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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五位家长代表的身影已经消失；屋内，石寅生的笑声仍在天花板下激荡飞扬。他感到只有这笑，才能使他的心情舒畅些，所以他笑了半天还在笑，却冷不防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道：“大家都在办公，到处静悄悄的，你在这里狂笑个啥？”
他立刻收住笑声，转过身来，略显惊讶，幽默地说道：“哎哟，贾大股长么！‘静悄悄’？难道您还嫌雨不够骤，风不够狂么？”
“你说什么，有人到你这里来过啦？”贾无惊问。他想起了今天从教育司到这里来时闵英一再关照，要他密切注意各个方面的反应。
“来过了。”石寅生又若无其事的回答。
“他们是那些人？”
“部分家长的代表。”石寅生恢复了平静与严肃。
“几个人？”
“五个。”
“他们是哪些学生的家长？”
“这个我没问。”石寅生说，“我想，问了恐怕反而不好吧？但其中有一个，他自己说是农业局的什么科的科长。”
“为虫子的事？”贾无想，一定是为的这件事情。
“非也！”石寅生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他感到，只有在和这位股长说话时候心里才开心，才能随心所欲，才能毫无设防。因为他认为，这位股长虽然胆小怕事、患得患失，但尊卑思想较轻，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心地也还善良。
“那就是为了晚自习课？”贾无嘴上虽然在问，其实他的心里面已经不存在这一疑问了，只是感到不问，话无从说起而已。
石寅生阴沉下脸来说：“他们要改变课程设计。”
“怎么改法？”贾无问，“是不是要把晚自习课和下午的课程合并起来？”他心里清楚，开设晚自习课，表面上完全是学校内部的事情，但实际上是肃清校外辅导乱象的极其重要的举措。像目前这样安排，晚八点半才下课，校外辅导就彻底晾干子了。因此，他没有等石寅生说下去，就急着追问起来。他生怕石寅生把这件事情处理错了。
“不错，他们是这么个提法。”
石寅生想，这个老精，他如果能把心里面的那个“私”字丢掉半边，再加上两笔就好了。那可是我十个石寅生都难抵得上他一个呢！
“你答应他们啦？”
石寅生浮起一脸诡笑：“您不在，我哪敢呀？”
“少贫嘴！那他们怎么就走啦？”贾无心生疑惑。
“他们以为您不在。说等您来了，他们再来。”石寅生眉眼含笑，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你，”贾无一听急了，“你是负责人，怎么能不担起责任来，朝我的身上推呢？”
“我不是临时的吗？”石寅生玩世不恭地说。
贾无道：“临时的，临时的也要负责啊！就比如我，也是临时到你们这里来帮忙的，我能不负责任吗？”
“呵呵，”石寅生在心里暗笑道：“我正要你说这句活呢！”于是叫起来说：“好啊，我是临时的，您是临时的。我们两个合起来就是临时的平方了。肯定能胜过一个不是临时的。下午，你干脆就不要去听课了。上班后，就到这里来等着他们。省得我把他们再朝您那边带。放心，你是教育司的正式官员，和我不同，即使遇到不讲理的，他也不敢欺负您。”
贾无说：“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啊！罢了，罢了，谁叫我和你有这个缘分，不在别的地方，偏偏在九中和你共事的呢？”说罢，二人大笑。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闵英的办公室里来。前文我已经说到，糜老五关好门后，从怀中掏出一部手机，把它轻轻地放到闵英面前的桌面上，小心地说：“二位，请听录音！”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一个录音，直吓得闵英和石山大叔面面相觑。
何事？
亲爱的读者，我必须从糜老五到牛耳市来的因由说起。
那天，石山大叔被阿宝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是糜老五心绪不宁，去找石山大叔的时候。可是，当他到了石山大叔的住处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他连忙去问阿宝，阿宝只是笑。在他的一再追问下，也只是说先生执行新的任务去了。
无奈，糜老五拿着石山大叔相片到处找人。可是，在他认为一切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后来，他在一个来自牛耳市的贩卖北货的商人那里听到了一个小故事：
