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小站时光如水餐厅里,闵英忧心忡忡地对石山大叔说:“今天牛鸿达副市长打来电话,他要我慎重考虑第二阶段的民主竞选校长和学校领导班子的整建工作计划,不容我有思考的余地他就又说,最好停一下,到下学期再进行。理由是,中、高考在即。他还下达了死命令,无论中考还是高考,今年的成绩只能在去年的基础上上升,决不能下降。我一急,就找你来了。”
“升就升呗,急啥?”石山大叔漫不经心地说。
“他要我保证在去年的基础上只升不降,你听明白了没有?只升不降,你能保证么?”闵英半是着急半是试探地问。
石山大叔感到好笑,反问道:“难道不搞民选与整建,你就能保证吗?难道以往每年都是升,就没有降过吗?”
“这是两码事。”闵英说,“只要按照他的意旨去办,把第二阶段的工作停了,即使降,我想,他也怪不到民选与整建的头上了。”
“我懂了。原来你是想保护整改的名声。”石山大叔毫不留情地说,“却也暴露了你对整改成效的怀疑。连你自己都怀疑它是否真的能够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了,还指望别人不怀疑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闵英淡然一笑道:“你说错了。我不怀疑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一次考试成绩的升降取决于多种因素。然而,现在偏撇开其它因素不谈,就盯住整改不放,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看还是避避风头,就到下学期再说吧!我今天和你谈,是想让你在思想上先有个准备。明天我要把它放到司务大会上去让大家讨论,看大家意见,停还是不停。即使停,也要做个书面决定。倘若不考虑他的意见,硬头坚持下去,一旦失利,我和你都难逃其咎。”
“什么叫难逃其咎?”石山大叔动容说,“自从我搭上这条贼船,我就没有考虑过我自己。你以为我们现在把这项工作停了,一旦失利,就不会怪罪到整改?就不会怪罪到你我吗?幼稚!自私!停也好,不停也好,无论你怎么做,只要这次中、高考出了问题,罪过都是整改的,我你都要承担责任。如今和打仗一样,已成半渡之势,岂有后退之理?何况目前整改的效果已经充分显现;社会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辅导机构已经渐趋湮灭;各校的教育教学活动也已经回归正常,一个老师乐教、学生乐学的良好的学习风气正在各个学校兴起;老百姓对我们的满意度日渐好转。形势如此大好,岂能因个别领导人随意说的一句话就改变原定的整改计划?此时只能进,不能退。只要我们密切注视事态的发展,及时处理好各个方面的矛盾,唤起全体师生教与学的热情,医好长期以来不当的教育教学方法在他们的心头造成的创伤,我相信无论中考还是高考都不会落在别人的后面。因为我们的整改是合理的,是最适应当前形势发展要求的,而且对各种教育乱象整治得最彻底,极大地调动了师生的教与学的积极性。”
闵英沉思了一会,问:“依你说,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干我们的,只要他不发文干涉,就不理他?”
“不理他!我们干我们的,不能动摇,动摇是没有出路的。他虽然是领导,但他说的是个人口头意见,并没有形成上级领导机关的意见。我们执行的经过司务大会研究制定的计划是经过上级领导机关批准的。我你都不能考虑个人得失。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石山大叔掷地有声。
“好吧,那我就再听你一次。整改的蓝图是你制定的,我没有理由不尊重你的意见。在司里面,我暂时就不提这件事,只当牛副市长没说。”
石山大叔一笑道:“这就对了,您不能听风就当雷暴雨。牛副市长新上任,他要政绩是可以理解的。总不应该上阵伊始,甘当败将啥?可是我听说他原来是在地方上搞农业的,对教育并不很了解,但是我们了解啊!怎样做才能有效地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他也不很知道,但是我们知道啊!所以,我们就不能跟着他的嘴炮跑,要执行领导机关形成的意见不动摇。现在他为了政绩,怕这怕那,等到我们把成绩摆到他的面前,他就又会赞扬我们了。在中、高考落幕之前,我们不妨先拾点耳头根子吧!”
“拾点耳头根子没关系,只要……”
谈得正投机,闵英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打开接听键,三句话没听到,脸色突变,慌忙跳起来道:“快!牛倌医院。王大法出事了。”
电话是石寅生打来的。此时的石寅生正被王飞龙的妈妈搞得焦头烂额,突然又接到一个在牛倌医院工作的学生打来电话说:“王大法老校长正在医院急诊室抢救,生命垂危。”
无奈之下,石寅生拨通了闵英的电话。
原来石寅生初踏进王飞龙家的门槛的时候,王飞龙的妈妈热情洋溢,迎进了这个以孩子的校长身份到访的人,这在他们家的来客史上还是第一次。
餐桌上已经摆满菜肴酒馔。王飞龙的妈妈没有上茶,没有谈事情,也没有给石寅生喘息的时间就直接邀请石寅生入席说:“哎哟,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正要去找这个小东西。看,菜都要冷了,您请坐!飞龙,陪校长先吃,我把先做的这几个再拿去热一热。”
“您先别忙,我不饿。”石寅生连忙打招呼说,“我不在这里吃,您让我看一看王飞龙孵化的蛋吧!”
王飞龙没有等得他的妈妈发话,立刻说:“在这儿,跟我来!”
“您……你……”王飞龙的妈妈被窘在一旁,又急又怒,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把石寅生领进他的房间。
很快,石寅生走出来说:“王妈妈,飞龙是个好孩子。聪明,有思想。炕窝做得像模像样的,很科学,很有创造性,一定能够孵出漂亮的小鸡来的。”
“校长,漂亮的小鸡能当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吗?”王飞龙的妈妈突然变了脸,疲惫的眼睛里放出两道失望地令人寒颤、令人心悸的光。
“他的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石寅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十晚上回来。这个主我做得了。”王飞龙的妈妈回答得很生硬。
“不,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石寅生忙说。
“不是这个意思?那您还有什么意思,要查问他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王飞龙妈妈的那张嘴比连珠炮还要要快。
“我是想向你们做父母的都说明,王飞龙这孩子是个很有探索精神的孩子。你们如果在课余时间里能够给他充分地自由探索的空间,长大后会很有出息的。”石寅生一本正经咬文嚼字。
王飞龙的妈妈扬了扬头,不屑地说:“得了吧,给他自由?转眼之间,人家上大学,他去当打工仔,还谈什么长大不长大,出息不出息?你要我让他把这窝蛋孵下去不可能。我们这些人家,没权没钱没势,再把精力浪费掉,凭什么去和别人比拼?”
就在这个时候,在牛倌医院工作的那个学生打来了电话。亲爱的读者,你们说,石寅生急不急?
可是,石寅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给闵英打完电话,急欲寻求解决办法的时候,王飞龙用短短地几句话就令他面临的波谲云诡的处境顷刻又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