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中的工作本来也是交给石山大叔去做的,因为他中了“善姑”的迷情药,弄垮了身子,才换了人。
大家应该不会忘记,前文曾经交代过,就在他走马上任的前一天,闵英在交给他任务后向他介绍九中的详细情况时,他发了晕病。所以第二天,闵英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就把“九中”的工作又从他的头上拿了下来,由自己带着贾无一起去了。但是实际上,闵英虽然是个小小的司长,工作虽不算日理万机,倒也是千头万绪。她哪里沉得下去?结果,九中的具体工作就完整地落在了贾无一个人的身上。对贾无来说,闵英不过是可以让他拿来“拉大旗作虎皮”,壮壮胆,吓唬吓唬人而已。
而贾无呢?虽然对九中的情况洞若观火,但是哪些情况都是知情人口头相传的信息,还不足以形成违纪的证据。要使之形成证据,解决问题,他却没有丝毫的章程。因为长期以来,他一直是个“算盘珠子”官员。领导叫干什么,就干什么;领导叫怎么干,就怎么干。他自己从来就没有为任何工作中的问题独立思考过。所以这一次,闵英不像以往的领导给他一个完整的葫芦,他也就没法画瓢了。他还是沿用过去工作的老模式,只知道四平八稳的按老规矩办事,又是开会发动,又是学习讨论,又是听课督导,……一切该做的形式他都做了。可是结果呢?好话坏话说了一大堆,磨穿了嘴皮,跑断了腿,课听了一堂又一堂,实质问题却解决不了一个。
所以,闵英见石山大叔在一中搞得风生水起,身体也一天天壮实起来,“善姑”又被她按住不动了,就又动起了石山大叔的脑筋。
新星辰走后,闵英立刻又叫来了贾无。
贾无一见石山大叔就叫起来说:“哎哟,我的活神仙呐!九中那边,你赶快去吧!我实在扛不下来了。”
闵英说:“不要叫苦,叫苦也没用。你先说说,这两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外甥打灯笼。”贾无说,“没想到,我贾无这次真的成了‘假无’了。装模作样当领导;胸无一策做工作。说起来,头头是道,什么都懂;做起来,处处碰壁,一窍不通。嗨,这就是我。我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话不能这么说,”石山大叔道,“你那是金刚钻遇到了烂棉花。”
着实九中的情况与一中的情况不同。一中是高中,学生每天都有晚自习。每周假日实际休息时间,只有星期日下午半天。除了寒暑假以外,无论老师还是学生,与校外辅导机构基本上没有联系。九中是初中,没有晚自习,双休日全休,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和校外辅导机构有着割不断的联系。
可是,贾无在作了一番宣传发动以后,不加分析研究,也学着石山大叔在一中那样,去没收学生的课外辅导资料。没想到,他连一本都没有收得到。他没有搞清楚,一中的主要问题是:老师靠题海战术搞“懒教”。那样的题海战术可以说是明火执仗的。而九中的题海战术却是明暗随机。因为这里的问题,除了“懒教”,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就是有偿家教。
这个有偿家教是处在暗处的。一不公开,二不挂牌。都是老师一个一个地打电话约谈家长,让家长把孩子送去的。辅导地点只有参加辅导的学生和家长知道。领导机关查得松的时候,有固定的地点;查得紧的时候,就没有固定的地点了。因为总有那么一部分家长,自视自己的经济力量雄厚,企图用金钱收买教师为他们少数人的子女服务。所以每到关键时刻,他们就会主动地充当家教的组织者,安排场地,通风放哨。风头一过又还原。这是胆子大的教师。胆子小的教师,在这个时候就把学生送到校外辅导机构去,利益均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贾无想没收辅导资料,哪里能没收得到?家教课上做的,都被老师当堂对过答案了,由小组长画勾,做了批改形式交给家长了,学生根本就不往学校里面带。所以,石山大叔在一中那边没收辅导资料,达到了减轻学生的负担和扭转“懒教”的双重目的。而贾无在九中也想以此手段达到肃清老师们的有偿家教就是空想了。
学生们都说:“我们的老师没有搞有偿家教,我们是在学校外面辅导的,是爸妈叫去的。资料每天都交给爸妈了”。当然,也有说交给爷爷奶奶的,总之都在家长那里,是家长的事,不是老师的事。是啊,天下那条法律规定,不让家长为孩子在校外请家教的呢?
老师说:“我们都在拒绝有偿家教承诺书上签了字,谁还敢搞?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校长说得更绝了:“社会上老有些人闲不住,说我们学校的老师搞有偿家教,在课堂上不讲教学重点,都在家教课上讲。现在,贾股长,您来了这么些天了。您看,我们学校的老师们中,有搞有偿家教的吗?只要有,我绝不护短。每个人,包括我,都在《拒绝有偿家教承诺书》上签了字的。不信,你看。他们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欺骗我唦!”同时,他顺手就把一本已经装订成册的经过各个人签了字的承诺书,恭恭敬敬地捧着,一直送到贾无的面前。还不忘缀上一句:“我们的老师一直很重视课堂教学的,不信,你去听听看。看看他们在课堂上,究竟讲没有讲重点。”
这是公然向贾无示威呀!言下之意是:你不是查有偿家教么?我们老师没搞。你不是查作业负担么?我们的老师没有搞题海战术,学生的作业负担不重。至于家长们买多少资料给孩子做,那是家长的事,我们就管不了了。
贾无虽然无术,但是不痴。他知道,这是在撵他走路了。然而,他不能走。自己满怀信心来的,就这样走了,对各个方面不好交代。
不过,他绞尽脑汁,也只落得夹着个书本到各班去听课的机会。不用说,人人都欢迎他去。重点初中的老师还有不会上课的么?只要他去听,保管讲得丝丝入扣,天花乱坠。然而,同轨二三十个班级的学校,任他贾无有三头六臂,听得过来吗?
说到最后,贾无干脆脸一老,颓丧地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在九中已经成为公众的笑料。你们看,我在那里还有继续呆下去的价值吗?”
闵英一听忙说:“现在谁也不能做逃兵。好在,别的同志所去学校的工作还算顺利。九中虽然是市重点初中,原来打算让它起龙头作用的,但是现在成了块骨头也好。认真地去啃一番,才能尝到真滋味。我看石先生那边已经有了头绪,是不是可以腾出点时间来,好丑先帮贾科长打开局面再说。”
石山大叔只是笑。
贾无说:“你不要笑,九中这块工作本来就是你的,我不过是为你去踩踩路,真刀实枪的事情还得由你上。”
闵英说:“就这样吧!九中那边还是以你为主。明天起,石先生多朝你那边跑跑,多为你出些主意。等一中那边一切就绪了,再全力协助你。”
石山大叔沉吟半晌,欣然点头答应。真不知道,对这样的一个被利益链紧紧拴住的单位,他能拿出什么妙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