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无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不容易才把被王大法撞掉的眼镜从地面上摸起来。很幸运,虽然地面是水泥的,但是眼镜没有坏。
“冒失鬼!”他赶紧把眼镜重新戴起来,对着王大发已经远去的背影恨恨地骂了一句。
“咦?我要干什么去的呢?”立刻,一个大大的问号在他的记忆的天空里升起。望着王大法远去的背影,他竟然把自己忙着要去做的事情忘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身,硬是想了半天才把他急于要去做的事情想起来,自嘲地一笑,慌忙又朝办公楼匆匆而去。
当他踏上校长室门前走廊的时候,石寅生正好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
“我说你,兄弟。什么‘文、科、生’创新课不创新课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又给闽司长添什么乱?” 贾无不满地问。
石寅生听了先是吃了一惊,这个贾大股长,平时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地,今天怎么喝下辣椒油了?可是,见贾无没有下文了,立马就明白了几分。于是笑道:“添乱了?真的能添上乱就好。”他说着也不客气,径直走进校长室。
贾无跟在石寅生的后面走进去,不等石寅生落座,又说:“我说你,到什么时候了,还说俏皮话。”
“怎么?我的话俏皮吗?不俏皮,一点不俏皮。”石寅生呵呵笑着坐到椅子上,安慰贾无道,“放心吧,贾大股长。回去腿伸直睡觉。没事!”
“没事?你说得轻巧。出了问题,还不是我和你一起负责?”贾无怼了石寅生一句说。
石寅生收住笑道:“科长哎,我说没事就没事。您大可不必这样担惊受怕的。您说给我听听,培养训练学生的创造性思维,究竟能出什么问题?”
“不是说,在这个方面有问题。我是说,选择这样做的时机有问题。难道你忘了闽司长和那些家长们立下的‘军令状’?距离考试还有这么一丁点的时间,你叫我怎么能不担惊受怕?”
“没问题,什么都没问题。一切顺其自然是了。如果他们胜了,说明人家辅导的就好。我组织所有的辅导老师到校外辅导机构学习去。”石寅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您傻不傻呀您,只要整个考核的组织过程中没有猫腻,我们老师的辅导质量,怎么可能不如课外辅导机构呢?闽司长之所以敢于立下这个‘军令状’,说明她已经掌握了猫腻之所在,并且有了解决猫腻的途径和方法。再说,我这样做活跃了孩子们的思维,只会有利于取胜,根本不会起反作用的。
贾无一听石寅生如此说,心里急了。他想:石寅生啊,你也太不知未来过去了。这么些年来,校外辅导机构的疯狂,你即使没有亲身领教过,难道没有听说过么?虽然这次被闵英抓到了猫腻,但是能不能有效地除掉这个猫腻还是‘两个字’。一旦除不了,失败就是确定无疑的事。你拣这个时候搞什么‘创新课’?不是自造口实替人受过吗?糊涂蛋!不过,他嘴上却说:“你又胡说八道了。如果闽司长真的败了,孩子们不能尽数归校,有偿家教的毒瘤就不能彻底根除。我和你是难逃其咎的。”
“呵,如果考虑到这一层,你就大放二十四颗心吧!”石寅生立刻说,“我石寅生不会推卸责任的。我干的就是我干的,与您无涉。不过,我还是要说,出现您说的那种情况的概率是极低的,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贾无脸一红又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毕竟是九中整改的负责人。我与你,已经是‘八’字的两条腿,别看分开着,实质是连在一起的。我看你趁现在还没有定下开始实施的具体时间,不如赶快去通知一下,就说目前不过是要求大家做好思想准备,具体实施要到这次考试以后。”其实他心里却在想,培养训练学生的创造性思维是整改的一个重要内容,假若闵英真的把猫腻除掉了,擂台打胜了,那么这件事干的就不是罪过而是功劳了。我和他现在就撇清,到时候功劳不就被他独占了?还是和他含糊着连在一起为好,不能撇得那么清。
石寅生呵呵一笑,郑重地说:“贾股长,您弄错了。不是还没有定下开始实施的时间,而是就定在今天下午。昨天你早走了一步,今天又晚来了一步,所以我没有来得及请示您就宣布了。和其他科目一样,成立了校教学指导小组,负责对各班辅导老师进行指导。我石寅生开弓没有回头箭,改变日期是不可能的。”
“呵呵,那好。我怕你准备得不够充分。”贾无又以领导者的口吻说:“自然如此,那就照办吧!”
他说了这话,就匆忙起身要走。不意石寅生却突然说道:“贾股长,星期天下午三点,到金凤凰大酒店去喝杯茶如何?”
贾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金凤凰大酒店?”
“对,金凤凰大酒店。我从来没有领略过那里的风景。星期天下午我们就去领略下子如何?”
这一次,贾无听的清清楚楚,但是他实在感到突然,勉强笑道:“兄弟之间,有什么事情直说,不要那样!” 心里却在嘀咕:你这又是为啥呢?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石寅生笑起来说:“你以为我贿赂您啊?不,我一不请您为我办事,二不买您的嘴为我说话。就是因为您看我为兄弟,感激您。没事的。如果您不是真的看我为兄弟,那就算了。”
“不,去!老哥何曾假情假意过?一言为定,去!”贾无的情绪激动起来。
石寅生点了点头,会心地笑了。
几乎是同一形式的相邀,于周日上午在小王庄孟老太爷的家里又一次演绎。
小王庄是哪里?
亲爱的读者,它就是糜老五下榻的那个小村庄。前文我把这一点忘记交代了。
我们已经知道,星期日的上午石山大叔去探访了下榻在小王庄孟老太爷家的糜老五。二人见面后,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各自掏心掏肺,尽情倾诉了别后思念的痛苦,也倾诉了各自经历的生活磨难和欢乐;还有临别时,双方恋人般地难分难舍。所有这些,在这里我就不一一赘述了。唯一要向诸位读者交代的是,当石山大叔打开车门欲登车离开时,糜老五突然用颤抖的声音道:“今天下午,我想去金凤凰大酒店。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石山大叔猛然转过身来,惊愕地问:“你想去吃唐大成的闲席?”
原来这里有一个习惯。大凡操办喜事宴席的人家,视其规模,必在计划来客席位以外,另备一桌至多桌空头的席位,让帮忙捧场的人,或者过路之人前来凑热闹享用。因为这些席上的人都无需上礼,所以称之为闲席。
“不,兄弟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毕竟这样的婚姻前所未见,旷世难寻,错过了就再难遇到。再说,我们兄弟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在一起聚过了,一举两得嘛!”
半晌,糜老五见石山大叔沉默不语,又苦笑道:“如果你感到和我这个兄弟进出那样的场合不便,那就算了。”
“不,和你这个兄弟,上天入地,没有什么不便的。”石山大叔突然激昂地说,“我只是考虑,可能会有一些不便于与其见面的人也会去。这样吧,我易容。”
糜老五这一次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