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再来说说石山大叔吧!前面我已经说过,刘金带着糜老五走后,他僵立在自己的住屋门前,满腹愁肠地瞪着黑洞洞的锁孔看了半天才把钥匙插进去。看着钥匙在锁孔中缓缓地转动,他感觉到那就像一把利刃在绞割着他的心。
此时,他终于彻底地理清了,眼前的阿靓就是阿宝。阿宝床头的那幅少女写真,她当时说那是她姐姐的,其实就是她本人的。在过去那么多年的师徒生活中,确实是被她女扮男装骗了。
还自称易容大师呢,你算什么易容大师?天下本无阿靓,她之所以化身阿靓,那是她对你真的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作孽哦!人生真的会开玩笑,一心想得到的得不到,一心想逃避的又逃不掉。可是,我必须逃掉!……他看到了远在地球上的妻子。
我还想让公司换人呢!由此看来,这才是她们母子骗我到牛郎星来的真正目的。刻不容缓,我必须迅速斩断她的痴心妄想!
他鼓足勇气打开了门,一脚跨进屋去。只见:华丽的吊灯光辉里,阿宝满面愁容,垂着目,面门而坐,一副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样子。
石山大叔不知道,阿宝此时的心里,正在风起云涌。她正在为他两天一夜未归而发愁,又在为自己使“变相术”的行为而自责。是啊,“变身”变得这么快,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对于司空见惯了“变身术”的牛郎星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未见过“变身术”的地球人来说,不是太令人恐惧了吗?
突然,她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虽然这声音极其细微,但还是被她听到了。立刻,一股喜悦的情绪似澎湃的激流冲向眼皮,如电的目光倏地射出眼帘,射向还没有完全打开的屋门。然而,说她快,还有比她更快的。她还没有未来得及定神细瞧,石山大叔就已经疾风般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慌乱中,阿宝急忙说:“你终于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不等把话说完,她就站起身,离开座椅迎上来。
石山大叔急忙摇手阻止她。可是,她还是跑过来了,大老远地就伸出手来不由分说地夺过石山大叔的手提包,又忙着想去搀扶石山大叔的右臂。石山大叔疾走避开,直奔餐桌旁边的椅子走去。
阿宝怅然若失,见石山大叔在餐桌旁边坐了下去,也赶忙紧走两步,指着桌面上的一只红花陶瓷茶杯,尴尬地笑着说:“这是我为您刚沏的,是您最爱喝的龙井!”
石山大叔这时才注意到桌面上放着一只红花瓷茶杯。可是,他同时又看到了桌面中心放着的另一个物件——一盒红双喜牌喜糖。他的心咯噔一颤,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阿宝探身向前,双手端起那只红花瓷茶杯,恭恭敬敬地把它送到石山大叔的面前。然后,她坐回到她原来坐的那张椅子上去。那张椅子在石山大叔的对面,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瞟了眼石山大叔,若无其事地看着桌面。
那杯茶,正在冒着腾腾的热气。飘洒着的茶香告诉石山大叔,杯子里面泡的确实是阿宝从不上口的西湖龙井。显然,这杯茶确实是特地为他沏的。
那杯子,不看则已,一看,石山大叔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几十年朝夕相伴,几十年共品茶香,他早就把它铭刻在心上了。金色的杯口,杯身的上半截红得艳目,下半截白得逼眼。把它朝里面红外面白的茶盘里一放,不要说用它来沏茶喝,就是把它放在那里看着,心里也会滋润许多。可是因近日的变故,它已经和他天各一方了。不知道阿宝是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玩意。
想到这,石山大叔的心不由得又格登了一下,暗恨道:“她真的是费尽心机了”。但是嘴上却说:“谢谢你!阿宝,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说完,他慢慢地端起那杯茶,微微地呷了一口。
阿宝的脸上挂起了快乐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说:“师父,你终于认我这个阿宝了。过去都是我不好,女扮男装欺骗了您,可是……”
“过去的话就不要说了。”石山大叔打断了阿宝的话,自己又突然感到没话说,只好又道,“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阿宝头一扭,突然又不冷不热地说:“猜的呗!天又要黑了,你还能到哪里去?”说罢,她又孩童般地笑问道:“哎,师父。您能告诉我,您出去这么长时间,遇到了谁,想到了谁吗?一出去就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遇到知心人了?”
