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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卖发卡的女孩刚刚跑过两个摊位，一个青年男子就泥鳅般地从石山大叔身旁的人缝中一闪而过。他追上去，想抓住女孩的肩头，却一把捞住了女孩飘散在脑后的长发。女孩，一个走仰头被摔倒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青年男子厉声高叫道：“叫你跑！跑！跑！”然而，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怯意。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女孩，他也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
紧接着，又一位中年男子，快步从石山大叔的身旁赶过去，严词厉色地说：“阙皎，你怎么把她摔倒了呢？快些，把她拉起来！”待他走到女孩身旁，见女孩并无大碍，又缓了口气问：“还是没办证，是吧？说！为什么不办证？你为什么老是不办？”
那个叫阙皎的青年男子伸手去拉那个女孩，可是女孩赖在地上不起来，也不搭腔，只是悲哀地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周围立刻鸦雀无声。生意人放下了买卖，闲逛的止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三个人聚拢过去。
一个三十来岁的光头男子，分开众人，急匆匆地从对面赶过来。他喘着粗气，对着那个中年男子陪着笑脸说：“什么事？什么事？大哥，有话好好说嘛！”
中年男子板着个脸，瞅了瞅光头男说：“谁是你大哥？你问她，她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好些人围了过去，石山大叔也拼命地朝前挤。他感到对不起那个女孩，心想“我是不该问她那些话的”。直到他挤到近前，才发现那女孩头发散乱、苦着脸坐在地面上悲伤欲绝。她紧咬着发乌的嘴唇，双手把那包发卡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色更加苍白了。
“说啊！为什么不办证？”中年男子又问。
石山大叔赶忙说：“先生，你让她定定神再说吧！”
光头男连忙赔笑道：“算了，算了，要她说什呢啊！玩意账，占不着的交易，不够大户指头缝里面漏掉的。哎，大哥，朝我们大家的脸上看看，手高高……”
“少废话！”中年男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对，废话。其实，大哥，您不问，心里也明白。还不是秃头上的虱子？让她去吧，以后不卖就是了。”光头男说着伸手去推了推那女孩的肩头，同时朝前岔出一步。
一旁的那个青年男子，立刻瞪圆了眼睛，冷下脸吼道：“少管闲事噢！”
石山大叔说：“你吼什么？有话慢慢说，她不会再跑了。”
那个青年男子狠狠地瞪了光头男一眼，又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石山大叔，挺了挺胸脯，气咻咻的把双臂交叉起来抱到胸前。他让石山大叔想到了昂首高蹈的公鸡对小小鸣蝉的威武。
然而，中年男子若无其事，穷追不舍道：“说！为什么不办证？无证经营是非法的。说，你是接受罚款呢，还是让我们没收你的发卡？”
女孩一听，从地面上跪起来，哭着哀求说：“求求你们，你们不能再罚我的款。我是来看病的，吃药的钱都没有了。你们也不能没收我的发卡，我要靠它们混口饭吃，养活我的妹妹呢！”她痛苦万状，把发卡抱得更紧了。
“快快！少废话！吃药没钱就该非法经营啊？就少罚点，二百块。快！拿钱来！”中年男子说着，就要在捧着的写字板上开罚单。女孩苦苦诉说道：“我一个角子都没有！今天我一只发卡都没有卖出去，我妹妹的早饭还没有吃呢！真的，我还有个妹妹在这里。她还小，要靠我养活她。我真的没有钱。”
“好好！那你就把发卡拿来吧！不罚款。”中年男子说着，把眉头皱得高高的。
“不行！它们是我用仅剩下来的几个钱拿的货，还有人家送我的在里面呢。求求你们高抬贵手。真的，我已经没有吃饭的钱了，我要靠它们为妹妹混口饭吃。你们不能眼看着我把妹妹饿死。”女孩反复诉说着自己的苦难。
“废话！”中年男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说，“哪个叫你把你妹妹饿死的？把她发卡拿走！”那个叫阙皎的青年男子一听，立即把手伸到女孩的怀里去夺发卡。
女孩哭得更悲恸了。她努力弯下腰，把身子最大限度地蜷缩起来，下巴紧紧贴到膝盖上，死命地抱住那包发卡不放。她简直把那包发卡当作她的生命的全部了。然而，刚才那只抓过她的枯黄的头发的手还在她的怀里搅动，搅得她东倒西歪。
光头男勒起了眼睛。
“先生！您，就不能网开一面吗？”石山大叔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完，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腔调里也带着乞求了。
光头男怒吼起来：“有本事，你们把东头那个摊子上的服装也拿走！否则，看看瞧！”
“怎么？你想干什么？”那个青年男子从女孩的怀里缩回那只夺发卡的手，瞪起眼珠子狠狠地问，他的两条手臂上立刻暴起了一道道青筋。
直到此时，石山大叔才得以把目光转到光头男的脸上。他大吃一惊，原来此光头男即与菩萨奶奶一起在狄花大街上救人的那个光头男也。他刚想打声招呼，只见光头男轻蔑地一笑说：“不想怎么，我能想怎么？看你们能把她吃了！捏不动西瓜捏喇叭凶。”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走，气得那个青年男子指着他的背后直叫：“你，你回来！你替我回来！”然而光头男却哼起小调，一摇三摆地去了。
人群中有人开始吃吃地笑。
中年男子又发话了：“那就这样吧，你跟我们走一趟，到所里再说。小阙，把她带到所里去！”他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也很柔和，轻飘飘的，像说给他自己听的。
“好！”那个叫阙皎的青年男子答应一声吼叫起来，“走！到所里去！走走！快起来，走！”
女孩悲哀的哭着，左手撑地，斜着身子吃力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她紧紧地抱住那包发卡，低垂着头，跟着中年男子朝人群外面走去，在她的后面紧紧地跟着那个叫阙皎的青年，凯旋英雄似的。
周围的人，有的苦笑，有的摇头，有的愤然，有的木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