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大叔和胡贤在云海大酒店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分宾主坐定。那孩子也被服务员带了进来,坐在石山大叔的身旁。服务员望了他们一眼,然后面向胡贤行了个鞠躬礼,转身带上门一声不响地走了。
胡贤满脸挂上笑,身子微微向前一倾说:“石老板,首先我得向您道歉。我没有去征求您的意见,就和这位小兄弟商定了一个口头协议。”
“哦?”石山大叔见胡贤不说了,刚想追问事情原委,那孩子却慌忙站起来抢着说道:“那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与师傅……”
“什么协议?”石山大叔打断了那孩子的话,伸手把那孩子拉回到沙发上。
胡贤轻咳一声,说:“店堂广告,想必石老板已经看了。我们和这位小兄弟商定,在他体验生活的三个月时间里,本店除了给他提供一切方便之外,还免费提供食宿。作为回报,这位小兄弟无偿地为我们的顾客演奏魔笛。协议虽然是口头的,但是我们生意人诚信,和笔头上写的也没有什么两样。如今店堂广告已出,协议已经生效。我们搞经营,就是讲究个信誉,讲究个名人效应。这两天顾客盈门,您这位高徒功不可没啊!所以……”他慢悠悠地打开面前的老板桌抽屉,从中取出一只鼓囊囊的牛皮纸大信封,笑嘻嘻地向石山大叔递过来说:“这点小意思,望石老板笑纳。”
“哦,什么好东西?”石山大叔笑问,心里却在想:“这小子运气不错,真是早上没饭吃,晚上有马骑啊!”他伸手把那只信封接过来,打开一看:嗬,果然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
“这就不必了。”他轻蔑地一笑,赶忙把那只信封扔到胡贤面前的老板桌上去,说:“事情照事情谈,好说。既然他自己和你有口头协议,我也不勉强他。不过有一点,协议内容需要修改一下,毕竟那广告上面提到了我石山的贱名。胡经理,您看如何呢?”
“这……”胡贤沉吟了几秒,扬了扬眉毛,抓起那只牛皮纸大信封,又把它放进抽子,关好后又想了一下说,“好吧!石老板真是个快人。怎么修改?请讲!”
石山大叔收起笑容,一字一字地说道:“把‘无偿’两字去掉,换上‘有偿’两字。再在后面添上‘每月发给工资五十万元’。不然,别人会怎么看?如果有人说,人家明星到哪儿作个宣传、做个广告什么的,出场费动辄就是若干万呢!石山的徒弟不算是明星,也算是沾上明星的仙气了吧?怎么这么没品位?还是‘爱徒’呢!一定是假冒。这后果,不知胡总经理想过没有?您是聪明人。哦,我也是替您作想啊,真货总比赝品值钱嘛!”
胡贤瞟了眼石山大叔,思忖片刻,爽快地答道:“好啊,可以啊!毕竟是石老板,考虑得周到。没问题!”
“好!总经理先生才是个快人,石某佩服!”石山大叔说了这句话立刻站起身来,转过脸去对那个孩子道:“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地锻炼锻炼吧!到这里来的人,虽然大多来自社会上层,但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就看你从什么角度去观察了。遇事三思而行,多向总经理请教。三个月体验期满,立即归团,不得有丝毫耽搁。”他嘴上说着,心里高兴着:我终于为这个小乞丐办了件好事。三个月后,他就可以永远不做乞丐了。可是他哪里想得到,那孩子却叫起来:“师傅,我现在就跟你离开这里。我知道是我错了。这两天,我已经看清楚了,到这里来的多是富商巨贾,社会名流,江湖大佬。我们艺术团演的都是老百姓的戏,还是要到老百姓中去了解老百姓的喜怒哀乐。”
“小兄弟,我提醒你,不要忘记我们的协议中还有违约条款!”胡贤立刻似笑非笑地说。
石山大叔糊涂了。他不懂,为什么一个小乞丐,无偿地为如此豪华的酒店服务他乐意干,五十万元一个月的天价工资却不愿意去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总经理偏要把这样天价的工资朝一个孩子的手里塞?这“名人效应”究竟能给他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难道就这么神奇?何况自己并不算什么名人。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孩子却轻描淡写地说道:“噢,不就是五千元吗?刚才那个信封里的东西,是你们老板送给我师傅的吧?我师傅没要,它就落到你的口袋里去了。是这样吧?”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眨巴、眨巴眼睛,又指着那宽大的老板桌的抽屉说:“我想,它的价值一定不止五千元吧?你不是已经很赚一笔了吗?”
“你!你……你这个孩子!”胡贤竖起眼睛,连续从嘴里蹦出好几个‘你’字来。然而,他红着脸皮,忍着气,始终没有发作。
那孩子一脸怪笑,很得意。
石山大叔却感到很难堪,心想:“你这孩子怎能如此刁蛮呢?你现在毕竟是冒着我石山徒弟的名义啊!石山的徒弟怎么能不守信用呢?何况我就站在你的身边。”想到这里,他硬了硬头皮说:“胡闹!人贵诚信。既然有约在先,现在你又一心要离开这里,那就得照章办事。对不起!总经理先生,既然这孩子一心不想在这里了,那就让他离开吧!违约金,我现在就给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打开手提包,从中取出五千元钞票丢到胡贤面前。
棕色的手提包在他的手里极不情愿的张着口。只有它知道:这钱,是石山大叔准备饭后去替老婆交这一年度的养老保险金的。
“这就不好意思了。不是老板那儿难交代……”胡贤嘟哝着,迅速地把那五千元钞票收进抽子,一脸干笑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喜悦。
石山大叔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说了声“不客气”,转身就走。那孩子却一把拉住石山大叔的衣袖说:“等一下,师傅。我还有笔帐要和他清算呢!”
石山大叔收住脚,想问那孩子还有什么帐要算,可那孩子却已经离开他向胡贤走过去。在宽大的老板桌前,那孩子站定,掷地有声地说:“我虽然不算个人物,但是我师傅和你都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我们不说不讲道理的话,不做歪不溜秋的事。我和你定的违约金,师傅一分没少给你了。你送给师傅的礼物,左手送出来,右手拿回去。不过,这个我就不说了,是我师傅自己不要的。可是,你答应师傅给我五十万元的月薪还没有结算呢!每个月按三十天计算,我在你这里工作了三天,每天应得一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六角六分六。合计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九角九分八。舍去元后面的小数,再给你一万元小费。余下的,请你付给我!我对你够朋友了吧?”
谁都没有想到那孩子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胡贤张口结舌,一口气憋了半天才说道:“你,我的小祖宗。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罢、罢、罢!违约金呢,你还拿去,我不要了!我情愿不要了!好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慌忙把石山大叔刚才给他的那五千元纸币拿出来,放到桌面上。耷拉下眼皮连声说:“走吧走吧!快些走吧!”
那孩子一笑,拿了那钱说:“这下子,你的巧,讨大了!”转身时又抛下一句,“便宜你了!”
“这孩子,真是太刁蛮了!”石山大叔忍住笑在心里说。誰曾想,从此他们竟然真的结下了师徒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