……你们不知道啊，神哪！天眼灼灼，说报应就报应。就在那个“拒贿”的男孩的母亲，快要被那个“贿选”班长的男孩的母亲打倒之时，报应来了。只听那个“贿选”班长的男孩的母亲突然大叫一声，撒了手，向身后倒去。这时，人们听到了一个“咯咯”的怪笑声在两个女人中间响起来。可是，人呢？根本就没有人呀。周围几十双眼睛都瞪圆了，谁都找不到这个怪笑的人。奇了！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凭空响起来说：‘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叫你欺负人。以后再这样，要你的狗命。’再看那个女人坐在地面上还没有回过神来，然而她的那张显然没有经过风雨的脸上，却暴起了两道血红的手指印。你们说，神不神？三尺之上有神明啊！据说，那两个孩子的班主任，在主持选举的时候，还被啐了满脚面子的吐沫。也是一大捧眼珠子找不到一个人影子，……
听了这个小故事，糜老五把脑袋一拍：嗨，这下子看你往哪儿跑？什么“神明”不“神明”的，你那隐身的玩意儿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于是，他徒步钻进地壳深处的隧道，越过横亘八百里的火海，千里迢迢，找到了牛耳市。
在牛耳市，糜老五很快就打听到了石山大叔的消息，并且弄清了石山大叔的工作情况和生活现状。但是终因石山大叔过于繁忙，不忍心干扰，才迟迟没有找来。而昨天，偶尔碰上的一件事情，让他不得不来了。
那是晚间，华灯初上。他正在大街上吹风，栖身的酒店老板打来电话，说有客人要请他演奏魔笛。当他匆匆地赶回酒店时，客人们已经等候在包厢里面了。
客人共计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二十岁左右年纪，大学生模样，似乎也是个陪客，不断地向其中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献殷勤。另一个男人五十岁上下，所有的客人似乎都是他请的。在服务生的介绍下，糜老五和他打了招呼，他让糜老五演奏《神曲十二支》
魔笛声响起以后，三个人开始饮酒、赏曲、海谈，但是糜老五发现，他们的主要心思似乎并不在于赏曲，而在交谈上。渐渐地，他们的谈话内容引起了糜老五的警惕。糜老五何许人也？他巧妙地借换取笛子之机，暗暗地按下了怀里手机的录音。录下来的是这么一段：
老男音：“托金主任之福，以往总是无往而不胜，这一次，还指望多多指导。昨天在集市上，遇到了这只会行走的狮狗储蓄罐。我想，令爱一定喜欢，就买了来，请主任笑纳。”
年轻男音：“哎哟，这么点事儿，我今天已经给您带来了。每次您总是给小女带这带那，叫我怎么过意？”
女音：“这有什么不过意的？您给老板指路，老板已经托您的洪福不浅了。这些十块八块的小孩儿玩的东西，算得了什么！赶快收起来吧！你也把那路单子给他，免得马上服务生来见了，让他脸红。”
年轻男音：“好好，崔小姐这样说了，我就不能不收了。我若不收，老板还以为，我嫌弃他的礼轻呢！其实，如果真是值钱的东西，我肯定不要。至于这个给孩子的玩意，我就不能不领情了。”
女音：“这就对了，古人云‘礼轻人意重’嘛！”
接着，是折、放纸片的声音。
老男音：“太感谢了！真是，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我这激动的心情啊！”
年轻男音：“哎，少激动。您千万不要一下子全拿出来。新来的那个，神出鬼没，比龟还精。”
老男音：“放心、放心，我会把它们穿插在其它的内容里面，用来强调必考重点。哎，据说，那对‘孤男、寡女’，打得蛮火热的，可有这话？”
女音：“老板又不正经了。“
年轻男音：“无稽之谈！做好自己的事，别人的事情不要多说。”
老男音：“不，我不多说。请问金主任，小赵什么时候能回来？”
年轻男音：“不清楚。他那里，还没有搞定？”
老男音：“没有呢！我不知道他要出去，之前没有来得及。就怕他一回来就被保护起来。”
年轻男音：“那你去问问他的老婆，以往都弄惯了的，也许他已经有了安排。”
老男音：“嗯，我明天……”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糜老五说：“这个时候，那个金主任突然起身告辞。那个老板甩给我五十元纸币，我就出来了。只听那个老板在后面说‘秀，多陪主任一会儿，我走了。’离开他们以后，我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找你们来了。没想到门口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死活不让我进来。我的腿，简直都要站断了，现在还疼呢！”
“没要叫苦，马上和你弄两杯就不疼了。”
闵英却敲了敲桌面说：“是他，一定是他。这声音错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