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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晋萍瞄见沈曼华那个包间，手推餐车的笼屉满进空出，不知要了多少美食：“他俩可真能吃。”
田建平谑道：“里边有个吃货。”
“吃货？”
田建平手机响，他看看来电，不知该不该接听，对朱晋萍说：“我表妹的电话……她可能看见我的车了。”
朱晋萍起身：“你去吧，我打车回。”
“不用，我进去跟她说两句就走。”田建平把车钥匙递给她，“你到车上等我，发动着车打开暖风机，是电暖风，不会产生一氧化碳。”
“没想到你这么体贴人。”朱晋萍接过车钥匙下楼。
田建平接听着手机电话走进包间，沈曼华对他抱怨：“怎么半天才接电话？”
“外面乱哄哄的，没听见。”田建平顺口胡诌。
“你和谁吃宵夜呢？”
“我……一个人呀。”
“胡说八道，肯定跟着相好的。”
“你就别说我啦。”田建平言外之意，你那么乱，管我干嘛。
男一号只顾闷头傻吃，桌上的小笼屉又堆了一摞。中考过关，身心俱疲，得好好犒劳自己。
“我不管你的私生活，但是，给你句忠告：女人是毁灭男人的机器。古往今来，概莫能外。”沈曼华说。
“不是说你自己吧？”田建平反唇相讥。
“我承认，我就是毁灭男人的机器。”
田建平有点厌烦：“还是说点别的吧。”他还一肚子不快呢，花好月圆，良辰美女，被让她一个电话搅黄了，真想站起走人。
“坐下。”沈曼华瞪他一眼。可毕竟是自己的表哥，她放缓语气，“让你参加联欢晚会，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防止招商的纠缠男一号，我一直在厕所外面盯着呢。”
“还是没盯紧，让招商的钻了空子。”
“我总不能盯着他拉屎撒尿吧？”
“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说你一句，你顶我一句。”
“你要觉得我不称职，那我退出剧组好了。”
“你以为想退出就能退出吗？我们捆在一部战车上，跑了你个卖切糕的。”
“过了十五我的工地要开工，还要筹备集中供热投标，真没时间干这剧务了。”
“没时间干剧务，有时间泡妞？”
“什么泡妞，我是出于同情，帮人走出心理阴影。”田建平脱口。
沈曼华疑惑：“你真把朱晋萍勾挂上了？”
“你说话总是带刺儿。勾挂……我是勾挂女人的下流胚吗？偶遇而已。”
“偶遇就上了饭桌？下一步，是不是还要上……”
“打住！真是的，州官可以放火，我点根烟都是事儿？”
“我算看透了，男人没有不好色的。”
“不好色就是功能出了问题。”
沈曼华忍忍气，说：“告你啊，玩一玩可以，不能深交，更不能涉及剧组里半点信息。如果从你这儿泄了密，我饶不了你！”
“你把我看得太傻了吧。”
“男人沾上女人，没有不犯傻的。”
“朱三定的女人那么多，你就不担心他泄密？你有本事收拾他吗？”
“朱三定比你有定力，他玩女人从来不动真感情。”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莫非你跟他也？……”
“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他对我从来没动过非分之念。就冲这一点，我佩服他是个男子汉。”
“行啦，我清楚得很，那是因为他知道你的背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你……”曼华气得咬牙切齿。
“续岩峰要是早知道你的背景，他更不敢，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我发现你对他越来越不尊重，竟然直呼其名。”
田建平懒得解释，只说：“对我不放心，随你裁撤。还有别的事吗？我得连夜赶回省城。集团把今年的协作精神奖评给我了，我还得写发言稿呢。”
“坐下，你屁股带刺了还是怎么的。朱晋萍呢？”
田建平只好坐下：“她还相跟着两个女同事呢，我得送送她们。”
信手拈来的谎话起了作用，表妹不再盘诘这个问题。
男一号准备起身，曼华问他：“你要干嘛？”
“俺……紧屙咧……”
沈曼华正没好气：“改掉你的土话！”
男一号苦着脸：“紧屙……英语咋说？你没教俺。”
沈曼华不耐烦：“WC！”
“‘大不留……’”
“你做这个手势就行了——”田建平教他手势。
