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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领导平日里殚精竭虑忧国忧民，难得有时间放松身心，本来准备周六周日在梅岭庄园好好玩两天，景色可餐，秀色可餐，食色可餐，怎奈晚膳后秘书给他打来电话，省里有急事找他，只得连夜返回。行前，在接待厅外停车场，宋副市长把盛在保温罐里的神秘之物拿来，跟大领导耳语几句，估计又是补品一类。大领导笑了笑，让曼青放到车里。
他对围在身边的人嘱咐：“我还是老生常谈两个字：团结。谁也不许闹意见，不许耍心眼儿。”
话音不重分量重，剧组成员纷纷表态。大领导坐进玛莎拉蒂后座，朝大家挥挥手。一直站在霸道车旁回避的田建平快步赶过来，跟干爸道个别，玛莎拉蒂开出庄园大门。
续岩峰是坐宋副市长亲驾的奥迪A6来的，还准备坐A6回家。
田建平说：“续县长，我送您回家吧？”
续岩峰理也没理他，坐进奥迪车里离开。
朱三定拍拍这位准妹夫：“你咋把续县长惹下咧？”
“没有啊，没有没有。”田建平自我解嘲。
沈曼华狠狠剜他一眼：“今天是商量大事，你平添无关紧要的画外音。”
田建平不敢吭声，反正蹭着了，挨两句骂就挨吧。
朱三定对他说：“集中供热，西建总替你围标可以，偶可不准备垫资。”
又一盆冷水，田建平有点受不了：“借点启动资金都不行？就算你放贷给我。”
朱三定摇头：“关系越好，越不能在钱上打交道，这道理都不懂？”
曼华对田建平说：“明天开始，给你一礼拜时间，教会男一号打高尔夫。”
“啊？他哪是打高尔夫的料！”田建平苦起脸。
曼华不依不饶：“集中供热和操练男一号‘捆绑销售’，你看着办。”
“马上就要开标，我哪有时间！我的好表妹呀……”田建平蹲在地上快哭了。
朱三定有点看不下去，对曼华说：“你表哥下礼拜确实没时间，他得跟西建总沟通好商量好，投标也是一门学问呢。”
“以为我不懂？全是暗箱操作。”曼华不以为然。
“暗箱操作，标底也不能差太多。再说，续县长那个人喜欢装正经，爱绕弯，五峰铝业不是例子，又打偶梅岭庄园的算盘呢。”朱三定说。
“你别冤枉续县长，左手倒右手是干爸的主意，我们都没想到。”曼华说。
“这的哇，偶给男一号找个好教练，保证一礼拜度出他。”
“人可靠吗？要防止泄密啊。”
“跟偶一样可靠。”
曼华用脚尖踢踢表哥：“走吧，看你那出息劲儿。”
田建平抹着眼泪站起，握住准大兄哥的手：“谢谢啊……什么都不说了……”
霸道行驶在夜色朦胧的路上，田建平不想理睬副驾驶位的表妹。她却开口道：“你今天跟干爸提集中供热，完全多此一举，反而惹得续县长不高兴。你也不想想，你给续县长铺垫了那么多，还有我的面子，朱三定的帮衬，他能不为你考虑？非要让干爸说话，显得续县长不近情理。你到处烧香磕头，就算拿到项目，该感谢谁呢？做了这么多年工程，真是白做了。”
“我做这么多年工程，没遇过哪个领导像续县长这么能绕的，山路十八弯也没他弯多。”田建平不满，“朱三定的话：想吃糕又怕粘掉假牙。”
“他跟我说过多次，集中供热主要是安装，这是你的弱项，可你总想吃独食，一天到晚不知道补课，就知道泡朱晋萍。”
“哎哎哎，别扯别人啊。”田建平说着，下意识看看手腕上的“运动表”。
“哟，我还没注意呢，你平时不爱戴手表，怎么今天心血来潮了？”
“事太多，戴块表随时掌握时间。”
“这表好厚呀。是不是朱晋萍送你的礼物？摘下来我瞧瞧，都有什么功能。”
“你三句话不离别人的隐私，我什么时候问过你和续县长的私生活？”
“我可没给他买过东西。”
“拉倒吧，他从省城学习回来，写字案上怎么多了块石头？”
“那是端砚，文房四宝，不懂国学真可怕。”
“嘿嘿，露馅了吧？”他把手表往上撸了撸。
虽然搪塞过去了，还是让曼华有点疑惑，多看了表哥几眼。
偏偏朱晋萍打来电话，田建平不方便接听，摁掉放在驾驶台上。曼华马上把他手机抓过来查看未接来电：“这个萍萍是朱晋萍吧？什么时候买的新手机？”
田建平不答。曼华把来电号码输到自己手机上。
“你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田建平忍无可忍地瞋她。
“还有更过分的没问呢！你给她买的什么手机？什么型号？什么时间买的？”
田建平更不搭理她。。
“你肯定在省城给她买的，咱俩通话时，她是不是在你车上呢？说呀！”
曼华把他手机扔到驾驶台上，阴毒地想着，“我会调查清楚的。”
“我还要给她买苹果手机呢，让她换着玩，你不嫉妒？”田建平故意气她。
曼华自己的手机有呼叫，是小黄打来的：“沈助理，我们和于董事长，还有公司员工，都在百乐门呢，您不过来？”
“好，我随后到。”
田建平诧异：“男一号会跳舞？”
