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违纪辱师这件事,终于被石寅生处理好了,老师们纷纷地朝他投过来一片敬佩的目光。王大发为首的假辞职,真较劲,妄图阻碍九中整改的,不巧被石山大叔当真代表教育司批准辞掉了职务的原来的那几个学校领导人,本来都心怀叵测,在一旁等着看笑话,现在也不得不对石寅生另眼相看。是啊,他们都在心里掂量过,此事即使是自己遇上,也未必能想得出这个妙招,处理得如此漂亮呢!
可是,石寅生此时却不认为自己的处理方法就怎么好。他感到自己在处理这一事件的整个过程中都是被逼上梁山的。他在苦苦思索由头至尾的整个处理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不断站到自己灵魂的对面,和自己的灵魂展开了一次又一次无情地辩论,意图找出更加完美的解决办法来。
这就是石寅生的过人之处。一个经历了从教师到清洁工,又从清洁工到学校临时负责人的这样一个人生低谷的人的过人之处。它和一个学生完成作业以后,再去认认真真地回味一遍解题过程具有同等的意义。这是那些一直春风得意,处于顺境之中的人们常常缺乏的品质。
“石老师,关于恢复晚自习的调查数据统计好了。”教务主任陶源拿着一张表格走进来说。
石寅生从沉思中慢慢地抬起头,严肃地问:“各个班的数据都全、都真实吗?”
陶源也非常认真地说:“全,不差一个数据。至于真实度,我不敢保证百分百,但也不会低于百分之六十吧。这是我最低的估计,因为绝大部分的班主任都是认真对待这件事情的。”
“哦,那就好。”石寅生点头说。
“反正这张表上的数据是能说明问题的。”陶源把手里的表格放到石寅生的面前,转身就要走。
“坐下来吧!老陶,谈谈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石寅生诚恳地说。
“我的看法很简单,”陶源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前坐下去道,“两个字:恢复!”
“可是,你这张表上赞成恢复晚自习的家长人数还不到百分之六十呢,而赞成的学生人数就更少了。谈何容易啊!”石寅生看着报表略带忧虑地说。
陶源笑了笑道:“我刚才不是说嘛,统计数字的真实性不会低于百分之六十。那么,虚假部分在什么地方呢?当然就在反对的数字里面了。您想想,我们的老师,有多少赞成恢复的,特别是班主任老师,不多吧?所有的第一手数据都是他们统计的,那些因故没有到会,或者一时难以联系到的家长,他们不会代投赞成票吧?而那些家长又是打工族为多,应该属于赞成之列的。您说实际比率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下吗?再说学生吧,看着班主任的脸色行事的也不会很少吧?难道您不知道?”
“这么说,还真的能恢复?”石寅生眨了眨眼睛,开玩笑似的问。
陶源心想,你是在试探我吗?在王大法的班子里,我不过是个扫地僧。你石寅生之前的岗位虽然是个清洁工,但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知道你是个藏龙卧虎式的人物。于是斟词酌句,说道:“您这一问,倒叫我难以回答了。当初布置这项任务时,我看您‘力拔山兮气盖世’,怎么转眼之间就又上了‘鸿门宴’?我们学校不是贵族学校,百分之七八十的学生是平民子弟,家庭经济状况也就是刚解决温饱,或稍有积蓄而已。不要说不敢追求高品位的享受,还长存‘岌岌乎殆者’之感,生怕天降灾难病苦呢!一笔课外辅导费用,无异于压在他们肩头上的一座沉重的大山。剩下的百分之二三十是不在乎钱的。他们中的有些人,手里的钞票比平民百姓手里的草纸还要多。这笔辅导费,对于他们来说,何异于九牛一毛?他们巴不得把我们的老师全都收买去,专门教他们家的孩子呢!您说,是‘能回复’呢,还是应该恢复?”