“知心人?”石山大叔冷冷地说,“在这个撂棍砸不着一个熟人的地方,哪来知心人?”
“哦,没关系。”阿宝愉快地说,“‘莫道前途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嘛!一见如故,或者一见钟情的事,天下又不是没有过的!”
“呸!什么一见钟情?没有深交,哪来的情?”石山大叔谨慎地说,“就比如说,我和你师娘,经过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才有如今这份割舍不断的感情。所以,如果说天下有一见钟情这回事的话,也是两颗浮躁的心一时激动各被对方吸人眼球的地方俘虏了而已。真正深厚的感情还要在岁月的不断更替中培养,否则一遇风浪就要翻船的。我如今生活在牛郎星上就和生活在你师娘的身边一样,是长时间同甘苦共患难的结果,绝不是两棵浮躁的心凭一时激动就能产生的。”
石山大叔说这番话,不过是想让阿宝望而生畏罢了。可是,阿宝沉思片刻,却神情严肃地说:“您是说,即使师娘远在天涯海角,您和她的心灵也是永远相通的,千山隔不断,万水阻绝难,对吗?”
“对,虽然我和她隔着一个遥远的宇宙空间,但是我感觉她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她的一呼一吸,丝丝入耳;一举一动,历历在目。”石山大叔满怀深情地说,他仿佛真的看到了远在地球上的妻子。
阿宝倏地转过脸来,情绪激动地说:“师傅,如果你没有这副正人君子的品貌,也没有这样幽默风趣的风度;少几分庄重,多几分轻佻;少做些正人君子,多学些浮浪子弟;少几分善良,多几分邪恶,那该多好?”
石山大叔勉强挂上一丝笑道:“怎么,你倒希望我是个坏人?”
“也不是这么说。”阿宝若有所思,依然很激动地说,“和一个品德高尚、心地善良、幽默风趣的人在一起,实在是……”
“不!阿宝,”石山大叔打断阿宝的话,极其郑重地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真的没有那么好。我除了能唱几出小戏,没有任何能耐。像我这样的人,如蝼蚁一般,普天之下,不可以数计,不值得你这样赞美我。”
阿宝终于平静下来,笑道:“我们不谈这些。石兄,这两天,对于‘情缘’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可是我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来得那么容易?如:一见钟情。有的人却难之又难?即使近在眼前,也永远如隔万重山。还有婚姻,有人说它像一座城池,在外面的人想杀进去,在里面的人想杀出来。你说呢,是不是这样?”
石山大叔想,又来了,我这个“师傅”头衔又被她丢到阴山背后去了。可是,他在嘴上还是立刻答应道:“这个问题,我也有过思考。我认为,缘有良缘、孽缘之分;情有纯情、伪情之别。纯情出于真爱,伪情源于欲望。出于真爱者,不仅想着自己,同时也想着自己所爱的人,控制自己的言行,不让它越出公众道德之轨。所以,真爱是一种美好圣洁的心灵表现。源于欲望者,为了满足一己的私欲,不考虑他(她)人的感受,不节制自己的行为,任其发展,为所欲为,甚至以蛊惑的手段唆使他(她)人堕落、毁灭,是极度自私的丑恶灵魂的暴露。所以,无论男性还是女性,特别是女性,要自尊自重。遇良缘则结,与孽缘则断。这是恋爱前的男女,必须做好的道德准备,也是恋爱中的男女必须遵守的最基本的道德准则。换句话说:你不能为别人做出奉献,也不要伤害别人。你不会伤害别人,但你必须保护好自己免受别人的伤害。至于婚姻,她是爱情发展的最高表现形式。它是神圣的,是两个灵魂的交融,是相许,也是责任。它不是交易,也不是旅馆、饭店,更不是行人躲雨处。它需要相爱的双方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永远相互珍惜,忠诚相守,直到永远。这是每一个有道德的男女都必须做到的。”
阿宝却不以为然地说:“可是有的人却说‘爱情是自私的。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大错特错!阿宝,这是极端自私者对待爱情的遮羞布,听不得的!”石山大叔诚挚地说,“我们每一个人,在为自己争取自由的同时,不要忘记也要给予别人自由。‘爱也有德,非德勿取!’你说的那些人的认识很危险,它会让一个人走向毁灭!”
突然,门外响起了急骤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