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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大叔虽然以为闵英是在去九中的途中，被如意山那场车祸吓傻了，但他是个处事非常谨慎的人，还是让司机阿蓉选择了不同的路线前往九中。
和上午一样，一踏上九中办公楼前的那片广场，王大法就笑容满面地从教学楼里面迎了出来。
“贾科长呢？”石山大叔笑了笑问。
王大法扬了扬眉毛，笑道：“石督学和贾科长的交情，看来非同一般啊！每次见到我，第一句话总是问：‘贾科长呢？’心心念念啊！”
“是吗？”石山大叔也笑道，“我不问他，问谁呀？如果我眼前现在站着的是他，我就要问：‘王校长呢？’那他也会说：‘你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啊，老实交代，你们在一起干了些什么勾当？’”石山大叔把“勾当”两个字音咬得特别重又特别响。
于是，两人一阵仰天大笑。
笑毕，王大法平和地说：“听课去了。这两天，他一到这儿就直奔课堂。办公室里面，轻易见不到他的身影啊。”
“他都听些那些课？”石山大叔随口问道。心想，这贾无还真有一套啊，要是我，鼻子眼睛眉毛的，能听出什么米麦豆子来？
“什么课都听。您不知道？贾科长可是司领导中的全才啊！”王大法那赞赏的神态，简直要流涎了。
“嗬？看来，他拼老命了！”
“是啊，九中能有今天，全亏他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石山大叔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一冷道，“他是来帮助你工作的啊！”
王大法微笑道：“他是司里面派来的领导嘛！无论从历史的，还是从现实的角度看，我们哪一点成绩不是在教育司的领导下取得的？”
“这么说，师生栽活一棵树，厨师烧出一道好菜，也都是您的功劳？”石山大叔笑颜半开，意味深长。
“不不不，那是两码事。”王大法赶忙说。
“大中小比嘛！”石山大叔脸一冷，走向整改办公室。
整改办公室是贾无在九中临时办公的地方，石山大叔每次到九中来，首先都到那里去。王大法尾随其后，和石山大叔先后在沙发上面坐了下来。
他们又谈了一阵子整改问题，第三节课下了。于是，他们又一起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肃穆沉静的气氛较那次处理牛文凤问题，有过之无不及。
王大法今天礼貌有加，非要石山大叔先做指示不可。
想想也对呀！主讲教师全是你教育司派来的，原来的主讲教师都降格为助讲教师了。虽然贾无在这之前已经和各个有关方面分别做了勾通工作，但对全体教职员工来说还是条未知的，或传说中的消息。你是以督学的身份代表教育司来的，你不向大家作个交待，让谁来作这个交待啥？
“好吧，”再三推让后，石山大叔说，“天经地义，今天这个戏，主角是王校长。既然王校长一定要我先说，我就丑鬼先露头了。长话短说，今天这个会议既简单又不平凡。说简单，它只是九中的一次例行的周前会；说不平凡，它是彻底改革全市初中课堂教学的开端。从明天起，我们将在全市结束一个教师一个小课堂的讲学模式，实行‘一授众辅’。今天下午，有关老师已经作了试讲。当然了，这项改革是在九中先行试点的基础上进行的。九中的老师们已经不畏艰难先行一步为改革取得了丰富的经验。在此，我代表教育司向九中原有的老师们表示诚挚的感谢。”
掌声，肃穆沉静的气氛开始被打破。
“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从明天开始，由九中新的授课组负责对全市的初中生进行授课。实际上，它已经不再单纯是九中的授课组，而升格为全市初中部的授课组了。新的授课组的主讲老师，由我们今天新来的老师担任。他们不仅仅是九中的主讲老师，而且是全市初中部的主讲老师。原来九中的主讲老师升格为全市初中部的助讲老师。新的授课组，在原有的基础上力量壮大了，所负的责任也大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不负众望，把工作做得更好。
“不过这样一来，九中的辅导老师们就要留神了。本来嘛，优质师资资源被你们九中的孩子独享了。现在，在授课老师方面，优质资源全市初中的孩子共享了，但是在辅导老师方面，九中的孩子们还是得天独厚。今后的竞争，主要看我们辅导老师的了。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在生源方面，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要说以往，就是今后，在一定的时间里面，九中的生源绝对还会优于本市的任何一所初级中学。在九中辅导教师优于其它兄弟学校，生源又优于其它兄弟学校的情况下，如果培养出来的人才素质倒过头来比别人差，凭良心说，我们在座的，除了授课老师以外，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向家长交待。我希望大家对这个问题从现在起就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谢谢！
石山大叔的话虽然结束了，但是这一次没有掌声，只有王大法拍了孤零零的两下。
“贾科长——”王大法见没有人呼应他鼓掌，便转而去喊贾无。可是连喊两声，贾无并未知觉。
此时，贾无正在想着自己的事。
他想，离开九中的时候到了。如何向闵英求情，才能让她答应我回司机关工作呢？哪怕做个茶水工也比到学校里面来活受罪好。
“贾科长！”王大法加大了叫喊道力度。石山大叔见他还是木痴痴地呆着，推了他一把说：“王校长叫你呢！”
“哦？”贾无蓦然惊醒过来。他扭头望向王大法，不知所以。
众人见了，都不知其所以然。
王大法笑了笑道：“贾科长也说说吧！”
贾无这时才如释负重，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没有得说。”
王大法又笑了笑，转过脸对着大家端了端容，说道：“各位老师，王某今天说两件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
众皆愕然。这种口气，这种讲话的导入方式，王大法以往是没有过的。石山大叔也立刻警觉起来。
“……公事呢，明天我们学校的讲授组升格了，升格为全市初中教学的讲授组了。我希望所有的讲授老师，即主讲老师和助讲老师都能认识到自己所担负的责任重大，讲好每一节课。王大法拜托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私事呢，自从王大法担任九中校长以来，承蒙各位鼎力相助，王大法在此深深地表示感谢！”他站起来对着大家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鞠躬礼。
谁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气氛立刻沉闷起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过，对不起大家的是，”王大法直起腰，坐下去继续说道，“今天是王大法最后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和大家开会。鉴于本人能力有限，从现在起，王大法辞去市第九中学校长职务。务请各位谅解。”紧接着，他一转身，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土黄色的信封，双手捧着送到石山大叔面前的桌面上，以恭敬的口吻说：“这是鄙人的辞职书，敬请石督学转交闵英司长。”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简直来不及反应啊！
可是，更快的节奏来了。另外两个副校长也接二连三的站起来，炸鞭似地说：“我辞职！”“我辞职！”
好家伙！只有副校长李江慢了半拍：“我也辞职！”
“啪！”石山大叔猛然一击桌面。没提防桌面是劣质三合板制成的，这一击，竟然可可地击出了拳头大小的一个洞。幸好，拳头毫发无伤。
全场一片沉静，鸦雀无声。
“你们这是在向我示威么？在向市教育司示威么？你们对这次课堂教学改革，”石山大叔说到这里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以平和的口气说，“你们有不同的意见，应该提出来商量嘛！对我、对闽英司长、或者贾股长个人有意见，也应该提出来嘛！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极不和谐，也极不合理的方式呢？刚才我的态度不好，向你们道歉，也向大家道歉。我希望你们好好的把工作干好，不要辜负成千上万孩子和家长的希望。就这样，辞职书拿回去。有话，我们会后说。”
石山大叔说完，拿起那辞职书，丢到王大法的面前。可是，那辞职书就像长了翅膀，长了眼睛一样，没有落到桌面上，就又飞回到石山大叔的手上来了。
