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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属马的大学生续晓峰、刘强、马亮入职西龙集团以后，三人先在培训部培训一段时间，学习企业文化，熟悉岗位职责。刘强和马亮侧重于集团下半年筹建的新型建筑材料公司，晓峰进入海外项目运营中心培训。
今天，他们仨穿上集团统一的藏蓝色西装，左胸前绣着显赫的金龙图案，打上出租车去往大营村党支部，办理组织关系。车上，刘强和马亮美滋滋的，晓峰却郁郁寡欢，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想什么呢？”刘强捅一捅晓峰。
“我在想，咱们这份工作来得有点蹊跷，好像量身定制的。”晓峰说。
“别逗了，我看了培训资料，新型建筑材料公司去年就做了规划，只能说咱们赶得巧，运气好。”刘强说。
“要说量身定制，可能是你吧？”马亮在前排对晓峰说，“你过去一直想出国，这次进入海外项目运营中心培训，离出国只差一步，好多老员工都没这福分。”
“反正，我们都得感谢你爸和宋副市长。”刘强说。
续晓峰还是忧郁地望向窗外：“见了韩厂长，不知该怎么解释……”
“形势所迫，他老人家能想开，你又多虑了。”
在大营村党支部，支书把介绍信交给他们仨，不无遗憾地说：“想留也留不住你们，远走高飞吧。”
“麻烦书记了。”晓峰与村支书握手。
村支书没有松手，而是把他领进里屋，神秘地问：“你好好思谋思谋，是不是有得罪市领导的地方？”
“得罪市领导？哪个市领导？”
村支书声音更低：“宋副市长——义临市常务副市长。”
“没有啊。”晓峰十分诧异。“我们进西龙集团工作，就是宋副市长推荐的。”
“这就怪咧，偶是听环保监察队的队长透露，关停你们欣荣厂，是宋副市长亲自下的指示。”
“不是因为同行举报？”
“谁挤兑你们呢？对面厂子跟你们不是一个类型产品，根本不冲突，举报你们对他们有甚好处？他们还吓得不轻呢，说这话的人保不住贼喊捉贼。”
“贼喊捉贼？……”晓峰拧紧眉头。
“韩厂长昨天半夜心梗发作，这回怕挺不过去咧……”村支书叹气。
“啊？人在哪儿呢？”晓峰着急地问。
“市人民医院。”
三个同学急匆匆赶到义临市人民医院。在心内科重症监护室门外，韩厂长的老伴秀凤坐在长椅上，手里捏着病危通知书，华发散乱，越发显得憔悴。
“韩厂长怎么样？”晓峰关切地问她。
秀凤无助地摇首。看过病危通知书，三个同学难过地垂下头。
“你别着急，他会好起来的。”晓峰抚摸着秀凤的肩膀说。
“我们轮流守着他，你休息一会儿吧。”马亮也说。
秀凤慈祥地瞅着孩子们：“他嘱咐过偶，不让把病情告诉你们，让你们赶快找工作，不要耽误了前程。”
“他是我们的长辈……我们……舍不得他……”晓峰有些哽咽。
“他还让把设备卖唠，分成三份给你们。”秀凤说。
“不，抢救韩厂长急用钱，我的股份已经拿回，我不要。”晓峰说
“我们不着急……”刘强和马亮表态。
“韩厂长对我们恩如父子，他膝下无儿五女，我们答应过他，给他养老送终，你就放心吧。”晓峰安慰秀凤。
李有才虽然有才，缺点同样明显，耍小聪明，爱冲动。礼拜天在沙沟村灌木丛观察两个董事长打高尔夫，朱三定与洋老板似乎起了争执，把洋老板打得满地找牙。打掉墨镜那一刹，李有才从洋老板的眼睛和眼神确信无疑地认出丁老哥。他本应该悄悄瞄着，你个偷窥者激动什么，不忍目睹丁老哥挨打的心情可以理解，讲义气也得分场合，一冲动把自己暴露了，得一城失一城。跑了就能没事？对手掌握的资源满把皆是，调取行车轨迹，以车找人，很容易。隐患已然形成，他们继续待在金地苑只会越来越危险，应该早点转移。偏偏李有才抱着侥幸，当时开车跑回义临市，把面包车藏在立交桥下，以为偃旗息鼓几天就能对付过去，也不想想对手多么强大。
当天晚上，哥四个在金地苑设备间汇总信息，二贵也来了。李有才把白天在梅岭庄园球场看到的经过讲述一遍。
“俺看得真真的，洋老板绝对是丁老哥，挨打后那三孙子眼神，跟小吕打完他一样样的。”李有才说。
“你百分之百确定，就是丁老哥？”金锁还是怀疑。
“俺要是走了眼，就从这设备间跳下去。”李有才信誓旦旦。
二贵拿出手机说：“从朱晋萍发给俺的录音判断，俺相信老大没看错，你们听听——”
霸道车上偷录的田建平和沈曼华对话，以及田建平对朱晋萍的解释，透漏出更多信息：剧组、剧名、干爸、宋副市长、朱三定、续县长，一众人物几乎全有。把这些信息串连起来分析，大致勾勒出一个阴谋的轮廓，他们丁老哥是这个阴谋的核心，重要的是，那个骇人的天文数字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银锁心悸地问三位哥：“十八亿呢？够砍几回脑袋了？”
金锁说：“顶包不识数，能过上神仙日子，对穷到家的老光棍来说，也值当。”