“这不是OK？”男一号搞不清楚。
田建平教他：“这是OK的手式——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这是WC的手式——拇指和食指不要捏在一起。”
“明白咧，想蹲坑是这——”他做WC的手式，“蹲完坑是这——”再做OK手式。
沈曼华和田建平哭笑不得。她吩咐田建平：“你陪他一块去，他回来你再走。”
田建平不乐意：“又不是在会场，怕招商的纠缠他。”
“叫你去你就去，我怕他走错卫生间。”
“俺快憋不住咧，穿的可是新裤子……”男一号难受地窝下身体。
没办法，田建平陪着男一号走出包间，灵机一动，交代给迎面过来的服务生：“领这位外商去趟洗手间。”
“俺不洗手，俺要……”男一号做WC手势。
田建平塞给服务生一个红包：“拜托，等老先生完了事，你再把他送回这间包房，谢谢啊！”
服务生领着男一号去往洗手间方向，田建平转往楼梯处快步离开。回到停车场，霸道却不见了，吓他一跳。忽听到熟悉的汽车喇叭声，循声望去，原来霸道已经停在路边，朱晋萍降下车窗玻璃向他招手。
“你会开车呀？”他坐到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欣喜地问朱晋萍。
“你表妹没问你跟谁一块吃饭呢？”她熟练地开动霸道。
“问了，我就说跟你在一起。”
朱晋萍白他一眼。
“还有你两个同事。”田建平补充。“你们女人哪，好像天生都有一种相互戒备的心理。”
“心中有鬼才戒备呢。”
“你心中有鬼？”
“我就是鬼呀。”
“开什么玩笑。”
“你没发现我像行尸走肉，魂不附体？”
“哎哟，你不会带我去阴曹地府吧？”
“那可没准，你自愿的。”
田建平欣赏她驾驶技术：“开车挺稳的，怎么平时不见你开呢？”
“我要开车，乔胖子不是失业了。”
“就是哎，你自己会开车，为什么还要配司机呢？”
“你问我哥去。”
“我不用问他，你哥是说了，交给别人不放心，交给咱们自家人。”
“恭喜你当了‘自家人’。”
他听不出她话中带着贬义。问：“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物业办的电话业主们都有。”
“我是问你的手机号。”
“我没有手机。”
“怎么可能？如今要饭的都有手机。”
“我连要饭的都不如。”
“我给你买一部。”
“不要。”
“没多少钱，喜欢苹果还是三星？”
“我不要！”她提高嗓门，“我不敢要！”
田建平还没理解：“方便咱俩随时联系嘛，以后搞个自驾游什么的，去云南、西藏、或者新疆，要不你选个地方，两人换着开，不累。”
霸道拐向路边停车带，猛地刹住，田建平若不系安全带，脑袋肯定撞到前挡风玻璃上，不飞出去也得撞个大包，把他吓得够呛。
“你多大了？”朱晋萍斥问。
“四十……三。”
“四十三？”
“我承认比你大得多，不过……”
“我不是说这个！你四十三还这么愚钝？这么心智不全？”
“我……我在男女交往方面，确实……”
“你怎么还往这方面想呢？”朱晋萍松开安全带下车。
田建平下车，想绕过去。
朱晋萍又登上驾驶位，显得焦躁不安。
田建平也重新上来。
朱晋萍气得够呛：“我刚才说了半天，你怎么一点没弄明白呢？”
“明白……什么？”
朱晋萍对他大吼：“我没有自由！懂了吗？”
田建平怔望着她，有些醒悟：“你是……被你哥……限制？……”
朱晋萍埋头嚎啕大哭，痛不欲生地捶打着仪表台，积蓄日久和压抑到极限的悲怆、愤懑、仇恨，全部宣泄出来……
田建平从后座取过大衣给她披上：“别哭了，我不知道你和你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一定为你争取自由，一定！”
“我不想连累你……不想连累任何人……”她哽咽着连连摇头。
“让我来开吧，你冷静一下。”田建平把她搀到副驾位，自己回到驾驶位，发动马达上路。
把朱晋萍送到龙湖公馆物业办楼前。她心情稍许平复下来，道歉说：“对不起，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
“没关系，能让你的压抑得到释放，我心甘情愿。”田建平真诚地说。
“我还是希望你仔细考虑后果，不要固执到悔之晚矣那一天。”
“我都人到中年了，知道什么是担当。”
朱晋萍深沉地看他一眼，走进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