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的故事令旅客们唏嘘不已。然而,他的故事没讲完,一线庄站却快要到了。列车员提醒大家拿好行李准备下车。
在接下来的简短谈话中,石山大叔才知道光头男是一个果品批发商,姓田名成。一线庄这一带是著名的干、水果产地,目前正当果实成熟的季节,他是来采购鲜果子的。
一线庄站果然是终点站。下车后,田成问石山大叔:“您是先去一线庄呢,还是跟我先到肖庄去玩玩,过两天我再陪你去一线庄?”
“你不是说,前面只有一个一线庄吗?”
“谁说的?我是说,只有这最后一站——一线庄站。”
石山大叔望了望四散的旅客,又问道:“一线庄在哪儿?肖庄在哪儿?”
田成说:“一线庄由此向东,从第一个路口拐弯直向南,没多远就到了。肖庄由此向西再向南,要近些。其实两个庄子之间只隔着一道乱石岗,岗上有小路相通。登上乱石岗,两个庄子就都在眼底下了。”
“你到肖庄去干什么?你不是说一线庄的干、水果都很著名,你是来采购鲜果的吗?”
“嗯,一线庄的干、水果是很著名。可是那里是集体经营,大宗买卖,货早就被人定得差不多了。我是一个小小的个体批发商,肖庄都是散户。”
“哦——”石山大叔似懂非懂,笑道,“那你往肖庄吧,我去一线庄。”
“好吧,我们约定个日子。我在肖庄等你,还是你在一线庄等我?”田成一脸严肃地说。
“对不起,老弟。这次我真的没有时间陪你玩。我们以后再玩,好吗?”
“谁要和你陪我玩啦?”田成怒了,叫道,“你以为我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不要忘记,在车上见面时我和你讲的那番话。”
“你还当真了?”石山大叔啼笑皆非,在这之前他对田成的话一直半信半疑,以为田成是拿他开玩笑的。
田成冷下脸来,从头到脚细细地审视了石山大叔一遍,说:“我和你说过不当真的吗?”
“好好,当真。”石山大叔望着田成苦苦一笑道,“一周以后,我去找你,到哪儿找?”
“庄子西头,王老太爷家。记住,你是跑不掉的。如果你说话不算数,莫怪我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田成说完,头一扭,登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石山大叔望着远去的出租车,摇了摇头,转身向东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唸道:“文姑娘也是的,恋着我这个有家有室的人干什么?再说,我已经差不多是你的父辈的人了。不,我那老祖宗黄三姑不是说,我若生在这里还是小屁孩一个吗?她和阿宝差不多大,折算一下,该是我的长辈了。嗨!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向前走去,走到岔路口才想起来打车。这里是农村,车子哪里容易找?他想再回到车站去叫,又一想:“田成不是说,从此向南不远就到了吗?走就走走吧,正好看风景。”这么一想,他突然感到浑身轻松起来,大踏步向南走去。
沿途是一派山水相依的美丽风光,有大片、大片的庄稼地,有青翠浓郁的山林。一眼望去,没有高山峻岭,都是些平缓的小山包。那些小山包有的孤零零的独立一隅,有的一个接着一个连成片,把视野之内的整块、整块的土地装饰得像一幅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又像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大沙盘。走到那些山包跟前才知道满山包长的都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果树,其中水果居多,也有干果。
庄稼地里有农机在进出,成熟的果树林子里有机械手在采摘。到处是机器在奔忙,没有一个人影相伴,就连在马路上来回奔跑着运送果子的车子,也都是无人驾驶的。凡此种种,让石山大叔立刻想起了在银盆市的村市里见到的情景。但不同的是,那里的人们钟情于山水,三三两两四出游玩,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这里却见不到一个人影,简直就是一个机器人的世界。他想:“也许是因为银盆市气候温和,四季如春,而这里虽然说刚入夏,但却已经炎热如火的缘故吧!”
可是另一种现象就让石山大叔很难理解了。银盆市的村市里,作为民居,是群星散落般的各具特色的优美建筑。而在这里,却找不到一座具有任何建筑特色的房屋。换句话说,他找不到一线庄的影子,就是想找一户人家问问路都无处去找。闻名遐迩的一线庄到哪里去了呢?
细察依山傍水的林荫深处,他发现:但凡那些地方,到处都隐约可见一块、一块巨大挺立的山石。这些山石,有的好像是从旁边的山岩上劈凿下来的,有的好像是从外太空飞来的,有的又好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几乎每一块的向阳面都爬满了藤萝。它们各具形态,什么形状都有;色彩斑斓,什么颜色都不缺。好像在这片土地的上空,曾经发生过一次小行星大爆炸,从而撒落下这些奇形怪状的岩石。然而,此时石山大叔无心去追寻它们形成的历史,他急于要寻找的是一线庄,因为时已近午,不光这里的天气实在炎热,他的肚子也饿了。因此他边走边用手搭起凉篷东张西望,想找一个行人问一问,可是目光所及,整条、整条的大大小小的道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阳光白亮亮的,在它的照耀下每一片绿叶都亮得人眼瞎。他从东边寻到西边,又从眼前寻到天边,好不容易才在不远处的一条岔道上发现一个青年人。定睛细看,那个青年人一边不时地弯下腰去察看田野里的庄稼,一边优哉游哉地正在向他这边走来。不由喜上眉梢,赶忙扬起嗓子喊道:“小兄弟,请快些走啊,我有事情要请教您呢。”
那个青年人听见石山大叔的呼叫声立即就跑了过来,一问,笑起来说:“我就知道您又是一个新来的游客,像你这种情况多的是了。跟我一起走吧!”
石山大叔问:“怎么这里到处见不到一个人呢?”
青年人扭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石山大叔一番说:“这太阳跟火一样,没事出来烤肉干咋?您这一身裤褂都湿透了,难道还不知道这里的天气热?”
石山大叔低头一看,浑身的衣服真的全湿了,望望日头,立刻感到脸皮子一阵灼痛。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说:“哎哟,我赶路赶昏头了。”
“走快些吧!马上更热呢!”
“莫慌,”石山大叔见那个青年人突然着急起来,催促他快走,反而停住步道,“请问尊姓贵名?”
那青年人一愣,“哦”了一声,接着哈哈大笑道:“我叫田佳,姓尊名不贵。”
“怎的叫‘姓尊名不贵’?”
“这姓嘛,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不尊它。名嘛,不过是我个人的符号,有什么可贵的呀?好啦,我知道您的心思。放心吧!我们这里没有传销的骗子,还是快些走吧!再迟,真的会很热呢!”
石山大叔一笑,只好随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