李有才瞪了金锁一眼：“你把咱农民工的人格贬低到哪嗬去了！咱就是当替死鬼的命？替腐败分子顶大包的料？”
“老大，你别发火，你说该咋办？”金锁问。
“救他呀。”
“两厢情愿，为啥要断他生路？”
“是断他死路！”
银锁用胳膊肘碰碰一直缄默不语的二贵：“二贵哥，你说咋办？”
二贵比较稳重，说：“想救丁老哥，难度是很大，咱们对的是有权有势的利益集团，拔根毛能压死咱们。朱晋萍跟俺说，她礼拜六那天故意怀疑田建平到梅岭庄园跟女球僮打球，田建平给她发短信，要自证清白，不知道咋个自证法。”
李有才想起什么：“礼拜六快中午时候，俺在梅岭庄园大牌坊前面，见田经理停住车鼓捣一块手表，那块手表能录像。如果他是用录像自证清白，你让朱晋萍想法拿到，咱就有了影像证据。”
“这礼拜恐怕拿不到了，朱晋萍说，田经理正忙着投标呢。”二贵说。
“那部三星旧手机咋样？能不能恢复数据？”李有才问二贵。
“朱晋萍问过三星专卖店，数据不好恢复。她还不死心，准备去北京三星总部做最后努力。”二贵回答。
李有才分析：“田经理把续县长也捎带出来了，既然都是《灰狼计划》剧组的，那个常去二十别墅的骑行侠八成就是他，只有他能让丁老哥剃掉胡子，心甘情愿顶大包。”
“野猫岭的‘护林员’保不准也是他。”二贵说。
银锁问：“好名声县长也变味了，咱们那笔劳务费还有指望吗？”
“有，下辈子。”李有才闷头思谋。
金锁嘟囔：“别管洋老板是不是丁老哥，咱们救不了他，都是有权有势的，咱们力量差太多。”
哥四个谁也不再说话，气氛消沉压抑。
二贵忽然问：“老大，你不是认识续晓峰吗？还说他跟他爹不是一路人。”
陷入苦思的李有才两眼渐渐闪现光芒，一拍大腿站起，抓住二贵的双肩摇晃：“对呀！俺咋忘了这一出呢！”
二贵说：“晓峰如果能跟咱们拧成一股绳，那就得劲了，你先试探他一下，不要轻易抖出老底。”
李有才说：“俺再跟陈寡妇通个气，组成统一战线。他们干坏事的毕竟是少数，咱们用群狼战术对付《灰狼计划》，就不信干不过他们。”
二贵说：“联系陈寡妇可要慎重，那婆娘说话办事不过大脑，一阵风一阵雨。”
两天后上午，李有才没敢开面包车，坐公交来到南郊大营村。他站在欣荣厂大门口，先自傻眼：两根大封条贴在紧闭的厂门上。他从门缝往里瞄，没一个人影。正好欣荣厂的门卫骑车路过，告诉他：“别瞅摸咧，韩厂长都气死咧。”
“啊？啥会儿死的？”李有才惊问。
“昨天早上。那不是灵堂——”门卫朝村边指指。
“续副厂长在吗？”
“在，韩厂长没儿没女，他们三个同学给老人守灵呢。”
韩厂长的灵堂设在自家院里，李有才赶上白事，上柱香是礼节。晓峰和马亮、刘强都是一身孝服，跪在灵堂遗像两侧，按当地习俗当孝子。
李有才要找账房随礼，晓峰把他拦住：“你和韩厂长没有深交，上柱香就可以了，你们才挣几个辛苦钱。”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你是来订货？”
“不，俺是来找你。”
“找我？”晓峰有点意外，领着李有才出院门，蹲在墙根下。
李有才问：“好好的厂子，咋就查封了？”
晓峰熬红的眼里满是愤懑：“我给报社写了信，正在投诉这件事。”递给李有才一支烟。
“你将来打算干啥呀？”李有才点着烟问。
“我们三个到西龙集团工作了，我在海外项目部培训。”
李有才长长地哦了一声。计划赶不上变化，晓峰去了西龙集团就是朱三定的人了，还要出国，前程大好，他敢窝里反吗？
晓峰见李有才吞吞吐吐，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有才略带遗憾：“你爹已经给你把后路安顿好了。”
晓峰认定他肚里有话：“你说的后路指什么？”
李有才还是犹豫。
晓峰鼓励他：“说吧，我还是那句话：我爸是我爸，我是我。”
李有才没有直接回答，试探着问：“你爹是不是喜欢骑行运动？”
“是，买了运动自行车和装备，周五或周六回来，常出去锻炼。”
“你知不知道，他常去哪嗬锻炼？”
“这我没太注意，我也不常在家住。怎么了？”
李有才隐晦地笑道：“你应该注意一下，多好的名声，糟蹋不起呀。”
“在我印象中，你对腐败嫉恶如仇，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妨对我直说。”
“在俺印象中，你也是个有耿气的青年，是党员吧？”见晓峰点头，李有才瞅瞅四周，低声再问，“你听说过《灰狼计划》没有？”
晓峰摇头。
“你听说过沈曼华没有？是个年轻女人。”
“沈曼华？……”晓峰想起父亲住院时送花的情形，“她是不是武警女兵？”
“可能是假冒的，她住龙湖公馆二十号别墅。”
续晓峰回想着过往，身体微微发颤。
李有才拍拍他：“不要光听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己证实了，咱们再交流。”
续岩峰掏出手机：“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