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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华公司三少一老在球场痛痛快快玩到夕阳西下才收杆，宾利驶出梅岭庄园。穿过牌楼时，男一号回望一眼，忽地叫道：“stop！”
车停，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风景很好啦，留个影哪。”男一号边说边下车。
在火红阳光沐浴下，梅岭庄园的牌楼披霞戴辉，雄浑挺拔，远景还有青山映衬，白云缭绕，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审美观也有进步。”沈曼华赞叹。指挥小黄小林，“把反光板用上，多角度拍摄，宾利也拍进去，将来的海报就从这组相片里选。”
男一号一会儿穿运动装，扛着球杆，潇洒悠闲；一会儿又换上西装，挺胸远眺，遐思冥想。这未来的放牛老汉真能折腾，比拍婚纱照还会摆样儿。
留完影上车，“外甥女”对救回来的“舅舅”说：“咱们先去友谊宾馆参加商会组织的派对，然后去广东酒楼。”
“派对有舞伴吧？”男一号感兴趣地问。
曼华反问：“你在梅岭庄园也参加过派对？”
“天天晚上都有啦，来的都是老板，一人派一个小姐——派对。”
“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参加这种性派对！”
“朱董事长说，大家都要你不要，就跟大家都拿你不拿是一个道理呀，就被踢出圈啦，也是穿帮呀。”
“妈的，他简直是个黄色教练！”曼华气不打一处来。
“对，他真黄，还教我‘量黄米’（嫖娼）。”
“你哪来的钱量黄米？”
“他给了我一本呢，还剩下半本——”男一号掏出半沓人民币。
“你真让我恶心！”曼华嫌弃地把屁股挪到一边，紧靠往车门，“真不该救你，让牛蛋眼揍死你算了！”
“他说，这是你告诉他胡萝卜加大棒，这不是放开纪律？”男一号反问。
小黄和小林相视一眼，憋住笑。
“滚！滚下去！”沈曼华怒起，等车靠边停稳，把男一号蹬下车。
男一号摸不着头脑，呆站在路旁。
曼华脸色煞白。
小黄劝道：“沈助理，您冷静一下，培养他好几个月，眼看出成果了，不能前功尽弃呀。”
小林也劝：“女人这种事吧，哪个老板不沾呢，维港老板更是全国有名的花心萝卜，不沾反而不正常，关键在控制。”
沈曼华左思右想，冷静下来，下车娇滴滴挽住男一号胳膊：“舅舅，您别生气，上车吧，一会儿的舞会派对您尽管跳。”
外商考察团行程全部结束，市商会组织专场舞会，一方面为成员洗尘，一方面为联谊，还把义临市的外企、合资企业等外方人员请来不少。市里的条件比县区好得多，名媛俊驰，靓女如云，舞伴由市舞蹈协会选派，餐品由市里有名的金路易西餐厅操持，钢琴、小提琴加铜管乐队，现场演奏。这种派对不似百乐门那么放浪，更不似梅岭庄园那般纯色情，舒缓的轻音乐和各国的名曲为主，宾客们彬彬有礼，站立交谈。沈曼华气质容貌俱佳，英语也不错，一直是考察团老板们相邀的目标。不过，她今天的风头似乎被“舅舅”盖住了，男一号几乎每曲都要下舞池，舞技说不上出色，也到了马马虎虎的程度。他刚出道的时候跟女性接触还有点放不开，跳舞基本拒绝，老家伙今晚主动得还怕呢，搂住舞伴舍不得撒手，几乎到了脸贴脸的地步。曼华陪在男一号身边本来是为他挡酒、圆话，防止穿帮，人家甩开她“单干”了。幸哉？危哉？
一礼拜的高尔夫速成教学，男一号虽然吃些大棒之苦，“那方面”却破了戒，打高尔夫球打通了任督二脉，有点一发不可收。黑老大是擅长色贿的，龙凤度假村、梅岭高尔夫俱乐部，少了女人怎么维持。搞定领导、搞定女人、搞定银行，三点成一线的关系，缺了女人这个中间环节，两头就断开了。朱三定给需方输送美女是为了拿地块、拿项目、拿贷款、拿住别人的把柄。男一号是个什么货色，朱三定知根知底，沈曼华反复叮嘱他不要让男一号近色，为什么非要破这个戒？把男一号带坏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沈曼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心里虽有疑惑，表面却没有流露，不断陪着男宾跳舞，时不时也跟自己的“主子”跳两曲。她能感觉到男一号手心热得发烫，老炭比新炭更容易点燃，道理很简单，燃点低。看着“舅舅”春光荡漾的脸膛，神采奕奕的双目，浑身焕发出随时可能爆发的冲动，曼华真担心回到二十号别墅怎么办，是不是需要把二楼到三楼的安全门再加一道锁？
一曲终了，曼华忍不住“火盆”的炙烤，用手绢拭着汗跑到舞厅外面，取出手机打电话：“姐……我觉得朱三定没安好心呀，一礼拜前他主动要求当男一号的高球教练，我以为他顾全大局呢，结果他天天晚上给男一号安排小姐，有意把演员带坏。他想干什么？是不是对转让梅岭庄园不满，暗中使坏？”
“发生了什么事情？男一号的球技有没有提高？” 曼青在电话那头问。
“球技是提高了，这我承认，可他色胆也提高了，这要是浪得收不住，我们住一个别墅怕出问题呀。”
“我早就说过这个事，你让续岩峰好好教育教育男一号。”
“岩峰是编顺口溜教育，这种事怎么编顺口溜呢？”
“要说朱三定使坏，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上礼拜六他答应得好好的。”
