐呵呵送出他俩，多嘴多舌又添句玩笑话，“新手机可不敢再泡一年啊！”
朱晋萍心想真该让田建平抽这饶舌经理，这话要是让沈曼华听到，立马起疑，绝对的。
“他说什么？什么泡一年？”田建平莫名其妙。
“别理他，神经病。”朱晋萍挽上田建平胳膊。
巧的是，顾航开车和刘宏发外出办事，路口等信号灯的当儿，刘宏发在副驾驶位看到田建平和朱晋萍从三星手机店走出，刘宏发捅捅顾航：“快看——”同时用手机拍摄这对老少配，“田秃子真有艳福，那女的跟他姑娘差不多。”
“这有啥稀罕。”顾航不以为意。
“我把相片发给他老婆，给他们火上浇油。”
“别干这缺德事啊。”顾航正告他。
田建平只顾边走边跟朱晋萍热聊：“你刚才把我支开，就是不让我结尾款呀？等苹果Pro到店，我直接给你提了机。”
“省省吧，苹果不要了，我又不是手机控。去移动营业厅，把我的旧号激活。”
“然后呢？”
“回龙湖公馆，今天保安不够，我担心小区安全。”
田建平脸上明显有些失望，不知是不是销售经理乱点父女的话刺激了他。
“干吗拉着脸？我是为工作。再说……我这几天……身上也不方便……”
最后这句话让田建平如沐春风，脸色立马转晴：“看你说的，我没想那么多。”
到移动营业厅把朱晋萍的旧号码激活，已近上午十点，霸道驶上高速公路返程。
田建平手机铃响，看看来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曼华来电话了。”
“不要说跟我在一起，我到后备箱去。你打开免提，我听听她是不是骂我呢。”
霸道在停车带停住，朱晋萍钻进后备箱，拿军大衣苫住自己，撩开一角偷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