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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豹首先走进高三年级楼。
登上楼梯向左转，一眼就看到记忆中的高三数学办公室的牌子已经不翼而飞，代之而高悬在门首的是“数学老师休息室”了。再看室内的设施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原有的办公桌椅都换成了沙发、茶几，还有饮水器、炉灶等。
然而室内空无一人。
他然忙回首向右走。老师的办公室都在楼梯道两旁，这右边的应该是物理办公室吧？嗯，不错！这是在他的记忆中有着十分清楚的印象的。可是，当他的目光望向这一个办公室的门口时，他的心突然一颤——门首“高三物理组办公室”的牌子同样变成了“物理老师休息室”了。
看到好端端的办公室变得客厅不像客厅、厨房不像厨房，熊豹不由怒火中烧。他急下楼，又向另两个楼梯道奔去。结果，他看到所有的办公室都变成客厅不像客厅、厨房不像厨房的模样了。高三老师的办公室已经如此，高一、高二那里还需要去看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情剧烈地变化着——急、怒、爱、恨，悲伤、气愤，直到气馁、灰心，……一时什么情感都有，就是始终与喜悦沾不上一点边儿。他想找点能使自己高兴的东西，可是找不到。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自言自语，恨恨连声道：“新星辰呀，新星辰。我真的是小觑你了。我等着，看你如何解释！”
到处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教室内不断传来老师们此起彼伏的讲课声。他想到课堂上去看一看，可是他迈出去的那只脚还没有落地就又被他收回来。课堂，那毕竟是神圣之地呀！不管已经被他们搞得怎么不像样，尽管我是校长，也不能随意去干扰的。于是，他决心在下午立刻召开全体教职工会议，纠正眼前的乱象。
重新走进校长室，熊豹已经安坐不住了。他在室内反复走了几个来回，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于是端了端肩，一脸庄重地在门口走廊内站着。因为在那里，视线可以直达高三教学楼，他急于要看到新星辰下课以后从那里走过来。
好不容易巴望到下课的铃声响了，然而熊豹望眼欲穿，就是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不但通往高三教学楼的那条道上，而且每一条目所能及的道路上都找不到一个人。一股怒气又从他的心底升起来，不由得骂道：“这个滑里滑稽的东西，本性难改。怎么让……？”
突然，走廊里响起了高跟鞋触地的“笃笃”声。熊豹急忙收住骂，扭头一看，只见新星辰抱着书本从走廊的那一端袅袅走来。慌忙惊问：“你不是去上课了吗？怎么……”一句话还没有问到底，只见新星辰后面的楼梯口里又转出两位老师来。
新星辰笑着答道：“是啊，我是去讲课的啊！这不，刚下课吗？”
熊豹将信将疑，又问：“那我怎么没见你从教学楼那边来啊？”
“噢——，怪我，怪我，”新星辰愣了一下说，“怪我没向您说清楚。现在，讲授室就在楼上，凡是授课的老师都不需要到教室去讲课了。”
这时，那两个后走出楼梯道的老师也走过来向熊豹问好。几个人就在走廊里站着寒暄了一番后，那两个老师自有事去。新星辰客气地把熊豹让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校长室。
熊豹看着自己前面的那张又小又简陋的桌椅问：“这是你坐的？”
“是啊！”新星辰虽然知道进屋后熊豹一定会提出很多问题，但是没想到第一个问题他会这么问。
“为什么不去买套新的，或者……”
“噢，”新星辰恍然大悟，笑道：“这就很好，没有必要。”说着，她连忙放下书本，打开抽屉，取出一串钥匙放到身后那张又高又大的老板桌上，又说：“这是您临走交下的钥匙，全在这儿。”
熊豹这才落座，问：“你刚才说什么，不需要到教室去讲课啊？”
于是新星辰详细地向熊豹解释了一中现在的教学形式。
熊豹听了，恍若隔世。心想：罢了，罢了！我辛勤经营十多年的一中，没想到被他们彻底翻个个了。我如今倒成了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了，这叫我如何再去领导？早知如此，我就不回来了。随便到哪个学校去，即使任个副职，也比回这里有面子。嘴上却说：“哦，你们这可是创新那！开天辟地没有过的事情。从今以后，我得好好向你们学习呀！”
“不！您过奖了。”新星辰笑了笑道，“这种教学形式说白了不过是一种探索，是为了……是为了实现公平教育，打破师生固化了的思维外壳，期望给师生带来点创造性的气氛，帮助他们摆脱思想羁绊，提高创造性思维的能力，以有利于培养学生独立的人格，自由的思想和创造精神。”她原来是想说，是为了打破过去那种僵化了的硬性划分强化班和普通班的不公平的教育教学结构，是为了打破那种单纯追求分数，剥夺学生思考余地的题海战术，和改变由此而形成的教师们的懒教。可是话到嘴边，他突然想起了面对着的是那时的校长，不由又改了口，随性说出了上面的一席话。
熊豹听了，心里翻江倒海，雾起云腾。未见新星辰前的那一腔怒火立刻化作一股云烟直奔爪哇岛去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团疑云。他对新星辰主持下的这种教法是否能把学生教好，不敢不信，也不敢就信。他要等深入课堂，详细了解学生的学习现状以后再说。于是他没有说什么，耐心地等待着新星辰的下文。
新星辰注视着熊豹的表情，想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校长，您可以先到每个班级的课堂上去走走看看。”
“好吧！”熊豹很平静地说，又问，“这种教法是你提出来的吗？”
“不！”新星辰摇了摇头说，“是石山先生，市督学石山先生。”
“哦，就是黄玉跳楼那天，和闵英一起来的那一位？”
“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新星辰突然兴奋起来说，“他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哦！”熊豹点了点脑袋，不再做声，默默地在心里取消了下午召开全体教职工会议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