“士别三日当刮目。他见别的外商会跳舞，一直在学，一心融入上流社会。”
“有些东西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
“不信是吧？好，跟我一块去百乐门开开眼。”
“不，我得马上回祁口安排工作，再回省城参加投标。”
“让你去你就去，把你泡朱晋萍的时间拿出来。”
表哥得罪不起表妹，把车开到百乐门。好家伙，还没下车就被拉客的服务生团团围住。百乐门是义临市的高档歌舞城，小维港模仿大维港，娱乐场所的名字也照搬。田建平跟着曼华进入二楼歌舞厅。今晚是港华公司包场，还请了当地几位名媛，舞厅是开放式包厢，旋转射灯流光溢彩。田建平和沈曼华在包厢落座后，先与正在跳舞的小黄小林招招手。
“你能找出哪个是男一号？”曼华问田建平。
舞池里人影幢幢，双双对对蹁跹旋转，田建平还真没瞅见男一号。直到舞曲终了，一位窈窕女郎陪着男一号回到包厢。他换了一副金丝框变色镜，更显儒雅。这位“维港大亨”出手阔绰，掏出一张港元赏给那女郎，女郎抱住他老脸就亲。
曼华对女郎说：“我们商量点事。”
女郎识趣地离开。
“于董事长！您好！”田建平起身致意。
“田经理呀，你们来晚喽。”男一号敷衍地同他碰碰手。
“您跳的不错么。”
“一般般啦。跳一跳十年少，摇一摇毛不掉。你的毛快掉光啦，该跳一跳摇一摇啦。”男一号胆子越来越大，竟敢拿田经理的“地方包围中央”取笑。
田建平打着哈哈，欲给男一号斟红酒，沈曼华拽他一下：“不能让他沾酒。”
男一号让田建平凑过来，附在他耳边问：“那两个做饭女工，还在你工地哪？”
田建平说：“她俩过完年没来。您还想见她们？”
“我见过她们……嘿嘿……”男一号笑得有点邪性。
他见过人家造爱，给人家挑过洗澡水，没好意思往下说。那会儿的他下贱到极点，这会儿的他尊贵到极致。他还大大咧咧拍拍田建平：“小伙子，好好干。”
这派头让田建平有点晕，真是一天一个层次，比盖楼还快。
DJ舞曲响起，年轻人都下舞池摇摆。男一号有点坐不住，不由自主随着节奏晃动，竟然站了起来。
“您还想来更刺激的？”田建平瞠目。
男一号真的手舞足蹈，忘乎所以地扭腰摆胯进入舞池。但是，他的动作很古怪，跟别人完全不搭。年轻人都不跳了，反而围着他看稀奇。
“这是什么动作呀？”DJ舞曲音量高，曼华附在田建平耳边大声问。
田建平恍然失笑，告诉表妹：“这是《工地迪斯科》，我看过这节目。”
“《工地迪斯科》？农民工还懂艺术？”
“你以为农民工就是干活机器，劳逸结合，每个群体有每个群体的艺术。”
音乐节奏越来越有感染力，田建平也控制不住自己，进入舞池，与男一号对跳，几乎所有人都跟他俩学。
曼华忽然醒悟到什么，走到控制室让人把调音台关掉。
音乐戛然而止，舞池里的人莫名其妙。
“董事长今天累了，需要早点休息，舞会到此为止。”沈曼华宣布。
员工们扫兴地收拾自己的物品，跟董事长和沈助理道过晚安，纷纷离开。男一号不太高兴，独自坐到另一包厢里。
曼华先问田建平：“男一号刚才跟你嘀咕什么呢？”
“问了问工地两个女工。”田建平回答。
她又把小黄小林叫过来问：“今天赶大集，董事长遇到熟人了？”
“熟人？……熟人就是郭主任呀。”小林说。
“没遇到其他熟人？比如农民工什么的？”
“农民工？没有。”小黄说。
“董事长刚才跳的是《工地迪斯科》，是一种怀旧，没有触景生情的偶遇，不会触发他这种情绪。各县区招待咱们考察团，也有歌舞晚会，也有迪斯科舞曲，他从来没像今晚这样发挥。”
“确实没发现他遇到其他熟人。”小黄说。
“你们走散多长时间？”曼华继续盘问。
“没多长时间。”小黄和小林一块回答。
“他投资个什么戏班子？什么肉摊子？”曼华再问。
“戏班子可能是演《西游记》的演艺团，我看见广告牌了。”小林说。
“肉摊子呢？”
小林和小黄都摇头。
曼华凝眉思忖：“今天是赶大集第一天，明天，把董事长送到梅岭庄园练球，我们一块去西林镇集市转一转，找找戏班子和肉摊子。”
下楼时，田建平问曼华：“你是不是神经过敏？蹦个迪也是事？没有常年工地生活，谁能看懂跳的什么。”
他嘟嘟哝哝开上霸道告辞先走，时间已晚，不愿打电话惊扰朱晋萍，发了条短信给她：“小心，沈曼华记住你手机号了！”
小黄和小林把宾利车后门拉开，让董事长和曼华先坐进去，俩业务经理坐到前排，宾利开出百乐门。
曼华问男一号：“舅舅，您怎么想起跳《工地迪斯科》呢？”
男一号一言不发，还在生气。
“您今天赶大集，是不是遇到熟人了？”
男一号闭上眼睛，不睬。
“咱们吃宵夜去？”曼华故意问。
“饱啦。”他怏怏不快地冒出一句。
曼华扇扇气味：“满嘴大蒜味儿，就你这臭嘴还见一堆领导？还跟小姐跳舞？”
男一号拿出一块口香糖放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