“答应是答应，可梅岭庄园毕竟是他心头肉，左手倒右手，还要改成养牛场，他真能忍痛割爱？当着干爸面他当然不敢乍翅。岩峰说他有城府，就是说他有心机。他是不是有意把男一号带得不可调教，让《灰狼计划》流产，自己另开炉灶？”
“你说的……可能也有道理，人心隔肚皮，我跟干爸反映一下。”
友谊宾馆派对结束，宾利来到广东酒楼。已经十点半，车场保安还是那个身穿民国军服的袁大头，恭恭敬敬地服务。
“袁大头，我让你们经理开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呢？”曼华下了车问。
“款姐呀，你别叫偶袁大头咧，你叫偶冤大头哇——冤枉的冤。”
“怎么冤枉你了？你没尽职尽责，让流浪汉窜到我车上要钱。”
“借一步说句话行不行？”袁大头似乎有什么秘密。
正合沈曼华的意思。朱三定有关四个农民工的提醒，引起她注意。来广东酒楼路上，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上礼拜五晚上突然出现的“流浪汉”，以及男一号一个劲掏钱，联系起来回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先陪董事长上包间，我随后就来。”她嘱咐两个业务经理。
他们三人先行上楼。袁大头神经兮兮地对沈曼华说：“上礼拜五黑夜，那个到你车里要饭的流浪汉，偶左思谋右考虑，觉得他是假的。”
“假的？你怎么认为他是假的？”
“他跟那个开蛋蛋车的可能是一伙。”
“说下去。”沈曼华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给了他。
袁大头道：“偶可不是为了钱，跟你瞎编排。”
“知道。你说吧，你觉得流浪汉和蛋蛋车司机是一伙？”
“对么，那个流浪汉要上钱以后，就跟蛋蛋车司机汇合，偶远远的瞭见他们咧。还有，蛋蛋车是跟在你们宾利后面来的酒楼。”
沈曼华吃了一惊：“你是说，蛋蛋车在跟踪我们？”
“像是么，你们的宾利前脚进停车场，蛋蛋车就在路边停下，车上有两个人。偶起初以为是拉客的黑车，你们吃完饭快出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人缠住偶说话，另一个人没看见去了哪，可能就装成流浪汉，到了你车跟前。”
“哦……你怀疑，要钱的流浪汉是踩点的？”
“对么，他们可能早就瞄住你们咧，坐宾利的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要是真为讨两个钱，倒不打紧，就怕有歹心，打劫你们。偶经过培训，懂这些。”
“你还真是个称职的保安，我要让你们经理表扬你，给你加薪。”沈曼华想了想，又问，“你听他们口音是哪里人？”
“中南人，偶还想跟那瘦高个学中南话呢。”
“瘦高个？”
“他一开始跟偶犟了两句，犟的时候脖子还有点歪。”
“蛋蛋车是什么颜色？”
“银灰色的”
沈曼华进酒店入包间，若无其事坐下，琢磨一会，忽然对男一号说：“舅舅，咱们今晚破个例，喝点酒吧？”
小黄小林感到意外，男一号也有点纳闷：“喝酒？”
“反正朱董事长把您色戒破了，干脆我把您酒戒也破了，更加完美。想喝什么酒？”
“酒？……千杯不醉是茅台啦。”男一号色胆有了，酒胆也不小，真敢要。
沈曼华吩咐：“小林，到吧台看看有没有茅台。”
等酒的当儿，沈曼华问男一号：“舅舅，上礼拜五咱们吃完宵夜，在停车场遇到个流浪汉，您还记不记得这回事？”
男一号回忆：“流浪汉？……记得。”
“您在车上给了他钱，回到家正赶上停电，您又想进地下室找银行卡，这是为什么？”
“黑灯瞎火的，我怕……进来毛贼呀。”
“哦，您怕毛贼把您银行卡顺走？卡上有多少钱？”
“不多多，也是钱哪。”
“您是不是觉得，没给够那流浪汉，还想把银行卡里的钱给了他？”
“是……不是啦……”男一号支吾。
“跟流浪汉在一块的，有个瘦高个，脖子有时候不得劲，你认不认识他？”
“……你教育过我呀，忘不了过去，就失去现在啦。”
“这么说，您遇上过去的老相识了？”
“我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啦。”
菜肴上齐，小林取来茅台，打开酒塞，斟满酒杯。
“真香呀……”男一号眯起眼睛闻酒。“怪不得牛蛋眼说：大姑娘好摸，茅台酒好喝……”
“好，从今天开始，让你摸个够，喝个够。”沈曼华举杯，“来，先为我们董事长练球有进步，干杯！”
男一号毫不含糊，一口净杯。小林给他又续一杯。
沈曼华再举杯：“这第二杯酒，预祝港华公司收购梅岭庄园成功！”
男一号又把第二杯茅台喝下。小林再续酒。
沈曼华第三次举杯：“这第三杯酒……”
男一号接过话：“为我的养牛场啦……”
“叫养牛场俗气，叫……梅岭现代牧业，——干杯！”沈曼华再举杯。
俩业务经理和沈曼华都是浅咂即止，男一号满满三杯酒下肚，一点事没有。
曼华有点困惑：“舅舅，这酒……怎么样？”
“好喝，真香！”他见三人杯中酒没动，拿过来都倒进自己嘴里。
沈曼华悄悄问小林：“你是不是拿上假酒了？”
小林端详着酒瓶防伪商标：“不会吧？大堂经理保证：假一赔十。”
话音刚落，对面男一号哇的一声，天女散花般喷出满桌污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