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大叔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跨进闵英的办公室的时候,闵英正在和谁通话中。石山大叔不便打扰,刚想退出去,见闵英示意他坐下来,于是走到墙边的那张四人木沙发旁,强捺下满肚子里直朝上窜的火气坐下去。也难怪呀,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在石寅生和王大法之间连碰了几个钉子,他能不生气吗?这在他的工作史上是没有记载的呀!
然而,更使他生气的还在后头呢!请听闵英和电话中的人怎么说,在石山大叔进屋后,闵英就把电话开了免提。
……
闵英:“是石寅生要聘你为名誉校长吗?”
对方:“嗯,石督学说是石寅生。我相信不会假。”很清楚,电话中是王大法的声音。
闵英:“那你就当呗,司里面没有意见。”
王大法:“哎呀,闽司长。倘若这是您或司里面其他哪位领导的意见,哪怕就是石督学的意见,我都乐意接受。偏偏是他石寅生的主意,我决不接受……”
闵英:“为什么?”
王大法:“人都说您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还要我多说么?”
闵英:“我不明白。你说,我真的不明白!”
王大法:“哎哟,司长啊,你看我与他,都是驴脾气,能合得来吗?”
闵英:“我看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王大法:“哪里呀,司长。他那意图,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他这是逼鸭子上架啊!”
闵英:“你怎能这样说呢?那你就叫他重分个岗位给你吧?”
王大法:“哎呀,您不知道啊!除了他口口声声还要兼着的一个清洁工岗位,九中的岗位已经被他分光了。求求您,您就把我随便丢到哪个学校去做点什么吧!我的意思已经对石督学说了,石督学还没有对您讲么?”
闵英:“好吧,你先打个报告来。暂时在那里好好地呆几天,等我和有关方面商量商量再说。”
闵英挂了机,对石山大叔笑了笑,轻声道:“你看把他放到哪个学校去好呢?”
方才听着王大法和闵英胡搞蛮缠,很奇怪,石山大叔的火气不知不觉地消去了不少;现在听闵英这样问他,满肚子的火苗不由得又直往上蹿。
他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我就搞不懂,王大法这种烂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骄纵他?”
“是么?骄纵么?”闵英瞪大一双眼睛盯着石山大叔反问。
“难道不是么?”石山大叔耐住性子说,“他不愿意呆在九中,要到教研室去,你们就答应他到教研室去。轮到这一类人员下基层了,你们又遵从他的意愿,让他回到九中去参加校长竞选。现在,他竞选失败了,不愿意接受当选校长的安排,又要到别的学校去。您,不是又答应他了么?这不是骄纵他,是什么?如此,我们供孩子们读书学习的地方,岂不成了他的游乐园了?”
闵英忽然冷了脸问:“依你说,石寅生对他的安排就是最合理的么?”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利于他们之间化干戈为玉帛吗?”石山大叔反问。
“我说你呀,”闵英苦笑道,“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九中的校长竞选不是你主持的吗?你就不知道王大法在九中的群众基础如何吗?姑且不谈当时唐大成还在,即使唐大成不在,他自己要到九中去参加竞选,不让他去,他服气吗?现在,他虽然竞选失败了,但是他的群众基础还在呀!你让他还在九中工作,对石寅生的工作有利吗?”
石山大叔眨了眨眼睛说:“哦,我明白了。原来石寅生和王大法一样,也长着一肚子弯弯绕的肠子。”
“你不要打张良骂韩信。”闵英又说,“如今是王大法自己要离开九中的,且不带任何条件。不管让他到哪个学校去站什么岗,都可以说,是把他这个九中的老校长当作天字一号照顾了。谅来谁都不会有话说,包括他自己和他的支持者们。你应该明白,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呀。”
“我还是不明白,”石山大叔不服气地说,“唐大成已经死了,还有谁会闭起眼睛为他撑腰?怎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闵英黯然一笑道:“唐大成死了,就没有人认为王大法是个人才了吗?事实上,他在九中十多年,九中的中考成绩一直不错啊!”
“我明白了,你打算把他放到那个学校去呢?还让他当校长吗?”石山大叔恍然大悟。
“到十三中去任副校长。如何?”闵英淡淡的一笑。
“副校长?”石山大叔惊诧道,“你这样做,不是把十三中推下火坑么?他和十三中的校长能合得来吗?”
闵英不以为然地说:“不是他自己说‘随便’的么?自然随便,就不能任他的性子了,他也不能任性子了。此人虽然教育、教学思想有问题,但是在教育、教学管理上还是有一套的。正好,十三中的校长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我不赞成您的说法。他那一套就是‘高压、题海’四个字。他的竞选演讲你没看吗?有什么样的教育、教学思想就有什么样的管理方法。他那一套缺乏科学性,不适应培养创造性人才的需要,虽然他所面对的是初中阶段的教育。”
“那么,你说怎么办呢?他已经识破了石寅生的意图。”闵英的情绪很有点失落。
石山大叔凝思片刻,扬了扬眉毛说:“办法是有,就怕您不愿意照此办理。”
“说来听听,” 闵英也扬了扬眉毛道,“只要你说得有道理!”
“让他到司里面来。”石山大叔郑重地说。
“到司里面来?”闵英惊愕地问。
“是的,到司里面来。”石山大叔坚定地回答。
“司里面能有什么岗位适合他?”闵英惊疑未定。
“给他定设一个职位:校情巡视员。”石山大叔开玩笑似的说。
“‘校情巡视员’?还‘定设’?”闵英感到好奇怪,惊诧地问,“这个职位没有先例,让他干什么?”
石山大叔悠然一笑,道:“是啊,给他定设的职位,当然没有先例了。让他每天到各个学校去跑一跑,把听到的见到的情况用书面汇报上来。这样的事情,岂不正适合他?”
“那么,他岂不成了满天飞的钦差大臣了吗?”闵英竖起了眼睛。
“只给他汇报权,不给他干预权,他飞什么?至于他所回报的内容如何?管他呢!看不看,信不信,还不是随你们领导人吗?”
闵英想了想,又问:“你就知道,你这个馊主意他能听?”
“百分百!”石山大叔自信地说,“因为此举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也满足了他的权势欲,给了他力所能及的、既自由又潇洒的工作,他有什么不听的?”
闵英思考片刻,忍不住笑道:“你呀,还说别人弯弯绕呢?”
石山大叔也笑道:“不,我仅仅是帮您做了道脑筋急转弯,这副肠子还是直的。”
二人又是一阵笑。笑毕,石山大叔站起身,临出门又道:“既然你赞成我这个意见。最好立即就把它做了。安排他明天就下去跑,免得闲在那里久了,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与此同时,九中校长室内,贾无也在对着石寅生大笑,笑得石寅生把手直摇说:“您赶快不要笑了,我害怕。”
“你怕什么?”贾无笑问。
“我怕你疯了,臆想、胡说!”石寅生冷着脸道。
贾无一愣,又哈哈笑起来,笑了半天才说:“我臆想?我胡说?难道我说的,当真不是你那心里面想的?”
石寅生乜了贾无一眼,说:“只有您这个七孔玲珑心想得出来,我可想不出来!”说完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