石寅生诡异地一笑道:“群山有路道不同,别开一径入芳丛。”
“妙!这‘别开一径’说得实在是妙!”陶源击掌笑道,“鹤落千丈一鸣起,鸡飞十尺百声哀。从此荡开层云去,遍洒祥音万里埃。”
“错!”石寅生收住笑容说,“草绿花红为报雨露阳光。我你虽然不算个官,但一样食的是百姓俸禄。岂能心心念念于个人名利?我可不是王大法。”
陶源再次击掌,肃然曰:“好!只要您不是‘王大法’,陶某与你共进退。努力为寒门学子挣得一席公平之地。”
于是,二人又一起研判形势,并当即拟就了一份《关于恢复我校学生晚自习课的报告》提交校务委员会论证。
很快,校务委员会在接到报告后的第二天就紧急召开了论证会,虽然争论激烈,但最终报告获得通过。
紧接着,石、陶二人又迅速地展开教职工动员工作,同时决定于下周一恢复这一项被停置了漫长岁月的课程。
不过,亲爱的读者,距下周一还有几天呢,届时是否有风雨雷霆,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现在让我们还是回到如意山车祸系列案件上来。
凶手江南及其雇主唐大飞的归案,宣示了“绿楼失踪案”的告破,也预示了“如意山车祸”案的侦破工作已接近尾声。而对江南和唐大飞的突审彻底揭开了笼罩着此案的神秘的黑幕。
这个唐大飞是本市最大的一家辅导机构的老板,几乎每一所初中和稍上规模的小学附近都有他的教学点。闵英主持的这场教育整改,在不断推进的过程中渐渐地截断了他的主要生源——在校初中生,使他日甚一日地焦虑不安起来,直至日食无味,夜寝不安。当他得到消息,闵英要在全市取消一个课堂一个教师的传统授课模式,实行全市联网‘一授众辅’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经营多年的事业被敲响了丧钟。情急之下,他慌忙去找他的胞兄唐大成商量。
唐大成是谁?原任牛耳市教育司长,现任牛耳市分管教育的副市长也。
本来,唐大飞是一个宰牛的屠户。以往,因社会安全问题暂停初中生晚自习课的时候,其胞兄唐大成抓住了这一个商机,亲自出马帮他办起了全市第一家挂牌课外辅导机构。因为他是教育司长的胞弟,又抢得了先机,所以很快事业就火红起来。从此,屠夫变身教育家,书馆教坛遍天下。财源滚滚似江河,流入牛耳大唐家。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之时,天上突然掉下个女罗刹来。转瞬之间,眼看着自己构筑了多年的财富大厦即将轰然倒塌,他心里的那份急,那份恨,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表达的?所以见了唐大成,他如丧考妣,一言不发,哭得个泪人似的。
唐大成好不容易才从他这个胞弟口中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脚一端恨道:“八十岁也不得成器的东西。就这么点问题自己都解决不了,亏您还是个操刀手呢!”说罢,甩袖而去。
唐大飞见唐大成走了,更加伤心地哭起来。其嫂怒道:“你哥的话,难道你没听见?还不给我快走!”
唐大飞擦了擦泪道:“难道哥就不能加点压力给那个闵英,让她不要搞什么‘一授众辅’?”
“不要胡思乱想。主意出给你了,自己干去。”其嫂怒吼,“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就这样,唐大飞回来了。苦思冥想了一阵子,一个阴险的谋杀计划就这么产生了。他先收买了到他这里借钱给女儿治病的远房亲戚江南,又通过江南收买了急需钱用的姜楠。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他们二人的真实计划,而是以制造车祸盗取光磁隐身仪为借口。令他惊惧的是,如意山车祸没有能达到他谋杀闵英的目的,反而葬送了姜楠。于是,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逼迫江南绑架杀害闵英。幸而江南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不愿意伤人性命,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灾难。
如今摆在邢天道、明锐和石山大叔面前最难办的事,就是如何界定唐大成在这个系列案件中的位置和作用。真是,老天不给人方便,急死多智多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