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天门胜境啊!”石山大叔一冲出那扇角门,就高兴得跳起来,不由脱口而赞。他揉了揉眼睛,极目四望,空阔辽远的天底下到处好似城市又好似是乡村,满眼楼台隐隐,流水潺潺。
说它是城市,眼前没有街道,没有车流,没有商店,到处找不到一个小商小贩,寻不着一个往来行人;河湖港汊,一片澄澈,光流影动,鱼戏霞飞。放眼天空,流云片片;极目远眺,“风车”摇摇。是古老的风车吗?还是现代的风力发电机?他不想去深究,只感到那些长长的臂膀伸向莫测的高空,让人讶异,又让人极具遐想。
说它是乡村,远近寻不到田园村舍,听不见鸡鸣狗吠,看不到一个农人,见不着一缕炊烟。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散落在无边的奇花异木之中,一座座各具特色,绝不雷同。它们几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建筑风格。
石山大叔一边看,一边走,没人追赶,没人阻挡,也没人来盘查,甚至连打个问询的人都没有。他信步而行,虽然感到孤单凄凉,但也不失逍遥自在,不知不觉的,一会儿就走进了一处叫做“仙游馆”的粉红色的院落。
院内无山,地面极其平坦,方圆数里之遥。处处花木参差,景色秀丽。当中有个不大的湖泊,波光粼粼。几座小楼围着一湾湖水环立。绿荫丛中,帘栊朦胧,乐声阵阵,嬉笑频出;花影摇动,香气氤氲,蜂飞蝶舞……
道路全都是洁白的石板铺就的。石山大叔茫无目的地沿着它朝前走,转过一个弯,迎面而来的叫做“迎新楼”。
他大摇大摆地从装饰得极其华丽的大门走进去。黄三姑给她的那个隐身仪,他一直打开着没有关闭,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他,只有他看得见别人的份。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尽管这里室外花木点缀得那么美丽,大门也极其华丽,但室内装饰却算不得豪华,陈设也谈不上极品,唯有迎客小姐们的妖媚艳丽算是极致的。他轻轻地从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迅速拐了个弯,走进一条长长的过道。
过道很长,似乎散发着一股令人塞息的气息。
过道两旁是一个一个的房间,紫红色的门扇,就和旅馆一样。一扇一扇的门都紧闭着,也和旅馆一样。室内悄然无声,石山大叔用手推了推,推不动。他想敲门,又不知道里面是供干什么勾当的场所,只好继续向前走去。也就在这时,从过道尽头的一个半掩着门的房间里面,传出了男人的淫语和女人的浪笑。
什么鬼地方?他立马止步抽身,像一只夜惊的鸟,飞速地逃离了这条令人塞息的长长的过道。
奔出门来,他的脑壳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实实在在的,他又什么都没有明白。
石山大叔不敢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不,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他心怀忐忑,一路小跑,赶紧奔往别处去。
绕过一个星形花坛,出现在石山大叔眼前的一座小楼名曰“欲仙楼”。
此楼虽然不大,但那“欲仙楼”三个字却特别的大。外楼面的装饰也比迎新楼要精致得多。从窗口望进去,室内也隐隐透出豪华之气。
石山大叔壮了壮胆子来到楼前。只见金色门框的玻璃大门洞开着,门内门外见不着一个人影,却有乐声从里面袅袅地轻烟般地飘散出来。他径直走进去,展目一看,着实内部装饰要比迎新楼好多了,只是门口反而没有了迎宾小姐。
乐声是从楼道里面钻出来的,曲调缠绵忧伤。有人在低低地歌唱,歌喉甜润,黄莺般婉转。至于奏的是什么,唱的是什么,就不是那么听得清楚的了,但总有点肉麻,让石山大叔听了心里乱乱的、慌慌的、还滋生出一点愤愤的。自从走进楼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现在又听到这样的歌声,弄得他浑身不自在,甚至有点毛骨竦然起来。不过,他为了寻找通天之门,又仗着自己是个隐身人,还是硬着头皮朝里闯,……
这里没有长长的廊道,转弯抹角的回廊两侧却同样是一个个门扇紧闭的房间。有了前面的经验,他不再伸手去推那些紧闭着的门,只管朝前走。果然,转过两个弯,发现前面不远处,也有一个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传出欢乐的歌舞声。
石山大叔想:“这里应该是一个文明场所了吧?”于是他放心大胆地走过去,举目朝门里面一瞧……
“天哪!”他大叫一声,立刻用双手捂住眼睛,脸色被吓得煞白。
他想转身,可是整个身子像凝固的冰块;他想跑,双脚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动弹不得。要说他看见了什么令人恐惧,或者荒唐的事情,倒也没有。他只是在尚未落定的目光中,模糊地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疯狂旋转的身影。
“啊!”
就在他捂起眼睛的同时,他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
听到这声女人的惊叫后,他也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来不及细想,他赶忙又把双手从眼睛上面移开,极力瞪开双眼向室内看去,一团白色的雾气立刻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团白色的雾气半漂半浮,像一顶帐幔罩在屋内的地面上。细观屋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女人?连个女人的影像都没有。就连那个刚才还在旋转着的瘦骨嶙峋的男子也不见了。
奇怪!石山大叔紧紧地盯住了屋子中间的那团白色的雾起,只见那团白色的雾气正在消散。渐渐地,不消一会儿功夫,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就又从那团白色的雾气底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不过,此时已经不是一个旋转着的活物,而是直撅撅地躺在地面上的死人。
这个男人真的死了么?
石山大叔不敢多想,诚惶诚恐地向那个男人走过去,在那具直撅撅躺着的瘦骨嶙峋的躯体旁边蹲了下来。他定睛细瞧,只见那男子内衣的领口外翻着,上面奇怪地绣着“58”两个数字;再看那肢体干瘪得吓人,只剩下一张黄皮包裹着几根瘦骨,简直就是一架骷髅了。他不由心生怜悯,同时又惊怕起来,暗想道:“这样一副骨头架子,怎经得起如此折腾?假如就这样死了,我岂不要担人命官司?”
这样一想,他又慌忙地伸出手去探了探那个男子的鼻息——嗨,还好,没死!
就在这个时候,壁橱里面传来了女子愠怒的声音:“来者是何方神圣?隐着身子算什么本事?无端地来干扰我的工作,难道就不怕受天谴么?”
“嗬嗬嗬嗬!”石山大叔大笑起来道,“天谴?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丑类不怕天谴,我有什么怕天谴的?工作,你这样也叫工作?天道不佑淫邪。我劝你速速改邪归正,等到丑事做尽、坏事干绝,那时再懊悔就迟了。”
“嘻嘻,亏您还是一位先生呢,说此话真是太无知了!我是不是在害他?先生得先了解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说。如果先生知道他在人世间做的那些恶事,恐怕先生也要生啖其肉呢!”
“不要信口胡说!我岂能与你们这些丑类同流?就算他罪孽深重,自有国法去惩治,何需你这样作践?”
“先生又说错了。凡是人间法律治得了的,还让他到我们这里来吗?到这里来的,都是从人间法网中逃脱出来的大奸大恶。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法网之外还有一张天网张在这里等着呢!这就叫……”
“慢!”石山大叔大惊,急忙止住那女子的话问,“你说什么‘人世间’不‘人世间’的?难道这里不是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